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小倩真没有见过什么白公子。”小倩楚楚可怜地看着,石慧,目带泪光似被人吓到了。
“既然如此,烦请小倩姑娘引路,予我去你家拜访,许你父母家人见过他。”
“你这酸腐,当本公子不在吗?小倩莫怕,我会保护你的。方童,方童!”兰溪生听到石慧要去小倩家中拜访,越发不肯,换了那书童出来。
“公子,这就来了!”兰溪生长得瘦伶伶,他的书童方童却是五大三粗,见了主人召唤就要上前推搡。
石慧只随意踏出一步,那书童推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正要再上前,就见宁采臣疾步而来:“任兄、任兄,你不是要去如厕,如何与人争斗起来。大家都是读书人,君子动口不动手,有话慢慢分说,切莫打架!”
“来的正好,你将这酸腐带走,没得坏了本公子兴致。”兰溪生甩袖道。
“方公子,君子不欺暗室,这姑娘来历暂且不说,公子乃是读书人,委实有辱斯文。”宁采臣目光落在兰溪生与小倩牵着的手上,侧目道,“不知任兄因何与他们口角?”
“不瞒宁兄,在下来此不全是因错过宿头。我有几位友人早些日子先来此地读书,约好相见。今日我来此却不见他们,听闻这位小倩姑娘就住在兰若寺后,便相询一二。”
“原来如此,我昨日到此,除了燕义士,也没有见到旁人。若是小倩姑娘不知道,任兄何不问问燕义士?”
作者有话要说: 注?:“道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慎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故君子慎其独也。”出自《礼记?中庸》,意思是君子守德,不止于人前,独身一人没人看到也要如此,就是教人表里如一了。
原著燕赤霞是书生打扮,为了剧情需要我选用了影视剧形象。宁采臣只说浙人,途经金华城北兰若寺,反而死掉的书生主仆说是兰溪人,我就胡诌了宁采臣永康人。这里写的是聊斋原著(不要代入哥哥的宁采臣以免幻灭),比较现实残酷,后面我考虑写七夜圣君副本,太喜欢七夜了(小龙女中可能会选哥哥版本写)。
感觉原著宁采臣很搞笑,一直自称“生平无二色”,妻子没死带小倩回家,妻子病死娶了小倩,当官后又娶了一个小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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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8章 阴阳殊途(五)
“虽不知道那位燕壮士何时来的,不过我对小倩和她的家人更感兴趣。”石慧轻笑道,“烦请小倩姑娘带路吧!”
“我、我家中只有姥姥,如今已经夜深如何带你回去拜访。”小倩紧紧抓着兰溪生的胳膊道,“我不去!”
宁采臣见小倩依偎在兰溪生怀里,心下皱了皱眉,并没有说话。兰溪生来的前一日,宁采臣就已经住在兰若寺了。昨夜小倩也夜半进他屋里,张嘴就要和他一起睡。君子慎独,宁采臣将小倩赶了出去,回到屋内就看到床褥上有一锭金子。读书人自有风骨,宁采臣便将金子丢出门外了。
没想到小倩昨日在他这里吃了闭门羹,今日又来纠缠兰溪生,当真是水性杨花。只宁采臣到底是读书人,这等说人私隐之事不愿张口。
“小倩姑娘,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你可以半夜拜访书生,如何我就不能半夜上你家拜访了?我是不介意明早再上门,怕就怕明早你们已经不在了。”
小倩惊惧地看向她,心下不知道思考着什么,只很快就点了点头:“是你自己要见姥姥,并非我让你的。”
“这个自然!冤有头债有主,我也不是牵扯无辜之人,小倩姑娘带路吧。”
“小倩,这人心藏歹意,你莫要与他去。”兰溪生拉着小倩道。
“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只你自己作死,也该想想家里妻儿。”石慧摇头道,若这书生是她家孩子,必当抽的他哭天喊娘不可,“你且看看地下。”
“地下,地下有金子不成,半夜三更让人看地下。”兰溪生怒道。
兰溪生没有看,宁采臣却看了。争吵之际,他们已经立在了院中,今日月色正好,地上影影绰绰,唯独小倩并无影子。小倩被石慧揭穿身份脸上一白,忙推开公子,慌忙向北院而去。
“小倩!”兰溪生想要拉住她,可一个女鬼要走,哪里是寻常书生可以拉住的。小倩才挣脱他的手,转眼已经飘到了丈外。
“私人恩怨,无关人等,早早关门闭户休息吧!”石慧足下一点随着小倩飘然而去。
“任兄——”宁采臣才从小倩不是人这件事中清醒过来,看着石慧跟着女鬼离开,就想伸手拦着她。只目睹两人轻飘飘地飞走又顿了一下,下意识看石慧身下,确定有影子才放心一些。
“小倩飞走了,仙女儿!”兰溪生顿时捶足顿胸,他被仙女儿垂青,竟然让人破坏了,这任生着实可恨。
宁采臣:……好胆!不对,任兄和一个女鬼走了,兰若寺有鬼,他该怎么办?
