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砚有些心疼,轻声道:“那我们就只去看一眼就回来。”
陆秋歌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等到了罗山村,宁砚找人问了一下陆家的位置,便让车夫等在村口,自己携同陆秋歌往陆家走去。
本来宁砚还准备带点东西上门,但陆秋歌阻止了他。宁砚理解陆秋歌心中的愤懑,就随了她的意。
在篱笆围成的栅栏外停住,宁砚朝着栅栏内的几间茅草屋喊了几声。
“有人吗?”
不多时,从屋内走出来一个妇人。拉着陆秋歌的宁砚明显感觉到陆秋歌的手僵了一下。
“你找谁?”妇人上上下下把宁砚和陆秋歌打量了几遍。
“她叫陆秋歌。”宁砚指着陆秋歌说到。
“陆秋歌是谁?”
妇人这么一说宁砚才想起来,“秋歌”二字还是他父亲给起的,陆秋歌的原名好像是叫做“水荷”。在她之前还有一个叫做“水莲”的姐姐,不过也被陆家给卖掉了。
念此,宁砚又道:“她以前叫陆水荷,应该是您的女儿。”
听到宁砚的这话,妇人非但没有激动,而是防备的看向了宁砚。“我们当时说好的,你现在就算是要反悔,想把人送回来,钱我也不会再还给你了。”
“我……”宁砚刚出口一个字就被陆秋歌给打断了。
“砚哥儿,我们走吧。”说完就拉着宁砚离开了,看都不去看陆李氏那市侩的嘴角一眼。
陆李氏看着陆秋歌的背影,眼神闪烁,喃喃自语道:“这个死丫头现在竟然出落的这么标致,要是能要回来,再把她嫁出去,岂不是能收一大笔聘礼钱。”
这样想着,陆李氏兴奋的打开篱笆门就追了上去。“你们等一下!女儿,等等娘啊!”
拦到宁砚的面前,陆李氏扬起了下巴。“你就是当年买我女儿的那家人吧,我女儿也给你们家当了这么多年丫鬟了,现在也该还回来了,我和她爹可是天天在想她。”
宁砚很想问,既然想,那为什么从来都不去看她,既然想,那为什么见了她第一反应就是钱。但他知道不用问,因为答案已经在那里了。
若早知道是这样,他就不会来这一趟。
陆秋歌走到了宁砚的身前,面对着陆李氏平静说到:“我害了大病,每个月药钱最少要五百文,宁家养不起我,所以将我送回来。”
“我家也没钱,你别想再回来拖累我们!”陆李氏的声音一下就提高了好几个度,又细又尖的。
“你赶紧走,走了就别回来了!你被卖出去的时候就不是陆家的人了,别想从我这里要到一文钱。你的病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请你让开。”宁砚用的是“请”字,然后也确实用手将骂骂咧咧的陆李氏“请”到了一边,带着陆秋歌就走了。
陆李氏啐了一口唾沫,一边嘟囔着一边走了回去。
宁砚两人走了一段距离后,宁砚出声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秋歌,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他和白淑兰本来想的是要娶陆秋歌进门,那就要从陆家将她迎娶回去。这次来就是想和陆家的人谈这件事的,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
陆秋歌先停下了脚步,仰起脸看着宁砚,脸上是宁砚未曾想到的轻松与释然。
“砚哥儿,她有句话说的对,在我被他们卖出去后,我已经不是陆家的人了。我是宁家的人。我的亲人,只有娘……和你。”
“我不是什么陆水荷,只是陆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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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有人不喜欢看这种情节,但我还是想写一写。好想娶一个这样温柔贤惠的小姐姐啊,可惜我生错了性别。(┯_┯)我就写这么一章,不喜欢看的也千万别抛弃我啊。下章就开始继续走科举朝堂剧情。
第18章 年节
腊月三十,一年的最后一天。这天一早宁家的三个人便早起扫尘。宁砚将衣摆掀起塞进腰带里,拿着一把大竹扫帚,从后院一路扫到前院,然后再将尘土一起扫到门外。
“沙沙”声音不绝于耳。这样动起来,宁砚也不觉得冷,浑身上下都是暖洋洋的,额头上还出了细密的汗珠。
要换在平时,这样的活儿是不让他干的,但在今天却没人阻止他,因为一旦阻止了,那就算是阻止他“辞旧迎新”了。
摆好春盘的白淑兰从堂屋走到院子里,接过了宁砚手里的扫帚。“剩下一点我来扫。秋歌去取红纸了,你去把桃符和春帖一写。”
“好。”说完,宁砚用袖子抹了一抹额头上汗便朝书房走去。等他进书房的时候,陆秋歌已经将红纸用镇纸压好,正在磨墨。
宁砚将陆秋歌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然后美滋滋的点了下头。陆秋歌这一身衣服是他买的。上身淡红色夹棉小袄,下裳是浅黄色襦裙,外罩浅红对襟长衫。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这样一身下来,让陆秋歌多了几分光彩照人的明艳,低头磨墨之间,醉人心扉。
所谓“红袖添香”说的就是如此吧。宁砚在心里默默的说到。
走到书案后,宁砚取了一支毛笔。陆秋歌将墨磨好后,立在了宁砚的身边。
宁砚将笔蘸墨,扭头笑着问道:“秋歌,你说写什么好?”
