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能把自己给搭进去,康贵嫔想来想去,觉得还是那个面生的贵人好一些。
只对付这两个,倒还真不难,她心生一计,招来跟在身后的潮汐,让她附耳过来,将自己的计划如此这般一说。
“主子......”潮汐面有难色,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好不容易能见到皇上了,主子何苦又设计这一出,且那沈贵人既美貌出众,这样一来不是给了她在皇上面前出头的机会?”
“你还是太天真,也太不了解咱们这位上官昭媛了。”康贵嫔盯着远处的上官飞雪冷笑。
见潮汐犹犹豫豫的,她便又道:“想想那日咱们受的屈辱,本宫只比她低了一级她便那般猖狂,何况一个小小贵人?你以为上官飞雪要对她出手,还能留着她那张脸让皇上看见?好了,趁皇上还没过来,赶紧去办。”
潮汐无法,只好转身悄悄离去。
于是没多久,就有两个小宫女觑着上官飞雪转到一条长廊上,便忙穿过堆叠的山石,躲在她必经之处的背面墙说起小话来。
果不其然,走到此处的上官飞雪听见两个宫女在闲谈,却被她们话中信息所吸引,对跟在她身后的楚儿和辞儿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便驻足旁听起来。
一个低平的声音道:“你可看见那沈贵人了?我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宫中竟有这等美人,她竟是选秀入的宫,三年都无人知,只怕皇上也未见过。”
另一个清脆些的声音附和道:“是啊,要是见过,怎舍得放任她不管?你我身为女子都不得不承认,这沈贵人实在美貌非凡。”
低平的声音又感慨:“对对,我嘴笨,想不到什么词,只觉得只有沈贵人这样的美貌,才真当得起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誉。”
那清脆的声音压低了声道:“你说,这后宫第一美人的称号,是不是就要从上官昭媛头上摘下,冠在沈贵人头上了?”
却被那低平的声音打断:“作死啊你,这也敢议论,快走快走,今晚还忙着呢!”
两人走动起来,那脆声还在小声嘟囔:“怕什么,又没人听见,且这不是事实么?”
“既是事实你还问什么问,左右第一美人的名头落不到你头上!那沈贵人也不是你主子!”低平声扯着同伴,两人渐走渐远。
上官飞雪听她们说那“沈贵人”如何美貌的时候,只当她们又是在夸大其词,及至听见她们拿一个区区贵人跟自己比的时候,便真正愤怒起来了,刚才有一刻差点出声喝问。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楚儿!”
楚儿与辞儿也听见那两个宫女所言,依她们对自家主子的了解,便知她大概要如何了。两人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出“扑火”的意思。
被点到名字的楚儿上前开解道:“娘娘,不过是两个没眼色的小宫女胡咧咧,像她们这种大字都不识得两个的,知道什么叫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啊,您别往心里去。”
“哼,是不是的,一看便知,”上官飞雪却不为所动,只阴沉着脸吩咐道,“你现在就去,看看那个沈贵人在何处,把她叫来,本宫要见她。”
楚儿还想再劝:“这,宮宴都快开始了......”
上官飞雪已十分不耐,声音微扬斥道:“本宫让你去,你便去!”
见她不容反驳的样子,楚儿只好无奈而去。
这边厢,沈珺悦跟宴席边候着的女官报了名号,便被引到自己的座次坐下。八月十五秋风起,此时正是晚风送爽的时候,这样静坐着,满眼都是精心布置的盛景,也很是惬意。
不多时,她旁边座位也坐下来一个人。
感觉到有直勾勾的眼神钉在自己面上,沈珺悦便是再想装无事也不能了。她转过脸去,直接对上傅瑾韵的视线。
“你......”傅瑾韵一惊,方才她坐下之后,没多会儿便注意到身边女子,只看她侧脸便觉其容颜定属上乘。
不想这一转过来,竟是这等姝色,她一时语塞。
见她坐在自己左手边,不用玉璧提醒便知这位必定位高于自己,于是沈珺悦站起身,冲她微笑福身:“嫔妾云溪宫灵雨殿四品贵人,沈氏珺悦见过姐姐。”
傅瑾韵看她落落大方的样子,眼角微抽,也只好站起身道:“妹妹客气了。”却也并不说自己的名号。
待到重新坐下,她脸也扭向了另一边,这是不想再跟沈珺悦交流的意思了。
沈珺悦见她如此,倒也乐得轻松,这宫里的女人谁都有可能是敌人,若还要故作亲近,演那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戏码,她也觉得没劲。
玉璧借着帮沈珺悦倒茶水的功夫,在她耳边极小声提醒:“傅容华。”原来是从三品容华,比自己高一级,这态度也算客气了。
两人座次离得这样近,中间却像隔了道屏风一般,互相都对彼此视而不见,只管自在地喝茶赏景。
而那边厢楚儿则没头苍蝇似的找人,自家主子的目光犹如芒刺在背,她也不敢太过拖延,逮着个今晚在御花园伺候的宫女便问询一番。
如此问了两三个,她也走远了去,离开上官飞雪目光所及之处,楚儿松了口气,却也知道不能耽搁太久。
恰问到一个从宮宴那边出来的宫女,告诉她确实有一位花容月貌的沈贵人,且已入席就座了。
楚儿谢过那宫女,便往宮宴处去,待她走近了,目光在场上梭巡一圈,都不需再问,便知道哪个是沈贵人了。那样极致的容貌,便是见惯了自家主子的楚儿,也不得不感叹一句“真绝色”。
同时心中也有些不安,以自家主子的性子,看到这张脸,必定不会高兴的,而她不高兴,便很容易做出冲动的事来。
楚儿叹了口气,却只能向那位沈贵人一步步走去。
“奴婢灵犀宫楚儿,见过沈贵人。”
沈珺悦冷不丁听见这一声,抬头看去,却是个长相清秀的宫女,此刻正站在自己面前,低眉顺眼地行礼。
是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孔,沈珺悦不由得悄悄拿眼去瞧玉璧。
玉璧声如蚊讷:“上官昭媛”。
沈珺悦听清了,却很是莫名,又想到那上官昭媛的名声,心中隐隐觉得不是好事。但此刻却也不能晾着这楚儿,只好叫起,问她何事。
楚儿恭敬道:“奉上官昭媛之命,请沈贵人过去一见。”
沈珺悦愣了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不过眼看宮宴都快开始了,她便微笑着问道:“已近开宴的时辰,不知昭媛娘娘有何事......”
