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父祁母没觉得有什么,就是林苗儿害羞的不行,虽然她跟佑哥已经是名义上的夫妻,但是对方这么赤着胳膊,她看着还是难为情呀。
在她还怔愣的时候,一只温热的大手伸过来,拉住了她,“专心,我们赶路了。”
林苗儿看着两人相握的手,脸上一热,心里都泛着丝难言的甜,脆生生应道:“嗳。”
祁佑目望远方,眼神坚定,拖家带口,扬声道:“出发!!!”
天上的太阳好大,晒得人面皮通红,又痛又痒,偏偏此地不见半点绿色,想躲凉都没法。
正午时分,太阳的威力达到顶点,祁佑舔了舔干裂的唇,忍着喉咙传来的干痛,回头道:“我们先歇歇吧。”
“好。”
众人停下来,站在原地休息,地面被太阳晒得滚烫,人压根不敢坐下歇息。
头顶的大树枯萎得只剩下枝丫,无法遮挡灼热的阳光。
没一会儿,几个人就汗水直流,小柱子已经双眼涣散,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祁佑摸了摸他的脸,嘶,好烫。
他当机立断,把小孩儿的外衫脱下来盖在他头上,然后绑到前面,道:“是我想差了,这里没个遮挡的地方,停下来只会让境况越来越严峻。”
“爹腿脚不便,我背着他走,娘看不清路,我拉着你,你再拉着苗儿。”
“我们争取快点到县上,县上就算没有多余的食物,但空置的房屋应该还是有不少,我们去那里再歇息。”
祁佑雷厉风行,说话的时候,就把祁父背到了背上。
他一手要拖着背上的祁父,一手要拉着他娘,只好对身前绑着的小孩儿道:“小柱子,用手圈住姐夫的脖子。”
小孩儿已经被晒得迷迷糊糊了,可听到祁佑的话,身体下意识的照做了。
祁佑微微弯了弯腰,脚步一抬,顶着炎炎烈日,在干裂僵硬的土地上走出一条路。
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大地看起来荒凉又干燥。
之前还能看到有零星几只乌鸦在枯枝上叫得欢,现在连乌鸦都看不见了。
没有风声,没有鸟鸣,万物都变得寂静,他们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的景象还是那么荒凉,一成不变。头顶的太阳威力不减。
祁佑的耳边只听得到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茫茫天地间好似只剩他一个人。
他的头脑胀的很,眼睛渐渐也聚不了焦,所以当他看到面前的县城时,恍惚间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他回头看了看身侧的祁母和林苗儿,发现她们也是一脸茫然,不知今夕是何夕。
祁佑咬咬牙,松开了木棍,腾出手重重给了自己一巴掌。
靠,好痛。
原来是真的,他们真的到了县上了。
他还来不及高兴,“砰”的一声,身侧传来沉闷的落地声,祁佑扭头看去,祁母和林苗儿没人拉着,再也坚持不住的跌到在地上。
祁佑眼皮子直跳,这地面温度可不是说着玩的,稍有不慎就会烫伤。
他躬身想要去扶,却忘了他背上还有一个人,祁父顺势跌落,连带着祁佑也跟着倒下了。
两声微弱的鸟鸣弱弱响起,祁佑甩了甩脑袋,立刻咬断了一只鸟脖子,忍着恶心,大口大口吸血。
视线渐渐聚焦,他缓了口气,把人从地上拉起来。
这个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一声异动,祁佑惊觉的回头看去,大喝,“谁在那里?”
片刻,一个瘦小的男子哆哆嗦嗦的从破败的墙后面钻出来,看着祁佑,讨好道:“小哥莫惊,在下是这普安县人,出来觅食,发现有人靠近,情急之下才躲入这里。”
祁佑上下打量对方,男子虽然很瘦,但却没到骨瘦如柴的地步,瞧着比他们好上许多。而且眼睛精亮有神,想来生活应该还能勉强过下去。
祁佑打量对方的同时,男子的眼睛也一直盯着他们,那目光专注而又痴迷。祁佑以为对方看的是他腰间的小鸟,灾荒年头,食物难得,更别说荤腥了。
祁佑有些紧张的侧了侧身,对方似乎也发现了不妥,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只是不时还是会看过来。
祁佑问他,“县里还有人吗?”
