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珈留下来的遗产除了她想要的雷法,以及被赐给她的蜃岛, 还有一群无法无天的暴徒。关于这件事即便童应天不说,她也心知肚明。珞珈一个人是不会有这么大能量让童应天为他的所作所为擦屁股, 他自然也是有属下的。
而能被珞珈那种人渣笼络的属下, 自然也都不是什么好人。
玉凝霜的头发被海风吹的肆意张扬:“还真是打算给我一个下马威啊。”
云间月没有在她身边,而是独自在房间里研究如何将剑骨恢复到之前的状态。自从玉凝霜提醒过之后,他也很担心若是剑骨状态不好下去, 等到玉凝霜愿意将剑骨还给他的时候, 一个几乎快要报废的剑骨能有什么用。
所以这不单单是为了玉凝霜,也是为了他自己。
但玉凝霜并没有把剑骨给他研究,所以他只能靠自己翻阅各种典籍来看看有没有先例。但很遗憾的是他一目十行看了这么些天,根本没有看到任何关于取出来的剑骨如何保存的案例。
想想也是,剑骨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天道赐予的灵物,哪能像街上卖的大白菜一样到处都是。他有些忧愁地叹口气,真心实意在发愁。
玉凝霜在进来的时候他正在拿着杯子准备喝水,被突然的开门声惊动了,因为现在小童形态手太小没有拿稳杯子, 杯子从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咕噜咕噜滚了两圈停在了玉凝霜的脚边,她弯腰捡起来:“怎么了?”
云间月若有所思,他盯着那只杯子, 刹那之间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东西。玉凝霜见他想得出神,也就不打扰他,随便坐在了桌子边休息一下。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云间月说:“阿玉,你说人血有效果吗?”
“嗯?”玉凝霜看向云间月,“你想做什么?”
云间月想到了这一点,他对玉凝霜说:“剑骨之前之所以光彩夺目,是因为在我体内被灵气滋养。但取出之后就变得黯淡,可能是因为无法自行吸收灵气。若是用我的血滋润剑骨,或许能够让它恢复一些光彩。”
玉凝霜半信半疑,但云间月的这番话似乎并非没有道理。但玉凝霜并不打算直接让云间月去试一试血的效果,毕竟若是只有云间月的血有效果,那和把剑骨直接给他有什么区别。
剑骨可是玉凝霜牵制云间月的重要手段,她只有实力牢牢压制他一个大境界才敢相信他,若是剑骨还给云间月太早,只怕按照他那种修为方式,会很快和玉凝霜相差无几。她就是要打压云间月,这已经是摆在台面上的事情,没什么不能说的。
云间月对此并不意外,他点了点头:“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吧,不过你打算用什么办法让他们献出血来?用珞珈的旧下属吗。”
玉凝霜点点头:“不错,我就是这么想的。反正都是一群魔修,用用血也没关系。”
“但是你作为一个正道修士,提出这个要求会很奇怪也很突兀。”云间月脸上露出属于他成年人的表情来,“不如我给你出一个好主意如何?”
玉凝霜有些兴趣,于是附耳过去听云间月嘀嘀咕咕。听完之后她有些大开眼界,进而十分生气:“这就是你的好主意吗?”
“难道不好吗?”云间月倒是泰然自得,“既然我已经是魔修,做这种事情岂不是顺理成章吗?”
玉凝霜冷哼:“哼!”然后不再理会云间月,云间月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他提出的这个建议明明玉凝霜很赞同,却要如此生气呢?真是没有道理啊。
而玉凝霜真正生气的点在于,云间月说的那个方法产生的后果,就是上一世她和他的颠倒!上一世她作为魔修的时候,有很多事并非她所为,但因为玉凝霜不屑于争辩于是被扣上很多黑锅。不过就算她不屑于争辩,也是要分出一个明明白白来,最后调查清楚到最后发现最终得益者是云间月。
那个时候她爱他甚深,作为一个卑微的追求者,她有这种为云间月背锅的机会自然是甘之如饴。于是就默认了这些事,现在想来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而云间月不以为意,他在这种和前世完全颠倒的情况下,毫不犹豫地为玉凝霜出谋划策,将黑锅背在自己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玉凝霜只觉得他扭曲至极,但又十分合情合理。要说云间月阴狠恶毒,确实是这样。他上一世对玉凝霜的所作所为足以千刀万剐,但反过来看他现在的行为,却并没有双重标准。他确实是建立在“这种方法可行”的基础上才这么做的,只要形势对他有利,云间月不介意利用别人或者被别人利用。
由此玉凝霜不得不再次为自己现在的境界能够轻易杀死云间月而高兴,不然留着这么一条毒蛇在身边,还是需要日日提防他可能随时背叛的。
跟着他们来的人并不知道玉凝霜和那个小童的关系,仅仅当做她的侍童对待。船上的修士大多数都是筑基期,看不透云间月金丹期修为也很正常。因为顺风行船,他们顺利在五日之内抵达了蜃岛。
船刚一入港,玉凝霜就看到了码头上干活的苦力们。这些人的形貌来看,多半是一些沿海被掳来的渔民,或者是海上行船的船夫之类的人,他们被带来了这里之后为岛上修士做最低等的苦力活。
或许是在港口做事比较多,见到修士的船只并不见怪,只是恭顺的跪下去高呼“恭迎大师回岛”。
云间月见此情状不由得发笑:“那妖僧竟然在这里把自己当做佛国了吗?”他抬眼望去,看到的是岛上修建的房屋样式颇有一种寺庙之感。“如此虔诚,想必应该是要下阿鼻地狱的吧。”
玉凝霜也觉得十分讽刺,但是她径直下了船。港口上来迎接的修士惊讶不已,因为没人通知他们珞珈的死讯,所以根本不知道船上下来的人竟然是个美艳惊人的女修。
管事惊讶之余竟然产生了一种荒谬的念头,他竟然说:“您是……珞珈大师的佛侣吗?”
