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我未婚夫权倾朝野——青帷
时间:2019-12-06 08:28:49

  二人离得近,赵常乐能看清他每一个细节的神态变化。此时他面相还是温和,可眼神却——
  他的眼神,像林间忽然而起的瘴气,忽然将她笼罩,恶毒的气息仿佛恨不得腐蚀她的骨头。
  赵常乐愣住,一时间不敢相信面前的人是杨错,记忆中那个克制有礼的君子。
  “受……受人指使?”
  赵常乐愣愣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她还没说什么,那边长阳君先慌了。
  上大夫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阿乐背后有人指使?阿乐是他府上的舞姬,那这背后指使之人不是昭然若揭么?
  长阳君满头流汗,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上大夫,上大夫要借题发挥对付他?
  长阳君连忙从席上站起来,几步快走走过来,满脸焦急,甚至比赵常乐这个罪魁祸首还要惶恐。
  “祭酒大人,阿乐背后怎么可能有人指使?她一个下贱舞姬,砸破了您的头,那全都是她自己的事情。我要是早知道,我一定嘱咐阿乐好好在床上伺候您,保证让您舒舒服服,销魂极了——”
  “闭嘴!”
  杨错冷声,阻止了长阳君说更多露骨的话。
  可怜长阳君,满肚子辩解的话,此时硬生生卡在嗓子眼里,肥脸都憋红了。
  真聒噪。
  杨错眼中瘴气又浓。
  心里那个暴虐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想杀人。
  宽袖之下,杨错握拳,将心里的声音压制住。
  他眉微微皱起,便显出惯有的克制气质来。
  于是赵常乐就敏感察觉到,杨错眼中的戾气,似乎被控制住了。
  杨错皱眉细想。
  如果这舞姬并非单纯的爬床,如果她背后真的有人指使,如果她真的有更深的谋划——那背后之人,不可能是长阳君。
  长阳君歌舞声色,最好享乐,更重要的是,长阳君没脑子。
  如果长阳君要害他,杨错还不至于蠢到看不出背后谋划。
  如果这舞姬背后真的有人,背后之人,一定心思非常缜密。
  杨错目光重新落在舞姬身上,他眉头松开,不再克制自己内心那个暴戾的声音。
  阴翳重新笼罩了过来。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第5章 
  赵常乐察觉到了杨错的杀意,心里一颤,连忙继续辩解,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更没有谁指使我,您——”
  杨错抬起右手,在唇间竖起,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他脸上甚至带着微微谦和的笑意,
  “这话你已经说过了,现在,说点我不知道的。”
  赵常乐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的?
  那就她重生这件事了。她打死都不说。
  见赵常乐如此,杨错轻笑,“倒是嘴硬。”
  说罢,他右手伸前,一把握住赵常乐的手腕。
  赵常乐一惊,还以为杨错又要跟她“这样那样”,下意识就想甩脱他。
  可杨错手劲格外的大,仿佛铁箍一样,紧紧钳着赵常乐的手。
  见赵常乐挣扎,他露出玩味猎物一般的笑,
  “快,说点我不知道东西。不然……我控制不住自己,可就动手了。”
  如果细细去听,甚至能在他如玉石般的嗓音中,听出一丝粗粝来,仿佛嗓子曾被火灼烧过。
  赵常乐完全愣住了。
  动手?什么意思?
  是要对她施加刑罚吗?
  面前的人……与她记忆中的人完全不同。
  记忆里的人,对人谦和有礼,克制恭谨,是最端方的君子。
  可面前的人,同一个人,同一张脸,可却是截然不同的气质。
  赵常乐忘记了挣扎,只是怔怔的看着杨错。
  是他变了,还是她从来不曾了解过他?
  杨错一怔。
  面前的舞姬,一双凤眸,带着迷惑不解,又有些许哀伤,像是故人重逢,一切却已物是人非。
  笑儿?
  不,怎么可能!
  杨错瞬间用力,赵常乐的手腕传来剧痛,她忍不住叫了一声,终于挪开了直视他的目光,蜷缩在地上。
  杨错咬了咬牙,强行压下自己的晃神,将面前这风尘的舞姬,与记忆中的人区分开来。
  赵常乐拼命挣扎,杨错的手纹丝不动。
  他半跪在赵常乐身侧,低头凑近赵常乐的耳朵,如鬼魅低语,“这是我最后一遍重复这句话——说点我不知道的东西出来。”
  这舞姬嘴巴倒是硬。
  杨错竟有点怀疑——或许她真的只是一个爬床的舞姬?背后并无人指使?