“有的,但是不多了。”男子答道。
这在祁佑的意料之中,他一手扶着祁家爹娘,一手揽着林苗儿,看看丝毫没有要降落的太阳,试探着对男子道:“我们赶了一天的路了,可否进县歇息一下。”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出乎祁佑预料,瘦小男子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说话。
对方似乎一点儿都不排斥他们这些外县人,甚至听闻祁佑的请求,还好心的过来帮忙扶人。
祁佑觉得哪里有点儿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总不能人家好心帮忙还是错了。
他一时想不通,现在情况又不允许他想太多,他得快些把祁父他们带到阴凉处去。
所以瘦小男子过来的时候,祁佑客气推辞了两句就接受了他的帮助。
“这位小哥,在下祁佑,田囤村人士,还不知小哥姓名,。”
瘦小男子扯了扯嘴角,有几分不自然,“嗨,我就是一混子,姓张,以前人都叫我张混子。”
祁佑唤了声“张哥”,又道:“不知如今这县城里又是什么光景,不瞒张哥,我们家也是实在挨不下去了,这才痛定思痛,举家搬迁。只是你也知道这世道不好,我们都三天滴水未尽了。要不是我昨儿运气好,逮到三只鸟,饿死之际吃了一只,我们都撑不到这儿。张哥好心收留我们,这只就给你吧。”
祁佑的话说的半真半假,他把那只吸过血的递给了张混子,张混子却没收。
“祁兄弟说的这是什么话,灾荒年头自当守望相助,你们都已经如此困难,我哪里还能从你们口中夺食。”两人交谈着,他们来到了一家铺面外,张混子率先走了进去,回头道:“祁兄弟心里别有负担,这家店铺的主人早就走了,这些都是无主之物,祁兄弟快进去来吧,早些安顿了伯父伯母。”
闻言,祁佑心里那股微妙感又出现了,不过他很快压制下去,扶着林苗儿和他娘快速走了进去。
铺面长久没人居住,灰尘落了厚厚一层,祁佑一进去,就止不住的咳嗽。
“祁兄弟别见怪,这里好久没住人了。”
祁佑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对了,张哥,不知县上可还有水?”
虽然这么问很有些得寸进尺的意味,但是生命受到威胁之际,祁佑的脸皮还是愿意厚一厚。
张混子歉然道:“祁兄弟,整个临淮郡都未免旱灾。”言下之意,县里也没有多余的水。
祁佑心头怅然,“我晓得了。还是多谢张哥了。”
“没事儿,我原也没帮上什么忙。”张混子摆摆手,但祁佑却总觉得他的目光不对。
他似乎看的人并不是他,而是他旁边什么地方。
张混子:“祁兄弟,你们先歇着吧,我帮你去看看,如果能找到水,我晚上给你们送过来。”
“那多麻烦你啊。”祁佑真是受宠若惊,这样一来,他欠张混子的情可就大了。
说是活命之恩都不为过。
张混子:“无妨,我先走了。晚上再过来。”
祁佑热情的把人送走,亲眼看着他消失在拐角的尽头。
他转身回去的时候,经过张混子之前站过的位置,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模仿着对方的动作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呀,难道他想多了。
祁佑失笑摇头,暗想自己把人心想的太坏,刚抬脚,随意一瞥,脸上的笑意就僵住了。
这个角度,刚好把昏迷的林苗儿看个真切。
他收回脚,站回之前的位置。张混子比这具身体高一些,祁佑慢慢踮起脚尖,学着对方之前歪头的弧度。
这下不止林家姐弟,就连祁父祁母也统统落入眼中。
祁佑的心沉了沉。
他垂眸敛去眼中的思绪,几步走过去,用牙齿咬破了鸟的喉咙,温热的鲜血一股股喷出,祁佑挨个给每人喂了一点儿,然后又找到一块木板,当做扇子来回扇动,给他们散热。
一刻钟后,除了小柱子还昏昏沉沉的,其他人都陆陆续续醒来了。
祁佑心里揣着事儿,把剩下的两只鸟都烤了,与祁父他们一并分吃了。
祁父捏着手里的鸟翅,难以开口,祁佑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思及之前的不适,开口问他爹,“爹,我们跟县上的人说话口音一样吗?”
祁父不明就里,还是回他,“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田囤村离普安县这般近,口音自然是一样的。”
祁佑咽下口中的鸟肉,又问:“爹以前常来普安县,可曾听过县中有一个叫张混子的人?”
“这……”祁父陷入了迟疑,“佑儿,爹也只是偶尔来县上赶集,除非是家喻户晓的人事,否则爹也无从得知。”
“喔,这样啊。”祁佑若有所思,“对了,我们这边是怎么称呼其他同龄男子的双亲的?”
