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听到唐糖询问之后,温婉女子大方承认:“正是妾身。”
得了,唐糖知晓造成后来那三人僵尸化的罪魁祸首是谁了。
是她。
之前唐糖所言的,被僵尸咬中就会在一个时辰内僵尸化的话并不假,但是这有个前提。
咬人的僵尸必须是具备品级的。
与僵尸一样,僵尸的修为也分为十阶,分别为:紫僵、白僵、绿僵、毛僵、跳僵、飞僵、游尸、伏尸、不化骨、僵尸皇。
这小僵尸只是受其哥哥身上的煞气所感染,才会化为僵尸,根本连品级都没有。
咬了人后,因为那尸毒太弱了,即便是普通人,也不会立马变成僵尸,而是会有一段潜伏期。
但是潜伏期一过,尸毒全面爆发来开,那依旧回天乏术。
潜伏期的时候,温婉女子是不能去给人家灌朱砂水的,不然这就等同于人是她所杀害,所有一切杀人的业障都需要她来承担。
女子善良,但并非圣人,自然不会做出那种牺牲自己,为陌生人顶罪的事。
她顶多也就是可以帮忙灌个朱砂水,减轻一下小僵尸的罪孽而已。
可偏偏,唐糖就是赶上了被咬者还在潜伏期的时候进入客栈。
貔貅乃是祥瑞,可祛除邪崇,但凡僵尸、鬼怪之流,看见了貔貅,就没有不惧怕的。
而恰好,这温婉女子,是一只鬼!
“你是善鬼。”唐糖说得很肯定。
她曾经听自家师尊说过,善鬼,便是死后因某些执念不愿去投胎,却仍旧心存善念,不仅从未害人,反到行善积德,以此作为修行之路的鬼。
他们类似于人族中的佛修,以慈悲为怀,修济世善道,走通天仙途。
所以,云寒曾经告诫过唐糖:“不一定所有鬼都是坏鬼,但善鬼,却一定是好鬼。”
也是因此,唐糖在认出温婉女子的善鬼身份之后,对她的态度一直都挺客气礼貌的。
好人,特别是善良的好人,都应该得到尊重。
“善鬼也是鬼,本能的恐惧是无法克制的。”善鬼微微一笑,答道。
即便唐糖不是貔貅,但她一只小小的灰鬼(等同筑基),如何敢与金丹强者抗衡?
“所以都怪我。”唐糖歉疚地垂下小脑袋,低声道歉:“对不起。”
若不是她,那三人也不会变成僵尸,无端加重小僵尸的罪孽。
唐糖一向敢作敢当,犯了错就勇于承认,道歉也干脆利落,直瞧得善鬼与僵尸少年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们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好脾气的正道修士。
“那我妹妹为何会认你为母?”在善鬼力量下,变回人身时模样的僵尸少年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妾身也不知,初次见这孩子,她便如此唤妾身,任凭妾身如何解释都不愿改口,妾身当初也是有过孩儿的母亲,见这小姑娘着实可爱,便……没忍住,厚颜应下了这一声‘娘亲’。”
“娘亲……”即便变成僵尸,小孩子的敏锐感知依旧存在。
察觉到善鬼情绪落寞,小僵尸立马不高兴地怒瞪僵尸少年一眼:“哥哥不要说话,你都惹得娘亲伤心了。”
转头立刻化身善鬼的贴身小棉袄,娇软着小奶音安慰道:“娘亲不伤心,您一辈子都是宝儿的娘亲,宝儿最喜欢娘亲了。”
这番川剧变脸,直看得唐糖与金子叹为观止。
而僵尸少年……
他被打击得有点大,此时正卷缩在角落里画圈圈,周身环绕着一层哀怨的黑气。
隐隐地,唐糖还能听到一两声:“妹妹不要哥哥了,妹妹不爱哥哥了,妹妹……”的碎碎念。
“……”唐糖:“你想要妹妹,你妹妹要娘亲,你们为何不干脆认为母子母女,一家人一起走得了。”
她本是随口一说,谁知僵尸少年突然整只尸体都亮了。
眼前一花,唐糖就见僵尸少年姿势标准地跪在善鬼面前,冲着无措的善鬼俯身一拜:“母亲在上,请受儿子一拜。”
唐糖:“……”
善鬼:“……”
金子小脑袋一歪:“波……啾?”
