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空音了一阵,陆吟迟低低的嗓音忽然响起:“还在公司吗?”
商仪狐疑:“什么事?”
陆吟迟:“我在附近应酬,突然想到今天你上班没开车所以打个电话问问,如果你还在公司,正好接你一起回家。”
这电话打的,可真是太善解人意了!如果陆吟迟不是睡在她枕头边的那个陆吟迟,她会怀疑是不是西方救世主,东方救苦救难的观世音。
小新刚才不小心秒到来电人,还在奇怪商仪到底几个大爷以及真大爷假大爷又是什么梗,商仪已经开始收拾包,拍拍小新的肩膀:“有车蹭了。”
小新回过神儿,“你大爷的车?”
“……”
如果小新眼神不够真挚的话,商仪会觉得被她骂了。
关于这个备注说来话长,如果不是今天陆吟迟忽然换了手机她都不记得他还有这么个不常用的号码。
这事得追溯到刚结婚,一开始办婚礼她虽然没操心,但作为准新娘,提前彩排熟悉礼仪,以及婚礼当天走流程走程序,向各位长辈、亲朋好友敬酒不能找人代替更不能厚此薄彼怠慢任何一位,办完婚礼那一周没计划度蜜月,商仪也就没多请假。
陆吟迟上演了几天好好先生,每天会接送她上下班,可是刚搬到婚房家里还没来得及请阿姨,客厅里堆放一堆东西等待归置,两人前后回到家,头重脚轻的商仪收拾家务,陆吟迟则慢条斯理换上居家服,打开电脑,往沙发上一坐,无论客厅多乱全然不被打扰。
第一次出现这种差异对比商仪没在意,第二次从厨房出来,累的腰酸腿软,抬眼看见沙发上神态慵懒,周遭好似一尘不染的陆吟迟,她那根敏感的神经忽然被挑起!心里那叫一个嫉妒那叫一个怒火翻滚。
当即以整洁干净的厨房为背景自拍一张发丝凌乱,满脸热汗的自己,又拍下一张黄昏剪影下,沙发坐的纤尘不染,手端电脑的陆吟迟。
想也没想一股脑发给展文敏。
并且气愤地啪啪打了几个字:【快看我家这位大爷。】
展文敏很快回复她:【还真像个大爷。】
商仪:【不是像大爷,他就是个大爷,天生就有做大爷的派头。】
展文敏在几个朋友里是个多么神速的“新闻工作者”,别说那时候,就是以后五六十岁肯定毫无疑问的成为小区里“新闻工作者”的中流砥柱,于是不肖几天大家都知道商仪家里有个难伺候的大爷,姓陆。
一来二去,有段时间商仪背地里也就顺口称呼他一句“陆大爷”,每次提起此事,都表示“这是真的大爷”,备注也就是那个时候加上的。
——
商仪公司虽然规模小,但胜在地理位置好,没修道之前交通便利、四通八达,而且写字楼隔了一条街就是高档商厦、精致小吃街,她和小新一前一后从大厦出来,高耸写字楼的霓虹灯已经打开,屏幕不断变换,一个接一个滚动广告。
外面果然如小新所言,冷风刺骨。如果陆吟迟不来接,她就算裹着大衣,冒雨走到地铁站估计能冻成老冰棍。
还没看见陆吟迟的车在哪,手机又响了,周穆然让她共享位置,不用一分钟就接到她们俩人。
周穆然提前不知商仪还带了个同事,下着雨,又堵车,也就没下车帮忙开门,商仪带着小新一路小跑过来,拉开后车门让小新先上车。
小新道了一声谢,刚要往里钻,定睛一瞧,里面正襟危坐着,好似一尊雕像似的男人。
陆吟迟也在此刻侧头看过来。
两人视线对上,陆吟迟表情不咸不淡,小新则身体一僵,吓得往后撤。
商仪早被冷空气被冻懵了,眨了眨眼,“你往后退什么啊你?”
鞋底那么湿,全招呼她第一次穿出门的大衣上了。
小新回过身尴尬咳嗽,挤眉弄眼的往里指了指,言简意赅暗示她,随后不用陆吟迟说话就识趣地去了前面副驾驶座。
商仪稍微一低头,看见穿着一身深色风衣的陆吟迟,她心里莫名其妙冒出一句:竟然忘了我大爷还在这坐着。
第56章
小新住的地方跟她同一个方向,不过最近在陆吟迟张罗下搬到了水榭别墅住,严格来说跟小新的公寓就有点南辕北辙。
商仪住哪都随意,不过陆吟迟最近改变很大,似乎很向往跟她共度一段时间的二人世界,连做得一手好菜的杨阿姨也没让跟过去,只吩咐她每周一三五过去做卫生。
商仪问其原因,陆吟迟回答很模糊,只丢下一句一起跟过去不方便,她想破脑袋都没想到具体是哪里不方便,两套房子格局差不多,再来几个杨阿姨客房都有富余,唯一不同之处在于水榭别墅没有上下楼层,整片坐落于湖边,落地窗外面是花园,花园内有个水上凉亭,还有一池碧水,商仪比较憧憬夏天的时候捧着椰果泡脚,模仿夏威夷风情顺带拍几张欺诈性质的照片。
把小新送到住处后打道回府,商仪被温暖车厢内热气一熏,昏昏欲睡,脑袋距离车窗越来越近,陆吟迟忽然问了一句:“是不是困了?”
