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恶妇——予乔
时间:2019-12-05 08:01:17

  “问花娘借点东西。”宁衡一开口,那花娘就挑着眉眼惊讶的看了过来。
  “小侯说笑了,您是贵人,要甚没有,我一个楼子里的花娘,与您相比,何止千山万里。”花娘以为他开玩笑,也跟着打趣了起来:“要说借,莫非是我这楼子里的姑娘们不成?”
  若真是如此,只怕她这楼子里的姑娘争先恐后的抢着要被借,这苏河之大,宁小侯的名声也响亮得很,在旁如何她不知,但在苏河上,宁小侯豪气得很,常常一掷千金,是个顶顶大方的人,对她们这些迎来送往的人来说,德行不重要,重要的是够不够大方爽快,够不够博美人们一笑,一掷千金。
  所谓的真情真意,在这里都是虚无,只有到了手上的东西才最让人看中。
  宁衡摇头:“非也,我想借的,乃是天香楼专为美人们画像的那位画师。”
  金陵府的那些文人们都清高得很,一听说画像,二话不说就同意,在一听要跟着去瞧瞧那女子的模样再入画后,个个都变了脸色,很有骨气的把他们给赶了出来。
  宁衡硬气,硬是带着人走了一家又一家,碰了一茬又一茬的人,整得灰头土脸的不说,还连连被人给骂了无耻、下流、好色之徒,若非如此,他最后也不会走到了这儿。
  那些人难道不知道,他可是赫赫有名的宁家小霸王?
  再是清高傲骨,得罪他就没想过后果?
  虽说,这银货两讫的事儿,他确实不能如何就是了……
 
 
第95章 杯中酒
  回去的路上,陈珍欲言又止的瞧了宁衡半晌,等快到宁府时,宁衡才问了出来:“你怎么了?”
  这要说不说的,跟个娘们似的。
  陈珍摇头感叹:“我只是觉得,小舅舅你好像跟往日不同了。”
  至少在今年前他见到的宁衡跟如今这个明显要成熟一些的却是不同的,如果说往常那个他飞扬跋扈、恣意洒脱,那现在那浑身长满的尖刺就柔和了许多,至少,他在宫中已经许久没听过小舅舅又做了甚坏事儿的话。
  小时候他还挺崇拜这个让人闻之色变的小舅舅,大了些回回听到他又干了啥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心里有几分激动,也有些旁的想头,到最后,悄悄躲在宫中听闻外头的这些闲谈,都成了他的乐趣儿。
  宁衡“呲”了一声儿,带着点讥笑:“有何不同?”
  随后,他脸色又正了正,颇有些正经的点头,扶着下颚叹道:“不过你或许说得也对,你舅舅我近日走路带风,神清气爽的,估摸着是喜色将近。”
  什么喜事儿,肯定是他媳妇对他和颜悦色,羞羞答答的妇唱夫随呗。
  他凸自想得美,却被陈珍下一句给熄灭了一腔火:“不知道小舅母知道你特意去那苏河上给请了个画师画像,她有何话要说。”
  宁衡上阶梯的步子一下顿在了半空中,随后只见他转过了头,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陈珍片刻,才朝宁全儿给努了努嘴:“全儿,送五殿下回宫去,他尽孝也尽了,该回去给贵妃娘娘和陛下尽孝了。”
  这是要封他口啊?
  陈珍瞪大了眼:“我昨儿才来!”
  宁衡点头:“我知道。”
  但随即他又道:“可你也该回去了,你瞧哪个皇子能自由自在的在外头住上几日的?”
  也就陈珍备受宠爱了,若非他是小皇子,又是坤帝和贵妃的心头肉,哪能说出宫在外头住就在外头住,当初温皇后嫡子二皇子都没这个殊荣呢,就怕他有个好歹到时候伤了情分,作为皇子要是出了事儿,便是外家也难逃其责。
  如今,也就朝上还未谈及立嗣的事儿,若谈了,贵妃娘娘也是不会任由陈珍到处乱跑的。
  不过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是唬不住陈珍的,只见他气鼓鼓的嘟着嘴:“不回,我不回去。”
  小皇子倔,宁全儿哪敢真的请他走?还不是得把目光放到宁衡身上。
  陈珍也看了过去,在宁衡看过来时,不甘不愿的说道:“好啦,我保证不说行了吧?”
