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却仍笑道:“这却好办,便按位份来罢,由高到低,全都给排上。至于最后皇上还留不留,她们还愿不愿意上场,也非咱们能左右的。”
魏蔓蔓拍手道:“如此倒好,也省的你我白白担了恶人的名头。”
两人又就各种节目穿插讨论了半晌,最终才确定了名单。
谈完正事,魏蔓蔓喝着茶,忽然叹了口气。
“姐姐这是怎的了?”丽妃见状奇道。
魏蔓蔓搁下茶碗,执了丽妃一手对她说:“咱们姐妹向来心无芥蒂的,姐姐知道的便也告诉你了,只妹妹千万别往外说。”
丽妃反手握住她手,情真意切道:“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妹妹您还不知么?有什么话您便说吧!”
魏蔓蔓凑近她,紧盯着她面上表情,徐徐道:“听闻,皇上让司礼监拟高位妃嫔封号,此事妹妹可知?”
丽妃瞪眼惊道:“竟有此事?”又忙追问“皇上要晋封哪一位?”
观她面上神情不似作伪,魏蔓蔓才继续道:“这便是姐姐叹气的缘故,这几日怎么也打听不到,本宫心里装着这事,七上八下的。”
丽妃拧着眉,犹豫道:“这......消息可真?”
怕她误会,忙又道:“不是妹妹不信姐姐,只是您看,皇上回来都好几日了,也不见往后宫来,这怎么会忽然又要晋谁?”
“姐姐也觉奇怪,但只一点,这拟封号的事情是千真万确的。”魏蔓蔓拍一拍丽妃的手,忧心忡忡道:“宫里皇后与路婕妤那事之后,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本宫只怕又出个兴风作浪的。”
丽妃对她这番表现,却只在心中好笑:说什么怕兴风作浪的,不过是怕别人崛起危及她的地位罢了。
而这贤夫人之所以愿意同她说这些,不过是因她“生大公主时候伤了身子,再不能有孕”的原因罢了。
她当然没有伤了身子,只不过拿这话糊弄其他人罢了。只是众人瞅着她自生了小草儿之后,皇上偶尔也会到她韶华宫来,她却再未有孕,于是便都信了这传言。
魏蔓蔓与她“情同姐妹”,丽妃便惯常在她面前卖惨,久而久之魏蔓蔓大概也信了个七八分。
“唉,”丽妃叹道,“我这身子是不中用了,便是又出了哪个新人,左右也与我无甚关系。”
魏蔓蔓急了:“妹妹怎么能这么想,便是不为你自个,也得为大公主想想啊!”
她压低了声音道:“说句诛心的话,公主毕竟不同皇子,母以子贵,女却以母贵,你要是早早认命了,小草儿的前程怎么办?你也不愿意她随意配个驸马,待......以后,没有父母兄弟撑腰,她可能过得好?”
魏蔓蔓绝不允许丽妃不争,她还指望丽妃给她当枪使呢!
瞧她面上略有动摇,但仍缄默不语,魏蔓蔓恨铁不成钢,缓缓抛出一句刺心的话:“皇上可至今未给公主赐名......”
她自认此言一出,丽妃作为一个爱护女儿的母亲,必定不能再保持平静、无动于衷了。
果然丽妃手一紧,力道几乎捏疼了她。
她却不知丽妃在心中翻着白眼:小草儿之所以未取大名,不过是因她本就不是盛家人,皇上将给孩子取名的机会还给他们做父母的,只等出了宫,小草儿便能有自己真正的姓名。
但是戏还是要做的,丽妃嘴唇颤动,气苦道:“那姐姐说,妹妹该当如何?”
自觉得逞,魏蔓蔓心中得意,面上却摆出又真又诚的样子,“莫怕,只要你我姐妹同心,日后......”她脸微微带了一抹红,“若本宫能有个皇子傍身,你我便都有靠了,小草儿也能有个兄弟帮衬。”
丽妃几乎要大笑出声,不想这魏蔓蔓还做着这样美梦呢!
