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说了。”我硬下心肠,挥手打断她的话,“你回去。如果想见我,我以后会再去见你的。不要再来找我了。再让我看到你来这种地方,我就打断你的腿。”
女孩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露出了鲜明的畏缩之色,这让我开始怀疑原主是不是真的对她做过什么。但女孩最终只是垂下眼,带着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为难一般看着我。
“姐姐……”她喃喃,“不要再这样了……”
说实话被美少女这样注视着,想要不动摇是很难的。
我用尽了平生的自制力才克制住自己不要点头,绷住了冷漠的表情,推着女孩离开了小巷。
“回去吧。”看到了附近住宅区和便利店的灯光,我的语气也微微缓和了一些,“这片就比较安全了。早点回去睡觉,知道吗?”
“姐姐……”
女孩试图挽留我,我却挣开了她的手,向后退了几步,摇了摇头。
“以后不要这么晚出来了。”我摆了摆手,背对着她,很快便消失在阴影中,“女孩子要小心一点才对啊。”
“姐姐!”
我将女孩的呼唤抛在脑后,径自走进了黑暗的小巷之中。
“说起来,不是还有一个吗?”
我低声问ai。
刚才解决的那个只有14岁。应该还有一个17岁的才对……
“嗯,她来了。”ai冲着另一侧抬了抬尾巴,“喏,就在那,她看你好久了。”
我猛地刹住脚步,抬头朝ai所说的方向看去。
——那真是一个美得让人不寒而栗的少女。
少女有着与我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庞。比起方才那个女孩,我们在轮廓上更加相似——不,准确说,根本就是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
但是,她是特别的。
那种美是我所不具备的,方才的女孩更不具备的——异质的美貌。太过异质,太过超常,太过匪夷所思。她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让周围的空气都改变了。
白瓷一般的肌肤,华美得让人感到窒息的美貌,漆黑的长发,漆黑的蕾丝发带,漆黑的哥特洛丽塔风格的洋装,在秋夜的寒风中轻轻摇动着。在层层叠叠的蕾丝袖口下,露出的是裹着苍白绷带的手臂,在那绷带的间隙,隐隐还透着暗红的血渍。
那种美,是暴力。
带着残酷的超现实性,如同直冲胃部的一记重击一般,令人神智动摇的美。
到底是哪位诗人曾经这样说过呢?
美不过是我们恰好能够承受的某种恐怖的开端。
那种美,就是那样的存在。
恐怖,异端,带着极端不祥的意味,有如死亡一般的,战栗之美。
——在被那近乎魔魅、令人不寒而栗的美貌击中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了少女的名字。
时槻风乃。
我终于明白了,之前那个tokituki到底意味着什么。
tokitsuki yukino
时槻雪乃
tokitsuki kazeno
时槻风乃
还有——
tokitsuki yumeno
时槻梦野
——这个身体原主的名字。
我虽然还维持着面无表情的脸,但是内心已经开始如名画《呐喊》一般开始了撕心裂肺天崩地裂的惊声尖叫。
‘我【哔】你大爷的混蛋ai——说好的《我○英雄学院》呢?你tm把《断章格林童话》加进来是怎么回事啊?!!!!!!!!’
第95章 “也就是差不多一汤匙的猎奇。”——by.毫无b叔·甲田学人
我终于想起来了!没错!我想起来了!!!
眼前的这位哥特洛丽塔风格的美少女,是甲田学人的轻小说《断章格林童话》的女主角时槻雪乃的亲姐姐,也是《时槻风乃与暗黑童话之夜》的女主角。
你问我为什么看到她会如此惊恐?
