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云——红酒杯里装狗血
时间:2019-12-10 10:36:37

  他一低头就看见她的脑袋,头发压在他衣服上,挤得翘起来一片。
  “你干什么···”他说了一半儿想起来她好像从来没有留过长头发。
  贺琳琳说:“你不能去。”她不再哭了,冷静下来,眼角看着他衣服上的一截白色。
  卢昭半天没有说话。
  贺琳琳入定般,抱着他一动不动,也不觉得此情此景尴尬,她全是为了卢昭,一点儿私心没有。
  她打定主意,要是卢昭不答应,她就这么拖着他,她准备着,连汗都忘了出。
  卢昭却越来越热,火烤一般。
  “我不去了。”卢昭终于开口。
  贺琳琳立刻仰头望他:“真不去了?”
  卢昭:“嗯,真不去了。”他没看她,贺琳琳尚有怀疑,他侧脸对她,表情如常,她却突然慌慌张张地松开手,做错事又不敢认的表情,她又看了一眼,他耳廓红得发透,像有个她看不见的太阳躲着只照他一个人。
  “我···”她贺琳琳本来想说我先走了,可又不放心,硬生生改口,“有道数学题不会做···”
  卢昭回头看过来,贺琳琳不敢看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太正常。
  “哪道题?”
  贺琳琳抬头,卢昭问得很认真,样子是她熟悉的,她安下心来。
  卢昭给卢桂平打个电话,说他突然不太舒服。
  “嗯,头疼,我睡一觉就好,家里有药,替我和老师道歉。”
  等他挂了电话贺琳琳立即问:“你爸没骂你吧?”
  卢昭放下手机,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说:“没有,哪道题?”
  他找到了自己高二的数学课本和习题册,连做过的所有试卷他都装订得好好的,他让贺琳琳找,贺琳琳硬着头皮,指了课本上一道课后题。
  “这个?”卢昭手指点上来,表情严肃,贺琳琳迟疑地点点头。
  他先问:“这个你学过了吧?”贺琳琳点点头,他又问:“老师讲完当堂应该就叫你们做这个题了,你当时没做出来?”贺琳琳又点点头,卢昭:“那你去问了吗?”他语气越来越熟悉。
  贺琳琳瞬间回到了数学课上,她想解释,可她当时的确没问,她数学不好,因此就怕数学老师。
  “我没问···”
  “为什么不问?”卢昭很不解,贺琳琳也不指望他这样的好学生明白她的心境。
  “不敢问?”卢昭猜。
  贺琳琳没回答,想装一装轻松又笑不出来,比方才还尴尬。
  她怪自己怎么想到这个借口,居然让卢昭教她做题,她让任何人教都不能让他教。
  现下看他这样看着,她就已经明白自己蠢得出奇。
  卢昭没再问下去,他拿出纸笔让贺琳琳先做一遍给他看。
  她看见笔像看见虫子,害怕又恶心:“我自己做?”
  卢昭点点头,贺琳琳立刻想钻地缝。
  她不情不愿地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个“解”字,然后把题目的第一句话抄了一遍。
  接着就陷入了苦苦思索中,眼睛恨不得贴在纸上,又有意挡住了卢昭的视线,不让他看。
  卢昭看着手里的习题册,似乎没注意到。
  他偶然一回头觉得这情景哪里熟悉,想起来是考场上见过,有些人和贺琳琳一样,一脸冥思苦想,结果一交卷子,卷面上大部分是空的。
  卢昭突然从贺琳琳胳膊底下把纸抽了出来。
  “诶,我还没做完···”
  贺琳琳还在垂死挣扎,卢昭一眼就看完了纸上的进度,他放下纸看过来,贺琳琳羞惭至极,她以为自己早就过了因为做不出来数学题而伤自尊的年纪了。
  她握着笔,看着课本,虽然极力想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看着更可怜了。
  卢昭倒不好再说些什么了,他气她,但光是因为她解不出来这道题他又觉得自己气得有点多余。
  两人都没说话,贺琳琳是不敢。
  “上课要好好听讲。”卢昭最后就说了这么一句,贺琳琳想辩解一下,她上课有好好听讲,但有的事又不是光靠努力和认真就可以做到的,但这么一辩,好像就剩下智力问题了。
  贺琳琳更郁闷,她被卢昭和自己双重打击了。
  人和人为什么就这么不一样呢?
