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方青到了洛阳很快寻到了石慧的医馆。石慧考校了他的基本功,也没有说收徒,将之收为药童,留在身边,平时看诊开方从不避讳。
方青那时不过十五六岁,对此却丝毫没有埋怨之色。少年人嘴甜手快,不仅做好了药童的工作,还时常去柜上帮忙抓药,练就了一手精准的抓药本事。
如此过了一年,石慧也时常指点他的医术,已经没有将之收入门下。然久而久之,石慧的几个弟子便也将方青当了半个师弟。
两年前,保济堂来了一个新县令,县令公子看中了保济堂,随意找了一个乞丐的尸体硬诬保济堂治死了人,将当时已经年近六旬的保济堂东主下了大狱。
方家忠仆一路赶到洛阳报信,方青自是担心不已。王怜花便给方青出主意营救他爷爷,又让王家掌柜带了银两陪方青回灵光城。后来方老大夫虽然被救了下来,却在牢中受了苦头,回来便一病不起了。
才十七岁的方青便回到家中守孝,并继承了保济堂。石慧本看重他在医术上的钻研精神,有意收入门下,这三年不过是想看看其人品如何。如今发生这样的事,再提此事,反有施舍之嫌,于是只让王怜花将自己的一些医术手札抄录送给方青。
方青一面经营保济堂,一边已经潜心研修医术。至于那县令却因其公子之过,被王怜花寻了父子二人的罪证投入了其政敌手中。
方青为人赤忱,对医术更是极为热忱。他知道王怜花虽然比自己小,于医术一道却在自己之上。石慧没有将他收入门下,他却将石慧当做师父,将王怜花当做同门师兄。
王怜花寻到方青,让方青帮他查城内初期怀孕且孕期四到六个月的孕妇,方青自是全力协助。调查孕妇最好的地方自然是医馆,女子怀孕,尤其是初次哪怕不吃药安胎也少不得请大夫、稳婆诊脉确认。
灵光城虽然不是只有保济堂一家医馆,但是方青却不仅查到了保济堂有记录的孕妇,还为王怜花查到了其他各个医馆药铺有记录的孕妇。
方青能够在短短一个多时辰查到全部有记录的孕妇,却也因其为人缘故。前县令倒台后,方青的保济堂拿到了王记成药在这边的代售,本有机会一家独大。可是方青却没有借机排挤其他药铺,反而将自己的代理的成药分给其他各家销售,只为了方便病人。
自从得了石慧所赠医书,方青若有所感,摒弃门第之见,将方家医术拿出来与其他大夫交流。后来石慧知晓此事,在其赞许下,更是建立了此地的医药协会,与各药铺、医馆分享交流医术和药方。
虽然不会每个人都与方青一般无私,但是如今方青只是要他们排查一下就诊记录,确定一下附和条件的孕妇,各药铺、医馆自然也不会拒绝。
也因此,王怜花轻而易举就拿到了城中附和条件的孕妇。而根据沈浪告诉他的一些被害人,王怜花从中迅速找到了可能成为凶手下一个目标的孕妇。
王怜花已经胸有成竹,他知道沈浪焦心此事,却偏偏不说破,看着沈浪着急。午后领着沈浪在城中转了一圈,却随手点了一处告诉沈浪这家可能是凶手的目标,沈浪自是没有信心。
不过在探听到这家人果然有附和条件的孕妇后,沈浪便留了下来。
“丑时四更,天寒地冻。”随着梆子声响起,沈浪原本慵懒的脸上多了几分凝重。
紫河车大盗一般作案都在三更后,也就是四更到五更之间。如今已经四更了,若是没有出现也就罢了,沈浪只怕他出现却没有来这里。
