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我未婚夫权倾朝野——青帷
时间:2019-12-06 08:28:49

  刚屠完赵王宫,紧接着雇佣他们的人就将屠刀砍在了他们身上,他跑得快,侥幸逃得一命,可这三年来惶惶不可终日,东躲西藏。
  他声音低微,“指使我们的……是……是……”
  他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好似说出那个名字就会费尽所有力气。
  “是……是……”
  杨错一下子跪在他身侧,俯身下去,贴在他唇边,仔细去听。
  极轻极轻的几个字,落在他耳朵里,却像惊雷一样。
  **
  一匹白马如离弦之箭,从杨府窜了出去,沿着石板路,朝着一个特定方向狂奔而去。
  杨错没有带任何随从,他骑在马上,狠狠扬鞭。
  清晨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却越发显得他面容冷厉,他神色冷的,仿佛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罗刹。
  是他,是他!
  杨错咬牙,原来当年之事,背后之人竟然是他!
  他再一扬鞭,胯-下白马痛的嘶鸣一声。
  忽然间,不远处却传来数百马蹄踏过石板的声音,还有铁甲摩擦的声音。
  像是隐隐雷声,朝他聚集过来。
  杨错猛然勒马,回转身,看到数百铁骑铁甲上反射着阳光,刺的他眯了眯眼。
  四面八方,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将他包围,百人如一人,“唰”一声猛然拔刀,数百刀尖形成一个圆,将杨错围在其中。
  若逃,杀无赦。
  带兵校尉的声音如铁锈般生冷,
  “奉国君之名,抓捕谋逆钦犯杨错。”
  **
  六月初四,国君出城行猎。
  林间刺客行刺,一击不中,自尽身亡。
  搜身,得其与上大夫兼博士祭酒杨错往来密信。
  **
  杨错回到府中时,杨府已是一片大乱。
  士兵将杨府团团围住,长刀拔出,奴仆们跪在路旁,瑟缩成一团,惊恐的哭喊。
  杨错从正门一路往书房走,路旁奴仆就含着泪眼看着他。
  很熟悉的一幕。
  杨错的父亲杨太傅,当年被诬陷里通外国,杨府抄家的那一日,与这一日的惊惶何其相似。
  他第一次感受到父爱,是从杨太傅身上得到的。
  这位太傅早年丧妻,唯有杨错一个独子。父亲和儿子相处,总是沉默居多,每日晨省晚躬,以学问来贯穿始终。这个沉默的太傅,让他头一次感受到亲情的温暖。
  那时候他一度真的只想彻底成为杨错,忘掉前世所有的事情,他拥有正常人该有的亲情与爱情,此生又夫复何求。
  可世事总在不经意的时候,狠狠扇人一巴掌。
  以清正廉明闻名的杨太傅,猝然被诬,死在狱中,赵王不问是非,抄家杨府。
  杨太傅之死,让他下定了推翻赵王的决心。
  赵王不堪为君。
  杨错回过神来。
  书房被重兵包围,书房里竹简落了一地,士兵在书架上粗鲁的翻找着他的东西。
  杨错面色冷厉下来,看着书房里一身甲胄的郎中令,冷道,“杨某谋逆,证据呢?”
  他一向温和的眉眼,此时却透出权势威压。
  谋逆?
  他何必谋逆,他若是想要那个位子,三年前反叛赵王时,自己就能坐上去,何必推举一个旁系姬氏血脉?
  郎中令姓韩,见杨错如此冷硬,冷笑一声,
  “杨错,你若没有谋逆,方才又为何窜逃?你怕是早知事情败露,所以一早离府,意欲窜逃罢!”
  杨错不语,两件事情碰到了一起,他辩解无用,只能紧紧抿唇。
  郎中令见杨错不语,只当自己说中了,当下语气一凛,
  “你想看证据,我便给你证据。”
  他手一扬,身后一个士兵上前,双手平举一封丝帛,展开让杨错看。
  杨错一目十行,将丝帛上字迹尽收眼底。
  他当下脸色大变,立刻反驳,“这是假的!”
  字迹是他字迹,就连密文也是姬氏王族密文,但内容……
  “六月初四,国君出行狩猎,杀之。”
  他从未写过这样的东西!
  “一定是别人仿我字迹!这丝帛你哪里得来?”
  郎中令冷笑,
  “今晨国君出城行猎,林间刺客刺杀,一击不中,自刎御前。”
  郎中令从士兵手上拿过丝帛,在杨错面前抖了抖,
  “这丝帛……是从刺客身上搜出来的。”
  “王遇刺?!”