  卢昭开始给她讲题,他写解题步骤,写完一步,就问贺琳琳“这步你明白吗?”贺琳琳说“明白。”他就叫她解释一下,来验证她是不是真的明白,贺琳琳说不明白,他就一点点拆开来讲,要背的公式和知识点都单独拎出来,他超乎寻常的耐心,有的问题贺琳琳自己都能察觉出来有多蠢,她问得越多,卢昭就愈加耐心,贺琳琳想到看过的武侠小说里,大侠总是要历经磨炼,卢昭是大侠,她就是磨炼。
  “你自己再做一遍。”卢昭把笔递给她,他就坐在一边看着。
  贺琳琳仿佛置身考场,还单独给她分配了一个监考。
  她被关注着,下笔尤为谨慎,也一样不敢四处乱看,也没人可看。
  视线从纸移到纸上的笔,再到握笔的那只手,好像就是瞬间走完的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她握笔的姿势看得他别扭,想提醒她不需要那么用力。
  卢昭离得近,屋里空调不知道几度,贺琳琳觉得有点冷,她想往热得地方靠。
  一道题她解了两遍,第一遍用了三分钟,第二遍用了三十分钟,解得头昏沉,仿佛过了半世纪。
  卢昭拿过去看,贺琳琳坐在一边忐忑。
  “对了吗?”她忍不住问。
  卢昭很淡然:“对了。”没有徒弟出师的喜悦。
  贺琳琳成就感却油然而起,笑得很有几分骄傲。
  卢昭不动声色,翻开习题册,指着上面一道题说:“你再把道题做了,这和刚刚那道题题型一样。”
  贺琳琳信心满满,卢昭看着她,看她渐渐露出了先前的那种情形,又故意把纸遮住,不要他看。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叹了口气,贺琳琳往后一缩,却还要对他笑,他心情又不好了。
  方春英回来时特地给儿子打包了汤品,怕他头疼吃不下饭。结果进家门一看,儿子好端端地坐在房里看书,脸色看上去并不差。
  “爸没回来?”卢昭问她。
  方春英说:“还和你老师聊呢,我先回来了。”她看见桌上搁着的课本:“你怎么把高二的书找出来了?马阿姨上次和我说,让我把你高中的课本给她,她儿子今年要升高中。”
  方春英语气里有种久违的快意,卢昭成绩出来后,她实实在在地松了一口气。
  方春英在一中教数学,当初所有人都以为卢昭会考到一中去,结果他偏偏没考上,别人安慰她,说卢昭向来聪明,“肯定是紧张了,你别给孩子压力。”她不想听,但不得不听,还要装作不在意,说:“其实到哪儿都是一样学,读书还是靠自觉。”
  学校本来要给卢昭安排进来,方春英拒绝了,那样进来有什么用。她就这么惶惶不安了三年,终于今天才彻底松快了,这回是真的不在意了,没考上一中可以彻底的定性为一次意外。
  方春英把汤放下,说:“给你带了鸡汤,喝一点吧。”
  “嗯。”卢昭头也没抬。
  方春英想叫他不用再看了,可还是没说。
  她静悄悄地出去,走到门口时,卢昭又开口了。
  他说:“课本我要用,马阿姨要的话,我可以帮她借我同学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夜的第七章 厚厚~(烂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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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电扇在头上转得人心焦,贺琳琳一边听着搅动的风声,一边把卷子翻了个面。能做得题都做完了,剩下的她再没办法,只好把头低下来瞪着卷子,手里必须拿着笔,老师就坐在后头的某处,但具体是哪处也不知道,教室里在他眼里看来应该极其狭小,学生们像蚂蚁一样都被他尽收眼底。
  等到铃声一响起来,老师就喊:“把笔都放下来,放到桌上。”学生们终于可以回头看看这位老师到底在哪儿,另有些趁机张头四顾,看到一点是一点。
  老师等的就是这一刻,快步走过去,把卷子一扯,往上头一瞟:“这个时候抄个一百分也没用,高考能抄?”被骂的仰头看他,一脸无谓的畏惧,老师收走卷子,单独放到一边,也不再理他,走到了讲台上。
  教室里比刚才还安静。
  老师说:“从后头把卷子一个个往前递,谁拿笔谁这门就零分。”底下照做,坐在第一位的学生收拢卷子再送到讲台上。
  “下午还有一门,两点半开始,中午就来这里午休。”
  老师说完话,抱起卷子走了,等他在走廊上走远了,胆大才终于站起来往外冲。
  贺琳琳没动,现在食堂人多,她也不是很饿,因此不想去等。她从抽屉里拿出语文书,再看几眼据说一定会考的文言文和诗词。
  留在教室里的人都没离开座位,期末考试都是各个班级打散再重新分配,考场里一个班的学生不会超过三个,成绩不一,彼此也没想着要交流什么,考完都默不作声,心事重重的一般都是成绩好的。