石慧跟着小倩翻过矮墙,进了北院,小倩上前敲门,道:“姥姥,我回来了。”
“事情办好了?”屋子里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一个穿着褪色红衣服,头上插有银梳,驼背老妇开了门。
“小倩去那兰溪生屋里,被新来的书生阻止了。他定要来见姥姥,小倩没办法,就带他来见姥姥了。”小倩怯声道。
红衣老妇抬起头,看着石慧,脸上的微笑忽然顿住了:“女人?”
“男人也好,女人也罢,至少都是人。你呢?是人抑或不是人?”
“小倩,你真是越来越没用了!”红衣老妇瞪了小倩一眼,双手成爪,指甲瞬间暴涨向石慧抓了过来。
红衣老妇看着弯腰驼背极为衰老的模样,动作却极快,转瞬间已经到了眼前。石慧手下一翻,掌心拿了一把三尺长的桃木剑向红衣老妇刺去。都说桃木辟邪,若敌人真是妖邪,当有些用处,便是人类,依着石慧的武功,木剑也并非杀不得人。
石慧一剑刺中她的掌心,却见他原本仿若人类的皮肤一点点褪去,慢慢露出了原形:头发冒出绿色的火焰,一只三角眼生在顶门上,另一只半月形的眼睛却长在下巴上,形状怪异;两个鼻孔一朝天,一向地,好像蜗牛的触角,有时伸出,有时缩回;两只耳朵一只在前,一只在后,形状非常恐怖。
“原来是夜叉鬼!” 夜叉鬼分男女,男夜叉形容丑陋,女夜叉却非常美貌,夜叉鬼又分空行夜叉、地行夜叉等等。眼前这只容貌丑陋,又无翅膀,想来就是传说中的地行夜叉男鬼了。
夜叉鬼勇健暴恶,能食人,有夜叉曾受佛陀教化成为护法之神,列为天龙八部众之一。兰若寺为佛寺大约以前也有供奉夜叉,只是后来寺庙荒废,没了香火,夜叉又堕化为恶鬼在此为恶。
显露出原形的夜叉体型变大,力量和速度都仿若得到了加持。既然是佛家护法半神堕化,自有其能出,倒是有些道行。不过,石慧尝试以普通暗器伤之,竟然一般有效。
石慧正着手对付夜叉鬼,不妨又钻出一个妇人前来助阵。这妇人为鬼,却比小倩强悍许多,凡兵伤之不得。可见凡兵虽然能伤得夜叉鬼,却并非对什么鬼怪都能用。反手以桃木剑将那妇人钉在一旁,石慧抽出了腰间软剑继续围杀夜叉鬼。
夜叉鬼见势不妙还想遁逃,却被石慧一剑斩下了头颅,竟然还有鲜血流下。只尸身落在地上,慢慢化为一滩绿水。在看被桃木剑盯着的妇人,魂魄已经弱不可见,她的灵魂已经被黑雾笼罩,怕是往日作孽不少。
石慧近来潜心研究鬼怪之学,其中有一道便是望气辨其业障。小倩这女鬼身上业障也不轻,不怪是否自愿,既然助纣为虐,自然难免沾染业障。
小倩亲眼见夜叉鬼化为一滩血水,妇人眼见就要魂飞魄散,整个人抖成了一团:“大侠饶命,小女聂小倩并非有意为恶,只因病死之后,被埋在兰若寺旁,不幸遭夜叉鬼胁迫才干了伤天害理的下贱勾当。这本来并不是我愿意做的,还请大侠明鉴饶小倩性命。”
“那夜叉鬼是如何让你害人的?”