云间月在船上的时候就被玉凝霜同意解开了还童术,他现在恢复了正常的体态。但在必要的时候小童模样是可以迷惑敌人的,玉凝霜并没有动手,而身边的云间月就像皇帝身边仗势欺人的小太监一样,一个大耳刮子就隔空抽了过去。
“瞎了你的狗眼,这是蜃岛的新岛主。”云间月把一个眼皮子浅的小修士模样演得活灵活现,“还不跪下来给岛主垫脚,你也配直视岛主的容颜吗?”
玉凝霜不由得侧目,他这么卖力吗?仿佛是感觉到玉凝霜的惊讶,云间月传音入密:“你还记得罗妙音那个尖酸的丫鬟么,我觉得她这套做派是真的很有趣。”
“尤其是在讨打方面。”
玉凝霜默然,她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云间月要这么做了。蜃岛上的修士既然是珞珈的属下,那么自然都不是善类。想要一个一个解决未免太麻烦,不如就直接挑明立场。不服的话直接打服,再若有他心便直接杀了干净。但玉凝霜作为前世魔尊,今生也要当魔尊的人,自己的矜持自然是有的,那么这种丑角还是云间月来当最合适。
更何况……他还挺乐在其中的。
平白挨了一耳光的管事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竟然被一个才到他腰的小童在大庭广众之下抽了一耳光。这一耳光并不算什么大事,可是摆明了是侮辱意味,况且港口上还有这么多凡人看着。
羞辱和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管事大喝一声就想要一掌将云间月立毙当场。但云间月又不是真的小童,自然是会还手的。玉凝霜就看着他随手拔出一把佩剑,和那管事缠斗在一起。
船上随行的修士有些拿不准玉凝霜的意思:“玉岛主,这……”他可是听说在海会上这位玉岛主的手段,那个小童看起来也像是被宠坏的模样,他有些担心管事伤到了他,玉凝霜会不会大发雷霆。
玉凝霜不咸不淡地说:“随他去,若是这种货色都拿不下来,也就不用活着了。”
修行修士乖乖闭嘴,退回到一边。果然云间月轻而易举就用剑抵住了管事的紫府,再多一寸进去就能搅碎他的金丹。管事惊骇不已:“你,你竟然是金丹修士?!”
管事带着来的那些修士们也都惊骇不已,这小童看起来也就十岁左右的模样,竟然是金丹修士?!他们也都才筑基高阶到金丹后期,整个岛上修为最高的是珞珈这个元婴后期,不然也镇不住他们这群恶形恶状的狂徒。
云间月用剑逼着管事跪下来给玉凝霜当踏脚,玉凝霜就直接踩着管事的后背下了船。她随便看过去,那些修士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见到略有效果,云间月见好就收,他收起剑说:“今日暂且饶你一命,还不快滚去带路?”
管事在和云间月交手的时候已经发现了,这个小童看起来是个小童模样,但应该不止这个年岁。因为在剑气中他感觉到了一股魔气,这是个魔修,还是个剑修的魔修!而再看看一直一言不发的玉凝霜,管事不得不低下头满脸恭敬,根本不敢问珞珈如何了。
蜃岛的天已经变了。
第87章
玉凝霜从头到尾没怎么说话, 话全都是云间月说的。他趾高气昂地命令管事带着他们往珞珈之前居住的正殿走, 把一个得志便猖狂的小人模样演的入木三分。
“会不会有些过头了?”玉凝霜心里还会这样想,但是看云间月难得这么兴奋外露的表现, 她也就不在意这些小问题了。
有的时候适当地表现出蠢笨的一面或许也是一件好事,玉凝霜自己反正是拉不下脸的, 既然云间月愿意那就让随他去吧。
管事老老实实带着玉凝霜去了正殿,留在码头上的凡人苦力们交头接耳:“刚才那个……是新岛主?”
“可能是吧, 不是才把管事给打了吗?”