来,让我给你介绍一下《断章格林童话》的世界观。
简而言之,这是个克苏鲁系的恐怖故事。
所谓克苏鲁系的恐怖故事,要点是什么?触手吗?肉块吗?不是。
克苏鲁系的恐怖,要点在于:
首先要有人力所无法对抗的上级存在,且此上级存在对人类并不存在善意(有没有恶意看命);
其次要有一种没有来由的公平的灾厄,平等而随机地降临在任何人头上;
再次是无法对抗的恐怖,不管你是聪明还是愚笨、勇敢还是懦弱、战斗还是逃跑,都逃脱不了最终悲剧收场的命运;
最后就是终将导向疯狂与毁灭的绝望结局。
克苏鲁系恐怖故事,是让人从可以认知、了解、征服世界的舒适区,回归到人类文明早期的黑暗时代。他们无法再说服自己一切可以用现有科学观念来解释,也无法向他人阐述这个观点,因此通常具有这样认知的人会被认为是——疯子。
就这方面而言,《断章格林童话》是非常典型的克苏鲁系恐怖故事。
在这个故事里,有一个【神】,这个【神】沉睡在所有人类潜意识的最深处——换而言之,这个【神】是人类无法观测也是无法触碰的,换而言之,不管【神】做了什么,人类都对祂没有任何办法。
有一天,【神】做了噩梦。
【神】具有“全知”的特性,所以那个噩梦中汇集了世界上所有的恐怖。而【神】又具有“全能”的特性,所以祂将这一噩梦抛出了意识。噩梦上浮,化作无数的泡沫,浮向我们的意识。
↑上面这段很多人都看不懂对吧,那就让我们用猴子都能听懂的话解释一下。
有个鬼知道本体到底是个啥玩意儿的【神】,做了一个汇集了全世界所有恐怖元素的噩梦,然后祂把这些噩梦分成了无数的碎片,抛到了全人类的意识之海里。
打个比方的话,就是这个【神】把各种各样名为【恐怖】的病毒文件加载到了全人类的精神里。
这种被称为【噩梦之泡】的恐怖病毒,非常公平,也非常残酷地降临在任何人身上,概率完全随机——不论男女老少,不论健康疾病,不论贫困富有,不论幸福不幸,所有的人都可能被【噩梦之泡】感染。
【噩梦之泡】会与所有者的恐惧融合起来,当这个恐怖的泡膨大到一定程度时,噩梦就会溢出——变成现实。
变成了现实的噩梦,名为【泡祸】。
而什么是【泡祸】呢……
那就是恐怖片级别的灾厄。
被卷到【泡祸】里的人,下场一般不是疯就是死。
作为【保持者】的倒霉蛋自不必说,要么变成散播灾祸与噩梦的【异端】被专业人士处决,要么被自己的噩梦创造出来的【异形】杀死,就算侥幸活下来,心里也会留下巨大的创伤,迟早有一天还会被自己的噩梦吞没。
不是【保持者】的纯路人就安全了?
才怪。
只要踩进【泡祸】的领域,就很有可能毫无道理的死掉。
自己挖掉自己的眼睛,发狂而死;只是刷个牙洗个手就被硫酸一样的泡沫溶解,变成一滩肉泥;去朋友家做客,就被鬼一样的白手拖走,还被割掉脑袋;回家就安全了吗?可能正有一个【异形】在家里等着把你开膛破肚……
那么负责处理【泡祸】的专业人士总该是安全的吧?
错,那才是最高危的第一线。
对抗【噩梦】的时候很容易被卷进去,被【异形】杀死。
就算没有【异形】和【异端】,只有持有噩梦碎片——也就是所谓【断章】——才能不被噩梦扭曲。换而言之,只有感染过【噩梦之泡】的人,才能拥有对噩梦的抗体。
但是持有噩梦碎片和抱着一个定时炸弹没有任何区别。噩梦的【断章】总有一天会再度膨胀成【泡祸】,到了那个时候,这些持有【断章】的人就会被自己的噩梦所吞没。
而且,因为长期和自己最恐惧的东西作伴,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有着各种各样的精神异常,其中有不少人最后不是死于噩梦,而是死于自己的疯狂。
这是一个绝对绝望,没有任何获救可能的世界观。
最重要的是——【泡祸】带来的死法真的很猎奇啊!!!
什么剃刀割脸什么怪物和你背靠背都是小case,这个世界观里,入门级的噩梦恐怖是拿吃饭的钢勺挖眼、切下自己的舌头给老公炖肉;再往上一点就是爬满整层教学楼的死婴和把全家开膛破肚以后在死尸肚子里塞满石头;运气不好还会看到硫酸泡沫人体溶解和人头葡萄串;倒霉成男主角那样还有可能被迫和高度腐烂的尸体来一个脸贴脸……
……不行我不能再回忆下去了。
哦对了,甲田学人那个臭不要脸的作者,居然说自己往书里加入的“也就是差不多一汤匙的猎奇”。
tmd你的汤匙是地狱之釜吗?!《蔷薇姬》那个故事里的伤口长芽人体开花谁tm能不理性蒸发啊?!