她还在继续说:“当然,这是后话,眼下重要的却是要保持这局面,若非你我,便是谁得了圣宠,都不利于咱们。要是有那出头的,姐姐希望妹妹不要心软才是。”
之所以百般拉拢她,不过是因郭英出生将门,一贯来给人印象便是处事利落,魏蔓蔓便期待她对别人动起手来也能如此。
且大概是因郭将军之故,皇上似乎特别看顾她一二,她的身份、背景,且不能再孕,绝不可能与自己竞争皇后之位,都是魏蔓蔓挑中她这颗“棋子”的原因。
四手交握,两人俱都“真情流露”。
丽妃感激道:“幸得有姐姐,妹妹这六神无主的,若非姐姐指点,只怕小草儿的将来就要毁于我这母妃之手了。”
顿了顿,眼睛闪过一道厉芒:“姐姐放心,想越过我们姐妹,可不太容易。”
郭英当晚便给成徽帝递了信,言道魏蔓蔓野心勃勃,意在后位,成徽帝若要将心上人摆出来,须得小心提防她使坏。
飞鹰带回成徽帝的口信是,既魏蔓蔓贤夫人的位置坐得太舒服,便想法给她挪一挪,让丽妃配合则个。
惹得郭英气闷道:“这倒好,来来回回,事情又到了我头上了。”
-
不管那些勾心斗角的,两三日转眼功夫便过,八月十五中秋宮宴终于在众妃期待中到来。
刚过晌午,满后宫的女子便都开始了沐浴更衣,熏香梳发,对镜理妆。整座皇城各个宫室都蒸腾起氤氲的水雾,似乎空气中都飘散着一阵阵花香。
沈珺悦洗完香香的花瓣澡,穿着中衣趴在榻上,玉环玉璧在她身后帮她烘着头发,染紫则站在衣架前一点点抚过沈珺悦今晚要穿的宫装,再三确认无误。
天慧站在一旁,盯着正在梳妆的沈珺悦发呆。染紫毕竟是尚服局出来的人,于服饰搭配,化妆打扮一道上比之其他人都更为高明。
经她巧手打理完成的沈珺悦,轻扬起宽袖,裙摆垂于身后,款款碎步出了内室,走出起居室,走到廊檐下,被那西斜日一照,似乎浑身都闪着耀人的光芒。
院中站着灵雨殿的宫人们,她迎着众人的目光,唇角微勾,只浅淡一笑,便已美不胜收。
小太监半晌合不上嘴,直到沈珺悦又进了起居室去,他才揉了揉自己的脸喃喃道:“奴才刚不是看见仙女了吧?”
又举着个大拇指对大太监福禄道:“咱们主子这一打扮起来,这美貌在宫中,该是这个吧?”
福禄将他举着的大拇指一扭,小太监忙缩回手捧着道:“哎哟!福爷您做什么!”
