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春光——这碗粥
时间:2019-12-05 08:06:30

  “性格古怪?”萧展回忆:“我曾听皇上讲,他到上鼎城求医时,也是遇到了一个脾气暴躁的大夫。大夫和前皇后有交情,这才答应为皇上医治。”
  朱文栋表情严肃:“太子殿下,林大夫名为林意致,和皇上遇到的大夫,会不会是同一人?”
  “是的话,太巧了。”萧展若有所思:“上次你说,慕二公子也因体弱去上鼎城求医?”
  “正是。”
  “那时,慕二公子什么年纪?”
  “约莫八岁。与林季同到上鼎城的时间一样。”
  “寻的哪名大夫?”
  “林意致在当地是出了名的神医。慕老爷千里寻医,寻的正是神医。”
  “林季同,慕二公子,同是早产体弱,同是八岁上下,同是一个大夫医治。”萧展缓缓地说:“唯一不同的是,一个至今气喘,一个活蹦乱跳。”
  何止活蹦乱跳,听朱文栋的形容,慕二公子没有半分体弱的样子。
  萧展闭了闭眼,觉得心悸胸闷。巧合重叠太多,多到他不得不生疑。他挥挥手,“先退下吧。”
  “是。”朱文栋离去。
  萧展揉揉眉心,接着去了皇后宫殿请安。再问起西埠关一役,为皇上医治的大夫是谁。
  “那大夫名叫林意致,是甄皇后的旧友。皇上伤愈即下令,林意致一生不得离开上鼎城。”说到这里,皇后拂拂右肩,问:“怎的问起这事?”
  萧展说:“今日想起琢石负伤,有些担心。改日带她去一回上鼎城。”
  “林意致没有医德,常常见死不救。除了听甄皇后几句,其他人的话都听不进。”说到这里,皇后忽地笑了。“林意致医术高明又有何用?救不回甄皇后。那女人摔一跤就把身子摔破了。”
  萧展笑了下,没说话,不一会儿离开了。
  日光倾泻,长长的连廊幽雅宁静。萧展没有感觉温暖,反而跟扑进一场冰雨似的,嘴角狠狠撇低。
  回到书房,他坐着抚额。
  林意致、慕锦、林季同,诸多巧合?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慕锦和林季同求医那时,宫里有一个八岁的小男孩,在大火中丧生。
  四皇子死得面目全非。
  萧展想,面目全非,意即,无法鉴别尸体是不是四皇子。
  巧合得很。对前皇后俯首帖耳的林意致,医治了两个和四皇子一样年龄的男孩。其中一个焰如烈日。有一支神秘的精锐护卫。
  这嚣张的性情……岂不是像极了四皇子?
  萧展身子前倾,猛地扶住了椅子,掌心深深陷进椅子雕刻的龙纹上。
  好一会儿,他才觉得疼了,用另一手揉着这手的掌心。
  萧展仰望宫殿橑檐:“清流,琢石仍在向阳城?”
  “回太子殿下,是的。”
  “我也去向阳城听听戏。”萧展想笑,牵动嘴角,却弯不起来。
  ——
  第二日。
  客栈见到萧展,李琢石十分讶然。慕锦再可疑,不过一商人,何至于太子离宫。
  萧展拉过她的手,说:“对慕锦,我无法卸下心防。处处有巧合,处处有存疑,处处没有真凭实据。”
  李琢石问了一句,“太子殿下这几日睡得可好?”
  萧展温和一笑:“你不在,睡不好。”
  “太子殿下是疑心难眠。”他一天天的,除了算计还是算计,如何安睡。她想抽回手。
  萧展抓得更紧,“若是从前,我大可挟持慕锦亲信或是动用官兵剿匪,擒拿林季同,逼问真相。可你不愿滥杀无辜,我只能暗中查探,耗时费力。事到如今,仅仅死了一名本就活不过今年的暗卫。”
  她抬头看着他。
  他似是情深万种,“琢石,遇见了你,我已经将一生的良心用尽。”
  李琢石不说话,别扭地依在他身边。太久了,他这样伪装爱意太久了。四日前,她传书给他,告诉他,她受了伤。他未曾问过一句伤势。
  萧展安静了一阵,问:“那名哑巴小妾是否蠢笨?”
  “不。”李琢石推开了他,“她冷静沉着。”
  “和慕锦关系如何?”
  “无情无爱。她想离开慕府,但颇有顾虑。我希望助她一力。”
  “有什么明显的弱点?”
  “心地善良。”
  萧展笑了,“你终于知道善良是弱点了。何时改正?”