就在沈浪守着的两条街外,一户人家中,白飞飞却有些辗转反侧。真是见了鬼了,明知道王怜花是个黑心的家伙,竟然被他一句师姐忽悠来做了苦力。
城中符合凶手作案条件,且在药铺、医馆有就诊记录的孕妇共有十九人。王怜花加以分析后,确认凶手最有可能下手的七家,白日里拉着沈浪将这七家都做了一次踩点。看过这七家后,却又在最后三家之中摇摆不定。可是他与沈浪只有两人,另外一家便要落下了。
于是王怜花便将主意打到了白飞飞身上。或是太无聊,或是看着这个坏心眼的家伙讨好自己挺有趣,白飞飞答应了这件事。
白飞飞没有和沈浪一样坐在屋顶吹风,也没有与王怜花直接拿银子租了孕妇家隔壁的屋子。她只是在入夜后扮作寻亲迷路的可怜女子,便轻易引来了主人的怜悯。
有了身孕的年轻女主人见她一个女孩子穿的如此单薄,冻得瑟瑟打抖,不仅收留她过夜,更是亲自为她煮了一碗热汤面。
这碗热汤面让白飞飞想到了幽灵宫和很多事情。自从跟随师父,白飞飞就再也没有过挨饿受冻的日子,但是她还在幽灵宫的时候,却是挨过饿的。
养母白静不高兴的时候并不是只会骂人拿鞭子抽人,也会关禁闭,不给食物。她记得那时候,她还没有现在这么深厚的内力,有一次冬日被白静关了禁闭,看着禁闭岩洞中滴滴答答的水滴小小的她是多么渴望有人能够给她一碗热热的汤面啊!
现在她已经不再是幽灵宫少宫主了,也从来不缺热汤面。可是,原本伪装的寒冷和饥饿,在看到这一碗面的时候,仿佛变成了真实,但是这碗面却能够拯救她。
说实话,这床并不冷,也不硬。床板上铺设了厚厚的稻草,上面盖得也是厚被子。然而白飞飞却无法入睡,不仅仅是她从来没有睡过这样的床,也是因为床上多了一个人。
因为家里只有一床厚被子,男主人自己去睡了盖薄被的另一间屋子,让这个几乎“冻死”在他家门前的可怜姑娘与孕妻睡了家里唯一的厚棉被。
第247章 女装大佬(二十四)
屋顶的瓦片发出了轻轻的“咔嚓”声,这般细微的声音本不容易被人注意。可若是屋中的人一直都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又不一样了。
白飞飞摸出一颗药丸放入口中,随手点了身边女主人的睡穴,同样给她喂了一颗解药。
迷烟被吹入屋子里,白飞飞躺在床上并没有急着起来。
过了片刻,窗子被推开,一个蒙面道姑从窗外跳了进来。虽然蒙着脸,手中的佛尘也换成了刀,但是白飞飞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在酒馆和客栈见过的女道长。
看得出这个道姑是个谨慎的人,昨日在酒馆,她虽然没有出手,可是仅凭着她能够从沈浪与金不换的战圈中安然穿过就知道她的武功很高,甚至在沈浪之上。
这家人只要夫妻两个,都是不会武功的普通百姓。以女道的武功要对夫妻二人出手,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而女道依旧选择了先用迷烟迷晕屋中人,再出手。如此谨慎,难怪能够作案多时却没有落网。
女道进屋后扫视了一下屋中情形,便持刀直奔床前,看到睡在外面的白飞飞时,脸上闪过一瞬间的疑惑。就在此时白飞飞猛地睁开了眼睛,女道吓了一跳,手中的刀从上而下刺了下去。
