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你家里有人在北京吗?”霍崇禹佯作无意问。
陈洛如摇摇头,仔细一想,又点点头:“我嫁到北京了。”
第82章 本文独发晋江文学城
碧蓝的天空下,浮云悠悠, 沙鸥点点。
和煦的阳光照耀着浅水湾粼粼的波光, 温吞的海浪卷起雪白的浪花, 轻轻拍打着长滩细沙。清爽的海风沿着缓坡徐徐攀升, 参差斑驳的棕榈树影摇曳生姿。
今日天气晴,少云, 多风。
然而霍崇禹的内心, 却是乌云密布、狂风大作。
陈洛如已婚的事实给了霍崇禹当头一棒,连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你、你你……结、结婚了?”
短短二十四小时内, 他经历了大喜大悲。
他像是一艘在狂风暴雨里行驶的小船, 先被高高抛起, 又被狠狠拍下, 这下彻底触礁沉没了。
陈洛如自知英年早婚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便说道:“我也不想的, 可是我家里人……”
桂花同载酒,诗歌趁年华。
年轻的同龄人都在恣意享受大好时光,高傲如她竟早早结了婚,若是被以前那些交恶的女同学知道,肯定要笑话她。
不知道的, 还以为陈洛如“恨嫁”呢。
同是上流阶级的人,霍崇禹一听就明白了——陈洛如是被家里安排联姻了。
难怪她这段时间淡出了朋友圈, 原来是嫁人了。
陈洛如毕业才没多久, 恐怕结婚也就是最近的事。
霍崇禹懊悔不已, 早知道这样, 就先下手为强了。
霍崇禹端起柠檬红茶,竭尽全力克制住汹涌澎湃的思绪,强作淡定地说了一句:“新婚快乐。”
说完之后,氛围倏然间变得古怪。
陈洛如沉默地拿起一只草莓果塔,张开红唇咬了一口,留下月牙形的缺口。
哎,哪里是新婚哦,她跟孟见琛都是四年的老夫老妻了,陈洛如越想越羞耻。
霍崇禹想打听打听她老公是什么人,又怕陈洛如觉得他唐突,于是便拐着弯问了句:“你丈夫对你怎么样?”
陈洛如含糊其辞道:“还行。”
言语里没有丝毫的喜悦和幸福,仿佛说一句“还行”,已经是对她丈夫天大的赞美了。
“你回香港,他没一起过来么?”霍崇禹又问。
“他忙,没空。”陈洛如答道。
霍崇禹不禁有点儿生气,陈洛如到底是嫁给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才让曾经明媚娇美的少女变成今日这般苦大仇深的模样。
陈洛如在霍崇禹心目中,一直是缪斯女神般的存在。
他记得,中学交响乐会上,陈洛如穿一袭白色曳地长裙,在舞台的角落里弹奏竖琴。她画了演出的舞台妆,眼底有闪亮的贴片,金色的灯光下,她整张脸熠熠生辉,周身仿佛环绕着一层朦胧的仙气。
竖琴不是交响乐队的主角,可一场音乐会听下来,陈洛如是他眼中唯一的风景。
香港不像内地,学校对学生们谈恋爱持开放态度。
当时霍崇禹动过追求她的心思,可无奈他的好朋友早已先行一步。
于是霍崇禹只能将这份喜欢埋藏在心底,可直到陈洛如动身前往英国,他好朋友都没追上。
眼下正是绝佳的机会,可谁知又被人捷足先登了!
这次更惨,陈洛如竟然都嫁为人丨妻了!
陈洛如不知道霍崇禹心里这些弯弯绕绕,她只当他是普通老同学。
中学阶段的陈洛如,外表纯良无辜,内心柔软敏感。她长得漂亮,吸引许多男同学的目光,与此相伴的是同校女生的嫉恨。
她们在背地里嘲笑她是假香港人,还骂她狐狸精装小白兔。
陈洛如不愿理会这些乌七八糟的说法,于是那些女同学又说她故意扮高冷。
其实陈洛如既没有男同学想得那么好,也没有女同学想得那么坏。
她在外人面前展现出来的都是小心翼翼伪装好的外人格,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她才会肆无忌惮地暴露出她的里人格。
离开香港去英国后,那里包容性更强,陈洛如不必整日谨小慎微,性格愈发开朗自信。
两人一时无话,霍崇禹喝了两口红茶,放下茶杯说道:“你稍等一下,我回房间给你拿东西。”
“嗯,好。”陈洛如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霍崇禹心里有事,恍恍惚惚地走到楼梯口。
他没注意到有人从楼梯上下来,结结实实被撞了一下。
“怎么回事?冒冒失失的。”是一道慵懒磁性的男嗓,陈洛如不禁偏过头去查看情况。
只见来人是个约莫三十岁上下的男人,他两腮稍薄,嘴唇轻抿。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藏着一双典型的丹凤眼,目光游离且淡漠。
他穿一身正式的黑西装,领带上的图样却略显花哨。
他手里拿一副手套,尚未来得及戴,陈洛如猜测他也许是要去和女人约会。
“大哥。”霍崇禹停下脚步叫了他一声。
霍家有三儿一女,大哥叫霍崇尧,二哥叫霍崇舜,老幺就是霍崇禹了。
霍崇尧注意到阳台处的陈洛如,问了霍崇禹一句:“这就是你同学?”
