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仍旧叼着没点燃的烟，含糊着道：“我们不进去，我们等赵程山的弟弟。他弟弟今年十六岁, 暑假每天都在外面补课，再有十分钟估计就回来了。”
常商蹙眉：“赵程山夫妇不去接他？”
老王笑了笑：“这就是我为什么和你说今晚估计没什么进展, 赵程山夫妇带着他们女儿出去旅游了，家里就剩了一个男孩和一个保姆。”
常商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但却说不上来。
原本老王和常商都以为他们今晚是不会有什么收获的, 但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他们的意料。在那个小少年下出租车的时候老王便下车喊住了他。
“赵程行。”
背着书包的少年一愣，他慢慢转身看向了老王以及他身后的常商。
常商见过赵程山的照片，他发现赵程行和他哥哥长得很像，只不过他现在更为青涩一些。
赵程行抓紧了书包的带子，他不着痕迹地往门卫室的方向退了一步, 他抿了抿唇问道：“你们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老王没打算和一小孩拐弯抹角，直言道：“我是赵程山的朋友, 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如果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
赵程行听到赵程山的名字之后就变了脸色，他的面色逐渐苍白。但他沉默片刻之后便抬头道：“去对面咖啡厅吧，我家有保姆，不方便。”
老王和常商对视一眼, 这个保姆听起来像是监管这个孩子的。
五分钟后。
三人来到了咖啡厅，老王带着俩孩子感觉还挺怪异的，他给俩孩子点了些饮品和蛋糕就在靠角落的位置坐下了。
常商和赵程行看起来都是沉默寡言的类型，老王轻咳了一声，他抬眸和对面面容青涩的赵程行对视一眼，问道：“有关于你哥哥...我想知道他四年生什么病了，为什么没有去医院治呢？”
赵程行捧着玻璃杯喝了一口水，他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我哥哥的？”
老王刚想说出先前找好的借口，便听一旁的常商忽然开口说道：“你哥哥是给有钱人家开飞机的吧，四年前，他在一个姓闻的老板底下工作，你知道吗？”
赵程行脸色微白，他应道：“我知道。”
常商掀开眼皮和赵程行对视：“那个姓闻的老板，是我的姑父。”
这句话话音落下，常商和老王都注意到赵程行捏着被子的手指骨都泛白，他有些狼狈地低下了头，随即不安地咬了咬唇。
赵程行缓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道：“我知道，他们很大方。在我哥死后给我们家一大笔钱，所以我们现在才能住上这样好的房子。”
说到这里赵程行像控制不住一般转头看向右侧，马路对面就是那豪华别墅，里面灯火点点，有无数人都想住进去。
可是赵程行却想从里面逃离出来。
老王扫了一眼常商，继续问道：“四年前你哥哥生什么病了？”
赵程行的黑眸微微黯淡，他低声道：“癌症，治不好了。”
常商立即皱了眉，如果是癌症，赵程山不可能继续在闻氏工作。闻氏的所有员工每年十月份左右都要体检，如果赵程山真的病得那么重，他根本不可能瞒得住。
除非有人替换了赵程山的体检报告。
常商忽然觉得遍体生寒，这件事远比他想的更为复杂。
老王思考片刻，随即问出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你哥哥有治病的打算吗？”
闻言赵程行的嘴角边勾起了一个嘲讽的笑：“我哥哥那十几年赚的钱几乎全给了家里，他根本没有钱治病，没人在意他的死活。”
老王还想再问些什么，但是赵程行的电话响了。
他垂眸着屏幕上的名字，好一会儿才接起来，他的语气冷淡而疏离：“打车晚了一点，我现在已经在门口了，马上回来。”
挂了电话后赵程行起身对他们说道：“我要回家了，再晚我爸妈会发现的。”
老王和常商将他送到了门口，他们两人立在原地无声地看着这个瘦弱的孩子缓缓走进了别墅大门，他的背影无端透露出一股悲伤来。
赵程行走进家门之后保姆便立刻围了上来，她上下扫了一眼赵程行，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才道：“少爷，下次你不能按时回家我就要告诉先生太太了。”
赵程行面无表情地经过了保姆。
先生太太？太可笑了。
