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辞(重生)——一寸方舟
时间:2019-12-10 10:55:44

  容辞与他对视数息,发觉自己对他的容忍度简直下降了好几个水平,居然听了这么不痛不痒的两句话,就想扇他的脸,明明上一辈子不论顾宗霖说出怎么难听、充满警告意味的话,她都能忍住,继续做他逆来顺受的贤妻的。
  难不成没了愧疚,她的耐心就这么低吗?
  这么想着,容辞二话不说就要扭头走,可没走两步就被顾宗霖抓住了胳膊:“我说的话你不懂吗?”
  容辞回过头来看着他,语气凉薄道:“夫君,您的话既然不算数,我为什么要听呢?”
  顾宗霖带着怒气和疑惑问道:“我说的怎么不作数了?”
  容辞半抱着手臂,好整以暇:“那我请问您,昨天新婚之夜,您与我说过什么?”
  顾宗霖想了想:“你是说我另有所爱,不与你圆房的话?”
  “呵,原来您只记得您对别人的要求,自己做出的承诺却只是随口说说吗?”她讥讽一笑:“让我来提醒您,您说‘除了没有夫妻之实,该有你的一分也不会少,你仍是名正言顺的顾二奶奶’我记得没错吧?”
  顾宗霖看着她没说话。
  “在您心里,您的妻子就配被这样对待吗?被人冷嘲热讽也只能忍气吞声?”
  顾宗霖估计头一次遇到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的人,居然被顶的一时不知该怎么反驳,被她紧迫的目光注视着,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含怒道:“三弟妹不是也说了一样的话吗?悦儿她也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无心之……”
  “够了!”容辞闭了闭眼,满心的无名邪火眼看就要压不下去:“二爷,我不瞎也不傻,有眼睛会看,有耳朵能听,弟妹和顾悦二人谁是有心谁是无意,你我都心知肚明!你何苦将我当傻子哄!?”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全天下的聪明人都生在了他家,旁人只配听他们糊弄。
  更可气的是,只要有一次不想追究,装着被他们糊弄过去,他们就以为旁人都是傻子,可以随意摆弄。
  上辈子忍气吞声的够久了,这一次,她偏不想如他的意了!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听她发了火,顾宗霖在沉默了半晌后,脸上的怒气竟一点点消散了,他犹豫着轻握了一下容辞的肩,紧接着被甩开也不在意:“你说得对,是我说错了。”他停了停,又道:“这次是悦儿的错,我回头会教她的。但这毕竟与大哥大嫂无关……我只是担心牵扯到他们徒生事端。”
  容辞略有些惊异的看着面前神情真挚的顾宗霖:“我没听错吧,您居然也会认错?真是新闻……”
  顾宗霖见她神色稍缓,便知她的怒气不复方才炽盛,不由得松了口气,不自觉露出一抹微笑来:“你与我才相处了多久,怎就知道我不会认错了?我知道自己错了,自然会认。”
  怎么不知道?在之后相处的五年时光里,你可是从没认过错,从来只会冷着脸发号施令,支使人做这个做那个,知道自己错了,也只会买些首饰簪环回来,全当道歉。容辞刚这么腹诽,又转念一想:也不一定,他们真正相处只有这五年,说不定在之后的日子里,他跟别人相处时就是很好说话呢,比如成天在他的刘氏钱氏等人面前伏低做小之类的,那也说不准啊。
  一想到那个画面,她莫名有点想笑,也没那个怒气跟他发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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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了三省院,目送顾宗霖去了前院,容辞回屋后第一件事就是倚在罗汉床上休息了半晌,虽然她现在身体健康,但毕竟怀有身孕,肚子也已经有些显怀了,一上午都在应付一群各怀鬼胎的人,回来的路上还跟顾宗霖吵了一架,竟有些心力交瘁,感觉十分疲惫。
  等她稍喘过这口气来,马上把叶兰举荷两人打发回去休息,然后吩咐锁朱替她更衣。
  她现在肚子虽说不上很明显,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丫鬟们每天替她束腰,以免引起旁人怀疑,这一上午下来自是十分辛苦,因此迫不及待进了卧室隔间去了束腰,换上家常穿了衣裙好松快松快。
  这一套下来,等容辞神清气爽的从卧室里出来时,居然没有丝毫防备地看到顾宗霖也换了一身衣服,正坐在西次间的罗汉床上用茶。
  容辞一惊,反射性的用手护了一下肚子:“你怎么在这儿?”