  谁家的小舅舅小气成这样的,苏河楼子里的那些女子们当真是眼瞎得很。
  宁衡这才满意,带着他们往里头走:“谁让你每回都喜欢不经意的说上几句大实话。”
  “哼!”陈珍一贯争辩不过他,一进了门,就气鼓鼓的朝老夫人的明德堂去了。在宁家,老夫人那可是把他当祖宗一般的供着,若他和宁衡在同一处,那也是越不过陈珍去的。
  这份慈爱里到底掺杂了几分利益,其实陈珍看得一清二楚,他更喜欢同小舅舅等接触,只是这会在宁衡这儿吃了瘪,急需要一个人来呵护他。
  “爷……”宁全儿看着那远走的背影,询问着。
  “不管他,这小子精得很。”宁衡拔腿就朝莺歌院走去。
  莺歌院里,绿芽正手舞足蹈、活灵活现的给月桥唱伴俱佳的说着外头的那热闹事儿,说道激动处还啧啧几声:“姑娘是不知道,那女子也太不要脸了点,看她那穿着打扮也不像是个家穷的,却没想做出那样的事儿,最后啊被那妇人给拖走了,我看回去免不了一顿打。”
  月桥听得有趣儿,只还是有些疑惑:“这女子虽不堪,不过往日里可不见你如此说一人。”
  说起这个,绿芽就一肚子气,鼓着脸道:“奴本不愿如此,不过这回是那厨房的小丫头邀我去的,结果一到地儿,那小丫头便指着那女子说,那模样身形像极了在外头打听姑娘,说您坏话的那人。”
  “是吗?”
  月桥怔然,正仰着头要问,外头的帘子却突然被打开,宁衡大步跨了进来,脸色有些不悦:“哪个胆子这般大,敢说你坏话了?”
  月桥主仆俩都没说话,宁衡又问了一声,不过这次是指着绿芽问的:“你来说,谁骂你主子了?”
  绿芽期期艾艾的看了看月桥,又看了看宁衡阴沉的脸色,只得抿了抿唇说道:“就今日外头那跟周家公子撕扯的女子。”
  宁衡一听,那脸更是沉的厉害:“她说什么坏话了?”
  绿芽不知该如何接口,不过宁衡也不需要她接口就大步迈了出去:“我找她算账去。”原本他还乐得周敬被缠上,最好是被缠着脱不开身弄回后院去,那到时候就热闹了,定然是鸡飞狗跳的。
  现在嘛,他决定收回前言,先好生的教训教训那女人一顿。
  不过还没走到门口,月桥就叫住了他:“你先站住!”
  顿时宁衡就转回了身,不情愿的看着她:“咋了?”
  月桥摇头,只道:“算了吧。”
  不过就是被说了几句坏话罢了,女人家,有谁不爱碎嘴的?
  “不行!”宁衡一听就不干了,义正言辞的说道:“这女人不仅仅贪慕虚荣,爱攀富贵,这嘴上也是个不把门的,编排坏话都编排到你身上了,我不过是教训教训她罢了,让她往后长点记性,莫要背后说人是非而已。”
  就像前头那刘家的二少夫人,他不也只是逼着人上门道了歉吗?又不是出手打女人什么的……
  月桥道:“她现在也定然受了教训了,未来还不定如何呢,都这样了,你教训她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周家是定然不会纳一个这般在大街上就撒泼攀富贵的女人进门的,哪怕是个妾室。再说,绿芽先前也说了,那女子还有个婆家,只是没过门,这会被婆家人给逮了回去,还能放过她不成?
  都成这样了,她何必再去脏了自己的手。
  一个人,给他最好的打击,莫过于费尽心机,想得到的得不到,明明触手可及偏偏就如同水中捞月一般,雾里看花。
  那人,已是得了个教训。
  宁衡听懂了,虽然一口气儿还是没降下去,但脑子是冷静了下来,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忙又把先前忘记的事儿给办了。
  “全儿,把画像给抱过来。”
  他刚喊完,外头宁全儿就进了来,把手中一摞画像给放在了屋中的案上,谄媚着溜须拍马的说着宁衡的好话:“少夫人可是不知,为了这一叠画像,少爷今儿可是跑了整整一日,到这会儿还没用膳呢。”
  听得月桥好笑不已,余光瞥见窗外的余晖落下,弯弯的柳叶眉不禁一挑,顺着说了句:“那便使人传膳过来吧。”
  宁衡大喜过望,对匆匆离去的宁全儿好生的在心里赞扬了一番,抿着唇边的谢意,端着身子在饭桌上坐了下来。
  这会,他哪里还记得旁的什么女人、找茬的事儿了?反正下回也是可以去的吗……但跟月桥在一块儿吃饭,这可以头一回,那样有这重要?
  宁全儿办事很快,出门没多久就有厨房的人送了饭菜上来,看那分量还是两个人的,桌上摆了慢慢一桌,有那青凤髓、莲心薄荷汤、碧梗粥、金丝酥雀、如意卷、八宝鸭、挂炉山鸡、樱桃酒酿等等,看得月桥直皱眉。
  就两个人,哪里吃得下这般多的东西?
