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康熙,短短一两个月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情,对于已经成年且虎视眈眈的儿子们也有了新的认识,可能年纪大了的缘故,处置完胤禔和和胤祥之后就病了。这病非要真究起来恐怕心病的成分更大一些,康熙总是忍不住回忆起往事,尤其是关于胤礽的一点一滴,这是唯一一个从小被他亲自带在身边教养的儿子,就像是一张白纸被康熙手把手从无到有变成了一副浓墨重彩的画作,能亲手教出这样的优秀儿子,这样优秀的继承人,康熙一度是自豪的,可惜这副画因为没有妥善保管现如今已然失去了原本该有的色彩,称为一副废画也不为过。
除了太子,还有那么多各具风姿的儿子,随便拿出来一个都不差,本来这都是康熙引以为豪的资本,但如今的康熙突然觉得儿子太多、太优秀似乎也是一件令人苦恼的事情,尤其生在皇家,长在皇家,若是各个拔尖,难免兄弟相争、血流成河。
当然病了的康熙似乎心也软了一些,不再是那个铁血无情、杀伐果决的君王,忆起往昔时甚至忍不住流涕伤怀,最终老父亲的心思占据了上风,终于想起因为被冤枉而贬爵的胤禩,此时的胤禩还未亲自出头去争夺太子之位,纵然胤禔从中挑拨搬弄,也不算他的罪过,康熙哪怕对胤禩不再如之前一般放心,此刻急需父子温情安慰的康熙暂且放下了那些不确定的忌惮,多次召见胤禩不说,甚至命内侍传谕说:“自此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了。”看样子是准备将之前的不愉快一笔勾销。
除了召见胤禩,对于废太子胤礽也多加询顾,常有召见,胤礽不负所望,在康熙跟前表现出近几年来少有的亲近、濡慕之情,父子两个不论国事,只话家常,忆起往昔点点滴滴倒也是其乐融融,一派温情之象。看着除了身形偏瘦外已然恢复正常的胤礽,康熙越发认定之前疯魔的太子是被胤禔魇镇之故,若非如此,好端端的怎会突然就性情大变,不听教诲。
这心里一开怀,病也就好了一点儿,又忧虑太子之位空缺太久易让朝堂不安,心下的念头便更足了些。于是与臣下言谈间不时流露出欲复重立之事,康熙本以为数十天的铺垫,频繁召见太子的表现,足够让满朝文武大臣对他的意思了然于胸,接下来的事情该顺顺当当才是,却没想到一切都出乎意料。康熙于十一月十四日召满汉文武大臣,令众人于诸阿哥中择立一人为新太子,新的储君一定听从大家推举的建议。以佟国维、马齐、阿灵阿、鄂伦岱、揆叙、王鸿绪等为首的朝中重臣联名保奏胤禩为储君,这一举动着实令康熙大感意外,只得推拒需要择日复议。
康熙不甘心,于次日复召诸王及大臣,甚至屡言于梦中见孝庄文皇后及孝诚仁皇后“颜色殊不乐”,令其备感不安,又言说废太子胤礽经多日调治,疯疾已除,本性痊复。康熙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作如此言语,摆明了胤礽可复立之的意思,如此满朝官员谁敢不从,唯有诺诺应是。于是十一月十六日,胤礽被释放,二十八日,复封胤禩为贝勒。
众人联名保奏的表现让康熙心中的警钟忍不住又拉响,越发忌惮胤禩在朝中的威望,虽说在威压之下众人不敢对他复立胤礽的打算再有微词,可为了暂时安抚前朝,不得不咬牙重新册封胤禩,但经此一役康熙与胤禩的父子之情已然摇摇欲坠,所剩无几。
第343章 红楼 清穿乱炖
康熙四十八年的新年过得并不热闹,前朝后宫看似平静祥和, 实则底下已然暗潮汹涌。康熙本以为复立太子哪怕不是众望所归之事, 至少大半持支持态度,却没想到最终站出来附议的只有寥寥之数,尤其在他的态度表现的那般明显之后, 竟还有人私底下频繁往来, 试图合众人之力阻止他复立胤礽。如此康熙心中自然不虞, 此时力排众议愿意站出来支持胤礽的胤禛就显得尤为顺眼, 经历过大起大落的胤礽面对一如既往不改初心的胤禛也抛却往日的疑心,二人重新热络起来,当然胤礽心里难免有一丝心虚,毕竟之前刻意为难胤禛做不得假。