白飞飞双足踢向她的腰腹,几乎同时,人已经一跃而起,一手抽出腰间的软剑向女道面门刺了过去。
女道不防白飞飞早有准备,连退了三步,眼中露出几许凶光,手下短刀一转,招式一变,向白飞飞横劈过来。不容于方才下仓促出手,女道刺出的那一刀却是凌厉非常,竟然挟着刀气。
白飞飞手中软剑一震,一招白凤振翅迎面之上。
屋中狭窄,女道武功尚在白飞飞之上,尤其是白飞飞有所忌惮,女道却完全没有投鼠忌器之感。于是很快,白飞飞就落了下乘,左臂其刀气所伤。
白飞飞借机退到了门前,一脚踢开了薄薄的门板想要将女道引到外面。她知道王怜花就守在距离此处不到三里的地方,只要将人引到外面,她就有办法拖到王怜花赶来。
白飞飞从来不是逞强之人,何况今日本是王怜花求她来帮忙,凶手既然等到了,王怜花也总要出出力才是。
然而女道仿佛发现了白飞飞的意图,没有去留白飞飞,而是直奔床内的孕妇而去。白飞飞心神一震,左手扣住三枚透骨针打向了女道后背。
女道左手一甩,从袍服抖落一柄佛尘,佛尘一挥拂开了三枚透骨钉。原来她并不是将拂尘改作了短刀,而是拂尘藏在宽大的道袍之中。
就在这时,一枚铜钱从窗外射了进来,打向了女道。女道持刀的右手挥刀去挡,那枚铜钱竟然在刀刃下留下了一个缺口,更是擦着女道的脸颊而过。
女道用手背擦了一下脸颊,手背上满是血迹。
女道手中的刀提到了半空,一时并没有落下。警惕地看着四周,静悄悄的一片,并没有发现第三个站着的人。
女道这一顿,白飞飞已经折返,追到了面前,一剑刺出。女道左手的拂尘卷向白飞飞的软件,手中短刀举起向床上的孕妇刺去。
就在这时,她突然觉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急,突然反身向白飞飞扑了过去。下一瞬又一枚铜钱已经急射而入,镶入墙壁不见了踪影。
这一下,女道非常确定窗外有另一个人,这个人至少是个暗器高手。
女道脸上露出几分怒容,手中一刀一拂尘直奔白飞飞而去,两人一路缠斗,到了屋外,白飞飞已经险象环生。女道不知道那个暗处的人什么时候会出来,她想要先解决白飞飞,又怕那人暗中出手,始终留心几分。
雪夜月光下,相较于屋子中却亮了很多。女道的眼睛突然直视白飞飞,带着诡异的红光。
白飞飞头一晕,脑袋中一阵刺痛,却又很快清醒过来:“迷魂慑心催梦大法?”
若非师父教过他们如何抵御摄魂大法一类的功法,白飞飞也几乎立即中招。只是这迷魂慑心催梦大法不是应该已经失传了吗?若非当初王怜花提及这门武功,她甚至不知道世上有这样的武功。
王怜花曾经想要学迷魂慑心催梦大法,不过师父最后也只是教了九阴真经中的摄魂大法打发了他。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人会这门武功。
白飞飞一清醒,就看到拿到佛尘挽出一朵百花,无数白丝中竟然射出了暗器。就在这时,一人突然落在了白飞飞面前,伸手一揽将那暗器揽入怀中。
白飞飞抬眼望去却是酒馆见过的女老板。
“天云五花绵?”女老板冷凝着女道:“云梦仙子是你什么人?”
“我自然就是云梦仙子。”女道冷凝道,“这世上除了云梦仙子又有谁会天云五花绵的暗器和迷魂慑心催梦大法?”
