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亲王亦附和道:“皇上所言甚是,既知有此人,理该论功行赏才是。”
盛临煊点点头,“那便烦劳监正告知朕,此人是谁,又身在何处。”
监正拱手道:“回皇上,此人所在方位臣等早已推算出来,只是要知道是何人,臣等还需观其面相,度其手纹,方能最终确定。”
“无妨,既已知其位,这便前往罢。”说罢又对其他人道:“诸位卿家便也随同朕而去。”
“臣等遵旨——”他们也实在好奇,这福运深厚之人到底所谓何人。
于是留下李荣与许湛麒处理景瑞宫中诸事,盛临煊领着朝臣自去寻那位鸿运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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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监正指引方位,众人随行。
当众人走到宸福宫门外,监正说出“便是此地”的话时,盛临煊眼中飞快闪过一丝笑意。
只是面上却不露分毫,他冲李保抬抬下巴,李保便忙上前拍门。
福禄领着两个小太监亲自前来开门,才打开大门见着来人,便忙跪下大声通报道:“皇上驾到——”
聚在主殿内的众人闻声皆是一惊,沈珺悦忙放下手中的绣绷子,带着阖宫之人迎出门来。
乍一见到盛临煊及其身后的好几位陌生朝臣,沈珺悦心中也难免有些惊讶,只是她还记得盛临煊对她说过的话,让她“如常行事”,于是便端正面色,上前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
盛临煊叫起她后,又问她:“宸福宫中所有人可都在?”
沈珺悦低首垂眸道:“回皇上,除去两个小太监,其他人俱在。”
“嗯,”盛临煊点点头,又回头对监正道:“劳监正看看,那人,可在其中?”
监正领旨上前,又招来其手下的五官保章正,两人从站在最后面的宫人一个个面相看过来,偶尔还让他们伸出手掌,观察他们的掌纹。
只是二十名宫人全部看完,两人对视一眼,仍是摇头。监正上前道:“皇上,这些人皆非那鸿运之人。”
沈珺悦一直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不意盛临煊忽然指一指她问那监正道:“朕的纯昭仪,监正还未看过吧?”
那监正忙拱手道:“微臣不敢冒犯娘娘......”
盛临煊一摆手,道:“无妨,此乃忠君之事,算不得冒犯,有朕在此,你便看一看纯昭仪的面相罢。”
于是那监正便转而朝沈珺悦拱手作揖道:“如此,微臣斗胆,请娘娘抬头目视前方。”
沈珺悦便抬起头来。
监正目光一颤,只觉此女面若春花,色若秋华,委实生的一副好相貌。不过匆匆一眼,监正便垂下眼帘,又恭敬道:“请娘娘出示掌心。”
沈珺悦便又默默照做。
掌中纹路清晰而不乱,命宫圆润,寿线绵长而流畅,确乃福寿深厚的好相。
监正朝沈珺悦深深一揖,“娘娘乃天生鸿运之人,居于君侧,是我皇之福,更乃我大盛之幸!”
又转向成徽帝道:“禀皇上,纯昭仪娘娘,便是那鸿运之人!”
沈珺悦眼睫翕动,目光不受控地朝盛临煊飘去,“鸿运之人”?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恰盛临煊也看向她,眼神幽深,唇边亦噙着一丝笑意,忽而朗声道:“此便为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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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盛临煊带着朝臣离开宸福宫,沈珺悦尚还回不过神来,不太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明白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愣愣地回到殿内,又听福禄道:“娘娘,好似外头的御林军都撤离了。”
不一会儿,早上便被派出去内务府领东西的两个小太监也回来了,朝福禄哭诉他们在路上便遇到了御林军,才知宫中戒严,他们被控制在原地不能走动,硬是被扣留了一个多时辰才能回来。
知道戒严令解除,玉璧便第一个又探头探脑地要出去打听消息。沈珺悦此刻心中满是疑问,也十分想知道今日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此也便由着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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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临煊带着众人回到前朝,后宫宫门关闭,候在外宫门的百官只观成徽帝面色,却看不出丝毫端倪。
而六部尚书则皆垂眸噤声,亦没透出丁点信息。
众人心中揣着各种猜测、疑虑回到朝会,盛临煊高坐金銮殿上龙椅,命礼部尚书许和儒将今日之事与众臣道来,其余人才知以巫蛊厌胜之术诅咒皇上的,竟有可能是两广总督之女、当今后宫之中位份仅次于皇后的贤夫人。
举朝哗然。众臣很是想不通这贤夫人怎么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而盛临煊在朝堂之上也同样对此次所查结果深表痛心。
但是事情发展至此,贤夫人无故与否谁都不敢多言,成徽帝下令,接下去便是要查明那人偶的来历。
而景瑞宫中所有人已经都被带入慎刑司,贤夫人则被带往宗人府拘禁。此事由宗人府宗令及六部尚书随同成徽帝亲入后宫所查,那厌胜之物又是从景瑞宫中现场翻出,所有人心中明白,贤夫人此番便是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至于出了贤夫人的魏家,盛临煊当朝便颁发天子谕令,八百里加急送往两广总督府,命魏雄安即刻卸职入京觐见,而京城魏家也即刻派兵软禁起来。
涉及如此祸事,在朝堂之上更是无一人敢出面求情。且不说成徽帝已经给魏家留了颜面,魏雄安并非被押解进京,说明皇帝心中还留有余地,众人虽不是十分猜得透成徽帝的心思,但也觉得此时若出言相帮,说不定便弄巧成拙。
早朝的大动作,后宫中的大阵仗,如今自然已经不再是秘密,宫中上下从主子到奴才很快便打听清楚来龙去脉,且都吓得不轻。
沈珺悦也才明白,前一晚盛临煊口中轻飘飘的“违反禁忌”一事,竟然是指有人使用巫蛊厌胜之术诅咒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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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狗咬狗
亏他还那样沉得住气!