  顾宗霖也看出她受了惊,有些尴尬,却只能冷着脸强撑脸面:“新婚有三天假,不用当值,我平日里也是在这里作息的……”只是一时忘了这已经是妻子的地盘了。
  容辞也知道是自己太敏感了,此时已是深秋,马上就要入冬了,现下众人穿的也多了起来,这宽松的衣物一遮挡,加之她孕期尚短,除了经验丰富,惯常料理孕事的老嬷嬷,旁人是不会看出什么的,更何况顾宗霖这个从不对这些事上心的大男人了。
  她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却仍不敢坐在他身边——现在可不是灯光昏暗的晚上,这大白天光线正好,她可不敢这样毫无防备的靠近外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谨慎些好。
  “您在这儿这么干坐着,怕是没意思,不如去书房看看书也好啊。”
  顾宗霖放下茶杯,指了指炕桌那一边,示意她坐下,解释道:“眼看就是进午膳的时间了,厨房怕是还会把饭菜端到这里来,等用完了午膳,我就回书房办公。”
  容辞无法,只得磨磨蹭蹭的坐下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越发沉默。
  实际上顾宗霖在成婚之前打定主意要对妻子敬而远之,以免对方产生不必要的幻想,但也不知是这一天相处下来容辞自在不拘谨的态度,还是她没有带丝毫那方面暗示的举止,亦或是单纯因为她尚还稚气的外表,这都让顾宗霖越来越放松,不自觉就忘了自己婚前制定的“能不理就不理”的策略。
  此时妻子一言不发,气氛这般尴尬,顾宗霖自然以为是她在路上的那口气还没消,竟想主动开口缓解气氛。
  “……你平时在家是做什么消遣的?”
 
 
第10章 午膳,贱骨头
  “……你平时在家是做什么消遣的?”
  容辞一瞬间都没敢相信说这话的人是顾宗霖——在她看来,顾宗霖是个等闲不会与生人闲聊的人,就连上一世,两人也是相处了两三年,彼此熟惯了之后,他才会偶尔跟她聊一些与正事无关的话题。
  而现在,从他掀起盖头到现在过了有一天没有?
  她一边在心中称怪,一边漫不经心道:“不外乎针凿女工,再就是与姐妹们闲聊玩耍罢了。”
  是的,在顾家设计这一出之前,她和许容菀的关系其实是还不错的,毕竟没有利益纠纷,她们又是许家除了出嫁了的两位姐姐外,唯二的正室嫡出之女,天然立场一致,容辞又有意忍让,二人关系自然不坏。
  正因如此,许容菀才更难接受容辞所谓的“背叛”。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毕竟破镜难以重圆,怪只怪她们虽勉强算是朋友,关系却没有好到两不相疑的地步。
  却听顾宗霖又在没话找话:“那……你曾读过什么书?”
  “女则、烈女传……”她犹豫了一下:“……还有几本游记之类的闲书。”
  其实她在娘家只读过女则之类的书,其他的闲书都是在她和顾宗林关系好时在他书房看的,那时候他们日益亲密,容辞甚至可以随意出入他的书房,他又不太爱说话,两人的闲暇时光一般都是坐在一处看书度过的,颇有一点岁月静好的感觉。
  不过现在容辞只要一想到那段时间就膈应,觉得当初那个认为可以和顾宗霖和平相处的自己简直是脑子进水了。
  “你也喜欢游记吗?我书房里倒有不少,等过些时候我差人搬到东次间,可以作为你的书房。”
  本来东次间是顾宗霖的书房,是他办公的地方,按理来说,容辞进门后只需改动西次间和西梢间,东边的两间屋原是不用动的,可顾宗霖对容辞避之不及,想的是二人能不见就不见最好,因此主动把书房也搬去了前院,现下容辞的嫁妆不过把西两间填满了罢了,东边大体上还是空的。
  容辞听了这话终于来了兴致,上辈子那两间屋子一直闲置,不过略摆了两件家具,使之看上去不那么寒酸而已,毕竟那时她谨慎得过了头,顾宗霖不提,她怎么敢随便改动格局。
  但女人嘛,总是对布置自己的房子总是有一股天然的热情。
  “好啊!”容辞总算打起了精神,开始认真打算起来了:“我抬进来的嫁妆里好像没有书架,但我名下有一家木工坊,等得闲了就吩咐下去,让他们留下几根好木材,用来打一整套的书架书桌,也不怕他们不尽心。”
  温氏就容辞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虽还有个庶女,但到底不是从自己肚皮里长的,自然不如对亲生的掏心掏肺。除了去世的夫君许谦留下的产业她分了一半留给庶女,她出嫁时的嫁妆和这么多年的经营所得一股脑的全塞进了容辞的嫁妆里。
  温家虽不是豪门大族,但也算家境殷实,上一代子嗣单薄,只剩温氏这一个独生女,几代人积攒的财产下来十分可观,虽不算家财万贯,但胜在人口简单,不曾分散财产,因此容辞现在手头的铺子、田庄、现钱之类的也不算少了。
  顾宗霖见她兴致勃勃的样子,觉得她肯定不再想着生气的事了,越发想与她多说两句:“必不能用你的嫁妆,我那里也有些好料子,送到你那铺子里打就是了。”想了想又道:“要是打一整套书架,几本游记肯定填不满,当时候得再搬些书来。”
  容辞这时候面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却诧异极了——这还是顾宗霖吗?他怎么这么多话?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她还能给他想出个理由出来,可这好几次反常也太奇怪了,在印象中,他一向是高高在上,浑身泛着冰冷的气息,不苟言笑,能不开口就不开口……
  她正想着,突然乳母李嬷嬷在很久之前跟母亲闲聊时的一句话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让她瞬间浑身一僵:
  “这男人呀,都是贱骨头,你若是一味的顺着他,他就蹬鼻子上脸,越发来劲;可你要是时不时地闹个脾气,他反而慌了,说不准就伏低做小地来哄人呢。”
  听这话的时候容辞才十岁出头,正是半大不小的年纪,多少也能懂事了,她觉得李嬷嬷这话虽不能算错,但也只适用于庸人,只有那些庸俗的的男人才会像李嬷嬷说的那样……犯贱,她觉得有见地的男人应该是你对他好,他自然知道,就会回报你同样的好;相反,若你对他不好,他也就会以冷漠相对,明智的人不分男女,都会以真心对真心的。
  可顾宗霖也算文武双全,博览群书,怎么着也不能算在庸人那一堆里吧……
  容辞一想到要把“贱骨头”这三个字按在顾宗霖身上,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聪明吗?聪明绝顶;他有才华吗?才华横溢;他庸俗吗?一点儿也不。那他为什么这么像李嬷嬷口中的那种普通男人?!