陆秋歌淡笑回到:“你是执笔之人,自然由你决定。”
“我决定啊……”宁砚想了一下,而后便俯下身子。“那就来一副简单点的。”
说罢,第一笔已是落在了红纸之上。当写完两个字,陆秋歌就上前移开镇纸,将红纸往上抽一点,方便宁砚继续往下写。
两人没有交流一句,却配合的无比默契。不多时,宁砚的一副桃符便写完了。只见两张桃符上用斗大的字写着:
瑞气降寰宇;福香遍大千。
陆秋歌喃喃的念了一遍。宁砚侧首问道:“怎么样?”
陆秋歌点了点头。“好着呢。”
得了陆秋歌的一句夸奖,宁砚只觉得心里跟灌了蜜似的。又拿过一旁裁剪成正方形的红纸开始写春帖。
他要写的叫“斗方”,是春帖的一种,将正方形的纸斜放竖立,在每一张纸上落下了“大吉”、“常满”、“福临”、“如意”等字。
在宁砚写斗方的这个空挡,陆秋歌用红纸剪出了几朵缕花。这是大凉朝的一个习俗,过年节要簪缕花。
宁砚将陆秋歌剪好的缕花放在掌心,然后抹了一点浆糊上去,再把一根巴掌长的小木棍粘上去。等浆糊干了后,缕花也就沾在了木棍上。
宁砚抬手就将缕花插进了陆秋歌的头发。陆秋歌抬起头,嫣然一笑。“好看吗?”
宁砚被这个笑容晃了一下眼,心跳都加快了几分,点了点头,温声回到:“好看,真的好看。”
陆秋歌抿唇笑着,然后用同样的办法做了一支缕花给宁砚插在了头发上。两朵缕花交相辉映,两双眼眸笑意盈目。
大凉朝也是有年夜饭的,只是吃的时间是下午而不是晚上,毕竟这里可没有电灯什么的,虽然有蜡烛、油灯,但能照的毕竟有限。
八仙桌的最中央摆放的就是春盘。春盘里有去皮后切丝的萝卜,有撕成长段的生菜,再配上各色的纸花与绸花,五颜六色,好不喜庆。
春盘的用途很多,算是年夜饭的一部分,也可以用来祭祖,还可以用来当作“馈岁”,在走亲访友的时候赠送。
宁砚将白淑兰扶到了上座,然后给三人一人倒了一杯屠苏酒,这同样是除夕夜必备之一,有防病疗疾,驱邪避瘴的作用。
举起酒杯,宁砚朗声说到:“娘,秋歌,我们一起喝了这屠苏酒,愿来年都能无病无灾,康健长泰。”
白淑兰和陆秋歌也举起了酒杯,跟着宁砚一饮而尽。
虽然说屠苏酒是药酒,但在场的三人的他不是会喝酒的人,一杯酒下肚后没多久的时间,每个人的脸上都漫上了晕红。其中又以宁砚为甚。
三人相视之后,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满堂喜意,其乐融融。
“砚哥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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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之后便是大年初一,一个走亲访友的日子。没有什么亲戚的宁家一家便拿着馈岁上了王青牛在的王家。
王家也就两个人,王青牛和他寡居多年的母亲王氏。也许是觉得同病相怜,在宁远平去世后,王家母子没少帮助宁家。
到了王家后,在白淑兰的示意一下,宁砚携同陆秋歌打躬作揖行了一礼。“王婶,宁砚祝您健康长寿,子孙满堂。”
陆秋歌在宁砚之后,也行了个万福礼,道了一句贺岁的话。
王氏被宁砚这一礼吓了一跳,连忙说到:“哎呀,使不得使不得,你现在可是举人老爷了,怎么能给我一个糟老婆子行礼呢。”
白淑兰在一旁说到:“王姊,你当得的。我们家揭不开锅的时候,没有你接济我们还不知道怎么抗过来呢。而且砚哥儿上书院用的银钱青牛还帮了大忙,否则哪有砚哥儿的今天。”
“那是砚哥儿自己有本事,不像我家青牛,当年在私塾才待了一个月就被夫子打发回来了。”
王青牛听到这话,摸着后脑勺憨厚的笑了起来。其余人也笑开了怀。
“王姊,我们今天来可还有一件事呢。”说着,白淑兰朝陆秋歌看了一眼。“我想让秋歌和你认个干亲。”
王氏怔了一下,继而笑的嘴都咧开了。“好啊,能有这么一个标致的闺女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宁砚回头笑道:“秋歌,还不叫干娘?”
