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我未婚夫权倾朝野——青帷
时间:2019-12-06 08:28:49

  刺杀国君,意图谋逆,这可是诛九族的罪名啊。
  不知杨错如今在大牢里,住的可舒服?
  这个人,终于快被他除掉了。
  从此以后,笑儿的目光不会再追随着他,心里也不会再念着他。
  她是他一个人的。
  公子息嘴角露出缅怀的笑意。
  这时,一个侍从匆匆进了水榭,俯身在公子息身边轻说了一句话。
  “黑齿回来了,公子,要不要……?”
  侍从伸出手掌,笔划了一个灭口的姿势。
  公子息睁开眼,狭长眼眸瞟了一眼侍从,似笑非笑,
  “你说呢?”
  事情办完了,不灭口,等着别人寻着蛛丝马迹查到他身上么?
  那眼眸中的冷意,让侍从打了个寒战,忙低下头,躬身就往外退。
  谁知他刚退了几步,公子息忽然叫住了他,无意问了一句,“只有黑齿回来了?”
  侍从忙回,“还有阿乐。”
  阿乐。
  这个名字落在公子息耳中,让他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双熟悉的眼睛。
  凤眼内勾外翘,左眼角缀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笑起来的时候,天真与妩媚混杂。
  哦,是那个与笑儿模样相似的舞姬。
  那双眼睛,是要被挖出来的。
  那样低贱的身份,怎么配与笑儿长的相似。
  一念及此,公子息忽然道,
  “带他们俩过来吧。”
  临死之前,他还是想看一眼那舞姬身上,那双生动的眼。
  毕竟挖出来之后,也就是死物了。
  公子息城府深不可测,平日要做什么,从来不屑于解释一分。
  侍从忙领命下去,不敢多问一言。
  **
  因为被黑齿塞在一个肮脏的木桶里,赵常乐出来后干呕了许久,呕的她头脑昏沉。
  此时她迷迷糊糊,跟着黑齿往这座陌生府邸的深处走去。
  黑齿要带她去见主人。
  那个神秘莫测,总是隐在暗处的主人,终于要露出真面目了。
  黑齿走在赵常乐身边,脸庞隐隐透出兴奋来,赵常乐大概能猜出来他在想什么——
  任务办成了,主人一开心,一定会给一大笔奖赏。
  可不知为何,赵常乐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她不喜欢那位主人。
  她只有原身那一点可怜的记忆,在那记忆里,主人的手指冰冷,抚摸着她的眼角,像是一条蛇在她身上盘旋。
  这个主人,神秘而冷酷,她只是主人手下的棋子,被冰凉的手捏住后颈,主人逼她去卖命。
  冷酷无情,赵常乐不喜欢他。
  史书里多少兔死狗烹的事情,她与黑齿只是两个低贱的奴仆。
  如今事情办成,主人若是想杀人灭口,他们又有什么能力反抗?
  夏日阳光炽热,赵常乐却由衷觉出一股寒意。
  不知走了多久,黑齿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前面几十步远,湖面上水榭歌舞正欢。
  薄薄的红纱垂在水榭四周,隐隐可见绰约舞姿,透过舞姬纤细的腰肢,赵常乐看到正座上一个斜倚靠枕的慵懒人影。
  那就是主人么?
  倒是会享乐。
  赵常乐睁大了眼,想看个仔细,黑齿却转过来狠瞪了他一眼,警告道,“安生点!”
  赵常乐只好低下头来。
  侍从领他们进了水榭,舞姬自动分开,她与黑齿跪在水榭中间。
  赵常乐没有抬头,只敢用余光去看上首的人。
  深红色的袍角,绣有繁复的花纹,显得神秘又隐晦。
  一只手随意垂在身侧,手骨瘦而苍白,映着深红色的衣裳,显得红的越红,白的越白。
  有一种妖异的风流。
  另一边,黑齿已经开始叩首了,“小的见过主人!”
  赵常乐听到上首传来一声轻笑,讽刺至极,好像看着黑齿,像是看着将死的猴子在演猴戏一般。
  连怜悯都没有,只觉得好笑。
  赵常乐却忽然觉得,这一声轻笑莫名的熟悉。
  熟悉?
  为什么熟悉呢?
  是原身的记忆,还是她自己的熟悉感?