沈珺悦一时之间不知是该担心好还是气他好,还有围绕着自己那“鸿运之人”的谜团至今也仍未解开。
后宫之人如今面上讳莫如深,背地里高谈阔论的都是贤夫人意图诅咒谋害皇上之事,与她相关的流言倒是没有。
在听玉璧压低声音说到:“都说贤夫人是因被剥夺了掌宫之权便暗恨了皇上,因此才使出那样的手段。”
玉环与染紫都露出“她怎么这样可怕”的表情,天慧则面无表情地别开脸去,沈珺悦瞥了天慧一眼,自己心中却也根本不信贤夫人真会做出这样的事。
虽然她对贤夫人并不熟悉也不了解,可她总觉得以贤夫人多年来稳居皇后之下第一人位置的智商,怎么也不会忽然犯蠢;还有便是贤夫人即便真对皇上有怨念,却哪来的胆量真敢做这样的事情。
即便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沈珺悦都知道以巫蛊厌胜之术诅咒帝王是何等重罪,若施术之人被查出,不止她个人,便是她的家族、亲朋,兴许都会为她所连累,跌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件事意味着什么,贤夫人不可能不明。
沈珺悦的猜测没错,贤夫人很清楚这事一旦定罪在她头上,她个人、家族将遭受什么,所以她在宗人府狱中极力喊冤,根本不承认那巫蛊娃娃出自她手。
提审时更是赌咒发誓,哭诉她并不知情。
当日散朝后,遵成徽帝旨意,宗令豫亲王便联同慎刑司掌印女官并掌司内侍,以及乾泰宫大总管李荣,三堂坐镇,提审景瑞宫中众人。
成徽帝离开景瑞宫后,太监们初时还算守礼,李荣出面请她跟着往宗人府去,可是贤夫人那时已醒悟过来,只说要见皇上并不愿前往,所以最终还是太监们动了粗将她抓来。
宗人府狱内,贤夫人委顿于监房地上,愣愣地看着墙角发呆,不懂自己怎么就到了这里来。
因近日都在自己宫中抄写后妃规册,贤夫人便没有什么心情打扮自己,今日的穿戴也都以简单舒适为主,半日间遭逢剧变,与太监拉扯时衣衫零落皱巴,发散鬓乱,倒也透出几分哀凄来。
她被提出来时尚且力求镇定,想要与堂上之人好好分说,结果刚一照面,听豫亲王念出成徽帝“褫夺魏氏一品夫人位份”的旨意时,她便几乎昏厥过去。
其实提审她不过是走个过场,为保持皇家体面,又不可能对她用刑,而指望她自己招认更是不可能的。
魏蔓蔓全程只哭喊着——
“本宫是冤枉的!”
“本宫没有做!”
“那是有人害我!”
问出的问题她皆没有实质的回答,李荣看一看上首面色凝重的豫亲王,便挥挥手让人将她带下去。
那刻了镇魂咒的木盒与人偶皆被摆在刑讯室中间,等待着指认之人出现。
魏蔓蔓是没有受罪,可她手下人就不一样了,伺候她的宫人都被押送过来,丁香、杜鹃这两个贴身大宫女首当其冲,两人被提上来后只跪着流泪,问什么都只知摇头喊冤,一点实在话都说不出来。
慎刑司掌司内侍见此便进言道:“这些人,嘴硬得很,想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罢,还是要给她们点厉害瞧瞧的。”
豫亲王只犹豫片刻便同意了。
于是丁香杜鹃便被拖下去,施拶指之刑。纤纤十指被套入夹板之间,太监们猛然用力拉扯收紧,两个姑娘便爆发出痛苦的尖叫与哀嚎。
十指痛归心,两人很快便相继晕了过去。
其他宫人挤作一团,已经被这场面吓懵了。那掌司内侍却又指了指他们道:“这不是还有呢么,总有受不住刑罚招供的。”
果是重刑之下必有懦夫,有一个小太监哆哆嗦嗦道:“奴才有一日起夜,好似见着娘娘身边人鬼鬼祟祟地拿着什么东西往前院那处去,别的奴才真的便不知道了。”
这供招的也无甚价值,那掌司内侍眼睛扫过一众宫人,阴阴笑道:“趁着现在有知道什么的便尽早说了,若不然,待会儿怕是你们想说也说不出了~”
有一个小宫女跪倒在地上哭哭啼啼道:“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奴婢有话说!奴婢曾见过那盒子的!”