装修奢华的客厅墙上挂着他们的全家福，可这全家福上却偏偏没有赵程山，自从四年以前，他们家便再也没有赵程山生活过的痕迹了。
就仿佛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
别墅门口。
老王看向常商，他犹豫了一下才道：“这件事有点复杂，我会继续去调查赵程山的那个女朋友。你看你什么时候回去？”
常商垂下眼，有些不合时宜地说道：“他和我很像。”
说完他便不再开口了，老王开车回了酒店。
夜色渐沉。
-
九月初，黎城大学开学。
闻羡那天请了假送常商去学校，她开着自己的小mini，常商神色淡淡地看着窗外。她侧头说道：“商商，要是学校住的不习惯就住到姐姐家里来。”
常商低低地应了一声。直到闻羡将他送到宿舍楼下他才道：“姐，我周末有时间就去看你。还有，你别给我打钱了，我有钱。”
闻羡弯了弯唇：“姐姐现在在赚钱，能养得起你。”
常商看了一眼闻羡停在树下的车，问道：“姐，姐夫什么时候回来？”
闻羡算了算时间：“他说过两周就回来了，等他回来我让他请你吃饭。”
常商手指微微蜷缩，他低声道：“姐，你回去吧，我上楼了。”
闻羡不太放心地问了一句：“真的不用姐姐陪你上去？你一个人能铺好被子吗？床和桌子记得都要擦一遍，缺什么了就告诉我，我给你送来。”
常商很淡地笑了一下，他俯身抱了抱闻羡，许久才放开她：“姐，我不是小孩子，你放心吧。”
话虽这样说，闻羡还是不怎么放心，她看着常商上楼以后才开车回了家。她没有注意到不管是来时的路还是回去的路有人两辆车紧跟着她。
那是沈临戈的私人保镖团队，他分了大半的人来保护闻羡。
当天夜里沈临戈和闻羡视频的时候就发现小姑娘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他望着她忧愁的小脸问道：“担心你弟弟？”
闻羡揉着怀里的球球，有些丧气地点了点头：“嗯，商商好像还是不太对劲，也不知道怎么了。我明天打个电话给我舅舅问问。”
沈临戈却知道常商不对劲的原因，那一个月常商做的所有事他都看到了，但是在纪城他的人却跟丢了那个私家侦探和常商。
那个私家侦探很敏锐，也很老练。
但沈临戈却也能猜出常商一定是知道了一些事，而很明显这些事的源头就在赵程山身上。他已经派了人去查赵程山的过往了，想来过两天就会有消息。
沈临戈不想这个时候闻羡去联系常立谷，所以他轻声道：“这件事你交给我，男孩子的事想来不会告诉家长，我去替你问问。”
闻言闻羡抬眸看着他眨了眨眼：“真的？”
沈临戈轻笑：“真的。”
闻羡见沈临戈主动把这件事揽了过去她的心情一下子竟轻松了不少，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潜意识里已经那么相信沈临戈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天，闻羡趴在床上晃了晃小腿，她托着下巴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真的过两个星期就回来吗？”
这一周他们的项目进展地异常顺利，新的合作方是非常好的合作伙伴，诚信且专业。这让他们的进度加快了不少。
沈临戈应道：“可能会提前，最晚两周。”
闻羡听到沈临戈可能会提前回来便雀跃地欢呼了一声，她扑到屏幕前问道：“我同事说想见见我的男朋友，你要见见她吗？”
沈临戈自然知道她口中的同事是谁，他曾仔细地看过她的资料，才放心地让闻羡和她呆在一个办公室。
这些事沈临戈向来都由着她，他低声道：“随你，你开心就好。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能陪你去做。”
屏幕上的男人面容英俊，看着她的眼神温柔而宠溺，闻羡又没出息地偷偷红了脸。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沈临戈这么会哄人。
十点半的时候沈临戈就催着闻羡去睡觉，闻羡把闻仙仙抱回了小窝，又把精神奕奕的球球丢出了门外，这才关了灯准备睡觉。
沈临戈轻声和她道了晚安。
闻羡挂了视频电话，抱着怀里的娃娃往被子里一钻，她又蹭了蹭沈临戈睡过的枕头，上面还有他的味道，清冽而好闻的雪松味。
她就在这味道间逐渐睡去。
-
周六，中午十二点，黎城大学。
闻羡嘴里含着棒棒糖站在树荫底下等常商，她今天穿的简单，白色的T恤和牛仔短裤，下面踩了一双R家新款休闲鞋。
因着天气她将长发都扎了起来，巴掌大的小脸上没上妆，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小女孩。
