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哪儿好了?张姨吴姨都能陪你聊天,再不行就跟阿财玩,你非得跟他做朋友?”
至少杨昕不会对她凶,也不会命令她不许这个不许那个。
“杨昕人很好的,在我的记忆中,他……”
“够了。”听她提到杨昕跟她的过往,他内心的暴戾一下子被激了出来。
他们一直在联系,而他这个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却从未接近过她。
这些年,两人究竟经历过什么,是否情投意合,这些他全部都不知道。
现在她居然认为杨昕比他更好?
想到前不久老头子那句:“杨昕来找过我,既然你不想履行承诺,同样都是我的儿子,就让杨昕替你娶师父的孙女好了。”
他当时没反对,但现在突然听她提起过去,就开始抓狂。五脏六腑像爬满了蚂蚁,烦躁、焦灼。
云蒹蒹脚下一空,突然被拦腰抱起。
身体悬空,她条件反射性大喊:“救命呀……”
时瑜捂住她的嘴,“这我的地盘,喊什么喊。”
她不喊了,手拽紧他的衬衫,以免他手滑把她弄掉了。
时瑜一脚踹开卧室房门。
云蒹蒹被他丢到卧室沙发上,脑袋被震得嗡嗡响。
她总觉得病还没好,就又要被摔傻掉。
时瑜欺上来,空气中带起一阵清冽的香,她下意识挣扎。
他捉住她双手,反剪至身后锢住,下巴抵在她额上,直到她完全动弹不得:“想起什么了?他是不是追过你?”
时少爷,你这是在赔钱的边缘试探哦。
第30章
这话让云蒹蒹陷入沉思。
杨昕的声音她听过,特别特别熟悉。每次听他讲话,她脑海里就会闪出一些稀薄的画面。
她愣怔深思的表情,时瑜尽收眼底,私心不愿意她想起那些有杨昕,却没他的往事。
他放开她,懊恼地看着她手腕上那一圈红印。
真是娇气。
他冷静下来,往她手腕哈了口气,问她:“弄疼了怎么不说?”
她被那口热气烫到似的,猛地缩回手。几秒后,又递了过去。咬手腕没关系,只要不咬耳朵,其实也还好。
时瑜一愣,接住她递过来的手:“做什么?”
小姑娘弱小的身体陷进沙发里,姿态略带防备,瞅上去无辜又可怜。
时瑜后悔了。
他拉她起来,指尖缠着她的发丝,头发长了,刚来的时候一头清爽的短发,现在已经长到齐肩,瞧着更秀气。
看出她生气了,他低头,在她耳边呢喃:“小傻子,跟你说话呢,听没听见?”语气有示弱的成分。
她倔强地别开脸。
装没听见。
她遗忘了过去部分事情,又不是真的傻掉了。他才是小傻子呢!
时瑜垂眼看她手腕,有点心虚,“说话。”
她不说。
他掰过她的脸:“说不说?”
就不说。
时少爷不擅长哄小姑娘,没两句就失去耐心,捏着她的脸,又恢复了倨傲的姿态:“哪儿学来的一身臭毛病?给你买的袜子也丢,不可爱吗?”他起身,“我去给你捡回来。”
云蒹蒹竖起耳朵,听见脚步声远去,坐起来长舒一口气。
果然不能跟时少爷对着干,不理他,他那个臭脾气就会自动愈合。
时瑜上楼的时候,小姑娘已经跑回自己房间了。
还把门给反锁了。
他轻哂,以为这能锁得住他?他坐了八小时飞机,有点累了,没想逗她,转身回了卧室。
用手机查监控才发现,这些天她并没有乖乖到这儿睡觉,上次是恰好梦游过来。
看到监控录像里笨笨的小姑娘,时瑜想去把她抱过来睡。然后自己都被这一破天荒的想法惊到了。
枕头上有少女身上的甜香,他辗转难眠。
他从未受过这等困扰。当初因为他接手集团时资历尚浅,集团元老不服,股东退股管理层闹事,他也能保持冷静,把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那样好的心理素质,现在竟然因为个小姑娘心神不宁。
恼火的是,这股子躁意已经持续好多天。
烦,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是烦。
他坐起来,把枕头丢掉,强迫自己停止胡思乱想。
*
次日早上。
云蒹蒹故意拖着,等时瑜差不多该去上班的时间才下楼。
结果刚一下楼,就听见时少爷不冷不热的声音:“今天喝胡萝卜汤。”
云蒹蒹:“……”
这绝对是对她最深的惩罚。
是祸躲不过,为了快点结束被胡萝卜支配的恐惧,她捏着鼻子,一口气喝掉小半碗汤。
把胡萝卜汤喝成药,把药喝成糖水的,也就她一人了。
云蒹蒹确实喜欢中药味,特别喜欢闻当归的味道。只要不太苦,她都能接受。
在S市一座小镇上,有一间清幽的小院子,院内常年晾晒着中草药。名贵中药材应有尽有。那间中药铺的老板娘去世很多年,但药铺没关门,一直由老板娘的亲戚看着。
药铺的老板娘就是云蕴,也是云蒹蒹的妈妈。
时瑜抬眸,说:“下个周末我带你去悦来镇,你跟张院长打声招呼。大约要去一个礼拜。”
她捧着碗,问他:“悦来镇是哪里呀?”