“好耶,以后宝儿就有娘亲和哥哥啦!”全场只有小僵尸在开心地拍手手。
最后,在唐糖迷之目光下,善鬼带着一儿一女,一家人满心欢喜地回归山林。
唐糖站在小镇外,手里捏着一块小小的墨玉玉佩,这是僵尸少年临行前交给他的。
言说他们一家人欠了唐糖一个人情,若日后有需要,唐糖只需捏碎这枚玉佩,他就会即刻赶到相助。
金子窝在唐糖头顶上沉睡。
它吃多了僵尸少年身上的煞气,已经濒临突破边缘,需要用沉睡来帮助消化力量。
沉睡了的金子自然无法再打开通往冥界的通道,暂时回不去冥界,唐糖就顺手将它放在自己头顶上,带着走。
她已经在这座小镇之上耽搁了好些天的日子了,昨日钱茜茹已然发传讯过来催促。
接下来的行程唐糖不打算再慢悠悠地走,而是全速御剑赶去京都。
不眠不休地御剑赶路,耗费一天一夜,唐糖终于抵达京都。
几年不见,京都还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京都,繁花,热闹,到处都透出一股天子皇城的威严之感。
她将飞剑降落在城门外,也没用幻形术,只是戴上面纱,罩上幕围,拿出身份路引,便直接往城门口走去,排队进城。
唐糖的路引还是当年她舅舅给她办的,自然是没问题的。
守城的官兵认真核对,确认无误之后,便侧身放行。
迈步进入京都,唐糖的目光不经意地从一旁城墙上所贴着的悬赏告示上一扫而过,不料看见一位熟人,不由得眉梢微挑,随即又隐去异色,迈步入城。
她从始至终都带着面纱与幕围,在双重防护之下,根本无人能看清她的面容,所以也没人发现唐糖那一瞬间的异样神态。
一入城门,唐糖并未有闲心去观察京都的变化,而是快步往记忆中的钱府走去。
原本,她还以为,娘亲归家,会引得当地百姓议论纷纷。
毕竟他们钱家在京都这儿,不大不小也算是个名人。
谁知一路走来风平浪静,根本无人提及钱府失踪多年后终于归家的姑奶奶,更别提容御的存在,好像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即便有提到钱府的话题,那也是在议论说,钱家那位当了大将军的大爷怎么怎么样,考上状元郎,当了官的二爷又怎么怎么样……
唐糖顺着她离开的年纪推算,八年半的时间,足够让她猜测得到,如今钱府那所谓的大爷二爷,应当就是她的两位表兄了。
“没想到表哥们如此厉害。”她小声嘟囔一句。
脚下步伐突然一顿,抬眼一瞧,钱府到了。
迈步上前,守门的一位护卫见状,立即凑上前来,有礼地询问道:“请问姑娘前来钱府有何事?”
“我来寻我舅舅舅母。”唐糖亮出当初舅舅给她的玉佩。
“原来是表小姐回府了!快快快……表小姐请进请进,小的这就唤人去通知太老爷与太夫人!”
正好路过大门口的钱管家眼尖地瞄见唐糖手中的令牌,心下一惊,随即又立即快步跑出来,挤开护卫,低头仔细辨认一下,确认完身份后,连忙热情又不失恭敬地请唐糖入府。
“快来人啊,赶紧通知太老爷与太夫人,表小姐回来了,表小姐回来了!”钱管家一边恭迎唐糖入府,一边大声呼喊着其他下人。
那两位守在门口的门卫在一开始的错愕之后,连忙躬身行礼:“小的见过表小姐。”
可惜,行完礼,唐糖早就被钱管家带入府中,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
即便如此,方才那询问唐糖的护卫也不由得暗暗庆幸,还好他态度还算客气,不然被主家知晓了自己居然胆敢对尊贵的表小姐如此不敬,定然会被狠狠责罚的!
第273章 潜伏的危机
尚未走到正堂前, 得到消息的长辈们便飞奔出来,径直迎向紧跟在钱管家身后的少女。
见到亲人,唐糖含笑掀开头上的围帽与面纱, 快走几步, 扑入家人怀中。
“娘亲!舅舅!舅母!……”她一个个地叫人, 最后目光转向容御之时, 顿了顿,这才低声唤了句:“容御伯伯。”
“啊……哎!”
这是唐糖第一次用这种家人般的称呼呼唤自己,容御愣了愣,回过神后又连忙响亮回应。
很高兴吗?