  “你不是让厨房那边把菜全给搬过来了吧?”她问着一边儿立着的宁全儿。从五皇子昨儿来了后,府上的吃食虽说一下就变好了不少,但就是吃一顿饭食罢了,连那御前的菜色都搬了上来,哪里是好了不少,真真是与往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对这做派,她是不喜的。
  宁衡往常是吃惯了这些菜色的,倒没觉得有何不对,反倒是宁全儿眼珠子一转便回道:“少夫人放心,这里都是二三品的菜色,不少大户人家屋里都做的,厨房那头还余了不少点心,等着待会各房主子们垫垫肚子的。”
  他摸了摸头,脸上还有些憨厚:“厨房那头说这菜做多了,本是为了孝敬五殿下的,不过今儿殿下虽爷一直在外头,这不便做多了些。”
  厨房那头的都是人精,向来是打探清楚了再开始烧饭,怎会多?不过月桥也懒得拆穿,敷衍的点了点头,而宁衡这边也给她勺了樱桃酒酿,捧着递到她跟前儿,笑着道:“尝尝。”
  这个时节的天儿,在白日里还带着温暖,到了夜晚,才开始发着凉意,这樱桃是从南弯府快马加鞭送过来的,个头大,甜甜的,尤其那色泽,红艳艳的十分喜庆,再配上那雪白的酒酿,装在这白色的玉杯里动人心魄得很。
  月桥的目光却从那杯中绽红的圆润饱满的樱桃移到那紧紧捏着被沿的手指,到那含笑的脸,到那眸里的期待小心,心口蓦然被一只手给狠狠捏住一般。
  眸中变化莫测,幽深复杂。
  半晌,她接过那杯中红梅,一饮而下。
 
 
第96章 不悔改
  黄俪被淮婶一路拖拽着,路上,不时还有人指指点点的,羞得淮婶一张老脸更是没法见人,心里把这黄俪给恨透了,当下三步合成两步的就朝家走。
  黄俪自小就当娇娇女养着的,哪里能跟得上她的步子,一路上都踉踉跄跄的,到后头,还摔了好几个跟头,整个人更是狼狈得很。
  这衣裳散乱,头发披散的模样,跟个疯婆子也差不多了。
  小翠看得有些着急,小跑着跟在一边不时的扶着人,见后头黄俪手心都在地上蹭掉了皮,露出丝丝血迹,那眼泪不住流泪的模样,忍不住求起了情来:“婶儿,小姐她身子虚,受不住的,你慢些好吗?”
  淮婶跑在前方的身子一顿,随后转过了身,红着眼眶打量了黄俪一眼,讥讽道:“身子虚,那当然身子虚了,出去鬼混了一夜,不虚才怪!”
  这翻羞辱说完,也不顾黄俪和小翠尴尬难堪的脸色,重新快步拖走人往城西的小院走去。
  一到了院子,等后头两人一进门,她便把门一关,手一个用力,黄俪便顺着那力道往前扑去,一下扑在地上:“啊!”
  “小姐。”小翠没拉住人,眼睁睁看黄俪那手心又在地上蹭着,一张脸顿时痛得都扭曲了起来,也赶忙奔过去扶着人:“小姐,你怎么样了啊,伤哪儿了?”
  “呲。”黄俪这会痛得连破口大骂的力气都没有,手心和腿到处都火辣辣的痛得厉害,可以说从小到大,头一回这样狼狈。
  淮婶这会恨黄俪恨得要死,黄俪又何尝不是恨极了这个破坏她好事的老妇!
  若不是她突然出现,她这会只怕已经进了那周家屋了,又如何被人一路围观,被这老妇痛打一顿又给扔在了这里。
  她本来就该入得那精致雕梁的院里里头,受那奴仆环绕,受那公子们追捧疼爱,而不是每日被困在这一眼就忘到头的小屋里,听着那婆子为了几个铜板跟人争得面红耳赤,穿得再是华丽也被人无视。
  她就是不甘心!
  在渭水府的时候,她是黄员外的闺女,家中银钱无数,父辈结识了不少的豪杰,对她向来都是疼爱慈祥,出门更是被无数人明里暗里的追捧,被无数小姑娘们艳羡着。
  她很享受哪些目光。
  更何况,她未来还要嫁给一个年轻斯文的举人老爷,成为高高在上的官夫人。可以说在渭水府的时候,黄俪那向来都是仰着脖子,高高在上惯了的。
  只是这一切却在踏入这座都国最繁荣的城邸后,她的身份、她的高高在上烟消云散。
  连个平头百姓都能无视她,这满城的大街上到处都是奢华无度的权贵们、皇亲们。见多了这里的一掷千金,见多了这里的精致无双,见多了旁人无视的目光,黄俪的心里,早在第一日带着个小丫头站在路边见到那超乎她想象的盛景时被迷住了双眼。
  如今东窗事发,但黄俪却并不后悔。
  若不是这个老太婆,她或已如愿以偿,成为高门大户的女眷,成为那脂粉堆中嬉笑闲聊的一员,成为许多人艳羡的,只能讨好巴结的那种人。
  月家女可以,她也是可以的。
  黄俪想让任何人瞧瞧,她并不比那个月家女逊色。
  不过这些都是她的一厢情愿。在黄俪扶着小翠颤颤巍巍的想站起身时,那边气不过的淮婶早就在院子里随意找了跟棍子,怒气冲冲的打了过来。
  “小姐!”
  绿芽未能幸免,被那粗长的棍子给一把挂在了地上扑着,而黄俪被淮婶一棍子打了下去,却是整个人趴伏在地上,好久都没能动弹。
  “小姐,小姐。”小翠在她肩膀处摇了好一会,黄俪才给了点反应,她的手心出流出了泊泊血水,泪水弥漫了眼,哑着声儿的呼喊:“好疼……好疼……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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