  李琢石看了他一眼,“她应该不知慕锦护卫的事,放过她吧。”
  “放心,我不杀她。我想见见她。”萧展说:“慕锦疼爱她至今,可见有一定的信任。信任的建立是一生一世,摧毁仅需瞬间。只要我们敲开一下,断了这女人和慕锦之间的那一根线,她日后就能为我们所用。”
  “若是他们之间牢不可破呢?”二十虽然没有爱意,可也不曾透露半点自家公子的私事。李琢石觉得,二十恐难被太子所用。
  “不会的。”萧展从来不相信牢不可破的关系,包括他和他的父皇、母后。他一路走来,唯一不怀疑的只有一个人,就是他自己。
  “太子如何断定?”
  萧展笑了,没有回答。拉过李琢石,搂住不放。
  皇上多疑,皇子多疑。生在那一座宫殿的人,哪个不是时刻提一颗心在走。御花园那座荷花池,历年来沉淀了多少连名字都早已被忘记的宫女太监。
  慕锦一定生性多疑。因为,他是萧展的兄弟。
  ——
  昨日,二十躺了一天,舒服多了。这天下午,她又出去听戏。
  临出门前,慕锦拉住了她,逗她说:“不邀我听戏?”
  二十勇敢地摇头。她自省,这是恃宠而骄了吧。
  这宠爱正是慕二公子给的。他捏一下她的小脸蛋,“去吧。”
  她转身要走。
  他再拉住,托起她的下颚,逼她抬头。他细看她的眉眼,就是和以前一样的。但……“你上了什么养颜粉?”
  二十摸摸脸,比划:“和以前一样。”
  “哦,去吧。”
  她和杨桃出了门。
  慕锦看着二十柔细的背影。
  所有无法和慕二公子媲美的女子,在他眼里,都叫平庸之色。可是,怎这阵子见她,越来越漂亮了,眉目清秀可人,有一股说不出的风情。他有时看着,移不走眼睛。连在床上,偶尔也想将她脸上的绢帕拿开,仔细看看她为他愉悦的样子。
  或许是眼力疲乏了。回去要上掩日楼见几个大美人儿,养养眼。
  寸奔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慕锦身后,“二公子,京城传消息,太子离京,到了向阳城。”
  “知道了。”慕锦看着二十身影消失的雕花园门,“这是最后一次给她机会。如若背叛……”“杀无赦”三个字哽在喉间。
  “是。”可这机会太冒险。寸奔后半句话也哽在喉间。
  ——
  二十这回去了茶楼听书。
  未曾想,有朝一日,她过上了听书看戏这般富贵人的生活。
  说书人醒木一拍:“书接上文。上回书说道,采花大盗好色成性,无名剑客替天行道。二人大战了三百回合。”
  原来,寸奔的故事已经编成了戏。二十听得入神。
  “二十姑娘。”一声叫唤让她回神。
  李琢石今日穿回了比甲,少了女儿家的娇气,飒然生风。“你昨日不是去平山了?”
  “回李姑娘。”杨桃解释说:“临时有事耽搁了。”
  二十笑了下,转眼见到李琢石身后的萧展。
  萧展款款眼神先是落在李琢石身上,再转至二十。原来慕二公子喜好这般清秀佳人。
  李琢石给双方做了介绍。四人坐在一桌听戏。
  出门前,寸奔叮嘱过杨桃,“记住,寸步不离二十姑娘。”
  杨桃谨慎,时刻留意萧展和李琢石。
  李琢石说起评书故事,二十要么点头,要么摇头,要么浅笑。
  萧展说话了:“我学过基本的手语。姑娘若想要聊天,可用手语。”
  二十略惊讶,比划说:“公子因何学手语?”
