许父虽然骂骂咧咧,却根本不动手。
他其实很清楚,就他现在的情况,离了许仕昌,他只能饿死。
因此,即使再恨许仕昌,他下手都有分寸,最多就是把许仕昌打伤,却不会打死他。
许仕昌也正是明白这一点,才敢这么说。
看着自个爹拿他没办法,许仕昌心中突然涌起了痛快之意。
他眸中又泛着笑说,“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就去报名。”
“你敢,”许父气的猛拍桌子,“老子不给你钱,我看你怎么去。”
许仕昌听了,心里突然冒出了火气,“那些钱可都是我挣的。”
许父斜眼看着许仕昌,“那又怎么样?我是你爹,你的钱就得归我管。”
亲爹如此无赖,许仕昌心中有后悔之意,他从前怎么那么傻,居然把钱全交了,自己不知道留一点。
不过,许仕昌也不是不知道家里的钱藏在什么地方,他爹不给,他就自己拿。
许仕昌转身进屋,行动中还有一股潇洒之意。
许父却完全不觉得他潇洒,用手指着许仕昌惊慌的说,“许仕昌,忤逆不孝子,你要干什么?你给老子我滚出来。”
见许仕昌不应,许父又吼许母,“你个死娘们,你还杵着干什么?去拦着他呀?”
“啊?哦!”许母一直木呆呆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被许父推了一下,她才回过神。
可就是许母出马,也拦不住许仕昌。
这些年她对许仕昌不闻不问,早就冷了许仕昌的心了。
从前许仕昌觉得自己有罪,还比较尊敬他们,可如今许仕昌想开了,对他爹娘尊敬都快没了。
甚至可以说,许仕昌瞧不起他爹娘。
别人家的爹娘,是想尽办法给孩子减轻负担,可他爹娘,却是想尽办法为他增加负担。
腿断了人又不是废了,他爹腿不能动,但用藤条编些箩筐撮箕应该没问题吧!
还有他娘,明明会刺绣,以前还会做些手帕香包去卖,可自从生病之后,她却真把自己当废人了,什么都不做。
唯有自己不在家时,她才会做点饭菜,只要自己在家,她就什么都不管。
许仕昌从前虽然觉得自己有罪,可现在想想,两人大人把意外怪到自己身上,根本就是懦弱无能。
许母匆匆进来,看到许仕昌熟练的从枕头下翻钱,大吃一惊。
“许仕昌,你小畜生,你这是要做什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许母温怒,感觉许仕昌好像脱离了他们夫妻的掌控。
但这怎么可以,家里如今只靠许仕昌,他要是反抗,自己和当家的岂不是只能等死。
许母刚想长篇大论说说许仕昌,没想到许仕昌已经拿到钱了,他也不多拿,拿了一张五块的,转身就走,根本不管他娘说什么。
“许仕昌,你给我站住,站住,”许母像是用尽了胸膛里的力气,喊了几声就吼的撕心裂肺,不停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
许仕昌听了,顿了一下脚步,随后还是走了。
反正他娘从来不稀罕自己的关心,既然如此,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
许母见许仕昌头也不回,心中真的慌了。
从前无论如何,只要她难受,许仕昌对她还是有几分关心,怎么他突然就变得这么铁石心肠了。
许母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等再听到外面许父的痛骂声,以及许仕昌毫不犹豫的关门声,她就知道,家里,要变了。
该怎么办?怎么办?
许母心中恐慌,正想对策,可惜许父完全不给她机会。
“臭娘们,把老子的酒拿来。”
又要喝酒,许母苦笑,许父如今喜欢上喝酒,而且醉了还打人,因此许母真的一点都不想让他喝酒。
但许母也不敢违逆许父,她磨磨蹭蹭半天才出去,结果因为速度太慢,又被许父打了,而且是清醒时打的,醉了还被打一次,真是得不偿失。
许仕昌在屋子里也听到了,但他觉得他娘是活该,明明有腿,却硬生生受着他爹的打骂,自己帮她她还不领情,真是……
后面的话介于许母是自己的娘,许仕昌说不出来,但他心中很瞧不起他娘,也懒得管这个愿意被人打的女人。
——————
开学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这天,纪甜早早起来,背上自己的新书包,带着她娘为她做的盒饭,高高兴兴的去找屯里的其他孩子,准备一起去学校。
这也是纪诚实特意打了招呼,不然别人都懒得带他。
不过,出门刚走没几步,纪甜就看到许仕昌。
今天的许仕昌明显打扮过,身上的衣服鞋子虽然破旧,却全部干干净净的,稍微有点长的短发也梳的整整齐齐的,一点都不乱。
还有他的手上,居然提了一个小布包,布包的针脚是真的差,也是用破布拼成的,但这对许仕昌来说,已经不一般了。
起码纪甜就从来没看过他如此细心的打扮,当然打扮了的许仕昌就更好看了,像棵小白杨,精神奕奕,英姿飒爽。
纪甜看到许仕昌就开心,像小兔子蹦似的朝许仕昌一蹦一跳过去,还问,“许哥哥,你要出门吗?”