  …………
  原来顾宗霖也只是个普通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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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辞因为悟到了一些不可言说的真相,心里就一直在不由自主地想这件事,脑子一直浑浑噩噩,后面也不知和顾宗霖有一搭没一搭的敷衍了什么,直到午饭摆上桌了才清醒过来。
  谁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愿意真心换真心也好,犯贱欠虐也好,都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了。他们两不相欠,她既不用讨好他以平息愧疚,也犯不着故意生气来博得喜爱。她现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遇到值得开心的事就高兴,遭遇不好的事就发脾气,一切都随自己的心意,谁也别来管她。
  把那些胡思乱想抛诸脑后,容辞看了眼桌上的饭菜,有鸡丝银耳,陈皮兔肉,辣子鸡丁,鲜蒸鱼,酸辣黄瓜和一道竹笋蛋花汤,看得出来这是因为男女主人都在,所以做的略略丰盛了些。
  而容辞的眼睛略过一众荤菜,一眼就盯上了那一道酸辣黄瓜,这菜现下正和她的口味,不由一味地只吃这一道,顾宗霖在一旁看了,以为她人小挑食,便劝道:“其它的菜不合口味吗?我瞧着这鲜蒸鱼味儿不错,岂不比酸黄瓜有益?”
  容辞正待拒绝,不想一旁侍膳的叶兰听了却马上夹了一筷子鱼放进容辞碗内,这样一来,她反而不好推辞了,只能慢慢夹起放入口中。
  这鱼做的确实精致,但容辞现在味觉敏感,当即就尝到了一嘴的鱼腥味,冲的她直犯恶心,可这时候又是万万不能吐的,只能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硬生生的囫囵吞下去,又喝了口清淡的鲜笋汤才压下。
  这一口刚咽下去,又见叶兰又要夹鱼,便知她是在找机会献殷勤,就拦住她的手道:“我眼下用不着你伺候,你下去休息吧。”
  叶兰当然不愿,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接近顾宗霖,她怎么甘心现在下去,便道:“奶奶忘了,伯府里老夫人并夫人嘱咐奴婢伺候好奶奶,奴婢可不敢违背。”
  不提什么夫人不夫人的还没什么,一提她们容辞反而来气,她从重生以来就打定主意不受这些人辖制,此时被叶兰这一句耳朵都听出茧子的话威胁,当即便要发作,可转念一想,又不肯白白让顾宗霖和他那边的下人看了她娘家的笑话,心念一转,便把到嘴边的呵斥咽了回去,只说:“那你站在一边吧,我这几天不爱吃鱼。”
  不成想叶兰听了居然笑嘻嘻道:“我看二爷像是爱吃,我去给二爷夹吧。”
  说着也不提什么要伺候容辞了,飞快绕到另一边去给顾宗霖夹鱼,还细细的把上面的刺都挑了出来,这才放进他碗里。
  一旁的举荷是靖远伯府老夫人屋里□□出来的,自然很懂规矩,她此时察觉到周围诧异鄙夷的目光,真的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不由埋怨伯夫人行事欠妥,送了这么个丫头和自己一道,简直是扶都扶不起来,这确实是让四姑娘没脸了,可也连带着整个伯府都丢人,旁人见了,还以为靖远伯府的丫头都是这种货色呢!
  另一边顾宗霖吃饭向来是下人布了菜之后就不用人伺候了,因此跟着的留书和留画站都在边上,没有上前。没想到遇上个不懂规矩的叶兰,上来就要给她们主子夹菜,目瞪口呆之下居然没来得及制止,等反应过来二女都气红了脸,目光刀子似的往叶兰身上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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