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韵儿深吸一口气,明知她是在挑事,却还是忍不下愤怒:“殿下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瑱王那边反了,北地万一有点动静,陛下说不定还会送个公主给莫邪王,试图稳住他们,你说,是不是这样呢?”
这事儿本来大家就心知肚明,万一北边不安宁了,皇帝一定会挑一个公主送过去和亲,暂时稳住他们。
可皇帝的女儿中,适婚待嫁的,除了昭城公主一人外,都订亲了,若这事真的要提上日程的话,那人选必然是昭城公主无疑了。
此话果然如一把匕首刺在昭城公主的心上,她的脸色白了白:“表姐思虑的可真周全。”
陈韵儿哼了声,带着两个侍女转身走了。
“哼,想不到姜如玉那个贱人竟敢不经我允准私自入了乐籍,一步成了太子府里的人,可恶,没利用成她。”看着陈韵儿悻悻而去背影,昭城公主恨恨地道。
“殿下。”侍女扯了扯她的衣襟,“皇后和太子的城府太深了,咱们,咱们斗不过他们母子……”
还是赶紧求陛下为公主殿下您择婿吧,免得落到个去和亲的下场。
“本公主知道。”昭城公主冷冷呵斥她一声:“我偏不信这个邪。哼,和亲,陈韵儿到底年轻,只怕她那个皇后姑母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让我去的。”
方才她差一点儿被唬住,冷静下来一想,她才不怕呢,以陈皇后的戒心,生怕她去了北地反过来咬他们一口呢。
“殿下有所不知,北边的莫邪王得了疯病,眼下是莫邪王的弟弟掌着大权,这个人荒淫残暴,已经几次向陛下索要公主和美女了,可咱们私下里听说弄到他手上的女子活不过三个月……”侍女断断续续地说道:“要是皇后那边对殿下起了杀心,怕要借刀杀人……”
“你多虑了。”昭城公主淡淡道了句。
侍女不敢再就此事说什么,却扯回姜如玉的话题上:“姜如玉的事情,我们就这样算了?”
她们拿皇后无可奈何,可一个江南府小官宦之家出身的姜如玉,焉能放过。
“听说她有个弟弟也在京城?”
侍女回道:“姜如玉的弟弟姜琬,今年江南府乡试的解元,宗太傅的准女婿,在京城可是炙手可热呢。都预言说他是明年恩科的探花呢。”
“探花郎?”昭城公主冷然一声:“比之去年的新科探花朱楠之,他如何?”
“据说姜琬长着一张宜男宜女的脸,秀美无比,见过他的人无不为之倾倒。”
昭城公主听罢忽然笑了:“打听打听他的行踪,本公主要见见他。”
世上难道真有这样的美男子。
侍女:“……”
方才还一心复仇的公主殿下蓦地对一男子来了兴致,着实吓到她了。
难道,公主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打上姜琬的主意了。
可她想不通,一个小小的江南府的举人,怎么能帮他家公主给皇后和太子找不快呢。
***
两日后。
“公主殿下,打听到了,姜公子就住在西山。”
昭城公主手里握着把团扇,听到侍女的声音后霍地起身:“更衣服,本公主现在就过去。”
“是。”见她急不可耐,侍女赶忙退下去准备公主出行的仪仗了。
而西山那边,姜琬一点儿都没听到风声。
姜如玉和顾玠入了乐籍之后,他大受打击,他回到西山的园子里,心灰意冷之下闭门谢客,一心准备明年的春闱。
姜徵本打算留在京中陪儿子读书的,听了女儿和外甥的事情之后,气的吐血,生怕帮不了忙再连累了姜琬,连夜回苏州去了。
“公主殿下,姜公子好像不在家中。”侍女拍了许久的门之后,一脸惆怅地道。
“把门撬开。”昭城公主娇喝。
来之前她的家仆在这里盯着的,没有看见姜琬出门,人怎可能不在家中,一定是他躲在屋中不肯见人,那她还客气什么。
“是。”一众家仆上前,三两下便把姜琬所住的园子的门给拆了。
姜琬正在后院读书,隐隐听到前面有人吆喝,也没在意,直到声音越来越大,他才从书中回过神来:“什么人擅闯民宅?”