许仕昌熟悉的牵着纪甜的手,勾唇笑着道,“甜甜,我跟你一样,要去读书了,以后咱们俩每天一起去上课,你开心吗?”
纪甜用一个大大的笑容充分表明了自己有多开心,她甚至连眸中都是笑意,“开心,许哥哥你可是甜甜最好的朋友,以后咱们俩天天一起上学下学,要是有人欺负甜甜,许哥哥你一定要帮甜甜啊!”
“当然,”许仕昌肯定的点头,承诺说,“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谢谢哥哥,”纪甜拍拍自己的胸口说,“甜甜也会照顾你的。”
不敢耽误,怕迟到了,纪甜和许仕昌边走边说。
不过,原本该去公社,纪甜却绕路去屯里。
许仕昌凝眉,“甜甜,你走错了。”
纪甜歪头,头发把她的眼睛遮住了,她伸手扒拉开才说,“没走错,我爹让我三爷爷家的孙子陪我上学,我得去找他。”
没想到居然纪甜还有其他朋友,许仕昌突然就闷闷不乐起来。
原来……他不是甜甜唯一的朋友啊!
许仕昌低头,掩饰住眸里的情绪,跟在纪甜后面一声不吭。
直到到了纪甜说的三爷爷家,许仕昌才抬头。
“哥哥,哥哥,快出来,咱们走了?”
听到纪甜奶声奶气的喊别人哥哥,许仕昌心中酸水不停的冒。
待看到一个尖嘴猴腮,黑不溜秋的小屁孩出来,许仕昌心中顿时不酸了。
这么丑的孩子,根本没他长得好看,甜甜一定更喜欢他。
许仕昌幼稚的把自己和纪甜的堂哥相比,却没想到,纪甜堂哥一看到他,就把木仓口对准他。
第40章
纪甜的堂哥叫纪候, 真是人如其名。
纪候比纪甜大了两三岁, 比许仕昌小了两岁。
而一看到许仕昌,纪候就滋着牙不满的问,“甜甜,你怎么把他带来了?我奶奶说许仕昌是倒霉鬼,咱们不能和他玩。”
纪候的话不是一般难听,纪甜听了, 当即沉了脸。
“堂哥你别太过分了,你不会说话就别说, 你不想和许哥哥玩, 我们还不想和你玩,”说完, 纪甜拉着许仕昌转身就走。
她人气鼓鼓的,嘴巴撅的都能挂油壶了。
虽然纪甜知道, 屯里的人都不喜欢许仕昌,可再怎么样?纪候也不能直说吧!几岁的孩子就嘴毒成这样,太气人了。
许仕昌心里也难受,可看纪甜这么护着自己,他心里的难受立马就被风吹跑了。
别人的眼光不重要,只要纪甜一直喜欢自己,那就足够了。
纪候见纪甜跑了,连忙跟上来。
如今纪甜可是三里屯的宝贝,当然主要是因为她有一个好爹好娘。
纪诚实和张晴雨,如今是三里屯最能耐的两个人, 村民们都佩服他们,对纪甜自然是爱屋及乌。
昨晚纪候的爹娘爷爷奶奶可是耳提面命,命令纪候今天必须照顾好纪甜,要是没照顾好,他就背着棍子回来挨打吧!
因此即使纪候心中不耐烦,在纪甜说了不和自己一起走的时候,纪候也不敢乱跑,还是跟在纪甜后面。
不过纪候真不喜欢许仕昌,于是他干脆绕到许仕昌的另一边,中间还隔着纪甜。
纪甜覷见这一幕,脸更黑了。
并且纪候还继续说,“甜甜,不是我说,你什么时候和许仕昌一起玩的?他真的会克人,你别和他一起玩好不好?”
话毕,纪候又觉得许仕昌牵着纪甜那只手非常碍眼,他指着许仕昌说,“嘿!丧门星,你把你的臭手放开,别拉着我妹妹。”
听到这里,纪甜更生气了,顿下脚步气呼呼的瞪着纪候,“堂哥,你说话好难听,甜甜不喜欢你了,你别跟着我们。”
要不是觉得说太难听的话和自己的年纪不符,纪甜都想问纪候是不是缺心眼了?
可在纪候看来,那就是纪甜才是缺心眼子。
他明明是为了纪甜好,怎么纪甜一点都不听他的?