“也不知道这个新岛主对人如何, 可不要发生什么大的变故啊……”
不但是凡人苦力们忧心忡忡,正殿里看到玉凝霜一行人的修士们也忧心忡忡。在码头上发生的一切都已经被知道了,蜃岛换了一个新岛主, 还是个女修。珞珈多半已经身遭不测, 但他这帮子手下并非什么善男信女,都是一群狂徒,所以玉凝霜面对这群魔修们的眼神还是有一些欣慰的。
让她有种回到前世重新执掌海州魔道的错觉,尽管这里仅仅还只是东海十四岛之一。
珞珈自己是个密宗佛修,但手下的人可并非如此。而且以高大威猛的壮汉修士为主,粗粗看去好几个都是体修一脉的。玉凝霜径直坐在上首,维持自己的人设,她看向云间月,决定将话语权交给他来办。一方面是作为岛主她不能随意展现出自己的喜怒, 另一方面云间月这种上蹿下跳的小人做派会吸引这些不服她的修士的怒气,有这么一个好用的挡箭牌不用才是浪费。
于是云间月便说:“这位就是蜃岛的新岛主玉凝霜,妖僧珞珈犯了童应天童岛主的忌讳已经已经被处置了。尔等还不速速拜见新岛主?”
这群魔修本就是无法无天的作风, 珞珈能服众的原因其实也就是恶人堆里最恶的那个而已。大殿里的魔修看着姿容绝艳的玉凝霜,再回想一下云间月的话,脑子里就产生了一个符合他们逻辑的说法。
——珞珈说不定是得罪了这位美人,被童应天迁怒。所以被杀了,这蜃岛也就当做童应天博美人一笑的东西。
玉凝霜随意看过去,就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不过这也很正常,要是他们马上就俯首称臣她反而还要担心一些。不过不要紧,她就是要等着蠢货上门送死。云间月心领神会,于是开始挑衅下面的魔修们。
都不知道他从哪里学的那些阴阳怪气的话,明明一个脏字都没有,愣是气的魔修们大怒不止。
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魔修怒而对玉凝霜说:“蜃岛易主我等并无意见,但玉道友为何要这无知小童来羞辱我等?莫非是觉得我等不敢杀人吗?”
玉凝霜看着自己的指甲,不紧不慢地说:“是吗?我觉得小童说的倒也没错。”
魔修一愣,玉凝霜缓缓站起来:“你口中说蜃岛易主你无意见,可是依然称呼我为玉道友,而并非岛主。”
“这……”魔修一时语塞,但很快反应了过来,“可这也并非以此劣童来羞辱我等的理由!”
玉凝霜看向他:“骂你两句又如何,骂不得吗?我知道你们对于蜃岛之主也觊觎良久,突然我代替了珞珈你们自然是心有不满。不过没有关系,我这个人一向最是公平,哪个不服站出来便是。”
“我给他一个不得不服的理由。”
看她虽身量高挑但身材纤细,料想这修为或许没有那么扎实。于是领头的魔修便说:“好,那我便来领教一下玉道友的高招!”说罢双拳充血,瞬间暴涨了两倍那么大,接着怒吼一声冲着玉凝霜袭来。
云间月早在玉凝霜说话的时候就躲开了,他很清楚接下来玉凝霜一定会先揍那个修为最高的领头魔修。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不用说她都是会做的,而领头魔修怒吼着冲过来的时候,玉凝霜瞬间拔下发髻上的缀红,向前一个挑戟突刺,破开他的招式直接刺向了魔修的身躯。
魔修是个锻体的体修,肉.身强度自然是不必多说。但玉凝霜这一击上带着雷诀,又是突刺之下的狠狠一击,不但破开了他的防御,更将他击退到了几步之外。而收回来的长戟上缭绕着雷诀,电光闪烁发出属于元婴修士的威压。
玉凝霜看着捂住胸口的魔修:“再来?”
魔修咬紧牙关:“再来!”说罢揉身便上,拳头的攻击如同暴雨一般倾盆而下。
在这密不透风的拳雨之中玉凝霜游刃有余,他的实力比不得珞珈,她那个时候没有使尽全力都能和珞珈打的有来有回,这种修士根本不在话下。打到重伤却又不会致命,这是玉凝霜的拿手好戏,于是在大殿之中便上演了一场精彩纷呈的全武行。
锻体的魔修被打趴在了地上,玉凝霜的缀红砸在了他的头侧,只要她一个横扫,魔修的脑袋就会被旋下来。她低头看着他:“如何?”
大殿里的修士都不如他的修为,这个魔修已经是元婴初期了可还是在玉凝霜手中没有太大的还手之力。而魔修们看的也很清楚,她并不是不能杀了他,伤而不杀的实力可不是谁都能够做到的事情。
魔修再有更多的不甘愿,也只能败在她的脚下:“求岛主恕罪。”
玉凝霜收回缀红:“现在知道叫岛主了?罢了,你站起来吧。”
魔修以为玉凝霜会折辱他一番,但没想到却被放过了。他有些神色复杂地回到了魔修们之中,但此刻众人看向玉凝霜的眼神已经变了,变成了对强者的仰望。御下之术恩威并施,玉凝霜不想要将他们逼到触底反弹的地步,毕竟在这里站稳脚跟还需要这些恶形恶状的魔修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