我近乎崩溃的看着眼前的美少女,她穿着一身丧服般的黑色长裙,有如噩梦的实体一般站在那里。不,她就是噩梦本身的具现化。
心怀绝望游荡在黑夜里的少女们,只要遇见了她,就会被导向破灭与死亡的结局。
而现在,这个噩梦正站在我的面前,静静地注视着我。
……这让人怎么能冷静下来啊!?
少女凝视了我一会儿,像是确认了什么一样,微微垂下了眼帘。
“这样啊。”她轻声说,“你……不是梦野吧。”
还因为“天啊美少女连声音都这么好听”而恍惚的我:“?!!!”
姐姐!我诚心诚意喊你姐姐!姐姐你到底怎么看出来的?!靠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吗?!
“这么说,梦野已经不在了吧。”时槻风乃侧过头,将视线投向虚无的黑夜,“果然……她还是去了呢,抛弃这个满溢着痛苦的世界,投入了梦的世界。”
她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像是难过感伤,又像是真心实意地为某人感到开心。
“这样也好,对梦野来说,终究是梦的世界比较好。”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
“那个……稍微解释一下?”
我抽着嘴角问ai。
我们难道不是走传统设定——穿越女完成任务以后就把肉身还给原主吗?!
上个世界那是ai特地为我创造的肉身,姑且不提……这个世界不是身穿吗?原主是一个有自己独立人格和人际关系的17岁女高中生耶?!我们难道不是应该在不伤害这具肉身的情况下完成任务然后把身体还给原主让她正常生活吗?!
时槻风乃口中这个突如其来又令人在意的设定是怎么回事?!
“咦?我没有说吗?”ai很惊讶似的张大了眼睛,“是原主自己抛弃了这具身体,我们才能够成功接收并且植入你的灵魂的。”
“你说了个鬼啊!!!”
我气急败坏地把ai扔到地上然后一脚踩了上去。我狠狠地踩!我用力地碾!
“这么重要的事情要早说啊你?!”
ai在我脚下发出一连串模糊不清的呻_吟。
我一脚将它踹到一边,然后苦恼地挠了挠头,有些为难地看向时槻风乃。
“那个……”我迟疑着开了口,“……抱歉?”
“为什么道歉呢?”
时槻风乃从黑暗中望过来,美丽得令人发狂的脸庞上是淡淡的、近乎悲哀的了然。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占据梦野的身体,不过,大概是梦野先抛弃了它吧。捡走了别人不要的东西,不需要道歉。”
我深吸了一口气。
确实,就像那部小说里所写的那样——风乃很温柔,温柔得近乎于毒。
但我还是要道歉。即使不是向梦野,也是向风乃。
因为……
“对不起。”我低下头,“就算是这样……你想看到的也不是我吧。抱歉。”
会来到这里,说明她还是想要见到妹妹的吧。不管怎么说,作为占据了她妹妹身体的陌生人,这句“对不起”,是我必须给她的。
“没关系。”风乃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的。所以,没关系。”
我怔了怔。
那句话,仿佛从我的意识之海的深处唤醒了一些什么情绪,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痛苦,在那一瞬间上浮了。
只是,在我意识到那是什么之前,有一种更为强有力的力量把那即将溢出的东西压了回去。
ai不知何时已经跳到了我的肩上,用毛茸茸的尾巴尖挠了挠我的脸颊。
“比起和美少女聊天,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吧。”它将尾巴指向敌联盟的酒吧,语气十分恨铁不成钢,“你是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不由得懵了一下。
忘了……什么?
嗯……敌联盟……荼毘?渡我?死……………………我勒个去我居然忘了死柄木啊啊啊啊啊啊啊?!!!!!
刚才想起来的断章格林童话的剧情让我猛然脸色发青。我扭头看了一眼敌联盟的方向,连忙对着时槻风乃一鞠躬,说了一句“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了”便开始撒丫子狂奔。
……我就说那个小姑娘的故事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那tm不是断章格林童话第二卷死得超冤的倒霉班长吗?!!!!!!
作者有话要说: a了一下“猴子都能听懂的scp”那个梗。
“也就是差不多一汤匙的猎奇。”——这是甲田学人写在断章第二卷后记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