那楚儿却不好糊弄,只道:“昭媛娘娘吩咐奴婢来请时,并未多说其他,何事相请想必贵人过去了便知。”
沈珺悦是一万个不想过去,还想说点什么拖延时间,那楚儿许是看出她的意图,语气又强硬了些许:“我们娘娘便在那边长廊,来回都用不了多长时间,必不会耽误开宴的时间,沈贵人,请吧。”
话说到了这份上,沈珺悦也不好再推拒。心想她这才刚露面,这宮宴也还未开始,便有人要找茬了,果然想上位,大不易啊!
她无奈地起身,随着楚儿去见上官飞雪。
这边的动静尽落人眼,看见是上官飞雪的大宫女来带走沈贵人,妃嫔们低声密谈,喁喁私语,心中俱都乐得看场好戏。
沈珺悦跟着楚儿往外走,脚下纤纤碎步,步步生莲,走起来袅娜的姿态煞是好看,可是速度却也奇慢。
楚儿如何不知她是故意,但是这要催促就变成自己理亏失礼了,想着左右也不过短短一段路,便也不多说什么。
她在前引路,跟沈珺悦拉开了几步远,玉璧则在沈珺悦身后,她左右看了看,忽然眼前一亮,轻轻地碰了碰沈珺悦的臂肘,嘴唇蠕动无声地说了三个字,又示意她往右前方看。
那里是贤夫人与丽妃一行人。
沈珺悦会意,脚下的步子放得更慢了,惹得楚儿频频回头,眼神中都带着催促。
只沈珺悦每每回以微笑,行动却并不见加快。而在她这样的刻意之下,她们几个便与贤夫人、丽妃等人恰在路口相遇了。
贤夫人正听着走在她身后的一位邵才人吹捧,面上温文谦虚,心中得意快活。只是当眼角余光扫到从宴会场地走出来的沈珺悦时,她瞳孔急剧一缩,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一瞬。
虽很快便调整了过来,但是当她目光落到沈珺悦脸上时,还是暗暗心惊。
沈珺悦心中则松了一口气,她没理会楚儿,而是脚步一转朝贤夫人与丽妃而去,对她们福身见礼,又自报了名号。
“沈贵人......”魏蔓蔓想起那日翻看宫妃名单时,似乎是有这么一位,但是此人长成这样的模样,却在宫中默默无闻多年,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旁边的丽妃没说话,只用好奇而玩味的眼神在沈珺悦身上打转,心道这便是成徽帝的心尖尖了,如此美貌,怨不得能把成徽帝那冰块似的心融成水。
魏蔓蔓看着沈珺悦这张脸心里便不舒服,笑容微敛,直接道:“这便要开席了,沈贵人还是不要四处走动罢。”
又吩咐身边女官,令乐师们弹琴奏乐,召众妃嫔入席。
沈珺悦垂眸,掩藏起眼中的笑意,贤夫人这安排再好不过了,她是正中下怀。
她站在一旁候着贤夫人与丽妃先进场,便转身对楚儿正色道:“贤夫人有令,我等不能不从,请转告昭媛娘娘,嫔妾宴后再给娘娘请安,只此刻......”
她歉然一笑,“实在是不能过去了,你也快些去通知娘娘入席罢。”说完点点头,便回身走人。
那翻飞的裙摆,在楚儿看来实在刺目,她张着嘴,却也知叫不回人了。
还未走回自家主子身边,楚儿已经被她冷冰冰的眼神冻得发颤。
见楚儿身后空无一人,上官飞雪冷声问:“人呢?”
