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迷蒙女声中的激烈情绪逐渐消散,最终只化为一句冰冷的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
醉倒之前,唐糖迷糊的大脑疑惑地闪过这个念头。
唐糖做梦了。
这是她时隔多年来,又一次做梦。
她其实很少做梦的,所以每每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少不得会有些好奇。
这个梦境给人的感觉很美好,四周是唐糖及其熟悉的环境。
凌云剑宗,剑峰,弟子堂。
这里算是唐糖修道之途的一个新起步点,所以她对于此地记忆很深,里头的每一花每一木均刻印在她脑海中,从未忘记。
“唐师妹,你傻站在这里干什么,赶紧上课去了。”
身后传来年少时的柏青的呼唤,唐糖回过神之际,便已然跟在柏青身后,踏入了课室内。
“哼!”坐在前排的花铃儿一见到唐糖,立马傲娇地撇开脑袋,态度很不友好。
“别管她,师长快来了,我们快些坐下。”柏青交代一声,然后快步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唐糖的目光缓缓从宽敞明亮的课室内扫过,最终定格在一个熟悉的座位上。
她安静地走过去落座。
那原本坐在她隔壁,正无聊地托腮,望着窗外的少女听到动静,扭过头来,露出一张熟悉的明艳面容。
是张明娟。
“糖宝。”彼时的张明娟是个如牡丹花儿般艳丽明媚的女孩子。
她大气爽朗,热情善良,如同一位大姐姐一般,对班内的每个人都很照顾,特别是年纪最小的唐糖,张明娟几乎将她看做自己的责任。
偶尔还会有人开玩笑地打趣她们,说张明娟如同唐糖的母亲一般,总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如同照顾自己的孩子一般。
但其实,最后的唐糖是与张明娟成为了挚友的。
她们都喜欢炼器,喜欢学剑,更喜欢研究好吃的,虽然是一个吃,一个做,但也分外地和谐。
她们会相互为对方打扮,当然,更多时候是张明娟像打扮布娃娃一般地打扮唐糖。
她说,她喜欢看着唐糖穿得漂漂亮亮的模样。
还说,女孩子就得多多爱惜自己,千万不能亏待了自己。
……
说了好多好多,有些唐糖记住了,有些她没记住,但这并不影响她们两人之间的友谊。
原本她们还说好了,若是日后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一定要带给对方看看,若是对方不满意,那就立马踢开那个人,重新再找一个。
反正呀,男人如衣服,女人如手足不是吗?
“不是吗?快说是不是糖宝。”
总觉得这句话貌似有哪里不太对劲的唐糖在张明娟接连逼迫下,最终还是点头说‘是’。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第269章 腐尸
接到底下弟子们通知, 云寒匆忙赶去外门集市内的酒楼。
一推开紧闭的大门,一股浓烈的酒气便扑鼻而来。
他眸色微沉, 目光在一片狼藉的屋内一扫而过, 然后迈步踏过一地空酒坛子, 径直往那卷缩在桌下的小身影走去。
醉醺醺的小貔貅变回原形, 卷缩成一小团, 窝在桌下的角落里,睡得格外香甜。
她身上的鳞片有些还未长全,到处都是斑秃,有点丑,落在云寒眼中,却只能让他心疼。
原本听闻徒儿在外头醺酒的满腔怒火, 在此时一见其如此可怜的小模样,倒是没法继续生气了。
他轻叹口气,附身将人抱起来, 也不嫌弃她一身酒臭味, 直接拢入怀中。
处理完了自家徒儿,云寒再转头望向同样一身狼狈地趴在桌上的张明娟,额际跳了跳,突然特别想将这两个相约醺酒的熊孩子一起丢入思过崖关上几个月。
本想将张明娟顺路带去符峰, 交还给她父母, 不料下一瞬,两道流光一前一后落在殿内,化为一男一女, 正是霓裳与万孚。
“茹茹!”霓裳一见女儿的狼狈样,立马心疼地快走几步,来到她身旁,轻轻扶住她。
相比于霓裳的念女心切,没看到云寒的存在,万孚倒是注意到了云寒与他怀中的唐糖。
他面色略有尴尬,连忙附身对着云寒行礼:“见过宗主。”