  萧展蹙起了眉,“姑娘的手语哪里学的?和常用的不一样。”
  二十明白了,这些手势恐怕是二公子杜撰的。也就是说,其他人看不懂,她只能和他交谈。这是二公子做得出的事。二十懒得计较了。
  相互手语不同,聊天也就作罢。
  席间,有一黑衣男子神色匆匆。
  二十见他背上一柄长剑,正猜是否江湖人士。
  他到了跟前,弯腰在萧展耳旁低唤:“太子殿下——”
  萧展冷眉一横。
  男子立即改口:“公子。”
  已经晚了,二十听见了。她吓得赶紧低头。她和萧展相邻,男子正是站在二人中间。坐对面的杨桃没有听见这声低唤。
  苦了二十。这些大人物怎么回事?一个个说话不分场合的。太子……那不就是四皇子的兄弟?这等身份被她知道,不会又要灭口吧。
  “姑娘是不是听见了?”萧展倾身,在二十耳畔问。
  她一脸无辜,装作没听见。
  “别装傻。”他笑得莫测高深。“我们要借一步说话了。”
  二十别无他法,只得和他借了一步。
  听完说书,四人到了客栈。
  二十无奈听到了萧展的身份,她不想连累杨桃,让杨桃候在院外。
  二十跟着萧展和李琢石进去房间。
  门关上了,她战战兢兢地跪下。萧展“太子”之名不知真假,万一是真的,她有十条命也不够死。
  二公子虽是四皇子,却无官家权势。太子比二公子危险百倍。
  萧展先是和善一笑:“我到此是奉旨微服私访,只要你隐瞒我的身份,我不会伤你。”他拿出一枚龙纹金牌。
  二十知道,金龙是皇室象征。她连连点头。一定隐瞒,一定隐瞒。只是……二公子那里,说或是不说。
  “倘若你泄密我的身份,便是违抗圣旨,株连族人。”萧展语气骤冷:“你家住哪里,我一查便知。”
  二十磕头。一定不说,二公子也不说。
  “听琢石说,你想离开你家公子。”萧展又变得和善,“如果你保密,我就助你离开。”
  二十脸色煞白,连忙摇头,她二指做出走路的手势,再用另一手扣住,表示自己不愿走。
  李琢石以为二十畏惧太子威严,和声说:“二十姑娘不必害怕,太子让你走,十个慕家也拦不住你。”
  二十赶紧摇头。慕家是拦不住,可二公子会追杀她到天涯海角。
  “我是可怜你,一个小女人被困在贵公子身边,无名无份。”萧展眉目泛冷:“莫不是,姑娘认为我堂堂太子,怕你家公子不成?”
  二十又连连摇头。
  离开,二公子不会放过她。
  不走,又成了轻视太子威严。
  她得罪了两个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二十魂不守舍地回到别院。
  杨桃将今日一事禀告慕锦。
  慕锦当下脸色就黑了,走到二十门外,百般忍耐怒气,进了房间。
  二十赶紧板起脸。
  他轻问:“今日为何见陌生人,不带杨桃?”
  二十比划说:“李姑娘和我说些悄悄话……”她觉得自己这借口太拙劣了。
  果然,慕锦说:“杨桃亲眼看着你和李石、李石的男人一起进去。”
  二十咬唇。太子说的株连族人,她惹不起。比惹二公子还惹不起。
  慕锦拧起她的下巴,“你和他们说了什么?”
  她摇摇头,比划:“二公子,我什么都没说。”
  “李石身份可疑,让你别接近,你不听。现在居然关起门说话了。”
  二十学着以前一样,想去蹭他。
  慕锦闪过,“这招不灵了。你有癸水,伺候不了我。”他的手很冷,眼神更是凉薄,“你若是背叛我,我一定杀你。”
  二十点头。她再也不敢恃宠而骄了。
 
 
第48章 
  “那我现在可以杀你了吗?”慕锦问。
  二十猛地抬起了头。
  慕锦敛起了所有的表情, 眼珠子黑压压的,光一个眼神就扼紧她的心跳。
  二十摇头, 比划说:“二公子, 我没有背叛你。”说着,她又想要下跪磕头。
  慕锦及时伸出一脚, 抵住了她的膝盖,”不是跟你说过,别动不动就下跪。”
  二十弯着身子, 不敢直立,长睫颤颤地抬眼。
  二公子以前的杀气是张扬的。现在十分沉滞,隐藏得极深。
  今日之事,说或不说,衡量得失在太子和二公子的权势上。她如果将太子的真实身份泄密, 就是违抗圣旨。
  先不说二公子会不会护她。就算是护, 无论二公子曾有过如何尊贵的地位, 如今只是一介草民,怎么斗得过太子。民不与官斗。太子说的是让她保密身份,没有其他条件, 她只要不说,就是听话了。
  她确实没有背叛二公子。
  慕锦眉泛刀锋, 盯着她, 冷冷地问:“你今天和他们独自谈了什么?”
  二十抿了抿唇,比划说:“二公子,我没有讲你的事。”
  “你是不是至今都不知道, ‘忠’这一个字如何写?”慕锦走上前,逼近她,“我说过,其他知情者是我的心腹,但你不是。你的忠心无法令我信服,我如何留你性命?”话和她讲过多少遍了,她怎么就还没有对他死心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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