他又往她碗里添了半勺汤:“喝了。是你户籍所在地。”
苏家的继承人跟着母亲姓,这件事时瑜也很意外。苏老先生竟然没把她户口迁走,也没让她改回苏姓。
早上刘启明向他汇报,说:“苏老先生接受了这个儿媳,但碍于面子,不肯低头明说。不过之前,他曾多次派人暗中接济那间中药铺。”
当云蕴领会到苏老先生的意思,准备劝说丈夫辞职的时候,苏警官牺牲了。
年轻的缉毒警察,挡了恶人的财路。那些被利益蒙蔽双眼的歹徒丧心病狂,活活打死了他。
那年云蒹蒹还没满五岁。
在得知这件事之前,时瑜的确想让她干脆不要想起过去。但除去那些乱七八糟的情愫,他还是名医生。医者无法做到让病人永远深陷病症。
杨昕要求娶,就让他去娶那个假千金好了。他的人,他休想染指。
*
时瑜的不插手,对梁晓杳团伙来说,就是推波助澜。
因为时之礼的善待和无底线挥霍金钱,这一个月来,她胆子越来越大。偶尔也会以苏家继承人的名誉参加一些活动,跟在时之礼身后,见了不少身世显赫的富二代贵公子。
时之礼的意图很明显,只要是师父的孙女看上的,他就帮忙促成。看不上也没关系,他还有个大儿子。总之承诺过师父的事,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做到。
梁晓杳瞧不上那些男人,因为都没有时瑜长得好看。见过了时少爷,梁晓杳的眼里已经容不下任何人了。
一个月可能没办法让富人适应穷苦日子,但足够让穷人适应挥霍富足的生活。
梁晓杳入戏太深,心想那位苏家继承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时之礼又老糊涂,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她现在完全可以取而代之。
云蒹蒹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对方自称是苏小姐,她不认识。
“对不起呀,你打错啦。”说完就要挂电话。
梁晓杳说:“我就在你面前。”她已经盯着云蒹蒹打量了很久。
也就长得漂亮点,年龄看上去跟她差不多大,而且还是个瞎子。
谦亦集团的老总找个瞎子,笑都笑死人了。梁晓杳不相信时瑜会喜欢这个瞎子,顶多猎奇心强,寻求一时的刺激。这些天她见识到了贵公子们的癖好,都奇奇怪怪,见惯不惯。
接送云蒹蒹的车准时停靠在路边。
吴姨从车里下来,上去扶云蒹蒹。
梁晓杳脚踩12cm的满钻高跟鞋,居高临下打量云蒹蒹,没了初入时家那股子胆怯,取而代之的是与苏家千金相匹配的盛气凌人:“我听说你特聪明,被当成样本,在研究院里观察你是怎么瞎的?”
入研究院接受监测是签过保密协议的,云蒹蒹不能说。但她没想到时伯父连这个都告诉这位苏小姐了。
吴姨性格泼辣,又维护云蒹蒹,见不得别人阴阳怪气对她,绕过梁晓杳,站在云蒹蒹跟前,说:“你是哪个哦?咋个嘴上没个把门儿的,你爸妈没教你怎么跟人说话?”一口二手普通话,怼人的时候略带喜感。
梁晓杳现在根本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拨着她那三十几万的百达裴丽,说:“你是临水岛上的佣人吧?”