“会痛吧?那便对了,咱主子这美貌便是比仙女也不差什么了。”
福禄摸着下巴眯眼道:“你福大爷在宫中这么多年,虽如今偏居这一隅,可这宫里形形色色的宫妃还真见不少,再没见过比咱主子更标致的了!咱们这云溪宫啊,该热闹起来啦~”
-
天色未暗,宫妃们便按着花笺上的时间一个个提前出发了。
往年的中秋宮宴多设在栖凤宫,而今年的宮宴,贤夫人不好设在自己宫里,便别出心裁地设在了御花园。
从五品以上宫妃在宫中行走便可使唤肩舆,只是能不能坐上也不一定,内务府看人下菜碟,不受宠的宫妃便是提前报请,也未必就能坐得上。
从三品以上宫妃则有自己的专属轿撵,要用时随时传唤即可。
故而到了赴宴的时间,便有那坐轿撵的,坐肩舆的,也有步行而去的。
得了成徽帝的吩咐,李保早早便给内务府那边车架处透了信,只不过打的是玉璧表兄的旗号,只说是帮着表妹在主子面前得脸。
莫说他李大总管干儿子的身份,便是他一个乾泰宫行走太监便高人一等,打个招呼,车架处的人当然要给他面子。
故而肩舆早早便候在了云溪宫门外。也免了沈珺悦穿着漂亮宫装、轻软绣鞋,却要走上老远的辛苦,能偷个懒,何乐而不为。
出门前沈珺悦思量片刻,点了玉璧跟天慧随侍,便出发往御花园而去。
转过了云溪宫这一片,到了宫道上便免不得要与其他宫妃相遇了。其他宫妃之间,或早已相识,或互相扫一眼对方身上的规制,便知道孰尊孰卑。
但沈珺悦于此道不通,又没一个识得的,亏得有玉璧从旁提醒才没失了礼。
只是几乎每个见到沈珺悦那张脸的人都惊了一惊,暗道宫中竟还藏有这样一个美人却无人知晓,简直天方夜谭。
在这路上遇到沈珺悦的人都隐隐将她视为劲敌,也都觉得,今晚的宮宴,只怕要风云变幻了。
沈珺悦自然也感觉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一道道不善的目光,敌意如有实质,她早已千疮百孔了。
她抿抿唇,忽略外界的压力,告诉自己,这一遭必定是要走过的,想要继续往上,去到那人的身边,占据独一无二的位置,那么,便抬头挺胸,堂堂正正地朝前走吧。
御花园入口处,先到的宫妃有熟识的三三两两聚在一处,看见上官飞雪冷着一张脸,着一身雪色衣裙飘飘若仙地走了进来。
有离得远的便当没看见避到她看不见之处,离得近的便忍着哆嗦上前见礼。
看着面前几个小家子气的低位妃嫔,上官飞雪一句“上不得台面”含在嘴里,最终只是轻哼一声,便径自往里走去。
看见这一幕的幸灾乐祸者有之,暗自同情者有之,只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上官飞雪。
御花园内布置得美轮美奂,造景、凉亭之上张灯结彩,树上亦挂满了各色灯笼,如今天色尚早,只能看见满园的彩色,待到天暗下来,华光齐绽,必定满目琳琅,星火灿烂。
沈珺悦走进来时,正为这布景惊叹,走着走着忽而听见几个背对她的宫妃正窃窃私语着,语气愤恨,什么“白瞎了那张脸”、“恃美自负”、“刻薄成性”张口便来。
她微感好奇,悄悄地瞥了玉璧一眼,便领着她们往人少处走去。
玉璧早憋不住了,一离了人立刻便小声道:“她们定是在说那上官昭媛。”
“上官”这两个字一出,沈珺悦也知道是谁了,太傅的孙女,想到这里,不免又想到悯王之事,不知成徽帝是否已拿了太傅夫人责问。
他刚回宫来,诸事繁重,应当还未及处理。瞧那上官昭媛还有闲情欺负得其他宫妃集体声讨,便知她家应该没什么变故。
沈珺悦这一进了园子,见着的人便更多了,免不得与那些女人互相见礼。她挂着标准的微笑,云溪宫灵雨殿沈贵人的名号便飞速传遍御花园。
假笑久了也累,沈珺悦别过一位秦良人,便循着摆宴处而去,想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来缓口气歇一歇。
她自去休息,却不知自己的出现犹如深水鱼雷投在了海里,炸得那些宫妃们回不过神来。
原本一个个都信心满满,似乎今晚便能夺得圣心、独得圣宠,然而继上官飞雪之后,又见到了沈珺悦,好几个修炼不到家的脸上的笑明显可见都勉强了起来。
自己的精心妆扮,在她面前便如萤火之光与日月之别。
有那艳丽款的与她站在一处,便显得过于招摇俗艳;而作清新自然打扮的也不能幸免,在她身边则被衬得黯然失色。
康贵嫔来得稍晚一些,有与她交好的人见了她便急忙上前,将横空出世的沈贵人名号告知她,又拉她站在树后,冲着远处坐在席上的沈珺悦指指点点。
隔得太远,且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康贵嫔便看不太清楚,只是旁边人说得信誓旦旦那一位如何如何美,她便想过去会一会。
只是还没等她迈出步子,便见前面上官飞雪走过。她心中一动,忽然问道:“是你们口中的沈贵人美一些,还是上官昭媛美一些?”
