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秋问:“怎么不一样了,是我打不赢西门吹雪,还是我那对师兄比玉罗刹更不讲道义?”
陆小凤语塞。
风秋叹气道:“我还以为你好歹会质问我一句,明明知道他们俩的心思为什么还不处理好。”
陆小凤冷酷道:“你能处理吗?”
风秋语塞,她恼怒道:“是谁把你们从地堡带出来的!”
陆小凤重重叹了口气,他伸手摸了摸风秋的头,语带怜悯:“就像你说的,你漂亮,就算遇上这种事我也觉得是理所应当的。怪不得你呀。”
风秋:“……”
陆小凤收敛了调笑,他也难得严肃说了句:“玉罗刹为人虽心思深沉,但他在地堡有一句话倒是没说错。你要真的想摆脱他们俩——”
风秋忍不住翻了白眼:“嫁给你吗?”
陆小凤:“……我还想多活几年呢。”他也被风秋逗笑了,笑了会儿才说:“让一个人消失有很多办法,尤其是在南海这样的地方。”
风秋听懂了陆小凤的暗示,她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以前或许我还真需要,现在我倒是想要期待一下更好的结果。”
陆小凤:“……?”
风秋道:“心理有病也可以医治的嘛,其实我觉得邀月现在就比以前好很多,怜星也是,等时间再过久一点,我觉得他们完全康复也不是没有可能。更何况我是不是没和你说过我的愿望?”
陆小凤:“不是继承金风细雨楼吗?”
风秋玩笑道:“我本来就是金风细雨楼的继承人。”
她说:“看那北边,大李去的北边。”风秋道:“等时机成熟,我会上战场去。”
陆小凤闻言诧异,风秋却接着说:“我领兵的能力不行,突袭的功夫还在。到时候肯定会入伍,去打第一战。大李很看重江湖的力量,江湖人在战场上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但若是集中用以突袭刺杀,则威力无穷是为奇兵。大李没有别的更信任的人,到时候我是要去他那边的。”
“打仗这事,快三五年,慢起来十几年,再慢一辈子也是有的。”风秋眯着眼,“风餐露宿,时光流水。再看好的人也要不好看啦。不过到时候,军功章是真的,打回来的地也是真的。”
她笑眯眯地瞧不出半点遗憾:“我愁的事情在几千里外,在十几年后,所以啊——”
她在夜风里说着话,浅笑清音如同夜里轻轻落下的冰凉雪片。
“——你抓紧时间多看两眼,过了这村可没这店。我想着这江湖在十几年内,怕也很难再出生一张我这样的脸吧。”
陆小凤:“……”
“江枫。”陆小凤真诚道,“我现在理解一点儿西门吹雪了。”
风秋:“?”
陆小凤道:“你若不是长这样,他一定早就拔剑了。”
敦煌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这样的地方竟也会下雪让风秋尤为惊讶。
她呼朋唤友的招呼着众人一起出来赏雪。亭宇外飞雪如絮,在这般异乡别景之下,唯有雪花是旧曾相识。
鸿雁睁大了眼,瞧着那些雪出了神,连多喝了几口酒,面上染上了酡红也未知。
风秋对雪是吟不出诗的,但她总能复述几句“千树万树梨花开”。
西门吹雪对于她的爱好不置可否,怜星倒是给面子,甚至借了胡琴,随手弹了弹。风秋惊讶,问他是什么时候会的,怜星也耐心的回答,说是闲来无事,和宫宇里的乐师学了两首。风秋瞧着也有些心动,便问学会要多久。怜星答,一个时辰。
于是风秋便兴致勃勃也想要学一学,好不容易过了大半个时辰,方才能弹出曲不曲调勉强成调的东西。
不过她学的有趣,也无人会笑话她。
大李出使了辽国。
但凡了解风秋与李无忌关系的聪明人,或多或少都猜到她接下来要走的路。
可没有拦她,或许是明白拦也无用,或许是觉得她自去总会归。就像这异乡的雪一样,纵在异乡,心依如故。
敦煌已雪披大地。
京中却仍是繁星好日。
花满楼瞧不见,却笑着对父母兄长道:“枫娘还未回来,你们现在惦记着除夕要为她准备什么礼是不是早了点。”
花母却说:“不早啦,这不还有两月就到除夕了?今年除夕,一定得把苏楼主也请来,哦,还有她们楼里新入的那个小伙子,你姨母上次回来和我说过的,京中也无亲朋的那个?”
