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就可以看出中秋之热闹繁华,丝毫不亚于除夕、上元。在金陵,最佳的观月地点非秦淮河莫属。既可赏天上月,又可观水中月。
而最出名的观月地点就非水精楼莫属。前人层在水精楼留诗云:王母妆成镜未收,倚栏人在水精楼。笙歌莫占清光尽,留与溪翁一钓舟。
“水精”二字就是由这里来的。
繁华的街上,宁砚和陆秋歌两人并肩走着,宁砚的怀里还抱着他儿子。白淑兰不喜热闹,宁砚说不动她,所以就没有来。
正走着,宁砚停下了脚步,扯了扯陆秋歌的袖子,用下巴示意一处。“秋歌,我想吃那个,你给我买一串。”
陆秋歌看过去,当看到贩夫身旁的冰糖葫芦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砚哥儿,你都多大了?”
“二十五。”宁砚一本正经的说到。“二十五岁的人想吃糖葫芦,夫人难不成不让吃?儿子还在这儿呢,你就想苛待我吗?”
陆秋歌:“……”宁砚耍起无赖来,她也没辙了。
去买了一串糖葫芦,给宁砚喂了一颗,宁砚心满意足的咽下,低头一看,小宁颂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的嘴。
“哈哈哈,秋歌,小家伙也想吃呢。他也知道这是好东西呢。”
陆秋歌白了宁砚一眼。“他才长了几颗牙,怎么吃?”
“让他舔两下还是可以的嘛。”
却不想这一舔就出问题了,小宁颂盯着糖葫芦不肯移开眼了,不给他直接就哭起来了。
宁砚连忙就把糖葫芦吃完,想着他看不到应该就消停了,孰不知小宁颂哭的更凶起来了。
宁砚不等陆秋歌嗔他,直接开口认错。
“秋歌,我错了。”
陆秋歌:“……”
等一家三口到水精楼时,最顶层的围栏内已经有不少人了。要在水精楼赏月,是按楼层交钱的,最顶层收的钱最多。
金陵乃有名的富庶之地,所以即使是顶层的人也少不到哪儿去。宁砚转悠了一圈儿才找到一个比较好的位置,拉着陆秋歌站在了那儿。
周围清风徐徐,河上波光粼粼,各色的花灯熠熠生辉。一轮明月悬在头顶,一轮沉在江中。
楼下游人如织,河上画舫摇曳。看着身旁眉目柔和的陆秋歌和怀里吮吸指头的小儿,宁砚心头祥和一片。
中秋夜,人长久,共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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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宁砚出面将剩下四家兑票铺的东家都给请到了酒楼中,准备和他们商议官办兑票铺的事情。
“大人,就是这里。”
小二将宁砚领到了一间单独的包房前。
“好,我知道了。”
“那小的就退下了。”
小二离开后,宁砚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冀张弛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布局精致的房间内,四名商人看到宁砚,纷纷起身,跪下行礼。
“草民见过宁大人,冀主簿。”
商人无功名,见官就得跪。即使有万贯家财,在这一点上,连个穷秀才都不如。
宁砚忙道:“诸位快起来。”
“谢大人。”
等四人起来后,宁砚又让他们一一坐下,而后才开始进入正题。
“我想诸位这两天因为兑票铺的事情没少头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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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温情一章~
注:“金凤荐爽,玉露生凉,丹桂香飘,银蟾光满。”等句出自吴自牧(宋)《梦粱录》。
“王母妆成镜未收,倚栏人在水精楼。
笙歌莫占清光尽,留与溪翁一钓舟。”一诗出自南唐成彦雄的《中秋月》。
第54章
四人闻言, 面面相觑了数眼之后,其中面带愁色的说到:“不瞒大人说, 岂止是头疼, 我们都在考虑要不要关掉兑票铺了。”
“就这几天,手里有兑票的人纷纷来将兑票兑换成现钱, 我们做买卖时,对方也不认、不收兑票了。”
“我们用了这么久的时间,花费了大把的功夫, 才让金陵的人接受兑票, 如今却因为沈家那个狗东西,除了我们这些当初提议印制兑票的商户,已经没人再信这些东西了。”
另有一人语带气氛的附和道:“是啊, 大人, 官府抓住沈狗贼后, 一定不能轻饶了他。”
宁砚等几人的牢骚发完之后, 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水, 悠悠说到:“如果这办兑票铺的换成官府, 你们觉得这兑票是否还有可信度?”
