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戈嗤笑:“闻羡,你要是在民营飞机上说这句话你看看会不会有人举着手机拍你。”
“...我又不是熊孩子,我很乖的。”闻羡说着还有些委屈,“而且我的家长很凶,我不听话不但要挨饿还要挨打。”
家长沈临戈:“......”
他额角微跳,拧眉问道:“我什么时候打你了?”
闻羡轻哼:“你看,你承认饿着我了吧?我回去让闻仙仙咬你。”
说完闻羡又抱着沈临戈的腰往他怀里一钻,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沈临戈,你陪我回去实在是太辛苦了,要不找个岛你跳伞下去吧,让小宋开船来接你。”
沈临戈:“......”
他揉了揉眉心,随即吩咐另一个助理让厨房准备的早餐给闻羡端上来。
闻羡坐在他腿上吃完了饭才发现自己穿得还是睡衣,她歪着头想了想,到黎城也是深夜了,换了衣服到家也得换睡衣。
她干脆就穿着睡衣窝在他的怀里看电视,时不时抬头问他:“沈临戈,我重不重?你累不累?”
沈临戈只低头亲亲她的脸:“不重,不累。”
闻羡应了一声便继续继续看电视了,直到吃午饭的时间她才从沈临戈的腿上爬下来。两人吃完饭后闻羡就跑到一旁的座椅上坐着自己玩了,沈临戈也开始抽空处理邮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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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城,清水县。
清水县的动车站和客运中心只隔着一条地下通道,常商背着包戴着耳机沉默地走在通道内,他垂眸看着几个小时前闻羡发来的信息。
[闻羡:商商,钱够用吗?不够和姐姐说。]
[闻羡:在外面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回家了也记得和我说一声。]
常商迟疑了片刻,还是给她回了信息。
回完信息之后常商便拿出私家侦探传给他的资料,清水县是他这趟行程的终点,如果顺利他就可以回明城,不顺利他还要请私家侦探继续调查。
常商走出电梯之后便径直往客运中心而去,他要乘坐大巴才能到达资料上显示的地点,他照着指示牌找到了前往溪山镇的大巴。
近两年溪山镇旅游业发展迅速,县城到镇上修了新公路,这一路几乎没有颠簸常商就到了溪山镇。
溪山镇山清水秀,镇口便是一个加油站。
常商穿过马路朝加油站走去,在那里工作的是本地人,常商指着纸上的地址问了许久才勉强听明白他要找的地方在镇下的一个村庄里。
此时已经是中午,但常商却毫无胃口吃饭,他直接去了镇上的车站换乘去村庄的车。
司机一听他口音就知道他不是本地人,他不太熟练地用普通话提醒他:“下午回来的车最晚四点半,再晚就要叫车了。”
常商点头道了谢便找了最后一排的位置坐下了,他沉默地看着窗外的烟火人间,镇上的人看起来都质朴无害,可他们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谁也不知道。
车还没启动的时候常商接到了私家侦探的电话,电话那头的男人语气懒散:“小伙子,你到哪里了?不是让你在动车站等我?”
常商应道:“我等不及,已经在溪山镇了。”
男人咬了一下嘴里的烟头:“行,你知道怎么坐车进去吧?我开车下来直接到村里和你汇合,你别乱跑,就在村里的车站等我。”
说完他便挂了电话。
到了樟乡之后常商明白了为什么男人会和他说别乱跑,他下车所见几乎都是老人,连中年人都少,能听懂普通话的人都寥寥无几。
自他下车后,就有打量的视线不断地朝他移来。
常商有些不自在地找了角落站着等着那个私家侦探。他在纪城找的私家侦探叫老王,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
过了二十分钟左右,老王开车准确地停在了常商的面前,他在车里只扫了一眼便认出了他的雇主,少年的气质太显眼了。
老王开了一辆大众,他摇下车窗懒懒道:“小伙子,上车。”
常商把男人的相貌和照片上的样子对上之后便打开车门上了车,穿着格子短袖衬衫的男人朝他丢过来一瓶矿泉水:“这么热的天也不知道找个阴凉地方站着。”
常商侧头看向窗外,那些太阳照不到的地方都坐满了年纪苍苍的老人。
老王注意到他的视线随口解释了一句:“他们就是好奇你是来干嘛的,没什么坏心思。”
说着他就开着车右转上了山,开车间隙他咬着没点燃的烟含糊道:“你让我调查的人,赵程山。四年前人就没了,死的时候三十几,听说是给一个有钱老板当副机长,飞机出了事故,飞机上没一个人活下来,当年这事还闹上了新闻。”
