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这临近年关的婚事,办得尤为热闹。谢长安本以为皇后娘娘心里会不舒服,可试探了两次之后却发现,皇后压根没将这事当作一回事。
无欲则刚。或许真的不在意皇上了,连那点夫妻之情也丢得差不多了,所以皇后对皇上,对陈贵妃并她那一对女儿,激不起任何的愤怒与不满。
看着这样的皇后娘娘,谢长安不知怎得想起了她和殿下,殊途同归,说得便是此处了吧。
今儿宫里的人不在少数,前来送嫁的人亦不少。赵景宸随众位王爷去了太庙,谢长安则留在甘露殿,等着将赵送出宫便大功告成了。
想着是这样简单,可谢长安也知道,要真将人送出去,只怕是要一整天的功夫。
谢长安与几位王妃同坐在侧,内殿里,一直传出有些尖锐的动静,端王妃叫人看了,说是三公主死活不愿意换上嫁衣,正闹腾着呢,连陈贵妃也没她办法。
几人听完后,照常说这话,谁也没有将这事儿放在心上。陈贵妃不受宫妃待见,已不是一时一刻的事了,几位王妃都是有母妃的人,焉能喜欢这位陈贵妃,不进去看热闹已经是不错了。
才饮了半盏茶,里头动静忽然变大,不多时,便见套着嫁衣的赵漓冲了出来,头也没梳,嘴上嚷嚷着不嫁。
齐王妃讥笑一声,暗暗道:“傻了还知道自己不想嫁,看来是真不待见自己的母族。”
端王妃瞪了她一眼。
齐王妃只得怏怏不乐地闭上了嘴,叫她说,多奚落几句好叫陈贵妃听见才好呢。一把年纪,还妖妖娆娆的,也不怕别人笑话!
那边的三公主还在折腾,十几个宫人都没她一个力气大。
冷不防脱了手,叫三公主挣脱开,众人都以为要坏事,没想到三公主忽然就停下了,像是失了神一般。
众人循着她的目光看去,赫然锁定了坐在外头的秦王妃。
谢长安安稳不动。
三公主却突兀地干嚎起来了:“有怪物,母妃救我!“
说着,她又赶紧转身往里头跑,似乎怕极了的模样。
众人知晓三公主疯疯癫癫,嘴上也没个把门,只是如今这样大剌剌地说人家秦王妃是怪物,到底不好。
齐王妃又笑了,只是笑意没达眼底:“我瞧着啊,这三公主分明是没疯。“
谢长安笑了笑:“怎么说?“
“她既记得不嫁陈文康,也记得不待见你,如今还知道污蔑上了,可见心里还明白着呢。咱们这位贵妃娘娘,向来主意极多,让亲生女儿装疯卖傻,也不是做不出来。“齐王妃声音压得极低。
端王妃听得也入了神,疑惑地看着里头。真要如齐王妃所说,三公主没疯,那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父皇的疼爱?或是愧疚?这倒是也有些可能,可问题是,三公主是那种受得委屈的人吗?
正在此时,里头又传来消息,道三公主受了惊吓,已经不敢再闹了。虽然情绪不是很稳定,可好歹没有再挣扎,这也叫几个女官松了一口气,认真给她打扮了起来。
外头的齐王妃认定了三公主没疯,孰不住,她这会儿确实是清醒了一会儿,再宫人将她打扮好之后。
赵漓对着铜镜,看得出了神,为何,她竟会换上喜服?
今儿是她的婚礼?
赵漓脑中混乱,不过片刻间她又想起今儿是什么日子,她要嫁给陈文康了,那个百无一用的废物!
想到此,赵漓心中便是一股止不住的恨意,她恨所有人。正是因为这股恨意,才叫她无所畏惧,想着杀了谢长安叫所有人都不好过。可偏偏,她失败了,想到那日的经历,赵漓便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陈贵妃一直在看着女儿,如何能察觉不到这一动作,当下细问道:“怎么了,漓儿?”
赵漓脑中眩晕,知道自己怕是清醒不了多长时间了,顾不得心头对母妃的恨意,拉着她的手急切道:“母妃,你听我说,谢长安她就是一只怪物,你一定要当着父皇,当着皇祖母的面揭穿她!”
陈贵妃吓了一跳,这么多天,她女儿还是头一次说话说得这般利索。
“母妃,一定,一定要揭穿她,让所有人都知道赵景宸的妻子是个怪物,将她绑在柱子上活活烧死!”
“是她害了孩儿啊,是她!”
“我会痴傻,都是因为谢长安,母妃,你千万记得给我报仇!”
一句一句,字字清晰,陈贵妃心中惊疑,正要在问,便见女儿眼神又浑浊了起来,脸上不复方才的疯狂,又换上一副痴憨的模样。
“母,妃?”赵漓见陈贵妃还在出神,嘿嘿地笑了两声。
陈贵妃望着女儿,陷入了深思。女儿所言,究竟是为了真的,还是为了报复她最为不喜的谢长安?