  杨错迟疑片刻,正欲放手的时候,可赵常乐却因手腕间的剧痛,忍不住疼的冒出了泪花。
  弱者的眼泪。
  心里那个暴虐的声音想,好久没看到弱者的眼泪了,真是有趣。
  既然有趣,何不多玩玩?
  于是方才理性准备停下的惩罚,却又继续下去。
  杨错轻问,“疼不疼?”
  赵常乐拼命点头。
  她现在只觉得杨错是个神经病,变态,对一个弱女子如此逼供!
  她疼的厉害,一时难以装得低声下气,忍不住公主脾气就冒出来了,大声斥责,
  “你放开我,杨错,我让你放开我!大胆!你问的什么事情我都不知道——啊!”
  赵常乐尖叫一声,浑身冷汗直流——她手腕猛然传来一阵剧痛。
  杨错……生生将她的手腕拧脱臼了!
  杨错骤然暴怒,
  “谁许你叫我的名字?!”
  称呼官职,或者称呼字号皆可,直呼姓名是非常不尊重的行为。
  他有字有号有官职,可是有一个人就是喜欢连名带姓地叫他,一叠声的“杨错”“杨错”,仿佛是宣示主权一般。
  那个人已经死了,所以往后,不允许有人学她。
  赵常乐几乎要痛晕过去,她想叫,却痛的叫不出声,只能紧紧蜷缩着身体。
  意识渐渐模糊,她恨不得就这样晕过去,可手腕间的疼痛一阵一阵,偏扯着她的意识,不让她直接晕过去。
  夜深而静。
  正厅里灯火通明,却无人敢说话,就连呼吸声都压的很低。无论是长阳君,还是其他伺候的奴仆。
  如此暴怒的上大夫,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他生生拧断了那舞姬的手腕!
  杨错的瞳孔冰冷,看了看地上蜷缩的舞姬,他漠不在乎地移开目光。
  比这更惨的场面,他看的太多了。
  一个弱女子的哀嚎,激不起他一点同情。
  他站了起来,慢条斯理地拍了拍手。
  长阳君战战兢兢,强行挤着笑往杨错身边凑过来。
  没事没事,他安慰自己,一个舞姬而已,只要上大夫息怒了,不要牵连到他身上,那什么都好说。
  长阳君还没开口,厅外,杨错的仆从走了进来。
  他躬身将一卷竹简递给杨错,“祭酒,这是刚查到的东西。”
  杨错从袖中取出一方白帕,一边擦手,一边读着竹简上的文字。
  方才他派自己的仆从飞白,去了解这舞姬的情况,以及询问这舞姬身边的人,看这舞姬是否有异常。
  飞白躬身禀报,“长阳君府常开宴饮,有许多达官贵人前来,因此府中舞姬偶尔有幸,会被其他贵人收做姬妾。因此后面的舞姬有样学样,为了能早日攀上高枝,不少舞姬都会在身上涂用带有催情效用的香粉。”
  这话一出,长阳君脸都绿了。
  杨错的催-情-药,便是如此来的。
  飞白继续给杨错解释,“再加上您今夜又饮了酒,因此难免会容易动情些——”
  飞白将后面更露骨的话隐去。
  “至于这舞姬,”
  飞白指了指地上晕倒的赵常乐,她面色苍白,满脸冷汗洗去了几分浓妆,一眼望去,飞白有几分不忍。
  可祭酒却面无表情。
  飞白心中微叹,继续道,
  “这舞姬名叫阿乐,无父无母,五岁入长阳君府邸,因色艺出众被选作舞姬。我将她生平查了一遍,并未发现有任何异常,她也未曾与什么可疑之人接触过。”
  杨错闻言点头。
  原来是阴差阳错。
  催-情-药是偶然。这舞姬的长相也是偶然。
  看来这舞姬真是无辜的。
  杨错扫了一眼瘫在地上的赵常乐。
  赵常乐疼的意识涣散,却又没有完全晕过去。她眼底模糊,唯有杨错一身白衣鲜明。
  他眼中瘴气如有实质,将他白衣染成灰黑色——仿佛那才是他灵魂的本质。
  屠杀赵国宗室,如今又折辱于她……
  重生一次,杨错仿佛变了一个人……
  那个清风朗月的君子不见了,赵常乐站在尘埃里仰头,看到了另一种模样的他。
  为什么呢?