心里不舒坦,就想找个容易放松的地方待一会儿,松快松快,康熙犹豫良久,还是没能忍住踏进了永和宫的大门。自十三被关, 康熙就有意躲着永和宫, 主要是不敢面对江映蓉那张脸,谁让康熙心里发虚呢, 本来还担心江映蓉上门求情,结果倒好白担心一场,情是没求,哪怕躲不过去碰上了也是提都不提一句,真真是以身作则发挥后宫不干政的优良传统。不过人家也没闲着, 以后宫之主的身份挨个送了不少东西,棉衣炭火厚褥子,生怕冻着饿着,竟是一派当爹的不心疼儿子,只能由后宫这半个便宜额娘来心疼的样子。康熙一开始知道的时候确实有点不虞,后来气性慢慢消了一些,恨铁不成钢的情绪悄悄占据上风,眼见着胤礽也得了实惠,总归没让他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受苦受难,也没有太过出格,干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江映蓉的动作。
前朝一团乱麻,后宫却借着这一连串的事儿竟难得的一派祥和,还让江映蓉这个名义上后宫之主的位置坐的更加稳当,隐隐收获了不少人心。这里头为首的就是惠妃,现在的惠妃堪称以江映蓉马首是瞻,不拜山头不成啊,人家不仅帮着自己撑腰,还暗中护着儿子,几乎一家子的身家性命都靠着人家,惠妃这个小弟身份转换没有任何不适,以最快的速度适应了当前的处境。而一向跟着惠妃的良妃自然不会拉下,时不时一起到永和宫走动走动,还有以王氏为首的一些汉妃,眼见着永和宫是个好相处的,可不就赶紧过来投奔。
要说唯一还挺着的就是宜妃,但这一面倒的趋势已然不能视而不见,又看江映蓉的做派能在这时候不畏皇威护着受罚的几位阿哥并一众家眷,为着将来某一天的万一,宜妃也不得不开始示好,毕竟她也不能保证,她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有一天会不会也被一道旨意就禁了足,有这样一个能雪中送炭的人护上一二,便是现如今放低身段又能如何,也算是未来多买一份保障。还有刚生了个女儿的年嫔,也开始转变态度,至少不再敌视江映蓉,毕竟将来女儿的婚事极可能大概率要经过某人的手,这时候自然不能继续作死,再说年嫔自从生下了还算健康的女儿后就真的放下了,权当前些年受了魔怔,一心一意窝在宫里养孩子。
前所未有和谐的后宫,看的康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尤其悄悄踏入永和宫后,在院子里都能听到殿内时不时传来的笑声,康熙的心情就越发的微妙起来,为毛有一种后宫佳丽三千开始爱皇贵妃,不爱他这个皇帝的错觉。在外头听墙根听够了的康熙终于忍不住踏进殿内,声音难得带了几分轻松:
“爱妃们何事这么高兴,说出来让朕也听一听。”
殿里坐着的几人一时间被打得措手不及,面上有些愣怔,殿里的气氛也为之一凝,康熙总觉得自己的到来貌似破坏了和谐的气氛,脸上的一抹笑意就淡了些,还是江映蓉先反应过来,从上首站起来屈膝请安,大家才赶紧一起跟着请了安。
“刚才几位妹妹正逼着臣妾要保养的方子,臣妾哪里有什么特别的方子,说了她们却是不信,若不是皇上正好来解了臣妾的围,臣妾今儿个怕是要被几位伶牙俐齿的妹妹给逼死了。”江映蓉扶着康熙在上首坐下,说出来的话听着有些像告状,其实面上带着笑意,还没说完自己先撑不住笑了。
康熙看着江映蓉的笑容受到感染,心头蓦的一松,却故意说反话:“看来朕今日来的不是时候。”