“她是我的阿姨,不是什么佣人。”云蒹蒹不喜欢跟人吵架,学术辩论她可以,跟人骂架,她骂不赢,这个人明显是来吵架的,“我们走吧吴姨。”
梁晓杳是大峰传媒的签约主播,平时伪装得不错,自从见过时瑜,也不知道哪根神经线搭错了,睁眼闭眼脑子里都是那张清冷的脸。对他朝思暮想,恨不得早日完婚,把生米煮成熟饭。得知时瑜有个女朋友,就像上了头似的,心思再也不在完成任务上。
比起替孙峰做事,嫁入豪门更实在。
有了时家显赫的背景,孙峰绝不敢对她指手画脚。
她想看看,像时瑜那样优秀的男人,找的女朋友究竟有多厉害。
然而所见到的只是个很普通,仅是长得漂亮一些的小姑娘。不是什么美艳动人的职场白骨精,也不是气质动人的大牌女明星,普普通通的一个漂亮女孩子罢了,这叫她怎么能服气。
“站住。”梁晓杳叫住云蒹蒹,警告她:“时瑜是我未婚夫,劝你认清事实。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云蒹蒹已经听得不太愿意解释了,“你们好烦呀,时瑜都说他没有未婚妻了,为什么还要冒充。”
梁晓杳:“冒充?笑死人了,你去打听打听,我到底是不是再说吧。”梁晓杳已经顾不上孙峰交代那些了,妒忌得面目全非,一心只想给这个所谓的时少爷现女友个下马威。
云蒹蒹:“你不要对我凶!时瑜脾气不好,不喜欢别人欺负我,他会找你麻烦的!”也会找她的麻烦,凶她为什么不反击。而且会超生气,说不定还会咬她耳朵。
“少吓唬我。”时家的恩恩怨怨梁晓杳并不知情,以为有时之礼撑腰就天下无敌。现在更是以正房的名誉来指责,站在道德制高点训斥:“我听说你很有学问,是个才女?小瞎子,难道你不知道,应该跟别人的未婚夫保持距离么?”
吴姨忍不住了:“小贱蹄子,信不信老娘撕烂你这张臭嘴?”
她每天来研究院接送云蒹蒹,多多少少接触过一些大人物,听说这里头全都是科学家、教授。那些大人物见了蒹蒹都要笑着打招呼,这小破不长眼的女人可以说是很没礼貌了。更何况,她在村儿里跟人撕逼就没输过!
梁晓杳对这个老保姆刮目相看,这才正眼瞧过去:“你敢骂我?”
临水小岛上的人都知道,一个张姨,一个吴姨,这两都不是好惹的,是云小姐身边的哼哈二将。时少爷每个月都给她们涨工资,这两工资都快涨到跟开飞机的一个档次了。可想而知,这不是吃素的。
“我骂人了吗?老娘骂的是畜生!你是畜生呐?!你说是,我吴金莲立马给你认错赔不是!你是不?哑巴了?问你是不?瞧你这点出息,吼啊,继续冲老娘吼啊,来啊!”
梁晓杳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一下子被骂懵了。
吴姨像护鸡崽的老母鸡,护住云蒹蒹,瞪圆了眼,继续骂:“你以为你穿这些名牌就洋盘了说?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就一土鸡,我呸!再让老娘听见你说我们家蒹蒹瞎子,老娘就挖掉你眼珠子!打扮得人模狗样,没想到这么没素质!”
骂完,冲不远处的保镖喊:“你们是木头桩桩吗?以后见了这土鸡给弄远点儿,影响市容市貌。”
转头微微一笑:“蒹蒹,回家,咱不理这个哈麻皮。”
“嗯嗯。”云蒹蒹觉得吴姨好凶,好酷。虽然不赞同骂人,但她十分赞同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高高兴兴跟着吴姨上车了。
“吴姨,你刚才骂的真好呀。那个哈麻皮是什么意思呀?还有小贱蹄……”
“嘘!嘘嘘嘘嘘!”吴姨慌慌张张喊停:“别学别学,都是脏话!小祖宗,你可千万别学哈。”回头学会了,时少爷扣她工资怎么办!
吴姨转头就跟时瑜告状。
“那女的说她是苏小姐。哎哟那嘴巴可臭了,阴阳怪气的,还骂蒹蒹小瞎子,让她赶紧跟您分手呢!”见时少爷脸色越来越难看,火上浇油补了句:“还说她是大老婆,蒹蒹是三儿!嗨哟说的可难听了。”
时瑜俊面冷若冰霜。给助理打电话,听上去是要把那女的安排了。
吴姨站在旁边听着,心想:活该!这下死了吧。
时瑜打完电话,问:“她怎么说的?她答应了?”
“没有没有,蒹蒹那丫头那么乖,心里就只有你,哪能随随便便被人说服,跑回来跟您分手嘛。”
时瑜的脸色有所缓和。
吴姨趁热打铁:“时少爷,我就直说了,那个女人顶着您未婚妻的名头,蒹蒹确实吃亏。她那性子,吃了亏也憋着不说,被人这么指责,心里肯定不好受。这事儿得解决了才行。”
张芝芬附和:“您也知道蒹蒹心善,不跟人骂架,要不是小吴在,傻丫头还不被人给欺负死咯。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躲起来哭了。”
吴姨:“我觉得,最好是把那个女人赶走,免得再出来作妖,欺负蒹蒹。”
张芝芬:“就是。”
哼哈二将名不虚传。
时瑜突然觉得小看了那个小傻子。她居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降服两位阿姨,还挺懂收买人心。
哼哈二将说的话可能有添油加醋的成分,但不管是不是真的,旧宅那个女人都不能留了。
从梁晓杳去找云蒹蒹的那一刻起,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