“啊,是的。”霍崇禹点头。
陈洛如浅浅一抬身,向他示意。
霍崇尧丢下一句“跟你同学好好叙旧”,便往玄关方向走。
陈洛如的目光追随着这个男人,总觉得他有点儿面善。
可乍一想,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里怎么还有个孩子?”霍崇尧冷不丁又冒出一句。
陈洛如一瞧,礼礼正抱着变形金刚坐在地上,大眼瞪小眼地跟霍崇尧对视。
察觉到礼礼似乎挡了人家的道儿,陈洛如赶忙从餐桌那里赶来,将礼礼从地上抱起来。
“你同学都有这么大的孩子了?”霍崇尧看向霍崇禹,言语里有点儿看好戏的意思。
“是她姐姐的孩子,不是她的。”霍崇禹比陈洛如还着急,赶忙替她澄清。
“礼礼乖,跟小姨过来,不要挡着叔叔。”陈洛如一边哄礼礼一边向霍崇尧赔礼道歉,“抱歉,孩子小,不懂事。”
陈洛如想把礼礼带到一边,可礼礼的两只脚像是钉在地上一般,怎么都不肯挪动步子。
“礼礼?”陈洛如蹲下身去看礼礼。
这么一瞧,可把陈洛如整懵了。
她看了一眼礼礼,又看了一眼霍崇尧。
这、这这两人怎么长得那么像啊?
尤其是眉毛和嘴唇,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礼礼并没有意识到眼前这个叔叔跟自己长得有点儿像,他只不过是看这个男人看得有点入迷罢了——礼礼年纪虽小,骨子里却带点儿自恋的基因,也不知是遗传自谁的。
虽然小姨夫也长得好看,但是小姨夫总对他摆出一张臭脸,所以礼礼不敢看他。
霍崇尧正饶有兴味地打量着礼礼,管家走过来,“大少爷,车已备好,您快出发,别让梁小姐等急了。”
他将手套收入口袋,慢条斯理地说道,“来了。”
直到霍崇尧离开,礼礼还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背影。
霍崇禹也发现这孩子跟他大哥有几分相像,便和陈洛如开了个玩笑:“你姐夫是不是跟我大哥长得有点儿像啊?哈哈哈。”
陈洛如:“……”
她对此无法评价,她倒是想知道她姐夫长什么样子呢,可惜她不知道。
她不方便对霍崇禹说,礼礼没有爸爸。这事儿陈家一直对外遮遮掩掩,不敢开诚布公,陈洛如不会主动跟外人提起。
两人回到餐桌上,霍崇禹将那盘保存已久的专辑递给陈洛如。
“谢谢。”陈洛如接了过来。
专辑封面上赫然写了“To Christina”的英文大字,下方还有一个潦草的英文签名,的确出自于她曾经喜欢过的那名女歌手。
虽说陈洛如对她的热情已经像潮水一般退却了,但这份人情却是沉甸甸的。
霍崇禹打算跟陈洛如换个话题,恰巧礼礼在一旁,他便问道:“你姐姐嫁的是孟家那个?”
当初孟陈两家联姻,商界多多少少都有耳闻,况且这些年孟陈两家合作紧密,在香港亦有业务。
可说来说去,都说是孟家的太子爷娶了陈家的女儿,也没提是哪个女儿。
陈洛如将专辑收入包中,不知该怎么跟霍崇禹解释。
哎,她姐没嫁,嫁的是她。
“没有啦。”陈洛如讪讪道。
“你家和孟家不是联姻多年了么?”霍崇禹问。
“他跟我姐……”陈洛如拿捏着话,“吹了。”
“吹了?”
“嗯,吹了。”
霍崇禹不禁奇怪,这婚事吹了,孟家为何还与陈家联系如此紧密。
“那你姐夫是什么人?”霍崇禹问,“我认识吗?”