  杨错迈步上前,大惊失色,
  “国君可有事?”
  国君乃姬姓旁枝,早年一直在民间,并无多少见识,但幸在心性坚定,又十分好学,这几年杨错一直给他教授学问,辅佐政事,就是希望他能早日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国君。
  二人颇有些师徒之情。
  郎中令真是服了杨错,怎么到这个地步还能装出一副不知情模样。
  “杨错,事已至此,你再装傻就没意思了。”
  他扬手,身后士兵又捧上一个小匣子,他接过来,打开匣子,问道,
  “这匣子,是我刚在书房里翻出来的,里面的东西,也一定都是上大夫您的,是不是?”
  “上大夫”三字,被他说的无限讽刺。
  杨错面色铁青,看着郎中令手中的匣子。
  那是他装重要文书的匣子,没错。
  郎中令施施然,从匣中取出三片丝帛来,再加上今早从刺客身上搜出的丝帛,一共四封,一一摊在案桌上。
  他指着桌上丝帛,
  “上大夫给刺客去密信,命刺客六月初四举事,行刺国君……”
  第一封丝帛,上书杨错密文,“六月初四,国君行猎,杀之。”
  “刺客则给你回信,以表忠心。”
  第二封,第三封丝帛,是陌生字迹,想来是那刺客写的。“愿为祭酒肝脑涂地”,“三日之后,不敢惜命”。
  杨错听到这里,已明白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
  背后谋划此事之人,心思何其缜密,手段又是何其隐秘。
  他书房中何时多了这些东西,他竟一无所知。
  杨错紧紧捏拳,“敢问郎中令,我有何理由行刺国君?”
  郎中令闻言,将桌上第四封丝帛捞在手里,在杨错面前晃了晃。
  “理由?这就是理由。你说自己怀才不遇,又说国君才德低下,不堪为君。”
  他声音陡然冷厉,大吼一声,
  “我王不堪为君,所以你就想杀了他,自己取而代之吗!”
  丝帛在杨错面前一晃,杨错脸色陡然一变,仿佛看到了鬼。
  他一把伸出手就要去抢,郎中令却以为他是要毁灭罪证,连忙闪避。
  可杨错却好像渴死之人看到水一样,竟几乎疯狂,不管不顾,伸手钳住郎中令咽喉,将他制住。
  他的动作快的像是影子,郎中令掌兵,也是会武功的,却在他神出鬼没的动作下无力抵抗。
  郎中令以为杨错要捏碎自己喉骨,可谁知他的目标却只是他手中丝帛。
  他一把抢过他手中丝帛,然后将郎中令狠狠推开。
  郎中令被他推在地上,伸手指着杨错,嘶着嗓音大喊,
  “诛逆贼!诛逆贼!”
  长刀苍然出鞘,士兵围成一个圈,将杨错抵在中间。
  刀锋冷,杨错只要乱动一下,就会被当场击毙。
  杨错却无知无识,对外界危险毫无感知,怔怔愣愣的,只是看着手中丝帛。
  这字迹,这字迹……
  他的手开始剧烈颤抖,抖的几乎拿不住手中丝帛。
  丝帛上的字迹与他八分像。
  弯弯曲曲的文字,是姬氏王族特有的密文。
  当年赵王屠姬氏,王族密文从此失传。
  但杨错将这种文字,教过一个人。
  他执羊毫笔,在竹简上一笔一划的写下三个字。
  “赵,常,乐。”
  中山公主凑过来,脑袋挤在他怀里,“我的名字用那种文字,是这样写的?”
  她嘟囔了一句,“怎么感觉怪怪的?”