“赵程山在樟乡读的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县城读的,这小子读书用功,后来考到了黎城的航空大学,有人资助他读完了大学。毕业后工作没几年后就辞职去给有钱人家开私人飞机了。”
“他家里穷,底下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他毕业后挣了不少钱都给了家里。三十几了也没老婆孩子,只听说有个女朋友。”
“他女朋友身份我还没查出来,不是纪城人,他也没带回来过。”
“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继续查。”
常商没有犹豫:“查,要多少你说。”
老王叼着烟笑了一声:“查到了再说钱的事,估摸着得等小一个月,毕竟时间久了。”
常商看着窗外蜿蜒起伏的山,喉结微滚动了一下:“我可以等。”
两人说话间老王踩下了刹车,将车停在了村口。大中午的村口没什么人,常商下车后环视了一周,这山村周围都是山,且多是竹山。
老王带着他绕进一条小路,他边走边道:“我之前来过一次,赵程山的父母早就搬走了,带着他的那对弟妹。听人说是搬去了纪城,地址我已经查到了,这个地方便只剩下他爷爷,他奶奶去世了十几年,这老头子也不知道怎么还一个人住在这里。我上回来的不巧,老头正好上山了。”
小路上铺着不太平坦的水泥路,边上的水泥墙早已泛黑,爬着一些野蛮生长的藤蔓,路边杂草丛生,母鸡大摇大摆地从路中央走过。
再往前走都是一些已倒塌的老房子,路的尽头往上种着一棵高大的银杏,再走过一口井老王才停下脚步,他在一扇黄色的木门前停下。
门前垂着圆形铜制的把手。
老王敲了敲门,里面没反应。
常商微微蹙眉。
老王又敲了敲,然后用方言说了一句话,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了一道沙哑苍老的声音,像是重重的推车在石粒上碾过,顺带着碾过了路边的几根稻草。
常商看向老王:“你们说什么了?”
老王笑了笑:“我说来找赵程山的。你的感觉没错,这家人有些古怪,这老头让我们等着,他出来开门。”
等了约莫五分钟左右,门后传来了些许动静,随着吱呀一声,木门前的把手微微晃动,门后探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
他的头发已半白,眼眶内一片浑浊,眼珠子微微转动,他上下打量了门口两人一眼,开口说了一句话:“你们是来找山子的?”
常商听不懂这里的方言便看向了老王。
老王从兜里掏出了一包烟,倒了两支递给了老头子,应道:“是,我们有些事想来问问您,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老头子接过老王手里的烟,将木门打开后放他们见了门。
进门之后常商听到了锁链的声音,他转头看去,老头子在门后又加了一道锁,粗壮的链条围了几圈之后用锁扣住了。
他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兜里的手机。
老王拍拍他的肩,用示意他没事。
老头子落下锁之后便佝偻着背带着他们往屋子里走去,老王率先跟了上去,常商打量了一下这院子。这院子不大,角落里堆着一些煤炭,还有一个水缸,还有一些杂物便没有其他东西了。
常商比划了院墙的高度,他能轻松地翻过去,他这才跟着他们往屋子里走去。
他的眼前是昏暗不见天日的老旧房子,而他的身后却是辽阔无际的青空。
...
屋内光线很暗,光线只能从木窗照进来。看起来黏腻老旧的木桌上放着一个水壶,老头子自顾自地倒了杯水便点燃了烟。
他慢悠悠地地吸了一口烟之后闭上眼睛沉沉地吐了口气。
老头子没管边上的常商,只看向了老王,他没什么表情地说道:“山子不在这里,他早就死了,尸骨无存。连骨灰都没有,后山上只有一座空坟。”
老王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点诧异的表情,他随即解释道:“您知道山子之前处过一个对象吧?最近那姑娘托我打听山子的消息,我也是听人说山子家住在这里才找来。”
老头子嗤笑了一声,烟雾微微模糊了他的面容:“那姑娘听说山子生了病早就把他甩了,怎么还会托人来打听他的消息。”
老王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他压低声音道:“说不定是听说山子家前几年发了财,才托我来问的。”
听了这话老头子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骂骂咧咧了几句,声音也不自觉地加重:“我们家迟早要遭报应的!要遭报应的!”
老王没再接他的话,只随口问道:“这村子里没几个人了,您怎么还一个人住在这里?山子的父母不管您?”