  赵常乐一时有些分不清。
  就在这时,她听到主人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阿乐,把头抬起来。”
  让他最后一次瞧瞧那双眼睛,然后,就挖了罢。
  赵常乐闻言,却像被雷劈在了头顶。
  她猛然抬头,一个暗红色的身影直直撞进她眼睛里。
  一瞬间目光所能容纳的空间竟然太小,逼得她不得不睁大了眼。
  衣裳暗红,肤色苍白,他斜倚着,神态漫不经心,狭长眼眸望过来,似笑非笑。
  那么多情,那么深情,又那么无情。
  赵常乐面色煞白,一句话不由自主地出了口,
  “息哥哥!”
  息哥哥,她的主人……怎么会是息哥哥!
  这三个字一出,公子息瞬间怔住。
  这三个字像是撞钟的撞木,狠狠撞在他肺腑里,让他脸色瞬间苍白,脑子里嗡一声,久久回不过神。
  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这么称呼他。
  赵常乐的脑子也快炸了。
  她的主人,那位神秘莫测的,阴暗诡谲的主人,是息哥哥……
  怎么会是息哥哥!
  息哥哥……息哥哥是最温柔的人了,总是带笑看着她,容忍她各种胡闹。
  可是主人……
  自重生以来,主人就是她甩不掉的梦魇。
  长阳君府她险些被杀,杨府中又被黑齿喂下毒药。
  原身那样爱主人,可任务失败,主人却毫不留情的要取原身的命……
  从前不知主人是谁,赵常乐将他想象成一条生活在暗中的毒蛇,花纹斑斓,目光湿冷。
  可如今……这条毒蛇的模样,却与息哥哥重合了起来。
  赵常乐愣愣的,直勾勾的看着公子息,一眨不眨。
  她脑子乱成一团,公子息却慢慢清醒了过来。
  他眼眸微眯,都是危险神色,
  “这个称呼……是杨错教你的?”
  除此之外,公子息想不出第二个可能性。
  赵常乐皱眉,不解。
  杨错?跟杨错有什么关系?
  对,杨错!
  赵常乐身体猛然一震。
  息哥哥性格大变,一定是因为杨错。
  像她一样,息哥哥认为杨错是屠戮赵王宫的幕后凶手,所以这三年来艰辛谋划,一心只想杀了杨错报仇。
  为了报仇,所以他才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想通了这个关窍,方才对公子息的害怕与疏离立刻消散不见。
  息哥哥像她一样,一心只想杀了杨错,给死去的父王报仇。
  这三年来,他作为前朝公子,却又背负着报仇的重担,一定活得很艰辛吧。
  赵常乐的心疼要漫出来。
  她看着主座上苍白的人影,又喊了一声,
  “息哥哥!”
  她怔怔落下泪来,脸上却是笑着的。
  她站起来,恨不得立刻扑到公子息怀里,可刚走了一步,一旁侍从立刻将她胳膊扭在背后。
  赵常乐挣了几下,没挣开,急了,喊道,
  “息哥哥,是我,我是笑儿!”
  笑儿。
  这两个字又撞进公子息胸膛里,他好似承受不住这两个字的力量,痛苦的弯下身子来。
  公子息本就身体虚弱,最忌讳情绪大起大落,一时之间竟又开始咳嗽,咳声牵扯着他的肺腑,一丝一丝的抽着疼。
  侍从见这女人只说了几句话,公子息就咳的要晕过去,登时就将赵常乐视作巨大威胁,死死钳住她的胳膊,恨不得当场扭断。
  赵常乐胳膊生疼,脑子才慢慢清醒过来。
  也是,要是忽然有个男人跑到她面前,说他是死去的父王,赵常乐也不敢信。
  可水榭里又是侍从,又是舞姬,这么多人,她也不能张口就把她如何重生一事说个明白。
  赵常乐死死咬唇,忽然轻声问了一句,
  “息哥哥,那棵杏树的果子还酸吗?”
  好似撞木狠狠撞钟,公子息脑子里又是嗡一声,偏过头,再抗不住,呕了一口血出来。
  他面色苍白如纸,眼睛却通红若血,死死盯着赵常乐。
  赵王宫里,公子息因为不受重视,宫殿算是比较偏的。
  院子里却难得有一颗杏花树,长了许多年,树干粗壮,开花的时候覆盖满园。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是极美的景色。
  可惜中山公主不欣赏美景,只欣赏美食。
  杏花一落,她就迫不及待,摘了枝头第一颗成熟的果子。
  咬了一口,当下脸皱成一团,酸的三天吃不下饭。
  被公子息笑了许久。
  杏花疏影里,那个坐在树枝上垂着脚的小姑娘,是他灰暗人生里唯一的亮色。
  “笑儿?”