  杨错垂眸,目光落在竹简上。
  他与人暗中往来,皆用此密文,若是教她,无异于自暴秘密。
  但她非要学,他闹不过她,又怕她生气。
  所以教字时,刻意增删笔划,这里多一点,那里少一横,她学的其实大多都是错别字。
  如今这丝帛上的字迹,就是这样的错别字。
  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丝帛被他紧紧捏在手心。
  颤抖从手开始,迅速蔓延到全身,杨错再支撑不住,猛然跪了下来。
  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能进他书房的人不多,飞白算一个,还有一个人……
  杨错闭上眼,面前浮现出一张清冷面孔。
  初见她时,在长阳君府,她连名带姓,叫他“杨错”。
  她来到他府邸做奴仆,给他煮茶,是非常熟悉的味道。
  她说胥白尹像鹰,她自己是困在枝头的鸟。
  昨夜她坐在台阶上,想编一条辫子,却太手拙,所以懊恼放弃。
  她把自己的身份隐藏的太好,往日的骄纵与风骨被她抛弃,她活成了一个谦卑的奴仆,低下头颅,没人看得清她真实的模样。
  只有极偶尔的时候,她才会泄出一点点往日旧貌。
  蛛丝马迹勾勒出她的模样,一模一样的一双凤眼,只是神色却截然不同,中山公主是笑着的,她却整日肃着表情。
  是啊,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从前再无忧无虑天真烂漫,如今也变了。
  脱胎换骨,削肉断骨,她站在他面前,他却没有认出来。
  杨错跪在地上,双手撑在地面上,身体不住颤抖,喉间竟低低的,溢出了笑声。
  她回来了。
  人世间最恨他的人,人世间他最爱的人,回来了。
  士兵们面面相觑——这……怕不是疯了?
  士兵们惊疑不定之时,杨错却猛然起身,一脚踹开身前一个士兵,破开包围圈就往外跑。
  她还在他府上,他要去找她!
  他已经找到了当年屠戮赵王宫的真相,他要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
  他失去过她两次,再不会有第三次了!
  阿乐,阿乐……
  杨错逃蹿,郎中令声音猛然拔高,十分尖利,
  “围住,不要让逆贼跑了,围住!”
  杨错满脑子却只有一个人,他要疯了,再见不到她,他要疯了。
  “笑儿,笑儿!阿乐!”
  刀光从四面八方砍过来,杨错此时又心神大惊,再没有平日的机警。
  他后背被划了两刀,堪堪冲到院门外,却又被士兵团团围住。
  十数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不能再动一下。
  他如今是逆贼,对付逆贼,从来不需要手下留情。
  这逆贼的名号,是她亲手打在他头上的。
  她回来了,却是回来报仇的。
  “笑儿……阿乐!”
  “祭酒在找阿乐吗?”
  飞白缩在院墙边,被士兵用刀抵着不敢乱动。
  杨错从院里冲出来时,飞白听到了他在叫“阿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找阿乐,但飞白还是对杨错道,
  “祭酒,阿乐她……不见了……”
  **
  赵常乐醒过来时,迷迷糊糊觉得想吐。后脑勺还是疼的,她睁开眼,眼前却还是一片黑。
  鼻端一股浓郁的臭味,她伸手去摸,却只摸到四壁粘糊糊的,她好似是在大木桶里。
  赵常乐彻底清醒过来,记起自己晕倒前发生了什么事——
  她要去书房将自己诬陷杨错的伪信取出来,可是身后一阵风,她就晕了过去。
  她如今在哪里?
  赵常乐死命挣扎起来,可桶身立刻被狠踢了一脚,熟悉的声音透过桶身传进来,
  “安生点!”
  黑齿!
  是黑齿打晕她的?
  他要带她去哪里?
  杨错呢!
  黑齿推着独轮木车,车上摇摇晃晃装着脏桶——
  他负责倾倒府里的泔水夜香并垃圾,每天一早推车出去倒。
  所以今早天还没亮时,他推车出府,根本没有人察觉异常。
  赵常乐缩在木桶里,鼻端是一股臭味,她满脑子却只念着一个名字——
  杨错呢,杨错呢!
  他书房里的伪信没有被取出来,他现在如何了!
  不知过了多久,独轮车停下,头顶一亮,黑齿将木桶盖子拿开。
  光线从上面倾泻下来,赵常乐立刻挣扎着爬出了木桶。
  她跪在地上,抑制不住地干呕,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眼角因为干呕而泛红,显出触目惊心的神情。
  黑齿居高临下,看着赵常乐跪在地上干呕,冷声道,
  “吐够了,带你去见主人。”
 
 
第32章 
  临水的水榭上,歌舞正浓。
  舞女腰肢裸露,纤细的像是水蛇一样扭动,希望主座上的主人可以多看她们一眼。
  可主座上,公子息只是懒懒合目,漫不经心半倚在靠垫上,偶尔咳嗽一声。
  虽然舞乐靡靡,公子息却并不想欣赏。他府中整日歌舞不停,不过是给外界装出一副沉溺声色的假象。
  公子息闭眼,嘴角噙笑。
  朝局大地震,国君险些遇刺,幕后指使者竟然是上大夫杨错。
  当真是一出君臣相争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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