唐糖迷茫的目光在容御身上转了一圈, 随即又被亲人们吸引走了注意力。
数年不见,不仅钱谦义夫妇, 就连钱茜茹,都能明显地看出自家宝贝闺女的变化。
都说女大十八变,一年一个样,此言果然不假,如今的唐糖,都变得让亲人们不敢认了。
“我们糖宝长大了, 也漂亮了, 就是瘦了些。”
钱茜茹搂着唐糖心疼地打量一圈, 总觉得女儿似乎在凌云剑宗吃不好穿不暖,不仅瘦得如皮包骨一般,在这末冬里,还穿得如此单薄。
全然忽略了唐糖那摸起来软绵绵肉呼呼的小脸颊, 与她身上那件冬暖夏凉的高阶法衣。
不仅钱茜茹如此,钱谦义与钱夫人均一口咬定,唐糖是瘦了,一定是在外头吃了不少苦。
“……”不知该如何反驳的唐糖只能选择沉默。
直觉告诉她,这种时候乖乖地不要说话就好了。
大冬天的,钱谦义与钱夫人年纪又大了,众人自然没有在外头待太久,一家人寒暄过后,便亲昵地簇拥在一起,回了屋内。
满足地看着屋内妹妹一家团圆的幸福样,钱谦义感叹道:“今儿个可真是个好日子,小妹回来了,糖宝也回来了,老夫还多了个好妹夫,如今便是让老夫立时下地府,老夫也终于能跟爹娘交代了。”
“哥哥这说得是什么浑话,您未来寿元可还长着呢,今后可不许再胡说了!”钱茜茹白了自家兄长一眼,佯装愠怒。
“就是,你这老头子活够了,我还没活够,当初咱两可说好了,你得走在我后头,照顾我一辈子,不许先跑咯!”钱夫人嗔怪道。
“好好好,是老夫的错,老夫一时不过脑,说错了话,今后不说了不说了。”在妹妹与妻子的双重夹攻之下,钱谦义认输得很快。
他怂怂地连连求饶,已然遍布不少时光痕迹的俊脸上却溢满笑容。
显然,他很开心。
唐糖全程都乖巧地陪伴在母亲身旁,含笑地看着长辈们叙旧打趣,并不多言。
等着长辈们的谈话告一段落,唐糖这才出声问道:“舅舅舅母,表哥们呢?”
回来这一路上,唐糖听了不少有关于自家大表哥二表哥的事迹,如今难得回了趟舅家,自然也得见见两位表哥才是。
“你表哥们啊……”一提到两个儿子,钱谦义夫妻的面色便有些不太好。
“怎么了?”见此,唐糖还未说什么,钱茜茹就率先追问道:“可是德儿与睿儿出了何事?”
一提起这个话题,钱茜茹也恍然察觉。
似乎自从她带着容御回娘家之后,就从未遇见过两位侄子的身影。
只能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之中,大略得知他们两个长大后都很出息,一个当了大将军,一个当了大官,很是为钱家长脸,光耀门楣。
可如今见兄嫂这副模样,她不由得蹙紧眉心,心下隐隐生出几分担忧。
修真界有规定,不允许修士随意干预凡尘俗事,以免扰乱世俗界的秩序。
唐糖之前能管小镇客栈内的命案,那也是因为犯案者乃是僵尸,归属于修真界领域,不算纯粹的世俗界之事,这才能随意插手。
不然恐怕还不等她给出第一张符篆,就得被此界的其他修士追杀得烦不胜烦。
但瞧着兄嫂这副烦恼的模样,钱茜茹还是在心底暗暗决定,若真有什么太过为难之事,她无论如何都是要帮上一帮的。
正满心忧虑间,钱茜茹就听兄嫂说:“德儿倒是没什么事,只是当了大将军后,身上担子重,难免需要携妻带子地长期镇守边关,让我们两个老家伙一年到头想见儿子孙子一面都难。
最不孝的还是睿儿,他都三十郎当了,还不赶紧找个贴心媳妇娶回家,日日在外头野……如今还嫌我们两个烦了,干脆就在外住,不回家,唉!”
钱茜茹神情一僵,心下觉得自己好笑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原来兄嫂只是在烦恼孩子们的未来琐事。
“德儿那是皇命在身,职责所在,为了保卫山河百姓们的完全,无法归家也是在所难免,哥哥嫂子理应理解才是。”
“理解自然是理解的,但这心下……难免有些难受罢了。”钱夫人忧愁地轻叹口气。
为人父母的,总是会不自觉地为孩子们多操几份心。
钱夫人再如何厉害,终究也只是一位母亲,大儿子一家人都在那生死不由人的战场上度日,一年到头回不到家中一次,如何不令她日日担心,夜夜思念?
眼见着大侄子的事没法劝,钱茜茹只能转而劝起二侄子的事:“睿儿为何不肯娶妻,哥哥嫂子可知晓原因?许是他其实心底有人呢?”
“有人个鬼?有人他不知道回来请我们去相看相看?婚事成不成另说,至少喜欢上了就该给人家姑娘表个态,如此拖拖拉拉像什么样?一点男子汉的担当都没有!”
每次一提到这个话题钱谦义就如同一颗爆竹一般,气得不行。
时隔多年,再见自家温文儒雅的哥哥如此暴怒模样的钱茜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抚,只能手足无措地坐在原地,求助般的视线望向嫂子。
可惜,她嫂子如今也在伤心中呢,没看见她的目光。
只是想引出一个话题,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的唐糖左看看,右瞧瞧,在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
“舅舅舅母怎么都不开心呀?难道你们见到糖宝很难过吗?”故意难过地垂下小脑袋,唐糖佯装出一幅失落的模样,“娘亲也是,是不是不喜欢糖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