“皇上来的正是时候,正好给臣妾们做主,好好问一问皇贵妃姐姐怎么越长越显年轻,定是有什么特别的法子,皇上在这儿,姐姐你可不能再藏私了。”宜妃是个快言快语的直爽性子,还暗暗捧了江映蓉一把。
“本宫哪里有什么法子,不信你问问翠缕。”被人夸赞总是愉快的,江映蓉笑容更甚,“非要说有什么法子,可能就是万事不用操心,这前朝有皇上坐镇,后宫又有惠妃姐姐、宜妃妹妹两位,本宫每天只需要躲在后边吃吃喝喝享清闲,要是再多长皱纹可就是天理不公了。”这就叫有来有往,互夸谁不会啊。
宜妃笑容更甚,这是在给她长面子,以前怎么没觉得皇贵妃这么会做人呢!既然你敬我一尺我便再敬你一丈,拉着惠妃道:“惠妃姐姐,咱们两个劳碌命还是早点回去办差吧,不耽误皇贵妃姐姐享清闲。”这是准备带着众人离开了,惠妃从善如流跟着起身告退,热闹的永和宫只剩下康熙和江映蓉。
等人走了,康熙心里的那点儿微妙再也忍不住,“朕怎么说多日不见爱妃,原来爱妃是一个人躲起来享清闲了。”语气里不自觉带了些嫉妒,想他前朝忙得头脑发昏,某个人却过得有滋有味,这一对比怎么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惨呢!这时候康熙怕是忘了是他先躲着某人的。
江映蓉起身站到康熙边上,伸手轻轻的帮他按摩着太阳穴,“要不是皇上在前头撑着国,又撑着家,臣妾哪里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时候。”语气里不自主带了些心疼。
康熙似是被按摩的舒服了,闭着眼睛头轻轻靠着江映蓉的身子,好一会才道:“你从来没有问朕一句。”
这话说的有些没头没脑,江映蓉却明白,按摩的手一顿但并未停止:“臣妾只知道万岁爷所做的一切都有万岁爷的道理,臣妾相信万岁爷,也相信天底下没有哪一个做阿玛的愿意亲手惩罚孩子。臣妾处在后宫,不懂前朝的事,不能为万岁爷分忧,至少能在身后默默支持万岁爷,不给万岁爷多增烦恼。”
康熙一听,心里一叹,他的皇贵妃总是能给他惊喜,伸手抚上江映蓉的一只手,轻轻拉住,江映蓉顺势走过来,拉着康熙道:“万岁爷去榻上小憩一会儿,臣妾好好给您按一按。”
心情松快一些的康熙也觉得有些困乏,便跟着进了内室,江映蓉坐在榻上,让康熙枕着腿,正好方便按摩,闻着室内淡淡的熏香,康熙渐渐有了睡意,但又忍不住开口,只是声音里带着些困乏的低哑:“你怪朕也是应该的。”这意思看样子哪怕江映蓉怨他,康熙也是不会怪罪的。
头顶上的江映蓉竟是噗嗤一声笑了,“臣妾怎么会怪万岁爷,没有万岁爷的默许臣妾哪里能往宗人府送东西?”丝毫不掩饰借着身份之便特意给十三送东西的意图。
“你啊!”听出话江映蓉心里确实没有怨他,有的只是对他全然的支持和理解,康熙的心终于松了,没有了那股子说不上来的沉甸甸。
“陪朕睡一会儿。”康熙将人拉了拉,江映蓉顺势躺在一边。
二人贴的极近,气息交缠在一起,就在江映蓉以为康熙睡着了的时候,康熙却又出声道:“朕真怕有一天下手太重,又悔之晚矣!”这句话包含了为君者和为父者两重身份的矛盾与煎熬,一向杀伐果决的帝王露出了罕见的脆弱。
“万岁爷是明君,一切自是要以国事为重,即便做不了慈父,不是还有臣妾在,臣妾既然领了后宫之责,便是要腆着脸学着做位慈母,万岁爷可会怪罪臣妾僭越?”无论你在前朝怎么罚,怎么闹,怎么惊天动地,我都会在大后方帮你守着最后一道防线,至少不会让你有一天回想起来后悔当初的手段太过狠厉。
康熙没有说话,但抱着江映蓉的手臂越发收紧的力道,恨不得将她嵌入身体的意图,却让江映蓉明白这位千古一帝无声胜有声的回答,埋在怀里的脸上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搞定!