“昭城公主殿下驾到,还不快出来。”公主府的太监向里面喊了一声。
姜琬:“……”
真是个多事之秋。
心里这么烦着,他还是恭敬地走出门来,对着昭城公主行了礼:“姜琬见过昭城公主殿下。”
“嗯。果然美色可人。”昭城公主带着帷帽,看不大清脸面,一双出露在外的杏眸却盯着姜琬看了许久,笑的略显轻佻:“如玉可从没说过家里藏着个这么俊俏的弟弟,看来怕人觊觎。”
“公主殿下过誉。”姜琬道:“不知公主殿下光临陋室有何吩咐?”
什么事居然让昭城公主亲自找上门来了。
“咯咯……”昭城公主笑了几声:“本公主就是好奇,所以过来瞧瞧你是个什么人物。”
“在下荣幸。”姜琬道。
说白了,她就是无聊,心理变态不大正常。
“你是宗太傅的准女婿?”昭城公主走进园子,在石凳上坐下,问。
“回公主,是。”姜琬如实道。
昭城公主伸出青葱玉指点了点身前的石桌:“可惜宗小姐空有美颜,却孱弱多病,以至于宗太傅每年都费尽心思地寻求名医,娶了她又如何?”
想到宗家这位独苗小姐,终年不是买药就是请大夫,京城里的人不得不感叹红颜多薄命。
“越是如此,越能激起在下的怜爱之心,就不用公主殿下费心了。”姜琬冷冷回道。
昭城公主眸光一闪,问道:“姜琬,你退了和宗家的亲事,本公主招你为驸马,可好?”
姜琬紧皱两道英眉:“在下是专情之人,必定对未婚妻子一心无二。”
他真是看不懂这个公主了,前脚才把姜如玉推入深渊,后脚就说要招他为驸马,她这是要干什么?
“本公主信你的话。”昭城公主并没有生气。
看的出来,姜琬对宗小茹的爱慕发自内心,是真心无视其他女人的存在,绝非表面虚伪。
姜琬:“……”
既然如此,麻烦您赶紧走人吧。
无聊,太无聊了。
“姜琬,本公主身边缺个说话的人,本公主看着你不错,就问你要不要服侍本公主?”昭城公主起身走到姜琬身边,在他肩头拍了一下,道。
第73章 父女
“在下粗俗, 不能近身侍候公主殿下。”姜琬说的很冷清。
这么一个喜怒无常的公主, 跟她说话都觉得自虐, 还近身侍候,不如杀了他痛快。
昭城公主不怒反笑,上挑的长眉更显得蛮横跋扈, “姜琬,姜公子, 跟了本公主, 你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了。”
她可是本朝最美的公主,皇帝视她为掌上明珠, 要什么给什么, 就连皇后都要让她三分, 能被她瞧上,不知道走了多好的运道呢。
姜琬不为所动,玉面肃然:“姜某没有那个造化, 高攀不起公主殿下。”
这个少年不仅容貌上乘,难得他举手投足间的从容, 处处都透出一股清高淡雅的气质,想来真正的绝代风华,应是形容这样的人的。
“你……”昭城公主看的心中一颤, 然而见他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便气的粉面通红, 一把扯下面纱, 露出那张艳色无双的芙蓉面:“姜琬, 你别后悔。”
她就不信有人竟不为美色和皇家驸马的荣华富贵所动。
姜琬睨了她手里的面纱一眼,墨眸淡然:“公主殿下,别折了您的高贵。”
他的不屑彻底惹恼了她,昭城公主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抬脚,转身,走了。
很好,姜琬,不让你挫骨扬灰,我就没脸再当这个公主了。
“殿下消消气,不过是个穷酸的小吏之子,犯不上。”跟在昭城公主身后的侍女见自家公主气的冒火,急着道。
就算是招驸马,姜琬这个条件,也入不了皇家的眼。
不过一面首的备选而,回府后找几个侍卫直接绑了人过去弄到府里玩儿就是了。
“去见陛下。”昭城公主冷着脸喝了句,踩着绣凳上了马车。
这边,姜琬握着书的手颤抖了下,抬头望望窗外,山雨欲来,正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时刻。
昭城公主触及了姜琬的底线,她先是给姜如玉下套,把她推进火坑,又上门来挑衅他,着实可恶。
可她是皇帝的女儿,是公主,他拿她没有办法。
——暂时不能奈何她,以后……呵呵,走着瞧。
姜琬觉得自己也不是吃素的。
不过眼下,他怕是要担惊受怕几日了。
谁知道昭城公主会想什么法子来为难他。
***
皇宫内。
裴秀才批完奏折,正要起身去陈皇后那里,就见昭城公主哭哭啼啼的进来了:“父皇要给女儿做主啊,女儿被人给欺负了……”
哭的梨花带雨的,乍一看还挺令人心疼。
裴秀穿了一身玄色金线绣龙的袍子,身材中等,微微发福,浓眉,深沉的凤眸敛着精光,他走到跪着的昭城公主跟前,大手拍了拍女儿的肩头:“有话好好说来,朕为你出气就是了。”
昭城公主一听更拿捏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哭诉:“女儿的侍读如玉姑娘去了太子府上,女儿舍不得她,听说她有个兄弟在西山住着,便去,便去见了一面,想打听如玉的事儿,谁知那人不识好歹,对女儿不屑一顾,还羞辱了女儿一番,女儿身为公主,这般被人轻视,实在没有脸面活下去了……”
裴秀背着手踱了几步,显然只留意了女儿说的前半句话:“你的侍读去了太子府上?”