有这样的妹妹,真是太令人头疼了。
无奈,纪候只能继续跟着纪甜,偶尔说两句挑拨离间的话,希望纪甜和许仕昌分开。
可惜他完全是白费口舌,纪甜芯子可是一个成年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心里清楚的很。
差不多五十分钟之后,公社到了。
公社的学校还算气派,居然是用石材建的房子,还是瓦房。
不过总共只有三间教室,因此一个年级想占一间教室是不可能的。
纪甜他们都是一年级新生,来了就由老师领着去教室。
一个公社大概有几百户人家,可今年新来读书的,居然才二十多个孩子,真是少的可怜。
并且,一年级还是孩子最多的,越往上,退学的孩子就越多。
据纪候说,五年纪现在总共才六个孩子,四年级是十个孩子,因为人少,四五年级的孩子在同一间教室学校。
二三年级也是一个教室,唯有纪甜他们,因为人多,暂且独占了一个教室。
就是这个教室,也没有多好,墙壁没有粉刷过,坑坑洼洼的,课桌也不是缺了角,就是少了一块。
而这已经是纪甜第二次来了,因此她一点都不陌生,径直带着许仕昌找桌子坐好。
之后,老师匆匆来一趟,让大家乖乖坐好,他就又跑去二三年级上课。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学校总共才两个老师,四五年级快考初中了,必须抓紧,二三年级的知识也多,得多学习。
只有一年级,就是学拼音认字或者数123,太简单了,老师自然要先顾着大孩子。
就在纪甜乖乖上课的时候,三里屯苟家,苟铁柱他们也发现事情不对头了。
因为他们早上居然没看到苟傲天的身影,平时的时候,苟傲天一般都是睡到八九点才起,从来没早起过。
今天可能是例外,那也罢了,可为什么到吃饭时间,苟傲天都还没回来?不对啊!
苟傲天可是家里的独苗苗,苟铁柱夫妻对他可是无比紧张。
别人家孩子要是不回来吃饭,大人跟本不会在意,觉得孩子可能是在外玩忘了时间,饿了就会回来。
可苟铁柱,发现儿子不在了,马上呵斥三个女儿,“你们几个赔钱货,坐什么坐?没见到弟弟没回来吗?赶紧给我找去。”
几个丫头被吼的小脸发白,根本不敢磨蹭,哒哒哒的往外跑。
等远离了家,苟三丫才不服气的说,“爹可真是的,狗蛋不回家也怪咱们。”
苟四丫比较胆小,闻言缩着脖子说,“算了吧三姐,别说了,被爹听到了,他又要打我们了。”
苟三丫脸上还是愤愤不平,却闭紧嘴巴不说话了。
这一刻,苟三丫内心再一次羡慕的想,要是她是纪诚实的女儿就好了。
幻想着自己未来过好日子,苟三丫和两个妹妹分头去找狗蛋。
可奇怪的事,三人围着三里屯转悠了一圈,居然都没发现狗蛋的踪影。
等三姐妹碰了头,谁都说没见到狗蛋,几个孩子的脸霎时白了。
狗蛋该不会是丢了吧!要真是这样,她们一定会被愤怒的爹娘打死的。
几个丫头光想的她们要遭的罪,就不敢回去了。
可她们一直不回来,不代表苟铁柱夫妻不出来呀!
夏大妞甚至以为是几个臭丫头偷懒,在外面玩,准备逮到几个丫头定要好好打他们一顿,完全没想到,几个丫头是怕的不敢回家。
“三丫四丫,你们死那去了,给我滚回来?”
听到娘气急败坏的声音,三丫和两个妹妹对视一眼,还是准备硬着头皮回去。
不回去又能怎么办?她们根本没有别的地方去,即使自己的家像魔窟,可也只有这个魔窟,能为她们遮风挡雨,她们没得选择。
三丫抖着腿带着两个妹妹回去,果然,夏大妞看见她们三,立马冲过来打了三丫一个巴掌。
“几个不听话的死丫头,我让你们玩,你们弟弟呢?”
夏大妞凶神恶煞,几个丫头吓得瑟瑟发抖,三丫更是捂着已经发麻的脸,一脸死寂。
夏大妞见状,又挥手要打人,四丫不忍三姐被打,连忙说,“娘,我们没玩,我们把屯都找遍了,没看见弟弟。”
母女连心,夏大妞和几个丫头虽然不亲,但想法可是差不多的。
夏大妞也觉得狗蛋可能出事了,黝黑的脸上出现了慌乱之色。
她现在也懒得教训几个赔钱货了,而是疯狂的往家跑。
等苟铁柱也知道狗蛋不见后,他饭也吃不下去了,直接扔了筷子去屯里找人帮忙找狗蛋。
他们十几年才生了狗蛋这个传宗接代的男丁,要是这孩子真出事,那他们后半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两口子急急忙忙找村民帮忙找狗蛋,孩子丢了是大事,因此全屯的人都帮忙找狗蛋,山上河里全都找遍了,可还是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