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秋找了半天也没在这裙子上找到适合佩刀的地方,最后只能放弃。颇为扯着裙角无奈道:“这衣服可真不方便。”
她一扯裙角,陆小凤才发现他没有穿鞋子。他也不去问风秋为何光了脚了,连让她坐下,有些无奈道:“你光着脚走回来的?伤口可不少。”
风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平夏城的官道虽也是青石板铺成的,但上头细小的沙砾石子还是不少。另外她后来直接跳上了房顶,忙着赶路,踩上一两个碎瓦片几乎是避不开的事。
好在这些伤口都不深,就算是流血也很快就止住了。
风秋看了一眼自己的脚,瞧着挺吓人的,其实也并没有很疼。
她对陆小凤道:“没事,过会儿我洗洗就行了。”
陆小凤听到这话差点说不出话,好半晌才找回了语言,瞧着风秋道:“我现在算是明白你怎么能和西门做成朋友的了。”
“西门不像个男人,你也不像个女人!”
风秋:“……”怎么回事,咱们俩不是说好了只笑西门吹雪的吗?你怎么突然就带上了我。
风秋不太高兴,她抬眸凝视陆小凤,放轻了声音道:“我哪里不像?”
陆小凤这次分毫不为所动,他指着风秋的脚道:“我得给你找个大夫来,回头你七哥哥要是知道我怎么照顾你,我非被他不着痕迹的说教。你坐下吧!”
风秋:“我也不想留疤呀,是出紧急。大夫是不是夸张了点,咱们和府里的人讨些药就是了。”
陆小凤正要在说什么,房门却被敲响。
陆小凤去开了门,门外正是端着一盆水的鸿雁。
这名回鹘姑娘殷切地往门里瞧,陆小凤一见她怀里的东西就什么都懂了。他侧身让开来,同时忍不住抱怨道:“怎么连女人都好像特别喜欢你?”
风秋瞧见了鸿雁,她一边温柔地笑了,一边毫不留情道:“女人宁可喜欢我都没喜欢你,你不该自我检讨一下吗?或许有天你还能遇见喜欢西门都不喜欢你的。”
陆小凤表情一下古怪了起来。他看了风秋好一会儿,真的很想问“那我和西门你比较喜欢谁”。但这样的问题问出来又好像很有歧异,有些怪怪的。他只是想试探风秋对西门的态度——毕竟西门吹雪的朋友可太少了,风秋更是他唯一有些交情、愿意靠近的女性——可没有半点旁的意思。
陆小凤:为朋友做到这种程度,我真是太伟大了。
有鸿雁来,陆小凤也就不再提找大夫的事情了。他避了出去。
风秋在屋内清洗干净,上了药,也就顺便换回了原本的衣服。
她推开门,要送鸿雁出去,就瞧见陆小凤还在外头。
她和鸿雁说了声,鸿雁便自己走了,只是又指了指她放在桌上的药。风秋笑着颔首:“我知道,会记得用的。”
鸿雁对她很信任,点了点头也就走了。
鸿雁走了,陆小凤才问:“是小侯爷送来的药?”
风秋点了点头:“我托鸿雁道谢了。”
陆小凤:”你看起来对小侯爷很不信任。”
风秋没好气道:“女真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他根本是在拿整支随赐队伍才冒险。”
陆小凤道:“或许小侯爷有别的计划。更何况我们还可以请平夏军护送一程?”
风秋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军令,平夏军最多只会给我们一支小队,而这支小队方应看一定会带上。我也不担心这个,我担心的是他心里的盘算是不是要‘误杀夏使’。如果西夏前来迎接的使臣死在了两方的交战中,他只要杀了女真的骑兵,就能将这个帽子扣死在他们的头上。”
陆小凤道:“你既然猜到,那又有哪里觉得不妥当?”
风秋问陆小凤:“太危险了。”她双眸清亮:“我并不怕死,但这事牵扯国策,牵扯到大李。稍有不慎,就会反而被他方所制——来的人可是完颜阿骨打,如果他怀着与方应看一样的想法,只杀西夏使臣,反扣我们一顶帽子呢?”
“——我们的队伍,可跑不过轻车简行的女真骑兵。”
陆小凤讶然,他沉吟:“确实有这个可能。”
风秋道:“这个可能方应看不可能想不到。但他执意如此,应该是想着,如果到了这一步,还能借这件事向大李发难吧。出使不利,大李无法独善其身。若是先是出使不利,他再力挽狂澜达成联盟的结果,那就是方小侯爷天赐英才,大李功高盲目了。”
陆小凤有些讶异:“反败为胜可不容易,将局面弄得这么糟糕,方应看真还有办法收拾起来吗?”