她正了正神色,挂着一丝睡眼惺忪侧头看他,刚动了动,按在座椅上的手摸到一个塑料包装,同时发出哗啦声,拿出一瞧,竟然是她上上次坐陆吟迟的车,无意塞到座椅缝隙的一块小月饼,上面还写着两行字,“爱易达芝麻花生”。
没看到月饼之前商仪丝毫没觉得饿,翻到以后拿在手里忽然有些嘴馋,困劲儿消散七八,一个商仪在跟另一个商仪天人交战。
一个苦口婆心劝阻:这可是高糖的东西,吃一口等于吃一块方糖,吃一个等于吃二十块,不怕胖你就吃吧。
另一个声音则自我安抚:没事没事,又不是每天都吃,据说甜食能愉悦身心,还能治疗抑郁症!
商仪一想,我今天确实有点抑郁,需要被治愈。
于是不再犹豫呲啦一声撕开。
心满意足咬了一口才忽然想起陆吟迟刚才有跟她说话,鼓着腮帮子,口齿不清问,“你刚才说什么?”
陆吟迟看她这会儿精神抖擞,刚才那个问题也没有再追问的必要,“没什么。”
他说完话锋一转,“我们先去一趟老宅,父亲最近身体不舒服,约了王大夫来家里看诊……”
商仪捏着月饼的手一顿,没心情再吃,“爸爸身体不舒服你怎么不早说,我,我们什么都没准备就这么贸然过去是不是不礼貌……等下先去买补品?”
陆吟迟眼眸下垂,眨了眨,抬头又望过来,“你什么都不需要准备,家里不缺,爸爸身体不舒服是老毛病,每年天气由暖转寒的时候总会发做几次。我们过去,主要是凑这个机会让王大夫给你号下脉……王大夫年纪大了很不好约,如果不是跟爸爸有旧交,轻易不会出诊。”
商仪忽然想起在廊城她随口说了一句最近身体虚,回家要找中医调理,不过她回南乔以后立马精神多了,显然是廊城气候不养人。
她很难具体形容这一刻什么心情。
不过看他这么兴师动众且把她随口说的话这么放心里的行为,嘴上不说,其实内心情不自禁有那么一丢丢暖意洋洋。
以前哪有人把她看那么娇贵,小时候胃疼告诉顾秋兰,顾秋兰别说带她看名医,不打她一顿就不错了,因为商尚顽劣喜欢装病,所以她每次这疼那痒顾秋兰也会认为她跟商尚一样皮痒痒,只是为不想去学校找借口罢了。
果然还是被人重视被人捧着的感觉美妙,飘飘然的,真是比上床都爽。
商仪看了陆吟迟几眼,清清嗓子,不着痕迹往他身旁靠了靠,两人距离一时间被拉近,她嗅到陆吟迟身上熟悉的淡淡清香,说不清是男士香水味还是洗衣皂液味,总之清爽干净,让人眷恋。
她在陆吟迟注视下挽住他的胳膊,没有多加思考,下意识嗲声嗲气,“可是我最近感觉自己好多了呢,王大夫问起来我该说什么?你知道我小时候打针打怕了,看见医生就腿抖的呢。”
她说完半晌没得到回应,挪动脑袋偷偷瞄他,陆吟迟嘴角勾了个很深的弧度,侧着眸,要笑不笑。
商仪忽然就面红耳赤了,僵硬两秒就要从他肩膀上拿下脑袋,谁知他快一步,倾身覆过来,把她的五根手指扣在掌心,哑声说:“你什么都不需要说,我已经提前安排好了。”
商仪就喜欢他说“你什么都不用管”“我已经安排好了”这类话术,既宠溺又霸道十足,让人没由来的安心。
安心到她甚至没心情多问他到底是怎么安排的,只想让前头碍眼的,开着车还有功夫频频回头的,一百瓦超级耗电功率大灯泡周穆然分分钟消失。
说起这个王大夫其实商仪并没多少好感,没好感的原因主要是某次听家里嘴碎的阿姨说了一下王大夫年轻时的风流韵事。
王大夫其实并不是个全能奇才,还是因为在男科妇科上颇有造诣才名声大噪的。
年轻时不仅没有如今名气大,德行堪忧,中医嘛,资历越老技艺越高,他刚在医院崭露头角时,还没跟前妻离婚,那时前妻得了病,又或许是本来夫妻感情不好再加上得病,日积月累的折腾,就跟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好上了,顺利离婚以后他倒是继续给前妻花钱治病,后来前妻病好,王大夫也小有成就并且依靠人脉关系在市里开了一家私人中医院。
他前妻也从事中医行业,生意最红火时,前妻在医院帮他打理,两人成了事业上的合作伙伴,甚至现任抱着孩子来医院探班时,她们二人还能心平气和聊两句育儿经。
根据陆家的阿姨介绍,王大夫还是年过花甲以后架子才摆这么大的,主要是不缺钱花了。
以前可是任劳任怨,每天从狗叫天亮坐诊到鸡啼夜半。
下车时,陆吟迟眉宇微皱,因为商仪吃剩下的月饼没收起来,掉她裙摆一顿□□,直到她起身,一阵细小哗啦声,碎屑掉的脚垫上以及他整洁西装裤上到处都是。
她实在不好意思但又不知道说什么,一脸心虚地讪笑。
陆吟迟没计较,拍打几下身上碎屑,只对扶着车门请他们下车的周穆然说了句:“车你开走,明天找洗车店清理干净。”
说罢不等周穆然反应弯腰下车,并且还转回身,对车里还在心虚的商仪递出手。
他身后是细碎路灯,毛毛细雨,很快肩头被打湿颜色变深,柔和目光仍落在她脸上,没等到回应往下欠了欠腰身,逆着光,拿眼神轻柔点她。
商仪视线下移,望着修长的手掌,心脏突然“砰砰砰”一阵七上八下的乱跳。
意识到自己失态,她自我嫌弃,商仪你个没出息的,睡了那么多次一男人还让你看的脸红心跳了,不早就该睡腻味了?