陆秋歌往前走了两步,然后跪倒在了王氏身前,郑重的磕了一个头。
“秋歌拜见干娘。”
“快起来,快起来。”王氏忙弯腰将陆秋歌拉起来。“青牛,你快去我房里取钱,包两个红封来。”
“哦,我这就去。”王青牛走出去两步,又停住了,回头憨厚的问道:“娘,俺以后是不是就有妹子了?那俺要不要也包一个红封?”
“当然是。”
“好嘞!”说完,王青牛便乐呵呵的去包红封了。
“王姊,那等秋歌出嫁,你就是她的娘家人了。”白淑兰笑眯眯的说到。
陆秋歌和宁砚两人悄然红了耳朵。
“出嫁?”
“砚哥儿要给秋歌一个名分。”
王氏一拍腿,高兴的说到:“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就知道砚哥儿是个疼人的。”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定了!定了!”王氏看着宁砚和陆秋歌,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再般配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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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眼,时间就到了元月十五,上元节的日子。
上元节也就是俗称的“元宵节”。凤鸣县城虽小,但也是有灯会的。从来没见过灯会的宁砚便看着陆秋歌一起到了凤鸣县来看花灯。
而就在这一天,一纸来自京城上元府的诏令传到了凤鸣县。年假休沐才结束没两天的管县令随即就张榜向全县的人告示。
宁砚在看到这纸告示后,过节轻松愉悦的心情渐渐的淡了下去。
他知道,章严维的变法序幕在这一年之始的日子拉开了……
站在官府告示前,宁砚一字一句的认真读完了告示。
告示一共说了两件事情。第一件是自今年始,改年号为“太初”,仅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在位的这位皇帝变法革新的愿望。
第二件事是颁布了一条法令——考察法。考察法共涉及了三个方面。一考察官员,无作为者降职或罢免。
二考察有爵位之人,无作为无贡献者降爵两等,后世累计。三考察国子监太学生,课业不合格者革去太学生身份,着各府县择优贡以充实国子监。
宁砚原先就是研究历史的,上下五千年,他看过太多的变法革新,成功的,失败的,国内的,国外的,数不胜数。换句话说,他可以算是处在“上帝视角”。
他清楚,章严维颁布这条法令的目的既为清除政敌,扫清障碍,又为提拔真正有才干的人进入朝廷,成为变法力量的一部分,同时可以减轻朝廷“冗员冗官”的现象。
但如果让他来做,第一步他只会先做考察法的第一条,斟酌做第二条,押后做第三条。
因为国子监这个机构太特殊了。其中的太学生十分之九都是从官员子弟中选出的“荫生”,类似他这样的“优贡”太少了。
谁家没一两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子弟?国子监就是这些人的出路。他们从国子监肄业后,家里动用一点权力,便可以谋的一份不错的差使。而章严维变法要动的就是这些人。
为官者除了为自身外,就为了福泽子孙后世。章严维要断了他们这方面的路,他们怎么可能不反抗。
一二条动的是一部分人的利益,那第三条牵连的就广之又广了,几乎就是站在了整个官僚阶级的对立面。
章严维的出发点绝对是正确的,但在变法的一开始就这么做,却不是一个明智之举。庞大的阻力很可能会让变法举步维艰,甚至是中途夭折。
看到宁砚在看到告示后渐变严肃的面色,陆秋歌关切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宁砚摇了摇头,脸上重新带上了笑意,拉着陆秋歌的手往一边走去。“我们去那边看看,好像有猜灯谜。”
陆秋歌怎么会看不出宁砚在转移话题,被宁砚拉住走出一段距离后,陆秋歌反手拉住宁砚,然后轻轻的捏了两下。
“砚哥儿,不管怎样,我和娘都在你身边。”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宁砚的心出奇的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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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回家后,宁砚久久未能入睡,便披衣去了书房。点上蜡烛,坐在书案后想给章严维写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