四人一下子噤声,沉默着考虑起宁砚话中的意思。四人开始后悔刚才和宁砚说那一番话了。
兑票铺虽然目前情况艰难, 但只要熬过去了,好日子就会再次来的。兑票铺表面上看就在兑换时收取手续费会有利润,实际上这点利润比之另一项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那就是在印制兑票时, 他们可以印制超过兑票铺实有银钱一两倍的兑票, 这些超出来的数额完全可以当做真金白银去使用。
只要保证旁人来兑票铺兑换时, 兑票铺有足够的现银去兑现,这超额印制的一部分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所以在这几个商人的眼中,他们开办的兑票铺就相当于一个铸币的地方。其中能获得的利润不言而喻,他们自然不想将这块肥肉吐出去。
“大人,这由官府来办……怕是不太好吧?”
宁砚反问道:“你说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这个……”那人支吾了好一会儿,也找不出一个像样的理由。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无非是不想将这块肥肉交给官府,交给朝廷。”见四人面露惶恐,有跪下喊冤的势头,宁砚提前开口阻止。
“你们不用忙着否认,也不用喊冤认错什么的,所谓天下熙攘,皆为利往,你们会如此想,我能理解,也没有怪罪的意思,这点你们大可以放心。”
四人听了这话,心并没有放下去,只觉得如芒在背,坐也不是,站位不是,只能讪讪的笑着低着头,不敢去看宁砚。
“首先,你们得先看清楚一件事情,就是你们手中的兑票铺会不会有一天也会发生和沈家一样的情况。就算不会,你们又是否能够保证,自家商铺能一直昌盛下去,不倒闭,不破败。”
“如果破败了,那持兑票的人手中的兑票又该如何兑现?还有,你们又怎么保证能够不滥印滥发兑票?沈家的前车之鉴在这里,已经给金陵的农、工、商造成了很大的麻烦,朝廷完全可以一并将其余兑票铺强行查封。”
“但我不想看到这种情况,因为我很看好你们创造出来的兑票。我今天坐在这里,并且将你们邀请至此处,就是想告知你们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当然,如果你们死守着手中的兑票铺不肯退后一步,我也不妨告诉你们,官办兑票铺是一定要办的,不会因为你们不愿意就搁置不办。”
听到宁砚的这最后一句话,四人也只能苦笑了。都说民不与官斗,宁砚都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们除了妥协还能做什么呢。
“大人,草民等明白了。等我们回去之后,会尽快……关掉兑票铺的。”
宁砚摇头道:“看来你们还是没有明白我说的话,我说我这里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一开始说话的汪姓商人出声说到:“草民等愚笨,还请大人解惑。”
“兑票官办,但可以交给你们来经营。”宁砚顿了一下,对方疑惑不解的样子在他的意料之中,继而接着道:“兑票牵扯钱币,关乎民生,朝廷只有掌握在手中才会放心。”
“所以兑票的印制发行必须交由官府,这方面你们再不能有丝毫的插手。但兑票的经营你们可以参与进来。兑票印制之前,须得准备足够的银钱以便兑换之用,我暂时将这次银钱命名为准备银。”
“我大致算过,准备银的数额不得低于兑票印制数额的十分三,这样才不会出现兑无可兑,票多价贱的情况。”
宁砚说的不快,一是为了让这些人便于理解,而是他需要将脑海中的一些现代术语换成他们能听懂的。
就比如他刚才说的那句,用专业术语来说,就是发行兑票必须要有准备金,准备金不能少于发行量的十分之三,不然就会发行过多,导致通货膨胀,货币贬值。
“如果你们想经营兑票铺,可以用一分的银钱来换取官府印制的两分兑票。领到兑票之后,你们可以如之前一般使用,但同样,铺内现钱不得少于手中兑票的十分三。”
“之后多出的现钱,你们可以自行使用。或用于商,或用于贷。但有一点,官府需要派人进行监察。不过你们放心,你们做什么官府不会插手,监察只是为了确保无误罢了。”
这么做就有点像中央银行与其他商业银行的关系。宁砚这么做无非是因为凭借金陵府衙的力量根本办不起规模大的兑票铺。
虽然府衙有征税的权力,但所得大部分都会运到上元府,以免地方财粮过多,滋生叛乱。就余下的那部分钱财的动用,他也得先上书朝廷,得到允许之后才能动用。
他要想将兑票铺办大,大到足矣影响其他州府的程度,还须得借助这些商人的力量。他们手中有钱,完全可以当做准备金的来源。
只要印发兑票的权力掌控在官府的手中,再对他们加以监察,他们就出不了多大的乱子。
“大人,能否容我们回去商量商量,这一时片刻的草民也想不出个答案。”
宁砚也知道事情牵扯巨大,现在要不出个答案,便点头道:“好。我给你们两天的时间考虑,考虑好了来府衙找我。你叫什么?”