花满楼道:“王小石。”
花母道:“对,王小石,也叫上他。咱们对他们越亲切,他们也就跟愿意帮你妹妹做事。哎呀,人都是这样的,你妹妹忙不到,咱么总得帮着些。”
花满楼哭笑不得,最终只好应下,顺口问了句,神侯府要不要送帖子。
花大正巧回府,听到花满楼的问话,开口就说:“这倒是不必,初一去拜个年就是了,还劳烦母亲备礼。”
于是京中又是一阵忙乱。
六分半堂已无余力,金风细雨楼也无斩尽杀绝的意思。杨无邪的这个冬天过得很是快意,直到李无忌出使归朝,回来后就与苏梦枕说上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后——
苏梦枕竟认同了李无忌的计划,将以金风细雨楼为首的江湖势力,助他破城、夺回燕云十六州了!
杨无邪的冬天,一下又过得繁忙无比。
瑞冬银雪。
风秋送完了鸿雁,帮龟兹王与沙洲回鹘牵上了线,再次铸牢河西回廊的防线抵御吐蕃,回到京中时,已无两日除夕。
她与家人过了除夕,从苏梦枕手中得了压岁,又在隔日去探神侯府的后,装满自己的钱袋。
直让追命嘀咕着:“富的越富穷的越穷。”风秋见状低低在追命耳边道:“我给你在景阳楼留了一窖酒。”
追命哈哈一笑,直道风秋客气,年节这礼送得也太重了。
无情见状说:“不算重,毕竟年后你是要跟着她一起去雁门关的。”
追命温声哑然:“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无情翻过风秋送来的孤本一页,神色不变道:“前日李无忌刚同世叔谈妥的,算是近卫。你和四师弟轮班。”
追命:“……”
追命拔腿就走。风秋笑着问:“师兄去哪儿啊?”追命连道:“军中不许饮酒,我得先喝个够本!”
年节过了,冬去春来。
大军待发,今上赐名“苍云”,是忆盛唐巍峨雁门军。
风秋听着这个名字,都不用猜就知道是李无忌搞出来的。
她带着自己的割鹿刀,瞧着上方念出征圣旨的李无忌哭笑不得。不知为何也偏要来混这差事的方应看在她身边幽幽道:“盛唐苍云军,李无忌的野心倒是够大。”
风秋想了想,李无忌的野心可不就是她的野心。所以她笑眯眯地点头,甚至鼓励道:“对,所以小侯爷很有眼光,知道来这场战役里挣军功。”
说着说着,她想起方应看那些各个身后非凡的仆人,问道:“小侯爷的手下带了吗,带的多吗?小侯爷金贵,我建议您多带一些。”
风秋双眼晶亮:多带些高手来,到了雁门关,就都是守门破阵的好手!
方应看:“……”
宣旨既毕,大军出征。
李无忌于城墙上方盈满杯酒:“待君凯旋日,便是太平秋!”
祈渡靖康难,唯求太平秋!
亲朋送行,大军出征。
风秋从无情手中收到了金丝软甲,从陆小凤手里收到了一张名单,又从陆小凤的手里收到了来自西门吹雪的新战书。
风秋:他倒是真自信我不会死在战场。
前方未知,玄甲冰冷,但人心炽热,愿景光明。
邀月并未送行,他与怜星在高处遥望,那人似有所感,手持一汪碧泓,回首一笑。
曾闻春风似刀。
一刀惊鸿。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开放结局。
接下来我开始搞番外,大家自己挑,吃错了我不负责!