风秋虽不愿承认,却只能说:“我觉得他可以。”
她话音刚落,后方便传来的脚步声。她警惕的回身,就见方应看站在了不远处,好整以暇地瞧着她。
他慢声道:“多谢江姑娘抬举,我的确做的到。”
风秋面色微变。
方应看见了颇忍俊不禁,他说:“这么担心李无忌?我觉得你大可不必,他可被有些人称作‘恶鬼’,想要扳倒他没那么容易。”
风秋没有回答。
方应看温柔地看着风秋,他道:“看来明日出使,西夏使节的命,江姑娘是保定了。”
风秋颔首:“是。”
方应看道:“看来我必须换个办法。”
风秋看着他,忽而露了笑,她道:“不用。”
她笑着说:“若是小侯爷真是为了两方成仇,那么由他亲眼见证袭击了我们的女真人,更有利于您的发挥。我相信您可以说服他,甚至笼络他。”
方应看盯着风秋好一会儿,方才道:“我有些明白李无忌为什么送你来了。”
风秋斩钉截铁:“你不明白。”大李只是送我来找西门吹雪的!
方应看不置可否,他也不阻止风秋,好似风秋的决定于他的大局而言无关痛痒。他只是贴心地祝风秋休息好,便再守礼不过的离开了。
陆小凤旁观一切,问风秋:“他是不是没见过你拔刀?”
风秋道:“你该问有几个人真的见过我出手。红袖刀出鞘,留不下几条命。”
陆小凤感慨道:“西门吹雪见过,他后来还帮了你。”
风秋:“……你这么一提,咱们耽误多久下来了。”
陆小凤:“……”
他也沉默了,过了会儿,陆小凤道:“离了平夏城,咱们就行动起来吧。”
风秋也不太好意思了,她微微笑了笑:“好,不过有件事我还得请你帮个忙。”
陆小凤:“……?”
陆小凤:你一笑,我就感觉这事一定会非常的麻烦。
第二日清晨,岁赐的队伍如预计般地出发,而后就在与西夏使臣率领的队伍相遇的那一刻——
敌人如预计般而来!风秋即刻放出信号,岁赐的随军护卫也立刻迎战。
只可惜女真骑兵由擅马上作战,更擅长突围破阵!
岁赐队伍即便早有准备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风秋早有预计,便也如她先前说的一般,直接从抓起了西夏的使臣往自己的马背上一放,右手顺势便将腰后长刀拔出,眼见就要将人护着冲出重围!
方应看见状却也不拦。他有另外的计划。
如果说在知道完颜阿骨打出现前,方应看心中的第一选项是如风秋的说的那般,杀了西夏使臣给李无忌添点麻烦,在知道完颜阿骨打出现后,他的目的就变了。
——杀了完颜阿骨打!
没有什么利益,会比在这一刻杀了完颜阿骨打更大!
在朝内他的声望将达到顶点,而好不容易统一的女真部落也会崩成散沙,连同疲败的辽国一同会变成一处由人挑拣的宝库。如果他愿意——他甚至能接机在辽建立起自己的势力!
所有人兵刃相交,连风秋都加入了战斗。只有方应看执血河剑,目光在战局中飞快的搜索着。
他知道这些人里一定有完颜阿骨打!
而他也找到了!
血河出鞘,剑飞如风。
方应看的确是天才,不管他行事有多冷酷,也不管他心中到底如何作想。至少在这一刻,在他的剑下,他是这 江湖悬在高空寥寥无几的几颗孤星之一。
他的剑锋是难以形容的利,他手中的血河剑更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宝器!
完颜阿骨打的命已在方应看的手里!
这把剑撞上了一病通体漆黑的长枪!
神兵相交的刺耳声在一刹那几乎要刺破所有人的耳膜——
风秋下意识向刀锋交接处看去,出人意料的一幕出现了。
方应看面色如常,完颜阿骨打神色惊骇。
但下一刻,方应看嘴角溢出了鲜血,他弃马急退,只差那么一点,那把乌黑的枪尖就要捅进他的咽喉里!
枪尖与他的皮肤擦过。
女真的骑兵们爆发出了极高的士气。一轮交战下,他们也发现这只队伍里的核心就是方应看。所有的骑兵都向他一人不管不顾的攻去,风秋听到了细微的声音,她往后一看——
那些女真的骑兵远比他们在城中瞧见的多,城外竟然还有埋伏着的弓箭手!
风秋的瞳孔猛地紧缩!