宁砚指了指说话最多的那名商人。
“草民汪营。”
“汪营,到时候就由你代表你们四家兑票铺来找我。”
“草民遵命。”
等宁砚从酒楼出来后,冀张弛跟在宁砚的身后,出声问道:“大人,你说他们会答应吗?”
“为什么不答应?”宁砚好整以暇的说到。“我已经明着告诉他们了,要么等着官府查封兑票铺,要么加入的官办兑票铺来。二者一比较,选什么还用想?”
“我给他们两天的时间,无非是让他们回去盘点一下,还清兑票铺目前的账后,他们还能拿出来多少钱来置换官办兑票铺的官票。”
“下官明白了。”
正有些,不知道宁砚看到了什么,停下脚步后回头对冀张弛说:“行了,今天也忙完了,你就自己回家去,我还要在街上走走。”
冀张弛没走几步,就看到刚才在酒楼中侃侃而谈,从容大方的审判史大人蹲在了街头小摊前,手里拿着一双绣花鞋,正在问价钱。
不用问,冀张弛就知道宁砚是给陆秋歌买的。
不由得在心里感慨着,要是他妻子是宁大人夫人那样的母老虎,连官妓看都不许看,他肯定想着怎么休掉她。
怎么到了这位大人那里,一边被欺压着,一边还宠的不行,偏偏他自己还乐在其中,成天巴不得早点放衙回家。
摇了摇头,冀张弛迈开步子离开了。这边,买好了绣花鞋的宁砚也乐呵呵的回家了。
秋歌才给我做了一双鞋,我也回赠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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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汪营代表四家兑票铺给了宁砚答案,同意兑票铺官办,他们参与经营。并且一家出钱五万贯。
宁砚当时就将准备好的类似于合同的文书取了四份让汪营带回,让他们看过之后署名。
同时让汪营通知另外三家,将原先负责绘制兑票的工匠尽数集中起来,一并送到府衙中来。
这个年代防伪的手段有限,其中两样就是花押与图案,让民间难以模仿,从而假抄的制造。所以这样的工匠必须放到府衙,还需要由专人监控起来。
解决完商人这方面,宁砚便开始上书朝廷,请求调用金陵府库的银钱。怕有人从中作梗,宁砚还分别给章严维和温梅芷写了私信,言明其中缘由,希望两人能帮助他一二。
府库总计能调用八万贯的钱,加上四家兑票铺能提供的二十万贯,一共是二十八万贯。即使是这样,宁砚犹觉不够。
而这时候,得知事情的宁家在族长宁远志的决定下,倾尽宗族之力,又联合了金陵城中另外六户世家,共筹措了十万贯,从宁砚这里换得了第五家兑票铺的经营权力。
与此同时,宁砚集合的那批工匠在他的吩咐下,绘制出了第一套兑票。一共五种面值,以铜钱为本位币,分五百文、一贯、五贯、十贯、五十贯五种。
将这首套官票拿到手后,宁砚让人快马加鞭的让人送往上元府。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现在宁砚就等上元府的那边的一个答复了。即使不让他动用府库的那八万贯钱,这官办兑票铺,他依旧能办的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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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宋仁宗天圣元年,政府设益州交子务,以本钱36万贯为准备金,首届发行“官交子”126万贯,准备金率为28%。
注明这一点想说我写的没怎么脱离实际的。
另,一贯=一千文=一两银
第55章
上元府, 皇宫紫宸殿。
皇帝萧旻坐于大紫檀雕龙案之后,手里拿着把折扇悠悠的扇着, 御案之上, 由金陵快马加鞭送来的五张兑票一字排开。
萧旻随手拿起了放在最右边的一张兑票,看到上面注明的面额之后, 笑道:“就这薄薄一张纸,就能抵得上铜钱五十贯?”
章严维开口回道:“臣回禀,此之一物在金陵兑票铺确能兑换成铜钱五十贯。”
萧旻放下了兑票, 转而拿起了一旁放着的奏折, 打开,隽秀小楷映入眼帘。奏折间夹着一张票签,上面是内阁给出的批阅建议。
萧旻扫了两眼, 票签写的是两条完全不同的意见。一为准折中所奏, 二则是否决。萧旻将票签拿开, 看起了折子。
臣宁砚谨奏:臣自任金陵之审判史来, 为天子之耳之目, 察金陵之民情, 闻金陵之民生。金陵富庶,沃土千顷, 田桑裕民,工商繁华。市易之间,银铜往来数额日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