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发有些乱,随意地披在肩上,宽松单薄的睡裙罩在身上,显得那两条白皙笔直的小腿越发纤细,而小腿之下,是一双嫩白纤巧的赤足。
陆劭珩的目光在她圆润的脚趾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抬眼对上她的视线,柔声问道:“怎么起来了?吵到你了吗?”
“没有。”念玖摇了摇头,问,“你要去上班吗?”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些许鼻音,奶奶的,又软又萌。
“嗯。”陆劭珩走过去,抱起她,让她踩在自己的脚背上,说,“拖鞋怎么不穿,小心受凉。”
念玖没有说话,只是垂着脑袋,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腰。
陆劭珩的心一瞬间就涨满了,随即又有丝丝缕缕的酸涩浮上胸口,他抱住她,下巴蹭着她的发顶,嗓音微哑地问道:“不想我去上班?”
念玖沉默了一瞬,然后摇了摇头。鼻尖擦过他的衣领,忽然觉得有点酸。
虽然否认了,可她的反应明显是承认的。
陆劭珩往后仰了仰,垂眸看向念玖,问道:“那我带你去公司好不好?”
念玖抬起头来,有些不敢相信:“带我去公司?”
“嗯,去不去?”他的眼里渗出浅浅的笑意,嗓音清润动听,似乎带着几分蛊惑。
理智告诉念玖不应该跟他去,毕竟她自诩自己“不粘人”,一个“不粘人”的新婚妻子怎么可以跟着老公去上班?要是被人听到,不笑话才怪!
可她根本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想到他出门之后,自己就要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孤零零地呆上一天,说不定等到睡觉也不能见到他,就再也控制不住跟他去上班的念头,却又担心给他带来麻烦,于是眨了眨雾蒙蒙的眼睛,犹疑地问道:“真的可以吗?不会影响你工作吗?”
“亲我一下就可以。”陆劭珩忍不住逗她。
见他笑眼弯弯的,念玖才发觉自己被骗了——是啊,他那么忙,怎么可能带她去上班?
她失望地垂下眼,不过须臾又抬起眼来,踮起脚尖在他脸上飞快地亲了一下,歪过头,笑眯眯地说道:“你可要说话算话。”虽然这样说,却也没有强迫他的意思,不过就是想找回一点面子罢了。
却不想陆劭珩刮了下她的鼻子,反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他早就考虑到婚后留她一个人在家太寂寞,于是把办公室旁边闲置的区域做成了一间画室,这样他们就可以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了。只是画室还没有装修好,原本打算过段时间带她去,可实在舍不得留她一个人,心一软,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听他这么说,念玖的眼睛蓦地一亮,笑意在唇边绽开:“真的吗?我真的可以跟你去公司?你没有骗我?”那雀跃的样子就像个要去游乐园玩的孩子。
陆劭珩的心软成了一块小蛋糕,他俯身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往浴室走去:“当然是真的,不过你刚刚那个吻,不合格,等会儿要补过。”
念玖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随即抱住他的脖子,靠在他胸前,抿着唇笑。
那一瞬间,她突然明白,所谓不粘人,只是爱得不够深而已,要不然,一天24小时黏在一起都不嫌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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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区外的早餐店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两人就出发了。到达启元大厦的时候正值上班高峰期,大厅里全是步履匆匆的人影。
而那些人影一见到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朝他们看来。
念玖莫名觉得紧张,下意识地想收回被陆劭珩牵着的手。
陆劭珩侧脸,送给她一个疑惑的眼神。
念玖冲他拧了下眉,又往回抽手。
陆劭珩终于看出她的顾虑,牵着她的大掌微微一松,随即从她指缝间穿过,与她十指紧扣。
念玖倏地睁大了眼睛,惊讶过后,微微嘟起嘴唇,轻轻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别这么高调!
满面都是娇嗔。
陆劭珩心间一动,弯起唇角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陆太太,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地盘了,用不着紧张。”
紧张......的确是紧张的,很少成为焦点的她,此时感觉到那些充满了探究与好奇的视线,带着灼热的温度从四面八方汇聚在自己身上,让她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她的脸上浮起一层薄红,脚下的步子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陆劭珩倒是淡定,眼角眉梢沾着几分浅淡的笑意,迎着众人的视线,就这样牵着念玖的手,泰然自若地穿过大厅,往专用电梯走去。
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都惊呆了——天呐,这还是他们那个孤高冷傲的陆BOSS吗?
不是说他最讨厌女人,除非工作需要,身边绝对没有女人出没的吗?
那这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网上一度疯传的那个视频是真的?