“它令小倩去勾引住在寺中的男人,待男人与我亲热,趁其不备,用锥子刺他的脚心。等人晕过去,我再吸他的血给夜叉喝。”
“若是遇到女子或是坐怀不乱的君子呢?”
“若不贪色,就送金子去勾引,送去的也不是金子,而是罗刹鬼的骨头。这东西留在谁那里,就能把谁的心肝掏去。这两种方法,都是迎合人们贪色好财的心理。”
“世间之人慕色贪财原是本能,若是强取豪夺是违法,送上门的受用了,也只是品德有瑕,违法都算不得,如何要被你们‘替天行道’。焉知那些人家中都有父母妻小,枉死他乡,他家中老弱又该如何?”石慧叹道,“我且问你,十多日前是不是有位白林堂,白公子来此?”
“白公子是来了兰若寺,与他同来的还有三个书生。两个书生被我用坠子刺中脚心,夜叉吸血而死,还有一个收了罗刹鬼骨头所化的金子,被掏走了心肝。”聂小倩老老实实道,“那位白公子与住在寺里的宁公子都是正人君子,既没有留小倩过夜,也没有收金子,因此小倩奈何不得。”
石慧倒是了解过,与白林堂出来的三个书生都是金华府本地人。除了有一个家贫的已有妻子,另两个都与白林堂一般未曾娶妻。少年慕艾,血气方刚,有个美人夜半投怀送抱,没有把持住,虽说失德,委实不至于送了性命。至于那个收了金子的多半是家贫,为了科举费用烦恼的穷书生了,并非每个穷书生都和白林堂一样有族人照应。
至于白林堂没有贪色贪财,石慧并不意外。事实上,白氏一族家风清正,白家男儿极少又贪花好色之徒,白林堂祖母、母亲教导严格,更不会与女子无媒苟合,夜半私会了。至于金子虽然动人心,可白林堂连族里和白锦堂资助的钱银都不贪多,如何会要来历不明的金子。
“白林堂既然没有贪色也不要财,他人在何处?”