“免礼。”万孚礼才行了一半,就被一股无形之力托起:“本尊徒儿与令千金一齐醺酒,是本尊教导不利,还望三长老与四长老莫怪。”
“不怪不怪,宗主徒儿乖巧伶俐,定是我这逆女带坏了她,只求宗主莫要动怒即可。”
醺酒的两只睡得像死猪,全然不知双方长辈为了她们,都在自我请罪,就怕对方长辈动怒,累及自家孩子。
与万孚相互客套地请罪一番,最后还是云寒觉得如此请罪来请罪去的太过浪费时间,也没什么意思,便自动停止了这个话题,转而提点般地道:“宗门并不限制门下弟子对未来的道途选择,若弟子真有意向,三长老与四长老何不干脆成全一番?也不枉这一世亲缘。”
闻言,霓裳与万孚对视一眼,均苦笑一番,道:“并非如此……唉,是我们当初的自作主张害苦了孩子……罢了罢了,既然这是茹茹的选择,那我们便成全了她又如何。”
霓裳起身,与万孚一起对着云寒行了一个大礼,恳求道:“师弟需得与妻女一起闭关数载,闭关期间,法峰与符峰,还望宗主多多帮忙照顾一番。”
“可。”云寒昂首应允。
“多谢宗主!”夫妻二人欣喜地再行一礼,然后才带着女儿一起离开。
等人走后,云寒才抱紧怀中徒儿,侧目扫向某个角落,随后冷漠地移开视线,径直离开。
夜晚的寒风穿过大开的屋门,拂过隐藏于楼梯拐角的一抹银色发丝,最终连带着那道身影,一起消散无踪。
“头晕……”
唐糖窝在师尊怀中,被带着飞上天际。
云寒这次没有给她弄个挡风的屏障,无数寒风径直吹拂在唐糖身上,直将醉眼朦胧的她给吹醒。
“晕……”她哼哼唧唧地,一直叫嚷。
没奈何,云寒只能抬起手,用宽大的袖子将她遮住,挡去了许多寒风,这才令唐糖舒服了一些。
回到寝殿,云寒本想将唐糖放到床上去睡,一切事情等明日她酒醒了再说。
不料察觉到自己即将被人放下的唐糖突然变回人形,双手双腿如八爪鱼一般紧紧地纠缠在云寒身上,死活不肯下去。
“师尊抱抱!”
“快些睡。”
“哥哥抱抱!”
“睡觉。”
“不抱抱就亲亲!”
“你该睡了。”
“我就不!要抱抱!抱抱就睡。”
“……”
醉酒之后的唐糖有点闹腾,云寒被她纠缠得没办法,只能双臂用力,将她整个抱起,哄孩子一般地摇晃了几下,就利落地将她塞回被窝里。
全然没想到师尊居然能这么敷衍自己的唐糖呆了呆,随即哇地一声哭出来。
“呜哇呜呜呜……哥哥不喜欢糖宝了!哥哥要娶后娘,不要糖宝了,糖宝好伤心,好难过啊……”
“胡说八道些什么?乖乖躺下睡觉。”
“呜呜呜……要哥嗝……哥哥陪着……嗝……陪着睡。”哭得太惨,唐糖都打起了小酒嗝。
无奈,云寒又是一声轻叹,只能将小徒儿往床里头挪了挪,用被子将她包饺子一般地整个包起,自己再和衣躺上去,陪着她睡。
有了师尊陪伴,唐糖这才安分下来。
她一手伸出被子外,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袖,一边闭着双目,逐渐入睡。
入睡前夕,一声淡淡的呢喃从她口中溢出:“师尊,如果茹茹以后忘记糖宝了怎么办?”
沉默片刻,云寒抬手有规律地轻拍唐糖:“……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睡吧,很晚了。”
没有回应,再定睛一看,发现她的呼吸已然变得平缓而悠长,睡着了。
莫名失去了睡意,云寒干脆便这么躺在床上,默默地凝视着唐糖的睡颜。
说实话,时隔三年未见,他也是第一次如此细致地打量唐糖长大后的模样。
如他所料,很漂亮,很可爱地一小姑娘,抛去真实年龄,这个外表年龄的小姑娘,放在世俗界,大致也该在父母长辈的帮助下,开始物色未来夫君了吧。
眸色略有阴沉,云寒发现他并不喜欢这个想法,便将其抛弃,转而思考起其他事情。
那边的战况最近已然稳定,至少五十年内,玉封界不会再受到什么大规模地侵扰。
不过那些东西是无法永远杜绝的,所以门下弟子们的培育还需继续加快。
他最近隐有感应,百年之内,飞升雷劫便会降临,也不知那时,糖宝能成长到什么地步。
……
清晨,日光透过窗棂照射在屋内,温柔地照亮整间屋子。
唐糖费力地睁开酸涩的双眼,迷茫地看着头顶的床帐,发呆……
头好疼,晕乎乎地,喉咙干涩,眼睛也不舒服,全身更是酸软无力,就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这就是……传说中的宿醉吗?