陆BOSS真的闪婚了?!!!
就当众人暗自猜测的时候,一道突兀的声音骤然间从大厅一角响起:“劭珩!”
这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陆劭珩和念玖也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循声望去,就见一个穿着黑色套裙的女人急匆匆地朝他们走来。
她看起来五十多岁的样子,身高应该不足一米六,很瘦,剪着露出耳朵的干练发型,神情严肃,特别是那双微微凸出的眼睛,睁得又圆又大,颇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意思。
来者不善。
念玖眉头微微一皱,担忧地看向陆劭珩,却见他脸色一紧,目光骤然间变得凌厉起来。
“念念,你先上去。”电梯就在身后,陆劭珩轻轻推了念玖一下,随即往前走了两步,挡在她跟前。
“好。”念玖刚按下电梯的上行键,那女人的声音就再度响起:“你娶了陈嘉音?你真的娶了陈嘉音?!”
她的嗓门很大,充满了质问和愤怒,以至于话音落下之后,还在挑高的宽敞大厅里回荡。
听到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念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跳快了两拍,她偏过头,目光越过陆劭珩,直直地射向那个冲他们小跑而来的女人身上。
陆劭珩往旁边移了一步,挡住念玖的视线,见电梯门打开,又推了她一把,飞快地说了一句:“念念,你快上去。”之后便回过身,迎上那个气势汹汹的女人。
女人被迫停下脚步,视线却紧紧锁住陆劭珩身后的念玖,见她就要进电梯,立刻喊道:“陈嘉音!你给我站住!”
那充满了怒意的声音明显是冲着她来的。念玖后背一僵,错愕地转过脸。
却只看到陆劭珩宽阔挺直的后背。
他严严实实地挡住她的视线,对那女人说道:“赵姨,她不是陈嘉音。”声音虽轻,语气却十分坚定,带着不容质疑的意味。
说完也不给她反应的时间,握住她的手臂就把她往外拉。
赵惠芬就这样被迫跟着陆劭珩走了七八步,等回过神来,立即不管不顾地喊起来:“她不是陈嘉音?她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能认出她是陈嘉音!”
启元集团的员工素质还算不错,即便看到这种场面,也没有上来围观的,各个都低着头,自顾自地往公用电梯走,只有大厅的保安匆匆跑过来,问陆劭珩需不需要帮忙。
陆劭珩把人推到保安面前,干脆利落地说道:“送她出去。”
赵惠芬一落到保安手里,就用力推了他一把,保安没有防备,往后一个趔趄,她趁机就朝念玖冲去,一边冲一边恶狠狠地骂道:“陈嘉音你这个不要脸的臭表子,你把嘉骏害成这样,怎么还有脸结婚!你个杀千刀的,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保安很快就拉住了她,在同事的帮助下,齐力把她拉出了启元的大门,可她的声音似乎还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那一字一句仿佛浸了毒一般,带着最恶意的诅咒,冲破一切阻拦钻进念玖的耳朵里。
她呆呆地站在专用电梯前,一股没来由的恐慌骤然间从心底腾起。
可她明明不认识那个女人,为什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那种感觉非常不好,确切地说,是非常糟糕,糟糕得就像暴风雨逼近前的天空,乌云压顶,充满了恐怖又危险的气息。
她的身体情不自禁地轻颤起来,她捏住拳头,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她告诉自己,她又不是陈嘉音,那个女人的愤怒与诅咒与她毫不相干。
陆劭珩很快就回到念玖身边,见她脸色苍白,又是心疼又是懊悔。
他没想到赵惠芬会闹到这里来,早在结婚之前,为了以防万一,他就和陈建明——陈嘉音的亲生父亲,也就是赵惠芬的现任丈夫打过招呼,并且再三交代他知会家人,尤其是赵欣怡和赵惠芬,陈嘉音已经失忆了,如今的她和陈家没有任何交集,请不要打扰到她的生活。
结果赵惠芬竟然当着念玖的面闹了这么一出。
他又气又悔,早知道今天就该狠心把念玖留在家里的。
陆劭珩压住心头的情绪,揽过念玖的肩膀,轻声安抚道:“念念,没吓到你吧?那个女人精神有点问题,她说的那些话你别在意。”他说着就按下电梯键,电梯就停在一楼,电梯门很快打开,他带着念玖跨进去。
念玖靠在电梯壁上,垂着头,闷声问道:“陈嘉音......是不是做过什么不好的事?”