前几日他不是才因为太子勾搭自己皇姐侍读的事儿训斥过裴据吗?
怎么还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直接把人弄到自己府上去了。
“是,父皇,那个女子还入了乐籍,也就名正言顺地不回女儿府中了。”昭城公主回道。
“入了乐籍?”裴秀浓眉一蹙。
能选入宫中作为公主侍读的,都是门第清贵人家的女儿,忽然入了乐籍,这里怕有蹊跷吧。
“太子府里的,管他是伶人还是姬妾,日后……”昭城公主的话就此打住。
日后,皇帝驾崩,太子登基,还不都跟着鸡犬升天。
姜如玉这是要放长线钓大鱼的,哼,当她不知道。
“对了,太子还从锦衣卫的监牢里带走了顾玠,就是……裴澄那个贱婢的女婿……”昭城公主见裴秀不说话,又道。
裴秀还是没开口,他所有所思地用手指点了点御案,目光落在一沓奏折上,那全是大臣请求朝廷对浙西开战的。
是的,瑱王裴豫反了。
他截了朝廷的两税,置朝廷召他回京的圣旨于不顾,朝中没有人咽得下这口气,纷纷请求征讨。
“顾之仪的儿子?”想了半天,他突然问身边的人。
一个年老的丁太监反应过来后道:“是,公主殿下说的正是天元十年高中探花的顾之仪的儿子,曾在江南府中了小三元,若不是瑱王叛变,这次江南府乡试,解元就该落他身上了。”
“哦。”裴秀听到这里眯着眸子,“着人去查查,他是如何跑出浙西的。”
难道是裴豫故意放他出来的?那么,顾玠会不会和他联手,在京中作为内应,给裴豫送信?
这么一想,他的手抖了一下:“他是何时认识太子的?”
“父皇可知道,顾玠是姜如玉的姑表兄,还有,姜琬又是姜如玉的亲兄弟,还是宗太傅的准女婿……”老太监还没说话,昭城公主就说了一连串的话。
绕来绕去的,就把姜琬和他身边的人全网罗进去了。
“是这么回事。”皇帝裴秀恍然。
昭城公主愣了愣,难道她父皇不担心顾玠和姜如玉对太子别有所图,还不赶快下令去抓二人。
“父皇,他们会不会对太子不利……”她假惺惺地问。
太子对姜如玉有多用心,她再清楚不过了。若能动了这个女人,怎么也能让裴据不好过一段时日,值。
谁叫他是个情种。
和他们的父皇一样。
“顾公子也入了乐籍,眼下是太子府的一名乐师,一心都在乐谱曲艺上,怕是不会操心其他。”丁太监插了一句。
他还是很欣赏顾之仪的,虽说没见过顾玠,但心里对这个孩子还是怀着同情之意的。当初若不是朝廷赐婚,顾玠岂会和瑱王裴豫那个混蛋扯上关系。
“父皇,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昭城公主狠狠地瞪了丁太监一眼,道。
太子是皇帝唯一的嫡子,是他和结发夫妻陈皇后生的,她赌她父皇不敢让太子有任何的闪失。
裴秀看了一眼昭城公主,仔细品味着她的话。
在皇位上呆的久了,他几乎不会相信任何人,包括他的儿女。
“乖女儿啊。”他开了金口:“你今天亲自去见了姜琬?”
照着昭城公主的性子,这事儿有些反常。
“是。女儿因为放不下如玉……”昭城公主已经有些难圆自己的话了。
“放不下一个侍读?”裴秀怎么会信。
“……”昭城公主没说话,她怕再说下去,会惹她父皇不高兴。
在他面前,她的道行太浅了。
“昭城啊,你说的那个姜琬,是宗太傅的女婿,人,你父皇给不了你。”裴秀沉着声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