第84章 惊鸿照影(上)
太兴元年, 是当朝夺回瀛、莫、 宁, 稳守益津关的头年。
辽国的军情正如李无忌猜测的那样,已是强撑疲狼, 危险的是它体内虎视的京。有李无忌出使忽悠天祚帝在前,又有风秋搞没了完颜阿骨打在后。完颜阿骨打的弟弟虽然暂时稳住了女真的局面,却也无法消灭各族之间因完颜阿骨打失踪而生起的别心。此时宋朝出军,辽国天作自是认为可以女真击宋, 女真则认为可按完颜阿骨打的计划与宋击辽。两方截然相反的心思落在这场战役上,竟是让宋军水陆并行, 在短短一月内便重夺莫宁两关,之后更是因辽军守将的大意,让宋军又克瀛洲。
当辽国终于有人反应过来, 李无忌的出使是诈、夺州是真为时已晚, 天祚帝也无力抵御宋军。更有甚者,提出直接将燕云地区交予女真。女真虽恶,但宋来时汹汹, 以恶制恶不失上策。辽国就像当初的宋朝一样, 甚至天真的想着或许宋能与女真两败俱伤,由辽国从中获利。
辽国将燕云十六州拨给女真,意为女真御敌。女真并不想做善事, 但燕云十六州不论是对辽还是宋, 都是足以牵制命脉的喉口,辽国双手奉上,女真没有不要的道理。于是在宋军攻下益津关后, 辽国的防卫由女真接手,方才有了些声色。
然而女真多为骑兵,不善水战。宋军自水路攻涿州一时让女真退败,夺下涿州,再攻幽州时,两方才才算是应对应的交战。而幽州这一战,就直接从年头打到了年尾。
总在快要过年的前一个月,打进了幽州关。
幽州大胜,算是宋军真正意义上的大胜,宋军的士气得到极大的鼓舞。皇帝龙颜大悦,认为这胜堪比天意祥瑞,不顾学究的电脑,更是在年尾的当头改了年号,改称“太兴”。意在希望当朝将以此胜,此号为转折点,自此复兴长宁,强盛康泰。
进了幽州,打下了最大的一场胜仗,边关自然也是一片欢欣。
刚打下益津关时岳将军就说过,如果你能在打下瀛洲就能有安稳的后方过年。如果能在重阳前打下涿州,打大概除夕能有酒喝,如果在年尾能把幽州干下来——哇,那这个年幸福了,朝廷里的李将军一定会派慰问的使臣来。
对于这些已经离家一两年士兵来说,没有什么比年节更值得期待了。
所以打下了幽州,确保有个快活的年节可过,军营里的每个人心情都很好,连轮值上岗时的心态都是愉快的。
风秋巡完夜,见与他轮班的人是方应看,不由惊讶。
她挑眉道:“小侯爷怎么来了,我记得在涿州一战,您就被封为少将了,巡夜这类小事,不需得您亲自来吧?”
几年的边关风沙磨砺了方应看的脾气,到没能摸掉他眉角眼梢的风流恣意。
他笑了一声,懒懒说道:“胡校尉是我的下属,我给他今夜放假,替他一晚,不可以吗?”
风秋眨眨眼道:“当然可以,您这么体恤下属,岳将军知道了一定很欣慰。立刻再给您写封请功信,让您早早加官进爵。”
方应看闻言,眉毛都没动,他淡淡道:“江枫,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李无忌在打什么主意。阵前不能换将,若是再升,为保前线安全,李无忌就有足够的理由将我调回京中。”
他弯起嘴角:“这时候让我回京撤手,你们俩梦做的挺好。”
被点破心中所想,风秋眼神都没变,她一本正经:“小侯爷这可错怪我,我都是为了小侯爷的将来考虑。”
方应看微笑道,他凑在风秋耳边轻道:“你若真为我将来,打幽州时就不会这么卖力了。三千死士夜潜幽州府——姓岳的靠你在一年内打下了幽州,他这元帅位置算是稳了,你和李无忌也心安了。”
风秋含笑,她说:“小侯爷不也同样心安了吗?我能做到这一步,无疑也是向你证明大李没选错人,你也没选错边。比起对头,还是咱们这儿更好,更有乐趣,您说对吗?”
方应看瞧着她好一会,弯唇同样笑了。
他从风秋的手里接过了令牌对她道:“你倒是学会说话了,真难得。”
风秋笑道:“嗐,这不快过年了,嘴甜好过年嘛。”
方应看手续齐全,她也痛快与他交班。在风秋回头碰上了同样交班回来的追命后,追命还摸不着头的问她:“今天方应看替替我们多巡一个时辰,他这么好心的?”
风秋道:“我猜是他弄错了时间,提前来了。前两天咱俩去岳将军那儿的时候,不是不小心弄坏了他的滴漏,然后偷偷拿方应看的给换了吗?”
追命回忆了起来。他问:“你没提醒他?”
风秋:“说的师兄好像提醒了一样。”
追命叹道:“小侯爷高风亮节,体恤下属!”
两人嘿然一笑。追命掠过这个话题,问风秋:“幽州那事也太凶险了,你这么拼,别告诉真是为了李无忌说的那句过年给慰问啊?”
风秋道:“那哪能啊,李无忌慰问的东西可能还是我家出的呢!”
她对追命说:“打下幽州能安稳些,我师兄他们来瞧我,我也放心。”
追命困惑,他说:“我没听说大师兄他们要来啊?”话刚说完,他又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便颇为无语。
“……你还管移花宫的安全,那对兄弟,你让他们直接去杀了天祚帝问题都不大吧。”
风秋叹道:“你不知道,我哪是愁这个。”
她面色忧愁,在边关荒凉的月色下却越显动人。
风秋轻叹:“他们俩那么挑剔,来了要是没有干净敞亮的落脚点,又没有充足的食物的话——我怀疑他们俩会先我们去打幽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