  贺琳琳想起刚刚做的数学卷子,也不知道是算难还是算一般,不过其中有道题她信心十足,和卢昭上回讲得那道类似,她感叹自己好运,随口一问居然蒙中了考试题。
  这样的运气为什么不能用到别的地方去?她又可惜。
  中午贺琳琳睡了个囫囵觉,老师午休没来,这个考场里不幸没有分到任何一位班长,总有人毫不顾忌地说话,贺琳琳被吵得一点半就醒了,教室里三十个学生,气氛依然热烈,还比平时六十多人的教室更热烈,有种末日前的狂欢劲头,又像即将去春游一般,燥动不止。
  桌子摆了五排,一排六个座儿,贺琳琳坐在第一排第三个,她没睡够,醒来正在在发懵,旁边忽然飞来个纸团,砸在她脑袋上,紧接着就是一团笑声响起来。
  贺琳琳转头看过去,第二排中间几个男生看着她窃笑,等她看过来又纷纷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眼神在彼此脸上转着,似是对她不屑一顾,好像那纸条是她自己接住的一样。
  这要是十七岁的贺琳琳立刻就要脸红了,心绪不宁,要想整整一个星期这件事儿,把每个男生都猜测个遍。
  不过现在的贺琳琳只是冷冷看一眼,就把头转回去。
  那边又是一阵笑,像垃圾桶上聚集的飞虫瓮声响动,令人头皮发麻。
  老师走进来,教室终于又安静下来。
  连着考了两天,考完之后回家等一个星期再来拿成绩。
  这一个星期贺琳琳本来打算赖在家里哪里都不去,可没想到行程之繁忙超出了她预料。
  凡是考上大学的,不管是什么大学,都要办升学宴,有的是真心办酒,目的在炫耀,也要自夸,“教育谈不上,这孩子从来不让人操心,哈哈!”有的则是勉强着高兴,请客时想得是总算把往年送出去的钱收回来一部分,恨恨看一眼身旁比自己还高的孩子,“这不成器的,花了我多少冤枉钱!”
  罗丽芳负责随礼,贺长峰要是在家就负责数落,说起来谁家的孩子都不像个样子,自己家的更是。罗丽芳送了礼但要上班,就要贺琳琳去喝酒,升学宴大都办在中午,正好去蹭一顿。
  “去吃!我钱也花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收回来。”她看一眼女儿,话说得很不祥。
  贺琳琳不应声,她原来虽然只考了个专科,但礼毕竟是收回来了,这回总不至于弄得没有学上。
  贺琳琳一个星期去了五回宴,最后一家是卢昭,卢桂平一定要在本地最大的酒店办,所以按捺地苦等了几天。
  酒席摆在大厅里,地上铺得绵绵的红地毯,还有个专门表演的台子,听说这是专门拿来办婚礼的一个厅,喜气倒是足了,但是不伦不类。
  贺琳琳还是擦着饭点儿过去,进去本来打算随便找个桌子坐,被邻居看见后喊过来,坐到了一桌。
  “琳琳明年也要高考了吧。”邻居随口问。
  贺琳琳笑着答了一句是,就不说话了,邻居对她本来也没多大兴趣,只是为了起个头,扭头和旁边的人道:“卢昭这孩子,以后肯定不得了。”“是啊,卢桂平和方春英有福气!将来有靠了!”
  菜上来,贺琳琳闷不做声地吃,她今早没吃饭早就饿了。
  卢桂平带着带着卢昭正一桌桌地敬酒,他今天嗓门儿也不小,笑声像要破胸而出一样,酒杯简直要举到头顶上,是绝对主角,卢昭只是陪衬。
  他敬到这一桌,说道:“感谢大家来,感谢···”后头感谢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四面一看,都是先前一栋楼的邻居,还真没什么要感谢的。
  幸好这闹哄哄的当口儿没人真的听清了谁的话,只要纷纷把杯子举起来就行。
  贺琳琳坐在稍里面,夹在大人中间站起来,端着杯果汁,也没人跟她碰,她将要把杯子放下,对面来了个杯子,里头装得却是酒,两个杯子轻轻的“叮”了一声,贺琳琳看过去,冲卢昭一笑,觉得这个时候,他们俩很有点幼稚,像背着大人扮家家酒的小孩儿。
  卢昭没笑,看她一眼,杯子在嘴边抿了一口,脸色依然白,他不知道从哪里继承来的天赋,喝酒不上脸,这一桌桌下来,卢桂平脸早就红了,他反而是一点事都没有,也许是因为喝得少。
  喝了酒,还有个步骤要走,席上开始夸起卢昭来,卢昭带着一向的笑意,卢桂平在旁边谦虚,“快别这么说···谈不上谈不上···”
  贺琳琳接着吃,卢昭实在是轮不到她去夸,她默默地听着,觉得腻烦,但转念又想到,卢昭原来是没有机会听到这些话的,甚至连这场宴席都没有,她又后怕,这些话一下子把这场景坐实了,想到此她又觉得这些话变得动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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