若是前者,岂不是太匪夷所思了。若是后者,陈贵妃心中思索开,女儿与谢长安的仇,当真深到这个地步,以至于女儿胡言乱语也要将她害死?
第63章 图谋不轨
不是陈贵妃不信女儿, 实在是这清醒来得太突然,而女儿说的话, 也太过匪夷所思。好好的人, 怎么可能是个怪物呢。
再者,只这两句话, 又没有证据,旁人如何会信?便是说到皇上那儿, 只怕他都会觉得自己是被漓儿带疯了。
陈贵妃决定按兵不动, 先好好观察。
婚礼还是要继续的。赵漓经过那么一吓之后,反而乖顺了许多。虽然行为也有些无常, 可有人在身边领着, 总不至于闹得太不像话。
一套繁文缛节下来, 一日就这般过去了。
陈贵妃从来都不是个心软的, 可真真见到女儿出了宫,被接去陈家,仍旧伏在皇上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从此往后, 她的女儿便不能在她眼前了。
皇上看得心疼,也知实在对不住她们母女,漓儿出了这样大的事,他却连一个真凶都没能找到, 实在不堪为人父。
皇上也又皇上的苦衷, 当日彻查后宫,发落了那些子妃嫔,已经触及了朝中大臣的神经, 倘若真的深究,只怕不仅是他,连陈贵妃和赵漓都会被架在火上烤。
“皇上,您说漓儿那模样,如何能在陈家过得好啊?“
皇上安慰道:“朕已经派了人去护着,万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可妾身实在不放心,漓儿是妾身从小捧在手心里养到大的,如今这样去了陈家,等同于剜了妾身的心呐。“
德妃摇头失笑。
这话也就知道她们皇上信了,剜心?一个女儿就剜心了,她可没瞧见陈贵妃对她那女儿有多看重。疼爱是疼爱的,却远比不上四皇子。
谢长安站在身后,见仪仗渐行渐远,等着陈贵妃伤感完了,才终于能放松些心神。
这一放松,便没看清脚下的路,脚下一绊,身子就朝着前头摔下去。
电光火石间,旁人忽得有人伸手拉住了她。
谢长安抚了抚胸口,被吓得差点喘不过来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是真跌了,可就丑大了扶她的人力道极大,谢长安还以为是赵景宸。
看过去时,眼睛却愣住了。
谢长安赶紧挣开了他的手,若无其事地退后了两步:“多谢晋王殿下出手相助。”
赵景瑜收回手,忍着没有走上前,道:“秦王妃可还好?”
“还好,多亏了殿下,未曾伤到。”她急于撇清关系,回话也回得冷淡。这儿都是皇家的人,他们站得不算近,可是一个是晋王,一个是秦王妃,站在一块儿说话叫个什么事。谢长安只想找个借口脱身。
“此处不似寻常处那般平整,王妃多当心些。”
“方才只不过是意外,不过,还得多谢殿下关心。”
赵景瑜低头一笑,如春风拂面。
谢长安看着只觉得古怪,这人,笑什么笑啊,她哪里说错了不成?
赵景瑜还想多说什么,可是却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思来想去,只道:“两月前漓儿言行无状,开罪了王妃,还望王妃莫要计较。”
谢长安稍想了一会儿,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原来是为了赵漓在婚礼时说她是个怪物的事儿,谢长安早不在意了,便道:“殿下多心了,三公主也是个可怜人,她有口无心,我又怎么会与她计较。”
“王妃大度,乃是常人所不能及。”
谢长安正琢磨着告辞,忽然听到后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长安,你怎么还不过来?”
回头看去,正是赵景宸。
谢长安几步走到他身边,同他解释道:“方才未看清路,若不是晋王殿下扶了一下,是怕是要丢人现眼了。”
“多大的人了,还是这样不小心。”话虽如此,却没有责怪的意思。
说着,赵景宸便走上前,客气道:“方才多谢四弟了,只是宫门外风正大,不便多谈笑。改日四弟新婚,皇兄必定奉上重礼。”
赵景瑜略有不虞,可此情此景,他再没有任何立场将人留下。
赵景宸也不过是客气两句,与赵景瑜寒暄两句之后,便带着谢长安回去了。
唯留赵景瑜在宫门处,进退不是,望着那两人的背影,显出了几分落寞。旁人见着了,还以为晋王殿下与秦王殿下闹出什么不愉快呢,因此也并未留心,看见的很快就转过了视线,没看见的,更是压根不知道有这件事。
只陈贵妃看的心惊。
皇上见她神情不对,以为是天气太冷,在外头着凉了,便赶紧领着众人回去。陈贵妃一面笑着谢过,一面紧紧盯着儿子。
那日漓儿的言语尚在耳边,今日儿子又做出这样的一番姿态,更是证实了漓儿所言。陈贵妃捏着拳头,心头暗暗生恨。
果然是个祸害,嫁进了秦·王府,还如此的不安分。
片刻间,宫门处便没了人。
谢长安跟着赵景宸又往皇后的宫里转了一圈,这才又返程,欲往王府里去。路上,谢长安见赵景宸一直没怎么说话,怕他心中多虑,便解释道:“方才晋王殿下真的只是帮了我一把,没有别的事。”
赵景宸抬头,望着她:“与我解释这个做什么,我还能怀疑你不成?”