  赵常乐想集中精神,却发现自己的意识慢慢涣散开来。
  她盯着杨错的身影,试图寻找一个答案。
  杨错本只是扫一眼赵常乐而已,可那舞姬却只是盯着他,她那双凤眼似是会说话。
  哀痛,不解,迷惑,爱,恨……很多情感交织在一起,她就那样静静看着他。
  像是昏暗密林中忽然射入一缕阳光,于是瘴气散去。
  黑衣变白袍,阴翳变清明。
  杨错下意识往前一步,想要离那舞姬更近些。可那舞姬却好似再也支撑不住,凤眼合上,她终于晕了过去。
  杨错定在原地。
  此时长阳君终于慢吞吞的蹭了过来,挤着笑,“上大夫息怒,息怒……这舞姬一条贱命,死不足惜……”
  长阳君内心哀嚎:
  到底是谁说的这位上大夫秉性温和的?以后他再也不敢惹这尊煞神了!
  杨错看了看地上晕倒的舞姬,忽然出声,“她手腕脱臼,找个医官治一下。”
  长阳君一愣——这……捏断手腕的人是您,如今要治病的也是您,这是什么意思?
  好人坏人角色扮演无缝切换吗?
  这话长阳君自然不敢说出口,不管杨错说什么,他就只有点头哈腰的份。
  “我这就让人找医官,这就去……”
  杨错闻言放心,将目光从地上的舞姬身上移开,道,“夜深了,今夜叨扰长阳君,多有抱歉,在下先行离去。”
  说话时温和有礼,不愧旁人称赞的“君子遗风”。
  长阳君送杨错离开府邸后,才觉得后背凉飕飕的,这才意识到自己出了一背的冷汗。
  呼……今夜终于安全了。
  身边的下人问,“医官将阿乐手腕接好了,只是她还晕着,您看这怎么处置?”
  长阳君擦了擦脸上的汗。
  上大夫终于不追究阿乐砸破他头这件事了。
  阿乐怎么处置?
  这贱婢,让他今夜受了这么大的惊吓,真是该罚!该罚!
  不过……长阳君一向心疼美人,况且手腕脱臼也算是惩罚了。
  长阳君想了想,既然上大夫都不追究了,那他也没必要打死阿乐。
  轻罚以示惩戒吧。
  “关到柴房,饿上三天,让她知错!”
  赵常乐若是知道今夜的事如此结果,想必会松一口气。
  无论如何,她至少保住了命。
  不过赵常乐不知道。
  此时,她陷入了一场梦里。
  她梦见了杨错。
  那一年她十二岁,初冬。
  天气冷,可湖面还不到结冰时候。
  赵王宫里有一个大湖,她与杨错在湖上泛舟,小舟上只有他们二人,远远綴着她的侍女。
  赵常乐打小闹腾,这等小船根本不需要别人来划,她自己就能划得来。
  她同杨错对面坐着,他垂着眼,跪坐的非常端正,一副非礼勿视模样。
  母后说这就是跟她打小定亲的杨错,杨太傅独子,今年十五岁,刚从兰陵读书归来。过不了几年,等她及笈了,她就要嫁给他,跟他日夜相处。
  赵国民风彪悍,没什么男女大防,至今都有暮春之际男女野合的风俗。
  所以赵常乐与杨错单独泛舟,其实也不是大事。
  赵常乐托腮,盯着杨错看。
  这可是她未来驸马呀,趁现在先好好打量打量,要是不满意了,还能趁着没结婚赶紧让父王换人。
  赵常乐颇有几分幼稚地想。
  不过眼前人长得还挺好看的,她还没见过这么文雅的人。
  只是有些羞涩,他知道她在看他,偶尔目光碰过来,很快不好意思地移过去。
  是赵常乐此前从未见过的模样。
  她的王兄英武,父王雄壮,息哥哥虽然瘦弱,可那时候刚出冷宫不久,气质尖锐,并没有这个人身上锋芒尽敛的含蓄态度。
  像是一块玉,赵常乐想,看着就让人很想亲近。
  行吧,这个未来驸马她还挺满意的。
  后来……
  后来赵常乐有点忘了。
  小舟不知为何忽然侧翻,自己和杨错就落水了,她不会水,宫装繁复,落水之后特别沉,杨错只能奋力先把她救了上去。
  可他自己体力不支,竟然就那么慢慢沉了下去。
  不多时侍卫赶来,连忙把他从湖底捞了起来。
  他浑身是水,少年面孔苍白,胸口没有一点起伏。
  虽然这是二人第一次见面,赵常乐对他也没有什么一见钟情,可活生生的人为了救她死了,她心中愧疚无比。
  她抓着杨错的胳膊就使劲摇,不知摇了多久,杨错竟然醒了。
  赵常乐欣喜若狂的扑上去,可却忽然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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