陆劭珩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顿了顿,说:“发生过一点意外。”
“只是意外吗?”念玖仰起头来,清亮的眼睛盯住陆劭珩,固执地追问道。
陆劭珩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忽了一下,随即又对上她的视线,十分肯定地说道:“对,只是意外。”
念玖点了点头,垂下眼帘,直到电梯到达顶楼,都没有再出声。
见她脸色没有异样,陆劭珩悄悄松了口气,带她参观还在装修中的画室。
画室就在他办公室旁边,面积很大,一整面的落地窗,干净明亮。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窗边的木地板上落下一层蜜色的光。
墙边靠着七八幅成品画,还没来得及挂上墙。一旁还有两个大型的木质置物架,看着十分结实,只是上面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摆。
念玖环顾四周,看起来似乎很满意,陆劭珩悬在空中的心慢慢地落回胸口,说:“画架和画桌等你自己来添,还有一些装饰品,比如绿植、盆栽什么的,都按照你的喜好来,你先选好,列个清单,报给丁炜就行。”
念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像是不经意般,随口问道:“这画室什么时候开始装修的?”
“上......”陆劭珩的声音微微一顿,继续说道,“上个月,原本打算用来做会议室。”
念玖顺着他的话问下去:“那是什么时候改变主意的呢?”
“今天早上你亲我的时候。”陆劭珩望着念玖的眼睛,黑眸深深,似乎沾着几分笑意,似乎又没有。
念玖收回目光,轻轻一笑,说:“谢谢你,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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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赵惠芬一闹,念玖有些提不起精神。
她在陆劭珩的办公室里呆了一上午,原定的计划才完成了一半,她合上电脑,揉了揉酸胀的脑袋。
陆劭珩开会去了,办公室里空空荡荡,安静得有点过分,她靠在沙发上,想起不久前在大厅里发生的那一幕,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还是个10岁的孩子。
留着不长不短的头发,细细软软,有点黄,披在肩头,看起来有些乱,身上穿着褪了色的红色连衣裙,裙子有点小,裹在身上,勒得慌。
她的怀里抱着一只毛绒绒的粉色小兔子,正孤零零地坐在小区门口便利店前的长椅上,伸长脖子望着马路的那一头。
她在等她的阿珩哥哥。
虽然阿珩哥哥说八月二十九号才能回来,今天才二十号,可万一他提早回来了呢?
她怀着满满的期盼,一动不动地望着马路的那头,乌溜溜的眼睛亮得像是会发光。
却在这时,怀里突然一空,她猛地转过头,就见陈嘉骏拎着兔耳朵,一边用力地甩着一边得意地冲她做鬼脸。
陈嘉骏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比她小三岁,又皮又闹,活像个大魔王。
他仗着父母的宠爱,老是欺负她,她一点儿都不喜欢他。
为了保护自己,她总是离他远远的,就算被欺负了,也忍气吞声。
可现在,他的手里甩着的是她最喜欢的小兔子,那是阿珩哥哥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站起身,沉着脸,说道:“还给我。”
陈嘉骏不仅不还,反而还跑开了。
“快还给我!”她大声叫起来,见他往路边的垃圾桶跑去,急得拔腿就追。
陈嘉骏一边转头冲她大叫“来追我啊”一边飞快地往马路上跑。
小区门口这条马路平时车不多,对面又是一块平坦的空地,很多小孩都喜欢在路上来回穿梭。
可就当陈嘉骏跑下人行道的一瞬间,一辆飞驰的摩托车急速驶来,她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张口喊道:“嘉骏——”
“骏”字还没喊出口,就听一道尖锐的刹车声划过耳膜,陈嘉骏被撞得飞了出去,而他手里的兔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之后,重重地落在了离他两米远的地方。
“嘉骏!嘉骏!”
撕心裂肺的喊声从她身后响起,她呆呆地站在垃圾桶前,余光瞥到一道身影从身旁飞快地掠过,疯了一般地扑向趴在地上的陈嘉骏,而他脚边的水泥地上,有殷红的血缓缓漫开......
噩梦由此拉开。
之后的每一天里,她饱受谩骂和毒打,犹如置身在地狱之中,再也等不到阳光。
她忍着身上的剧痛,在心底一遍遍地祈祷阿珩哥哥快点回来。
可他始终没有回来。
度日如年。
直到有一天,她的肚子被狠狠地踢了一脚,她往后一个踉跄,后脑撞在了硬邦邦的床角上。
一股钻心的剧痛瞬间在全身蔓延开来,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那一刻,她心里想的是,终于解脱了啊。
只可惜,阿珩哥哥还没有回来,不能亲口和他道别。
一场梦,做得心力交瘁,念玖缓缓睁开眼睛,视线模糊一片。
她竟然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