“小倩不知道,因小倩奈何不得白公子,夜叉姥姥生气罚了小倩,就自己动手了。”聂小倩目光落在那妇人头上,“这妇人叫暮娘,与夜叉姥姥相好,许是知道的。”
石慧伸手拔出桃木剑,女鬼落在地上,脸色又青又白宛如死人一般,连死状都露出来了。
“你可知道白林堂在何处?”见妇人不说话,石慧又道,“既然不愿意说,那魂飞魄散也怨不得旁人了。”
“不敢不敢!那小子邪乎的很,姥姥原本亲自对付必然手到擒来,不想他身上有个护身符,让姥姥近身不得。如今被关在下面,只等死了。”
一法破万瘴,石慧以灵力打出,这小院迅速灰飞烟灭,露出了本来面目,却是一片荒坟,女鬼所指却是一座坟茔。石慧心下叹息,时隔多日,白林堂被封在下面,哪里还能活命。只想到六老太婆媳,少不得要生见人,死见尸。
“得罪了!”石慧对着坟头拜了三拜,运功于掌,一掌劈开了坟茔。
推开棺盖,却见白林堂双手捧着护身符置于身前,闭目躺在棺材里。他的脸旁蹲着一只灰兔子被这突然掀开的棺盖吓得瑟瑟发抖。
石慧伸手将白林堂从棺木中提出来,他的身下还有一具已经枯骨化的尸体,就是这坟茔的原主人了。再看白林堂,虽然脉息微弱,竟有一息尚存,棺中还有吃过的青草野菜碎屑。将灰兔子从棺材里提出来,兔子蹲的地方还有一个兔子洞。
作者有话要说: 说来单大师和温瑞安一样也是非常有毒的。不说白锦堂年轻病亡,白玉堂23岁惨死冲霄楼,卢方等人也因白玉堂之死郁郁而亡算是死的早的(五鼠其实我不太喜欢蒋平,但是他最长寿)。《百寇闹东京》中,小五义的粉子都卢珍(卢方之子)、小义士艾虎、柳金杰柳玉杰和小元霸卢世杰被绿袍和尚打死了(做侠士也是高风险了)。
还有其实最早五义之一是白锦堂(又做白金堂,绰号妙手秀士乾坤义鼠),白锦堂病故才补上了锦毛鼠白玉堂,所以白玉堂年纪比他四个义兄年轻很多。当然白玉堂的武功绝对是五鼠中最高的(展昭、欧阳春武功都在白玉堂之上,不过年纪也比白玉堂大,尤其是欧阳春几乎比白玉堂大了一倍)。
第639章 阴阳殊途(六)
莫非是这只兔子打通兔子洞,白林堂才没有在棺中闷死?兔子将兔子洞打到坟中不稀奇,稀奇的是兔子还知道送东西给白林堂吃不成?石慧心中有诸多疑惑,只如今救人要紧,不好细究。
对着坟茔又拜了拜,石慧歉然道:“罪过罪过,多有打扰,过后定当为您重修坟茔。”
如今鬼鬼怪怪都出现了,可见安葬习俗还是有些依据的。虽为救人才掘坟,可未经允许毁了人家的“家”,总要给人修好了。将棺盖盖上,石慧将白林堂背在背上,一手提着灰兔子,往僧舍而去。
石慧背着白林堂从北院出来就发现宁采臣和兰溪生主仆竟然还守在矮墙后。宁采臣还好,兰溪生主仆整个瘫倒在地上,完全是被吓傻了。
石慧跳过矮墙,走到宁采臣面前,温声问道:“宁兄,可否借房间一用?”
“可以可以!”宁采臣如梦初醒,领着石慧到了自己房中,将白林堂方才宁采臣铺好的蒿草床上。
石慧输了内力给白林堂,宁采臣帮忙倒了温水喂他,人才慢慢缓过来。白林堂并没有什么重伤,只是被关在坟中,饿过头了,身体虚弱,怕是一时半会难以恢复。这遭遇精神受创是肯定的,但到底保住了性命。
“失敬失敬,没想到任兄还是位奇人。”
“宁兄客气了,不过会些许武功罢了。在下原为金华府人士,这伤者白林堂是族中晚辈,因久未归家,他家中长辈上门求助。我为救人而来,不知敌我,未免打草惊蛇,故此隐瞒了身份,还请见谅。”
“不敢不敢,任兄若直言寻人而来,那些妖孽或许就不会现身了。”想到方才与兰溪生躲在矮墙后看到的夜叉鬼,宁采臣真是心有余悸。
“夜叉鬼令手下女鬼小倩勾引男子,与之欢好时趁人不备,用锥子刺他的脚心吸人血。若不贪色,就送罗刹鬼骨所化的金子掏人心肝掏去。宁兄昨夜能够安然度过,可见也是为正人君子。”
“惭愧惭愧!采臣只道是那女眷水性杨花,竟不知是要人性命的鬼魅。今日若非任兄出现,这寺中之人怕是早晚遭了鬼怪毒手。”宁采臣道,“这位白兄无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