那小妃嫔还真拿那两位在脑中认真比较起来,过了会儿小声道:“嫔妾以为,沈贵人更胜一筹。”
康贵嫔心跳加速,她也分辨不清自己此刻的情绪,只是有些嫉妒,亦有些解气。
那上官飞雪不是自诩为后宫第一美人么,今日这第一美人的名头换人做,就不信她不难堪,不妒恨。
她心中思量:该怎么让这两人正面对上?以上官飞雪的性子,也许只需要让她见到那沈贵人的脸,便能引她发那臭脾气了吧?
今晚皇上也会来,若被皇上撞见她欺辱宫妃的丑恶嘴脸,岂非妙哉?
原本只是灵光一现,然而越想越觉得可行,康贵嫔心中火热,躲在树后,目光在不同方位的上官飞雪与沈珺悦间来回游移。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评论、霸王票、营养液几乎都木有了,小可爱们是抛弃阿喵了吗,哭唧唧.jpg
第59章 宮宴[上]
想到上官飞雪那贱人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的样子,康贵嫔就恨不得挠花她那张脸,报复的欲望愈加强烈。只是,该怎么做呢?
然而不等康贵嫔想出个什么好办法来引上官飞雪与沈珺悦对上,御花园入口处便传来了贤夫人与丽妃到来的通报声。
这个时辰基本上阖宫妃嫔都到齐了,就等着她们两位最后现身了。
听到动静的宫妃们都围拢过来,向二人见礼。
没有皇后在场,贤夫人位份最高,便是丽妃也捧着她,这种唯我独尊的虚荣让魏蔓蔓心情倍感舒畅,脸上的笑容也更灿烂了些。这一刻,她实实在在地体会到了作为后宫第一人所带来的风光无限。
她着一身与正红色颜色相近的石榴红华丽宫装,这是皇后在时她一直想而不敢做的,今日总算是穿出来了。
贤夫人下巴微抬,脸上却是温婉亲和的模样,抬抬手,对众人笑道:“都不必多礼,今日中秋佳节,咱们姐妹在一处玩乐,便无需过分讲究身份,难得聚在一起,今晚大家都尽兴些才好。”
众人口中应诺,许多低位嫔妃直接便不挪动了,纷纷围在她身侧,这个夸一夸她的裙子如何精美,那个又艳羡她的首饰如何华贵,还有交口称赞她主办的这场宮宴如何尽善尽美的,如此拍马逢迎,直捧得贤夫人心花怒放。
许多人感激贤夫人给了她们在成徽帝面前露脸的机会,不管真心或假意,个个脸上都洋溢着欢欣与喜悦。
站在凉亭边上的上官飞雪面上没有半点笑意,嘴角噙着一丝不屑,远远地看着人群中心的魏蔓蔓,心中只道小人得志!
康贵嫔循着上官飞雪的目光看去,见她瞧着贤夫人的眼神竟十分嫉恨。康贵嫔眼珠子转了转,又思量起来,看她这个样子,会不会让她跟贤夫人对上更容易些呢?
她在心中权衡:要是得罪了贤夫人,上官飞雪自然更吃亏一些,可是贤夫人也不是吃素的,万一要查出来是自己从中作梗,想必也不会饶了她,不妥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