来往的人都不自觉地朝闻羡看去，闻羡却毫无所觉，她先前给常商打了电话，但他没有接电话。她又来宿舍问了他同学才知道他去球场打球了还没有回来。
闻羡仰着脸看了一眼大太阳，决定老老实实地在宿舍楼下等他。
宿舍底下来往的人多，没一会儿就有人拍了闻羡的照片传到了群里。
有福同享，有难退群（32）
Xxx：我靠，我们学校还有这样的美女？
Xxx：我不信，我没见过。
Xxx：我好了。
Xxx：？
Xxx：好像是我们学校已经毕业的学姐。
Xxx：闻羡，连续四年的专业第一。出了名的高冷美人，四年间追求者就跟瀑布似的，人女神一个都没看上，今年刚毕业。
Xxx：女神今天来学校找人了？我看背景是在桃园男生宿舍6号楼。
Xxx：来找常商的。
Xxx：？？？
Xxx：@常商@常商@常商
Xxx：我哥还在球场上呢。
Xxx：？忍心让女神等？
Xxx：我哥估计还不知道，我去问一声。
篮球场，中场休息时间。
江津礼丢了一瓶矿泉水给常商，常商微喘着气接住了矿泉水。他刚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就见边上的江津礼递过手机，语气神秘地问道：“哥，这你女朋友吗？”
常商淡淡地瞥了一眼，这一眼就让他还没咽下去的水都呛了出来。
一旁的江津礼被他吓了一跳。
常商咳了一声就立即从一旁的包里拿出了手机，他看到了来自闻羡的未接电话。他丢下一句：“下半场你替我上。”
说完人就走了，江津礼摸不着头脑地看着他跑开的背影，还真是女朋友？
常商赶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已经跑得满头大汗，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阴影里的闻羡，她正有些为难地看着一个男生。
那个男生显然是缠着她要微信的样子。
闻羡无奈地和面前男生重复道：“我真的有男朋友了。”
那男生正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道微哑的男声打断了他：“你离她远一点，不管她有没有男朋友，她已经拒绝你了。”
那男生听了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红着脸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说完就一溜小跑地跑远了。
闻羡见到常商来了才松了口气：“商商，昨天舅舅给我打电话说你自从开学就没往家里打过电话。他有点担心你，让我来看看你，中午姐姐带你出去吃饭。”
常商蹙眉：“我就是最近刚开学忙，没什么事。”
闻羡凑近他仔细地瞅了一眼，试探着问道：“你姐夫最近找你没有？”
常商：“......”
沈临戈在前两天给他打过电话，他直接说明了来意，且告诉他飞机失事的原因他已经在查了，让他尽量在闻羡面前控制好情绪。
他说闻羡很担心他。
常商暂时将心头纷乱的思绪压下，他看了一眼自己浑身湿透的模样：“姐，我洗个澡就跟你去吃饭。你上楼坐一会儿，下面太热了。”
闻羡点点头。
大学四年直到毕业，闻羡还是头一回进男生宿舍。
在进门前常商让她在门口等了几分钟。几分钟后闻羡一进门就对上了六双好奇的眼睛，她眨眨眼和他们打招呼：“你们好，我是常商的姐姐。”
那三个人一听是她常商的姐姐忙你一言我一句地争相叫她姐姐和她打招呼，还有一人干脆转身去抱了一堆零食过来。
常商在一旁看一会儿才示意他们适可而止，于是几人都非常乖顺地散开回去打游戏了，但余光还是放在闻羡的身上。
闻羡左右看了看，她感叹道：“你男生宿舍还挺干净的。”
所有人：“......”
几分钟前他们着急忙慌的，穿衣服的穿衣服，塞衣服的塞衣服。除了常商以外几乎每个人的柜子里都塞满了衣服和乱七八糟的杂物。
常商还让他们开窗散去了宿舍里外卖的味道。
常商去洗澡的时候闻羡就坐在了他的位置上，上面放着轻薄的笔记本电脑还有他的教材书，闻羡只看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这时她的手机微微震动，是沈临戈给她发了消息。
[沈临戈：刚起来，你吃饭了吗？]
[闻羡：还没有，在等商商。]
[沈临戈：你现在在哪？]
[闻羡：商商宿舍。]
[沈临戈：？]
[沈临戈：常商人呢？]
[闻羡：商商洗澡去啦。]
[沈临戈：。]
[沈临戈：闻羡，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男生宿舍？]
[闻羡：都是些十七八岁的孩子，没事的。]
[沈临戈：接电话。]
闻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