“殿下怎么想是殿下的事,只是我总归是要将事情说清楚的。”她清清白白的,才能在王府里,在赵景宸面前挺直了腰板做人。
“你放心。”赵景宸定定得看着她,“我没有多想,如今不会,往后也不会。”
谢长安闻言舒心了许多:“殿下能如此想,是我的福气。”
赵景宸望她笑靥如花,心里却没有多少欢喜的情绪。他知道妻子的为人,断不会做出那等糊涂事,只不过,她不会,不代表别人不会。
往日他还真是看走了眼,只知道赵景瑜心气高,却未曾想他心气儿高到这个份上,连记入皇家玉牒的秦王妃都敢肖想,真是所图不小啊。
任谁知道自己妻子被旁人觊觎都不会高兴,成婚至今,两人虽未曾圆房,但在赵景宸心里,娶回来了,便是他的,由不得旁人惦记。
赵景宸低头,掩住脸上的阴翳。
入夜,夫妻俩躺在床上,分被而卧。外头静悄悄的,只有阿小的公鸭嗓在叫唤,它好似已经认定了这张床是它的一般,即便如今被关在笼子里头,也阻挡不了它对赵景宸的不满。在它看来,赵景宸不过是个倒霉催的,完全不用惧怕,真敢伤了它,回头长安一定将他捏死!
阿小是盼着他被捏死的,在捏死之前,它还要将他吵死。
前些日子它被送的远远的,丝毫不能靠近主卧半步,今儿讨巧卖乖叫谢长安一时心软,答应了将它挂到廊下。
谁知,它竟是个这么会闹腾的主儿。
谢长安辗转了好几次,最后不得不爬起身来。
才想出去,便被赵景宸拦了一下:“去哪儿?”
谢长安几乎笑不出来:“去将阿小挂远点儿,今儿是我的错,如今得了教训,以后再不会惯着它了。”
赵景宸勾了勾嘴角:“放心,不必你过去。”
话才说完,外头便传来一阵脚步声,彤管带着芳苓一路小跑着过来,没来得及知会里头的王爷王妃,便急冲冲地取下铁笼子,带着阿小飞快地回去。
隐约间,谢长安还听到什么放它回去,叫人又好气又好笑。
谢长安重新躺下去,转向赵景宸:“对不住殿下了。”
“这有什么,长安何必与我这样见外。”
话是这样说,谢长安也知道这些日子自己表现太好,已经叫殿下放下警惕了,可是她自己的那份儿警惕还在,生怕一招不慎,又露了马脚,招了殿下厌恶。
赵景宸翻了个身,仰卧道:“年前有一场冬狩,先前被赵漓的婚事拦着,一直未曾举办,如今婚礼已经结束,想必是不会再等了。”
谢长安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却还是问了一句:“殿下可知是什么时候?”
“约莫是后日吧。”
“这么快!”
“算不得快了,毕竟后头还有许多事等着。今年冬狩匆忙,估计也只有两三天便会回来。”
谢长安应道:“既如此,明儿我便给殿下准备行李。”
赵景宸偏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妻子:“怎么,长安想让我一个人去?”
谢长安:“……”
难不成,她也要去那劳什子的冬狩?
答案是肯定的,谢长安从赵景宸的眼睛里读出来。罢了,去就去吧,谢长安如此安慰自己,左不过就是一个摆设。
第64章 挑拨离间
谢长安知道, 赵景宸从来都是不说空话的。果真,晚上他说了这话后, 第二日宫里便传来消息, 翌日冬狩,朝中文武百官皆需亲至东固山, 参与狩猎一事。
至于内眷,却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带的。以前在谢府, 谢源倒是可以带, 只是宋氏与谢长安皆是不愿过去,宋氏更觉得, 与其是那处吹冷风, 还不如去寺里多转转。
至于谢慧, 她倒是想去, 只苦于家中女眷都不愿意出门,只她一人,还是庶女, 谢源也不可能带着。
如今谢长安却是免不了了,殿下去,她也得跟着去。
彤管几个自打知道这消息后便一心给王妃收拾行囊,谢长安听到她们毯子也要带, 香炉也要带, 不由得打断道:“殿下说了,不过是去两日,指不定两日都还不到, 你们折腾那些东西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