堂上几人闻言面色一整,豫亲王身子前倾,沉声问道:“你说的,可是这装了人偶的木盒子?”
那小宫女被带出来跪在中央,离着那放了木盒与人偶的桌子不过一臂远,她盯着那盒子紧张道:“见过的,是见过的,可是、是康贵嫔,奴婢看到是康贵嫔将那盒子给了我们娘娘的......”
康贵嫔?!不想这一问竟又牵扯出另一位宫妃来,豫亲王面色愈加难看,其他三人也坐正了身子。
那小宫女还在诉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神经质地瞪眼点头道:“是康贵嫔,是她,一定是她害了我们娘娘,请大人们明察,那真不是我们景瑞宫的东西啊!奴婢亲眼所见,句句属实啊!”
大概是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她激动起来,极力想要说服堂上的主审们。
事关重大,不管这小宫女说的是真是假,都不能等闲视之。豫亲王转向李荣道:“李总管,你看这......”
李荣站起来道:“王爷与诸位这边审着,咱家这便将此事禀报皇上。”说完便朝其他几人拱拱手,退出了审讯室。
他这边出去面见成徽帝,很快出来又带着一拨人进了后宫,直向储芳宫而去。
后宫之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刚经历了御林军戒严解除才出来互相走动打听消息的人们便又遇见了这个阵势。
幸好这一回没有撵人也没有扣留,李荣领着那帮内侍匆匆而过,并不理会闲杂人等。
惊魂未定的后宫众人见今日之事好似尚未结束,便有那胆大的宫人按捺不住好奇之心,远远缀在李荣这些人身后,想观一观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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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储芳宫中,康贵嫔在听潮汐说今日之事竟是全因贤夫人使用禁忌之术诅咒皇上引起时,也是极难相信。
“千真万确啊娘娘,是皇上带着几位大人亲入后宫查办,眼下贤夫人已经被关入宗人府,伺候的宫人亦被慎刑司带走,如今整个景瑞宫已经空了。”
康贵嫔扶着桌子慢慢地坐下,脸上神色晦涩,还待再说些什么,忽然宫门处传来一阵喧哗,她抬眸看去,撞见两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跌了进来,“娘娘!外头来人——”
他话未说完,康贵嫔却已见到出现在外面院中的李荣等人了。她眼皮又是一阵急跳,那种不祥的预感至此达到了顶峰。
李荣命人制住康贵嫔及其手下宫人,自己则领着几个小太监在康贵嫔所居正殿亲自进行严密的搜查,住储芳宫东西偏殿的两个小妃嫔隐在门后偷偷看着,亲眼瞧见乾泰宫大总管李荣及手下太监在正殿里捧出了几样东西。
紧接着,康贵嫔便继贤夫人之后,亦被“请”入宗人府调查,正殿的所有宫人也被一并带走。
宗人府内,李荣将搜出的那些东西与那木盒人偶摆在一处,经专人查验,证实那康贵嫔小佛堂中找到的一对香木笅杯与那人型木偶用料相同,且观其纹理,似乎出自同一快木料。除此之外,康贵嫔小佛堂中还搜找到一些诡异的符咒。
新的物证以及康贵嫔来时,魏蔓蔓同时也被带到堂上,听罢审讯官员对证物的陈述,她死死地盯住康贵嫔,那仇恨的眼神,似恨不得将她咬下块肉来。
“是你......是你这贱人陷害本宫,是不是!”若非被人制住,魏蔓蔓早就冲上前去了。
可是康贵嫔却根本听不进贤夫人所说,在审讯官句句指向她时便当场崩溃了。那香木笅杯怎么会与那木盒出自一块木料,还有那些符咒,她不过是为求静心安神!便其中有几张夹杂了她私心不同些的,也只不过是求得良人回转姻缘圆满的许愿符罢了。
康贵嫔声嘶力竭的自辩毫无用处,那香木笅杯等物乃她从宫外托其奶嬷嬷的儿子从一仙姑处所得,这从宫外夹带进来的东西,没有经过查验,那到底进来的是什么,便谁也说不清。
魏蔓蔓原本自身脱罪无望,此时因康贵嫔反倒有了一丝曙光,她心底深处未必真的便相信那一切是康贵嫔所做,但是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