“那你就去死吧!”女老板说完这句话,突然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女老板的武功比之女道并不高,但是她仿佛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一个不要命的人,哪怕武功不如你,也绝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女老板那样拼命的打发,让白飞飞竟然有些不知道如何相助。
白飞飞只得退到一旁,发信号通知王怜花。
早在收到白飞飞的信号时,王怜花已经不在烤年糕了。王怜花看着那个忙着撬窗的男人,目光有些冷。他是不敢相信这样一个三流都算不上人会是紫河车大盗。
男人已经撬开了窗户,准备进入屋子,只是他刚要跳起来的时候,突然一条鞭子宛如灵蛇一样卷住了他的脚踝,将他往外一拉,男人便摔在了窗下。
男人转身就看到一个红衣少年站在皑皑白雪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样的夜晚,俊美的少年简直宛如妖精一般出现在了背后,男人立时吓得大叫了一场。
“你在做什么?”王怜花笑着问道。
“大仙饶命,大仙饶命!”男人吓得软倒在地上,屎尿齐下,“小的、小的只是想偷点东西,没有做什么坏事。小的尚有八十老母,三岁幼儿,实在是家里没有下锅的米了。今日出来偷也是不得已,还请大仙放过小的这次。”
就在这时,王怜花看到了白飞飞的信号。男人顺着王怜花的视线,也看到了那道信号,心中大喜,越发虔诚地磕头道:“求求大仙饶了小人性命,小的从今往后一定改邪归正。”
王怜花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松开了缠着男人的鞭子,向信号所在方位走去。
“谢谢大仙、谢谢!” 男人的语气中充满了真诚和劫后余生的喜悦,望着王怜花的背影却带着几分怨毒和诡异:到底是少年人,总是好骗一些。
男人突然觉得心口一痛,低头就见自己的心口插在一把三寸长的柳叶刀。可是他却没有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甚至还沾沾自喜骗过了那少年。
王怜花足下一点,飞身往白飞飞所在的地方而去。他从来不相信巧合,更是清楚一个惯偷的样子。
男人的身上带着很重的酒气,小偷是不会喝酒壮胆再去行窃的。所以,这个男人并不是什么惯偷。他的行为举动反而更像一个初次准备杀人的家伙。
紫河车大盗是个连环杀手,不会初次犯案。但是这个人却出现在紫河车大盗可能出现的地方,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巧合。或许是紫河车大盗的同伙亦或是与主人家有仇,无论哪一种他在王怜花面前耍心眼,就注定了他的命运。
王怜花赶到的时候,白飞飞已经包好了伤口,守在与白飞飞两条街远的沈浪也听到这边动静赶了过来。与女道激斗的女老板已经落于下风,甚至受伤不轻。
白飞飞将事情地经过简单地与王怜花和沈浪说了一边。
“你说紫河车大盗是云梦仙子?”沈浪吃了一惊。
“这不可能!”王怜花忙道。
王云梦是什么人,他作为王云梦的儿子会不知道吗?别人都以为他叫王怜花,是因为亡父姓王,实际上他是从母姓的。只是母亲不愿意在牵扯到过去的恩怨才改名石慧。
“是那女道自己说她是王云梦的,她会云梦仙子的绝学天云五花绵的暗器和迷魂慑心催梦大法。”白飞飞道。
虽然过去很久了,但是白飞飞离开幽灵宫的时候,已经有记忆。她记得曾经的养母白静曾经以王云梦之名称呼咒骂师父。虽然师父多年来以石慧之名行走江湖,但是白飞飞隐约知道师父也是王云梦。
只是师父不说,白飞飞也曾不主动提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哪怕她也有幽灵宫那段不愿意想不愿意回忆的过去。
“我倒是要看看谁敢冒充王云梦!”王怜花冷笑道。
第248章 女装大佬(二十五)
历经几世,石慧学过许多武功剑法、掌法、暗器等等,并将之融会贯通。然而其中却不包括王云梦的独门暗器天云五花绵和迷魂慑心催梦大法。
王云梦凭借着两门武功名震江湖,可也因这两门武功过于歹毒不容于正道,被视为魔道妖女。原主既然没有留下这两门武功,石慧自然也不会用心去学这两门对于她来说有些鸡肋的武功。
自与柴玉关决裂后,原主也没有再以云梦仙子之名行走于江湖,石慧甚至不需要编一个理由去骗身边的人。王怜花自是知道王云梦会这两门功夫的,但是石慧的武功既然已经不需要原来的暗器功夫,王怜花也不会太过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