商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陈洛如姐姐嫁得肯定不会差,就算他没见过,听也该听说过。
“这个……”陈洛如编不下去了,她发现人是不能撒谎的,一旦撒了一个谎,就得再撒一百个谎去圆。
她还没撒谎,就已经露馅了。
“实话跟你说了吧,”陈洛如看在霍崇禹送她签名专辑的份上,只得向他解释清楚,“孟见琛娶的是我……”
霍崇禹以为陈洛如还有下文,比如“我表姐”、“我堂姐”、“我小姑”等一系列说法,没想到她说了个“我”就停住了。
空气瞬间凝固。
霍崇禹万万没想到,陈洛如的丈夫竟然是孟家太子爷。
这、这尼玛,要说这不是个好归宿,那是睁眼说瞎话。
霍崇禹以为自己记忆出了偏差,再次跟陈洛如确认:“可我记得他不是跟你姐……”
“总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嫁给他了。”陈洛如提起这事,心底还是存了点小怨气。
霍崇禹的目光在陈洛如脸上停留片刻,大致猜想出了事实——陈洛如出于某种万般无奈的理由,被迫与孟见琛成婚。
强扭的瓜不甜,看她这委屈的模样,婚后肯定过得不幸福。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陈洛如葬送在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里。
他要拯救他的缪斯女神!
第83章 本文独发晋江文学城
茶具里的红茶渐渐凉了, 描金的瓷器边缘捕捉到一缕太阳的光辉。
陈洛如和霍崇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她兴致不大高, 一只手撑着下巴, 眼神往阳台外飘。
远处的棕榈树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影, 海浪退潮, 一只孤单的海螺被遗忘在沙滩上。
门口有汽车熄火的声音,方才出门约会的霍崇尧从一辆黑色库里南里走出来——依旧戴着那条红底花纹的领带。
陈洛如瞥了眼右手的宝玑那不勒斯王后腕表,镂空蓝钢指针将将停在“4”和“5”的正中间。
她正纳闷这人为何回来得如此之快, 霍崇尧已经进了门。
霍崇禹拿来一副国际象棋盘,他打算跟陈洛如玩棋。见霍崇尧匆匆回家,不禁问道:“大哥,你不是刚走吗,怎么就回来了?”
“不去了, ”霍崇尧坐上沙发,将金丝眼镜摘下来, 用一块眼镜布慢慢擦拭着, “那女人太晦气。”
“难道今日恒指又暴跌?”霍崇禹挠了挠头,前两天恒生指数不是刚冲上三万点么, 他大哥赚得盆满钵满,怎么今日又说“晦气”了。
他大哥这人性情难测——倒也说不上古怪,只是他这人特别关注“运气”这样捉摸不定的玄学。
霍崇尧常年打红领带,就是因为红色代表“涨”。他还爱穿红内裤, 对他来说, 年年都是本命年。关系到股市涨跌, 迷信一点也无可厚非——就像大陆高考生要穿紫色内裤一样,因为“紫腚(指定)能赢”。
与之相对应的,霍崇尧最讨厌的颜色是绿色,他连青菜都很少吃,是个狠人。
香港是个神奇的地方,科技在这片土地上发展得欣欣向荣,也动摇不了迷信的根深蒂固。
温莎大厦狐仙事件甚嚣尘上,灵异传闻布满大街小巷,风水大师个个传得神乎其神。
“我的汽车爆胎了,”霍崇尧说道,“都是因为她。”
“汽车爆胎关梁小姐什么事?”霍崇禹问,梁小姐是梁家成先生的千金,两家人有意撮合,八字属相什么的早就找风水先生看过了,合得不能再合。
今日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好歹也该给对方一个面子吧?他大哥怎么说不去就不去了。
“怎么没关系了?”霍崇尧振振有词,“如果不是要去见她,汽车不会爆胎。”
“大哥你这话就不对了,”霍崇禹说道,“你的车胎今天不爆,明天或者后天可能也会爆。迟早要爆胎,为什么要怪梁小姐?”
“那你说为什么它偏偏是今天爆胎而不是明天或者后天呢?”霍崇尧反问道,“还不是因为今天我要去见她,而她太晦气。”
霍崇禹:“……”
好吧,他大哥说得好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
“何况爆胎这事,影响很不好。”霍崇尧将眼镜重新架回鼻梁上。
“这能有什么影响?”霍崇禹想不通,多大点儿事啊,换个备用车胎就完事了。
“这意味着我可能爆仓。”霍崇尧解释道。
爆仓是指亏损大于投资账户中的保证金,这对炒股炒汇炒期货的人而言,绝不是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