她大喝道:“方应看!!”
她昨日只顾着想方应看的目的,却忘了一件事——女真的骑兵比他们更早的到了平夏城!
他们既然早到了,怎么会毫无动作,坐以待毙!他们已经知道岁赐的使臣发现了他们,为什么还敢按原计划出击?
女真怎么可能没有后手!李无忌和她提过的,完颜阿骨打是个极可怕的对手!
方应看精神一紧,挥剑斩断箭羽。然而他略一停滞,完颜阿骨打那柄乌色的长枪便随之而来!
这是真正的生死一刻!
方应看瞳孔紧缩,他已做好准备!
可就在这时,他却又听见了声音。
传说了,割鹿刀在与主人心意相通时,会有不可思议的景象出现。
方应看没有见过割鹿刀的原本的模样,但这一刻他却似听见了刀锋的威啸。
那时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让他甚至有些期待起之后会发生什么,为此不惜再多等一会儿。
是一把碧青色的长刀——斜海浪波涌之势,破空直刺而来!
昔年神兵,撼地一击!
完颜阿骨打摄于神兵之力,不得不退后散步,而就这一退,一匹马斜冲而来,擦过他的枪柄,便直冲方应看而去——
那速度快的完颜阿骨打甚至看不清马背上的人。
等他瞧清了,地上只有一柄插入地面半截的长刀,以及一匹空无一人的马。
众人正欲追击,只听身后马蹄阵阵。众人回头一看,只见黑甲军队袭来,而领头者,正是昨日偷了他金牌的陆小凤!
陆小凤竟没有跟着一柄出使。
他竟是一直在城中等着,一见风秋信号,便直接随军冲出!
完颜阿骨打见状,当机立断:“追那两个使臣,走!”
女真骑兵极速,二话不说便追着风秋他们离开的方向奔去,再不理会剩余的骑兵。
等陆小凤赶到的时候,果不其然只剩下了岁赐队伍。
他有些麻烦的叹了口气,想到了昨日风秋的请托。
昨日,风秋在院中对他道:”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明日你留在城中,如果我们遇到危险,我给你信号,你就率兵援助。”
陆小凤好奇:“便是面对女真骑兵,你与方应看也不至于逃不掉吧?需要这么劳师动众?”
风秋道:“需要,如果女真人真的要杀我们,我和方应看不死他们不停。岁赐队伍也不得安稳。未免生变,岁赐的队伍必须要按时到达平夏城,所以必要时,我和方应看会主动引开女真人。”
“你放心,如果真的出现了意外——”风秋对陆小凤道,“我们逃出问题不大。但是岁赐的队伍,却需要你们援助。放心,也不需多精锐的队伍,只需作个样子。只要我们与岁赐的队伍分开,女真也不会为一个已失了使臣的队伍冒上与平夏军交战的风险。”
“陆小凤,我把岁赐的队伍交给你了。我的副使文书也交给你,如果真出现意外,由你想办法,带岁赐队伍入夏。我们西夏再见。”
第67章
风秋骑着的马随时好马, 但其上背负着三人, 眼见就要被女真人追上。
她有些头痛,在一瞬之间, 甚至生出了让方应看带着西夏使臣走,她留下的断后的心思。
但这心思不过刚起,风秋就意识到把西夏使臣交给方应看和把羊羔托付给老虎没有什么区别,也就是在她犹豫的这一会儿, 方应看低声道:“他们追上来了!”
风秋闻言,袖中刀瞬间出鞘。淡青色的光在空中滑过一道弧度, 直将刺来的羽箭一刀斩落!她的指尖捏着刀柄处的细绳,在刀几乎要脱手的刹那,又顺着绳将刀抓了回来, 又斩下一批新箭!
方应看在她身后低笑道:“你看起来竟然有与弓箭手交战的经验——你既然有经验, 就该知道如果你的长刀在手,或许还能拦下在下一波的剑,以你如今的武器——”
仿佛要印证方应看的话, 在第三波箭羽袭来, 风秋的刀不再能拦下全部!方应看血河出鞘,替她援护!
方应看冷声道:“一旦被他们看见刀锋的极限,你就再也拦不住箭羽了。”
方应看道:“我建议你丢下这个使节, 丢下他, 你和我还有回到平夏城的希望。”
风秋当然知道袖中刀在马背上很难施展,但要她把西夏使臣交出去更是不行。她强撑着,恶狠狠对方应看道:“闭嘴!如今这样, 到底是谁的错!”
方应看道:“如果你不救我——就不会有现今之围。”
风秋闻声更是冷声道:“你说那么多话,不怕吃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