  公子息不敢信,却又不得不信。
  赵常乐含泪带笑,拼命点头。
  狂喜过后,公子息心头却又是巨大的惶恐。
  笑儿回来了,可却是以另一种模样。
  他非但没有认出她来,还将他最残酷的一面展露给她看。
  他让她去爬杨错的床。
  他派人去勒死她。
  他给她喂了毒药。
  就在方才,他还想挖出她的眼睛。
  如果他做这些事的时候,那具身体里的灵魂早已换成了笑儿……
  公子息的身体开始颤抖。
  她活着的时候,他处心积虑想要将她从杨错身边夺过来。
  可她死了之后,他却亲手将她送到了杨错身边。
  公子息偏过头,又生生呕了一口血出来。
 
 
第33章 
  见公子息呕血,一旁侍女忙跪在公子息身侧,伸手去抚公子息的后背。
  可公子息一把将侍女狠狠推开,他咳的厉害,却不要任何人伺候。
  他咳得双目通红,却还一眨不眨的盯着赵常乐,那是他人生里唯一的亮光。
  他的宫殿偏僻,夜色深深,旁的地方的光照不过来,可他又不愿点起灯来。
  所以周遭都是浓浓的黑,什么都看不见。
  他一个人站在杏花树底下。
  晚风吹过,杏花落在他肩上。
  太安静了,所以他连杏花落在身上的声音都听得到。
  扑簌簌的。
  黑暗与安静,陪伴公子息长大。
  他生在冷宫,五岁时母亲就去了。往后的日子就是无边无际的静。
  冷宫的份例不高,夜里早早的熄了灯。他一个人在宽旷的宫殿里,怎样都睡不着。
  无数个夜里,他光脚在冷宫空旷的宫殿里穿梭,破旧的薄纱被夜风吹起,拂过他的脸。
  他像是夜里的幽魂,被遗忘在孤独的角落。
  然后他的生命中,忽然闯进来一团火光。
  那是黑暗里唯一的一团火,是他独有的光亮,也理应被他独占。
  可她身边总是有太多人,他根本挤不进去。
  她的父王母后,她的诸位王兄,还有她的未婚夫……
  人太多了,如果她身边什么人都没有就好了。
  这样就没有人跟他抢她了。
  他只有她一个。
  为什么,她不能只有他一个呢?
  让她一无所有,让她的目光只能落在他身上。
  多好,上天听到了他的心声。
  她回到了他身边,真的一无所有,只有他可以依靠。
  多好。
  公子息激动的手都在颤抖,想站起来,可一动身体,又剧烈咳嗽起来。
  咳声让他连一句成型的话都说不出来,激动太过,他觉得肺腑都疼。
  公子息的咳疾很严重,往日便是无事,也几乎是整夜整夜咳嗽,更何况今日情绪大起大落。
  他半靠在塌上,咳的厉害,修长的身体蜷向一侧,佝偻起来。
  却还不忘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去,只留赵常乐一个人。
  赵常乐顿得自由,一下子扑到公子息身边,跪在他矮榻旁,伸手去抚他的背。
  “息哥哥,你怎么了?息哥哥!”
  一声一声,是熟悉的关切。
  她回来了。
  公子息伸出一只手,死死拉着她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青白,却仍不愿放开。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慢慢平息了下来,将自己呼吸调整均匀。
  面前少女那双相似的凤眼里,全都是关切。
  他第一次见名叫阿乐的舞姬,是两年前,在长阳君府的席宴上。
  这舞姬色艺俱佳,可惜性格瑟缩,一场舞罢,公子息去更衣,拐过回廊,看到几个舞姬围着她,对她冷嘲热讽,而她瑟缩一旁,不敢回嘴。
  因那双相似眼眸,公子息替她解了围。谁知这样一件顺水之事,被阿乐记在心里。
  公子息常去长阳君府,每回去,就会碰上那双含着情意的、羞怯的眼眸。
  公子息总是恍惚,将那双眼眸里的情意认作是笑儿的。
  可他又很快明白,笑儿眼眸里的情意,永远都只给杨错一个人。
  所以他将杨错恨到了骨头里。
  日日夜夜,他都想杀了他。
  如今杨错因谋逆下狱,笑儿又死而复生。
  一切太顺遂了,仿佛上天眷顾,他疑心这是一场梦。
  又或者是一个圈套。
  他不信他的人生是这样顺遂。
  活了许多年,他总是求而不得,爱而不得。
  忽然得到梦想中的一切,像是乞儿得到巨额财宝,狂喜过后是惊惧。
  公子息呼吸粗哑,疑心病又起,可却不愿放开赵常乐的手,
  “你……你说几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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