周穆然关车门上车,很快驶出视线所及之内。
两人打着一柄黑伞,噼里啪啦的雨滴拍打着伞面。
商仪有些心不在焉,最近经常心律不齐,其中陆吟迟在场时发生概率最高,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见证过展文敏多少次为爱痴狂啊。
她想自己大概真要沉沦了,不过她总有些小心翼翼且不服气,私心认为总要陆吟迟爱她爱的死去活来她才能勉强动心,在此之前感情这种让人闻风丧胆,一旦动情就丧失理智的东西千万不能碰。
沉默地踩在鹅卵石上,突然说:“我记得小时候我好像因为心脏不好住过院,最近又觉得心脏不好。”
陆吟迟垂眼,“怎么个不好?”
商仪头也没抬,含糊其辞抱怨了句:“总是莫名其妙跳的很快。”
陆吟迟不知没听清还是怎么回事,竟然没回应一下表示关心,不过商仪突然这么说也不是寻求关心,她内心打着算盘,向他投去探寻的目光,“可能是天气变冷的原因……所以你最近有没有无缘无故心跳加速?”
陆吟迟沉默了下,挑眉看她,“没有。”
他这么斩钉截铁的语气真是比告白被拒更让商仪没面子,不过陆吟迟最近心跳没加速不代表以前没加速过,于是换了一种问法:“那有没有什么时候让你心跳加速过?”
“有,”陆吟迟的答案终于往她想听的方向靠拢,商仪开心不到两秒,他又补充,“喝醉酒或者严重睡眠不足。”
“……”
你那叫心律不齐吧大爷。
接下来一段路两人都没再进行语言交流,一段鹅卵石路走到尽头,耐性不如陆吟迟的商仪顿住,漫天雨幕下,按耐不住八卦的猎奇心理。
“你以前到底有没有过暧昧对象?”
他顿了一下,“问这个做什么?”
“想多了解你一下。”
“了解我的方法有很多种,你似乎比较热衷剑走偏锋。”
“……”她愣怔,不过岂是那么好打发的人,扯了扯他的袖口继续说,“别那么吝啬,都老夫老妻了,什么话题不能讨论啊。”
陆吟迟淡淡一笑,气息从她头顶喷洒而过,默了默才说:“家有美妻我要什么暧昧对象?应付的过来?”
商仪看着他,在他戏谑眼神下,不知怎的脑海里飘过一句,死鬼不要脸。
她认为陆吟迟这种行为是在□□的调情,于是顺杆往上爬,举止亲密地往他肩膀捶一下,“怎么就应付不过来了?我可没见你应付不过来,我看再来十个八个你都不在话下吧……不过看在你夸我美,似乎对我还算满意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
“满意勉强满意,”说着说着就走到门口,他面朝外收了伞,侧头看过来,毫无征兆下又轻飘飘损一句,“除了刚开始某些方面像条死咸鱼。”
“……”
这句话的杀伤力堪比核武器,不仅堵住她的嘴,甚至把接下来的问题全部堵死并且不留缝子。
商仪目瞪口呆几秒,还没想好怎么打击报复,他推门进去。
王大夫刚给陆爸爸号完脉,开了几副中草药,这会儿正在客厅坐着说话,孙克英打眼瞧见他们进门,低声吩咐阿姨去准备开饭,也好让王大夫吃了饭再跟陆爸爸叙旧。
商仪目送这个该死的男人,要不是听见孙克英的说话声,她一定拉住他问一句她什么时候像过一条死咸鱼!
某些事上商仪虽然一直半推半就,但一旦被推/倒后自问还算婀娜多姿!再加上得天独厚的条件怎么说也是个小妖孽!就算一开始跟他不契合过几次,那也应该是他自己技艺不精、能力不够。自己不检讨还有脸说她是死咸鱼?他才是个大猪蹄子,是杠精本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