老头子啐了一声,便咬着烟起身向门外走去:“既然你们是来找山子的,那我就带你们去看看他。我还费心思给那小子立了个墓,他爹妈却从来没来看过他,这小子生前吃苦,死后怕是也不好过。”
常商看着老头子把刚刚锁上没多久的锁链又取了下来,走时他却没再关上门,仍由木门半敞着。
老王依旧和老头子在说些什么,常商侧头扫了一眼他们刚刚经过的那口井,大半的井水被上方的半圆穹顶所挡,水中有一道漆黑的影闪过。
常商盯着水面看了片刻,是一条黑鱼,听到脚步声那鱼便又躲回了井底。
此时是炎炎夏日,即便是山里温度也很高。山路才走了一半老王的衬衫便湿透了,那老头子的体力比他们好上许多。
那支烟早已抽完,老头在半山腰停了下来,他转头望了一眼这个小小的村庄,站在这里几乎就能把整个村庄尽收眼底。
老王看着老头子从耳后取下烟点燃,他擦了擦汗问道:“老爷子,山子是怎么死的?”
老头子瞥了他一眼,语气平静:“病死的。”
老王心下微沉,看来老头子不会再和他们说什么了。一支烟抽完后老头子带他们拐进了一条更狭窄的小道,田沿边开满了野花,夏虫鸣叫。
赵程山的墓立在山阴处的一个角落里,周围杂草丛生,可是他的墓周围却很干净,显然有人经常来打扫。
碑上写了“赵程山之墓”五个打字,底下没有立碑人,但却有刻碑的日期。
常商在看到那日期的瞬间瞳孔微微放大,那墓碑上的日期是四年前的一月七日,那时距离赵程山死于飞机失事还有整整两个月。
赵程山早知道自己要死,是因为老头子口中的病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老王显然也发现了,他双手合十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他侧头问道:“老爷子,山子到底得什么病了?医不好?”
老头子此时正坐在田沿边,他浑浊的眼珠子正死死地盯在墓碑上。好半晌他才道:“你们回去吧,山子早就不在了。”
老王见老头子不愿再说便道了谢准备带常商下山,走之前他把兜里剩下的烟都留给了老头子,老头子只是看着墓碑,并没有在意他。
老王在下山的路上和常商解释了他们都说了些什么,等到走到山脚的时候常商转头看了一眼那老爷子的背影,明明是夏日,那他孤寂的背影却让人遍体生寒。
走之前老王拐进老爷子的家门在桌上留下了一千块钱。
回去的路上老王压低了声音道:“赵程山的死有些古怪,他那个女朋友的事我会去调查。我明天打算去城里找他父母,你是先回去还是和我一起去?”
常商应道:“我和你一起。”
老王笑了笑:“行,晚上跟我回家吃饭去,我媳妇儿烧得一手好菜。吃完再送你去宾馆。”
常商沉默片刻,他垂眸低声道:“谢谢。”
老王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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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临戈和闻羡抵达黎城的时候已是凌晨,但此时闻羡却极有精神,她被沈临戈裹着外套抱上了车之后就开始兴致勃勃地玩手机。
沈临戈无奈道:“羡羡,再玩一会儿就睡不着了,不是说明天还要去上班吗?晚上还要去画室上课补笔记,你明天起得来吗?”
闻羡扒拉着手机侧头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机往边上一丢乖乖抱着他闭上了眼睛试图睡觉,她小声嘀咕道:“明天醒来是不是看不到你了?”
沈临戈垂眸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低声道:“我很快就回来,月底就回来陪你,这大半个月你乖一点,不要生病,不许熬夜。”
闻羡没应声,抱着他试图装睡。
凌晨路上的车很少,在机场口沈临戈的车与一辆黑色的桑纳塔擦肩而过。
黑色桑塔纳车里的司机抬眸看了一眼迎面而来的车的车牌,而后他没有停留,继续往前开口。
到了一个无人的路口他才将车停在路边。
车窗边横着一只手,小麦色的手臂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男人的指尖夹着一支点燃的烟,一支烟抽完后他随手将烟头丢出了窗外。
几分钟后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男人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哑:“许小姐,闻羡回国了。我们什么时候动手?再拖下去兄弟几个都没什么耐心了。”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男人笑了一声:“行,我回去挑个好日子。”
...
车子在闻山别墅门前停下,沈临戈刚准备抱起睡着的闻羡就见小姑娘睁开了水亮的大眼睛看着他,眼里哪有半分的睡意。
沈临戈:“......”
闻羡满脑子都惦记着她的三个小家伙,哪会睡得着。她一下车就把沈临戈甩在了身后,哪里还记得他明天一早就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