“当然是叫叔和婶了。”一道低低的童音响起,祁佑看过去,只见小柱子靠在姐姐身边,期待的看着祁佑。
祁佑回头看祁父,祁父点头,“小柱子说的没错。”
祁佑夸奖道:“小柱子真厉害,懂的这么多。”
小孩儿立刻抿着嘴笑了,虽然脸色还是不怎么好,但眼睛却有了神采。
祁佑用食指敲击着膝盖,突然道:“县里的人也都是这么互相称呼的吗?读书人之间会不会称呼其他同龄男子的双亲为伯父伯母?”
“怎么可能。”祁父笑道,“伯父伯母这种拗口的称呼只有皇城那边来的人才会如此,别说普安县,就是整个临淮郡都是称呼[叔和婶]的。”
祁父见难得能给儿子帮上点忙,心里高兴,说话间,不知不觉就把手里的鸟肉吃了。
吃完以后,他还不舍的舔舔手指。
祁父的动作一僵,倒不是觉得这个行为丢人。而是他想好不吃不吃的,怎么又吃了呢。
还不等他懊悔,就见祁佑严肃的站起来,在铺面里来回转悠,眨眼间,找出了好几块薄木板。
“我们暂时缓一下,然后等太阳小点,每人顶着木板,我们出去找东西。”
祁母不解,“佑儿你想找什么,难道县里还有粮食。”
“粮食自然是没有的。”祁佑摇头,祁母不免失望。
祁佑:“但是药材应该还有一些,名贵的别人不会给我们留下,但是价贱的,应该还有余。”
“我们去看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得上呢。”
更重要的是,他想验证自己心中的猜想是不是对的?
究竟是他疑心太重,还是人心难测。
祁佑遥遥看着热气蒸腾的门外,眯了眯眼,很快他就会知道答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双十一啊,不买东西的作者菌就多写点好啦( ̄▽ ̄)~*
第六章
外面热气腾腾,祁佑他们刚走出店铺,一股热浪袭面而来。
“我走前面,你们躲在我身后。”祁佑低声喊道,然后手一翻,把小柱子带到身后背着。
祁佑按着张混子离开的方向走,走过拐角,才问祁父,“爹,接下来往哪边走有药铺?”
祁父想了想,指向左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在那边。”
祁佑道:“我自然是相信爹的好记性的,从村里往这里赶的时候,如果没有爹指路,我们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呢。”
祁父脸上带了点笑意,“哪里哪里,不过是来回走的多了,自然而然就记住了。”
祁佑见好就收,闭上嘴静静往前走。
还不等他们找到药铺,张混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
对方头上还冒着一层汗,看上去风尘仆仆的,似乎刚从哪里跑过来一般。
张混子脸上带着笑,但祁佑好歹能在现代社会混个人模狗样的社会精英当当,还差点出任ceo,走上人生巅峰,那份眼力是必不可少的。
别看张混子脸上带着笑,那笑怎么看怎么僵,就像生生挤出来似的。尤其是那双小眼睛里的戾气都快溢出来了。
那眼神可不是一个普通百姓会有的。
祁佑悄悄捏了把汗,面上镇定自若的与他寒暄,“啊,是张哥啊,你怎么在这儿?”
张混子自来熟的拍了一下祁佑的肩膀,“哥哥我这不是出来替你找水吗。”
祁佑垮了脸,夸张的大叫,“哎哟,张哥你的手劲可真大。”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下手没注意,祁兄弟莫要见怪啊。”说是那么说,张混子的脸上可没半点歉意,甚至看着祁佑一行人还带着隐隐的高高在上和不屑。
祁佑陪着笑,“张哥,你对小弟的大恩大德,小弟都记在心里。”
“嗨,这有什么。你既然叫我一声张哥,我自然得有个做大哥的样子。”张混子陪他周旋了两句,很快切入正题,“对了,你们赶了一天的路,一群老弱妇孺,又累又渴又饿,不好好的待在铺子里歇息,这大热天的跑出来干什么?”
祁佑闻言,摸了摸后脑勺,一脸憨像,傻乎乎的笑道,“我们暂时安顿下来了,能喘口气,正好又在县上,我就想着去药铺里找些药,以备不时之需。”
张混子嘴角抽抽。
祁佑还在说,“我爹以前常来县上赶集,对这县上比较熟,所以我就带着他一起出来了。”
“到时候运气好,找到些能治个风寒脑热的药材,就是老天眷顾了。”
张混子:……………
你想的可真美好。
张混子望着面前傻乐呵的年轻人,那表情别提多复杂了。
他噎了半天,才吐出一句,“晚上县上不太平,你们找到药材之后早些回之前落脚的地方吧。”
“好的。”祁佑傻白甜的应道,“对了,张哥,你帮我找水,这是大恩,作为回报,我找到能用的药材也分你一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