好难过啊,她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大脑在晨练与偷懒之中徘徊片刻,最终还是多年的坚持战胜了懒惰性,唐糖正想挣扎着爬起身,突然注意到自己床上似乎还有一个人。
她扭头一看,正见自家师尊那张笼罩在晨间日光下,俊美得恍若神人般的脸庞。
目光微微一晃,唐糖匆忙移开了双眼。
不知为何,她的脸颊有点发烫。
起身的动作一顿,唐糖默默地趴了回去,还小心翼翼地,尽量以不惊动云寒的动作悄悄靠近他,虚虚地靠近他怀中,然后满意地闭眼。
今天她要偷懒,睡个回笼觉!
也不知道方才那位好不容易战胜懒惰,准备起床练剑的那人是谁?
数月的假期说长很长,但真的过起来,其实也没多长。
毕竟时间是一点一滴流逝的,且无法回头。
为了不浪费自己的假期,唐糖在宗门内浪够了就准备启程去宗安界寻她娘亲了。
思及此,不知娘亲是否已经出关的唐糖还特地给赫连明月发了一份传讯,先询问一番。
赫连明月隔了几日后回信,说是出关了,且……她娘亲还准备嫁人了。
钱茜茹本就与容御情投意合,之前迟迟不肯与他成婚,不过是怕孩子接受不了。
虽然容御对于自己在爱人心中的地位不如她的孩子而略有芥蒂,但他能理解钱茜茹的一片慈母之心,且唐糖也是个讨喜的孩子,故而爱屋及乌之下,这点子芥蒂也早已烟消云散了。
更别提如今钱茜茹终于松口,容御偷着乐还来不及,哪里会再去翻从前的旧账?
其实就算是唐糖不主动询问,再过一段日子,婚事筹办完成,钱茜茹也是会主动通知唐糖的。
毕竟她的婚事,若没有宝贝闺女的参与,这将是一件遗憾。
在成婚之前,钱茜茹想带着未婚夫婿回娘家一趟。
正好唐糖这时传讯给赫连明月询问她的事,她便让赫连明月回信,让唐糖直接去承覃界,直接在她舅家一起汇合。
唐糖回信应下,转头就去寻云寒报备,然后自己收拾着东西准备走人。
自从她长大后,每次出门,云寒都不再为她细致地准备东西,而是让她自己负责。
哪怕一开始不适应,时间久了,也就什么都习惯了。
“金子。”
“波啾!”听到召唤,金子一下子从冥界蹦跶过来。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舅舅家玩?”唐糖捧着金子询问道。
她叫金子出来并无其他意思,只是单纯地想旅途上有个人陪罢了。
“波啾~波啾~”一听要出去玩,金子立马雀跃地在唐糖掌心上一个劲儿地蹦跶,显然很乐意跟她一起。
“嘿嘿……金子真好。”唐糖开心地将金子放到自己头顶上,假装这是一颗装饰绒球,然后起身出门,直接往去承覃界的传送阵而去。
个人出行的跨界传送是需要自己付传送所需消耗的路费的,为了一家人团聚,唐糖这次掏钱掏得格外爽快。
她甚至没特地去接任务,就为了抵消那点子传送钱。
其实主要还是因为有关于承覃界的任务比较少,有了也是那种费时费力还报酬低的任务。
唐糖有这功夫做任务,还不如直接去承覃界买几块地皮去开店,那才赚钱。
正好她道具箱里还有两只机器工人没用上。
一想到此,唐糖又开始迫切期待下个月的到来,她这个月的掷骰机会用完了,还想继续要机器工人和改建卡,就得从掷骰之中获得。
一边赶路,一边思考着未来的赚钱大计。
等唐糖终于从自我幻想中回过神来之际,就发现她已然抵达承覃界,此时正坐在万灵剑之上,慢悠悠地往她舅家赶去。
此时正是夜间,她似乎碰到了某个季节,底下的一座座村落、城镇之内,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地。
“波啾波啾~”金子窝在唐糖头顶上,睁着清澈的大眼睛凝望着底下的万家灯火,小嘴儿微张,隐隐有晶莹的水滴流出。
“呀,金子不可以在我头顶上流口水!”在那口水即将滴落下来之际,唐糖及时将金子捧下来,嫌弃地点点它的脑袋:“坏金子。”
“波啾……”金子可怜兮兮地叫唤一声。
它只是被底下浓烈的情感给馋到了而已。
幽冥精灵成长于冥界,喜食七情六欲,正因为有它们的存在,冥界内的气息才不会太过丑恶。
但长期吸食负面情感,还是会让精灵感到腻味的,特别是在尝到了正面情感的甜美之后。
相比于普遍情绪内敛淡薄的修士,显然,普通人那短暂的生命中所充斥着的热烈情绪,更能引起幽冥精灵的馋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