第344章 红楼 清穿乱炖
帝王的脆弱只是一瞬间而已,很快便恢复一个合格帝王该有的杀伐果决。四十八年正月还未过完, 康熙已经忍不住旧事重提, 查问众臣一致举荐胤禩为皇太子之事,重责为首的佟国维、马齐等人。康熙拒绝了康亲王椿泰等人对马齐所定的斩刑,反而将其交由胤禩拘禁, 目的自然是为了从内部破坏胤禩一派, 逼着胤禩亲手削弱属于自己的势力, 也是给其他明里暗里支持胤禩的人明晃晃的警告, 若是再一意孤行,佟国维等人的今日就是尔等的明日,如果想尝一尝某一天被支持对象拘押甚至亲手斩杀的滋味,大可以放大胆子继续。一时间炙手可热的八爷门前立即门庭冷落起来。
到了三月初九日,一切铺垫终于停当,胤礽顺理成章的被重立为太子,太子妃也重新加授宝印。尔后,康熙为安抚前朝及众皇子, 开始加封诸子, 三子胤祉被封为和硕诚亲王,四子胤禛被加封和硕雍亲王, 五子胤祺为和硕恒亲王,七子胤祐为多罗淳郡王,九子胤禟受封固山贝子,十子胤?为敦郡王,十二子胤裪为固山贝子, 十四胤祯为固山贝子。胤禩此前已复封为贝勒,再加上康熙疑心又起,此次加封似是将胤禩忘了似的只口不提。
胤祥因为被宗人府拘押,此次加封并未轮上,不过好歹从养蜂夹道出来,不用继续遭受拘禁之苦。这一次有江映蓉在出手护着,胤祥拘禁期间并未受太多磋磨,至少现下还未发现罹患腿疾的迹象。不过胤祥出来之后,江映蓉还是派了太医命其好好帮胤祥调养一番,防患于未然,林玉也在一旁悄悄帮忙,写了十几道有助于驱寒保养的药膳方子交于十三福晋,让她每日监督胤祥服用,只希望胤祥日后不用再受鹤膝风之苦。
经太子废而复立,前朝局势为之一变,诸位阿哥的势力逐渐加强,太子则显气弱,对峙之势较早先愈发毕露,夺嫡之心纷起。诸皇子并未因为太子复立就放下谋求储位的野心,一废太子给了诸皇子鼓舞,凡事有一就有二,能废一次就能废第二次,于是继续各结私党,积攒实力。其中最为积极者仍为胤禩一派,继而是诚亲王胤祉,胤禛则开始韬光养晦蜗居雍亲王府,对外准备做一个诚孝长辈、友爱兄弟的闲人。
胤禛从朝堂抽身,空闲日子一多,总要找点儿事情做,除了教养儿子,便开始研究释教道学,甚至有越发沉迷的趋势。时间一长,包括康熙在内都被胤禛的表现迷惑,认为胤禛甘于闲适,没有争夺之心。但胤禛并非完全闲下来,只不过是内紧外松而已,私下密切与年羹尧、隆科多等人联系,甚至为了表现他甘于平淡、向往闲云野鹤的决心,开始萌生种田的念头。这念头一出,倒是得了林玉的支持。
林玉通过系统了解到现如今玉米、土豆、红薯这三大高产食物早在明朝时期已经经过各种渠道传入中国,但到目前为止还未真正在民间广泛推广种植。可能是因为古代闭塞落后的缘故,信息流通尤为缓慢,这三种高产作物只是以传入地为中心缓慢往外扩散,还集中于最底层的穷苦人家,但凡稍微有点儿家底儿的宁可保守的种植水稻、小麦等硬通粮食,也不会选择种植这种从海外流传进来的新品种,即便已经有不少人亲眼见识过这些舶来品貌似不挑土地,不挑天气,产量颇高。
其实也不能怪当地百姓空有宝物却不懂得利用,明明都传进来一百年了还只是小范围种植。先不说古代出行极为不便利,许多人一辈子都是待在自个的一亩三分地上打转,最远的地方或许就是县里的集市,想要把这等舶来品传出去脚指头想想都不容易。再者说国人骨子里本就相对保守,更别提十个里边九个半文盲的古人,接受并尝试新鲜事物的胆量和勇气不是人人都有的,敢于第一个吃螃蟹尝试种植的基本就是那些被逼的没办法的人,大都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这样的人让他萌生造福大众的想法基本上是难于上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