楚儿硬着头皮解释道:“奴婢本已请了沈贵人过来了,只走到半路遇见贤夫人等,那边要开宴了,贤夫人便不令娘娘小主们再逛了。”
耳边听得阵阵召集宫妃入席的乐声,上官飞雪也知她并无虚言,只是心口堵着的这郁气,却怎么也咽不下。
既然她不爽快,那便收拾那让她不爽快的人罢。
上官飞雪对楚儿道:“你去寻吕嬷嬷,告诉她宴上给那沈贵人上螃蟹时小心着些,可不要让那尖利的蟹腿划伤沈贵人的脸面。”
楚儿悚然一惊,“可,皇上也会来!”
便是因为皇上也会来,她才更要这么做,皇上眼中的第一美人,必须是她!别人,便是再美,也别想越过她。
上官飞雪盯着楚儿,一字一句道:“不要再让本宫失望。”
楚儿在她的眼神逼视下,畏惧地低了头:“奴婢,这就去。”
宴上,主台上三个座,贤夫人与丽妃分坐左右,留了中间的座位给成徽帝。
见宫妃们都已入座来齐,贤夫人便吩咐女官道:“开席。”
一声令下,乐师们奏乐的动作一变,听到大家耳中的已换了另一首欢快的节日音乐。
贤夫人持着酒盏离座,站到主台中央,其他宫妃们见状忙也拈起酒杯站起。
“中秋月圆夜,共度佳节时,此团圆的日子,阖宫姐妹同聚于此,是皇上的恩德,亦是姐妹们的缘分,今夜,本宫便代后宫姐妹们,祝祷我大盛家家户户团圆,百姓长长久久圆满,请众位妹妹,共饮此杯~!”贤夫人语罢,便将酒盏放于唇边,抬头饮尽。
满宫的后妃们便也同声道:“如娘娘所愿~!”然后便一个个喝尽了杯中酒。
沈珺悦自上回在避暑山庄不过两杯葡萄酒便醉得人事不知之后,心中早已打定滴酒不沾的主意,更何况在这宫中,行差踏错一步都不行的地方,便更要小心行事了。
她借着宽袖遮掩,修颈微仰摆出饮酒的样子,却连杯沿都并未碰到。放下时拿藏在袖中的帕子将杯口一裹,那酒液便尽数浸在了帕子上。
沈珺悦与玉璧交换了一个眼神,她手中的帕子便“不小心”掉落在了地上,而玉璧则眼疾手快地捡起来,将那脏了的帕子塞入袖袋中,又给沈珺悦换了一个干净的帕子。
主台上贤夫人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又对其他妃嫔道:“都是甜香适口的果酒,醉不了人,众位妹妹不妨品一品。”
其他人便也有凑趣的,龘又倒满了一杯酒去敬那贤夫人,有这黄汤助兴,场面便立时热闹了起来。
席面的菜式如流水般一道道地呈了上来,沈珺悦不去凑那敬酒的热闹,只提起筷子夹那卖相便可口的小点心吃。不管别人怎么说的不醉人,酒这东西沈珺悦都是坚决不再碰的,她可再也不敢小看那劳什子果酒了。
上过一轮前菜,便要上主菜了,又听贤夫人在上面道,今晚的螃蟹是从江浙地区上贡的,膳房为了今晚的宮宴挑的都是最好的一批,那螃蟹又是如何肉厚肥嫩,味美色香。听着她的话,沈珺悦这吃货想到那黄多油满的大闸蟹,不觉也期待起来。
在螃蟹之前,又上了一道汤羹,端汤时沈珺悦注意到宫妃们或隐晦或明显的避让动作,想到这泼汤溅水的皆是宫斗常见项目,不由也在心中暗自警惕。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合一,感谢读者“下次想出个男孩纸”、“更好”投的地雷,感谢“下次想出个男孩纸”灌溉的6瓶营养液,感谢鼓励的评论,阿喵会继续加油哒!
第60章 宫宴[下]
一盅盅冒着热气的汤羹放置在托盘之上,由鱼贯而入的一个个宫女依次呈上来,轮到沈珺悦这一桌时,端着托盘的宫女只看她那腰身便知不是个体弱的,果然呈汤的时候也是手稳盘也正,一盅汤羹稳稳当当地放置到沈珺悦面前的桌上。
这一道汤羹上完了,场面还是很和谐,眼瞅着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沈珺悦也暗自松了口气。汤汤水水的,最为麻烦,碰到了就得退席更衣什么的,这里头可操作性又更大了。
上头贤夫人又说话了:“螃蟹虽鲜甜味美,但毕竟是寒凉之物,吃之前最好便是用些热汤羹先暖一暖,这是本宫让膳房做的金丝羹,妹妹们都尝一尝。”
今晚的她跟皇后也不差什么了,摆出女主人的款,大气地招呼手底下一众妃妾,而台下众人亦无有不从。
沈珺悦也拿起勺子,这金丝羹颜色金黄,看着有些像浓浓的鸡蛋汤,只不知道下了多少材料又怎么做的,入口却没有鸡蛋的腥气,反而醇美浓滑,齿颊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