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羞愧难当。
那个卷毛男生主动问佟彤:“刚才那位前辈,全国一共有多少个像她那样的?”
佟彤腆着脸说:“她嘛,也就是个省级博物馆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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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谈好啦!他们已经和人类建立了友好共赢的关系。”
电话里,佟彤悠然自得地汇报。
高中生们本来不服管,但当佟彤抛出一部纪录片,让他们彻底了解自己在历史中的地位,又请来一个巨佬刷脸,让他们终于对自己的工艺有了自知之明——此后瓷器们就真把她当班主任,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跟她唠嗑,从她口中套各种关于现代社会的边角碎料。
大部分人都同意回到非洲R国。物以稀为贵,他们总算认清,自己的优势在于曾经“漂洋过海”;若论观赏性、艺术性,随便一个省级博物馆都有大把的瓷器秒杀他们,如果留在国内,肯定只能当别的文物的绿叶了。
而在R国,它们是稀有的“外国文物”,肩负重大的历史文化教育意义,肯定会被人家当宝贝捧着。
瓷器们造出来之后不久就装船旅行,其实并没有什么乡土情结;于是佟彤稍微点拨两句,大家就同意去非洲安家了。
“但是……”佟彤接着在电话里说,“还有三件小瓷器,可能是当初R国内乱的时候心理阴影过大,坚决要留在祖国,不想再出国了。我怎么说都说不动……曾老部长,我真的尽力了……”
电话那头,曾老太太果断拒绝:“这不行!根据国际惯例……”
“我知道,根据国际惯例它们都得回R国。”佟彤大胆插话,“可是咱们也得尊重文物的自我意志啊。他们也有喜怒哀乐,要是被人类强迫易手搬迁,他们心情也会郁郁,很影响展出寿命的!我听一个朋友说,大英博物馆里那些被掠夺走的中国文物,一百多年了,依旧水土不服,心态还没缓过来呢……”
“有关部门”考虑的是人类社会的公序良俗。然而佟彤已经跟各类文物宝贝儿们打了许久的交道,要她把自己的“物种利益”置于文物们的利益之上,她做不出来这事儿,觉得是出卖朋友。
最后在佟彤的据理力争之下,中国和R国首都综合博物馆达成了协议:大部分瓷器送还R国,不愿意回去三件的留在国内,但是需要抽调其他文物来交换——博物馆之间也会时常进行馆际交换,将重复品、剔除品,与其他博物馆交换各自有价值的藏品。至于跨国交换,只要得到文物局的批准,也可以以长期租赁的形式进行。
中国境内的文物多如牛毛,性格各异,自然也有不少想要出国看看,享受一下“物以稀为贵”的感觉。佟彤于是拜托自己的文物朋友们在各大博物馆之间传话,很快就征集到了不少“出国志愿者”。再经过国家审批,确定了三件历史价值相当的替代品,等R国彻底安全了,就装箱运走。
这三件替代品分别是一副明代小画、一尊景德镇梅瓶、还有——
小昭兴高采烈地跳舞转圈圈,跟佟彤狠狠拥抱:“我要移民啦!我要搬去非洲啦!他们说要给我留出那个地段最好的展厅,正对着阳光和沙滩!啊啊啊太幸福了!以后就网上联系啦!说不定还能再见到你父母呢!”
佟彤百感交集,依依不舍地跟小昭对饮了一罐啤酒。
这丫头终于圆了自己的出国梦。从鬼市上三十块钱贱卖的灰扑扑的小盘子,到R国国家级博物馆的明星馆藏,小昭可谓是梦想改变命运的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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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就算圆满解决了。接下来佟彤的主要“沟通”任务,就是通告文物大佬们,国家已经注意到了他们的存在,为了让他们尽可能方便、低调地行走人类社会,大家可以办理特殊身份证,化形的时候就能享受普通公民待遇,不至于跟个黑户似的。
这个协议是双方的,文物们若要享受公民权利,也得保证相应的义务:比如该展出的时候配合展出,不能随便吓唬人,等等。
这对文物而言不算苛刻。毕竟获得化形能力之前,文物们都是一年365天被人类安排的,也没有能力擅自移动。
文物们拿到了自己的身份证,一个个喜笑颜开。
“给我照得真不错!”娇娇捧着身份证左看右看,“这一串数字是什么意思?”
“身份证号。”佟彤解释,“前六位是数字地址码,你所在的博物馆就是户口所在地。然后是出生日期码……”
她指着娇娇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0641xxxx,解释道:“表示你是公元641年被制作完成的。当然这个数字拿出去肯定吓着人,所以你们万一有需要使用身份证的时候,记得要使用幻化障眼法,把它改成一个合理的数字。”
娇娇:“是这样吗?”
手指一抹,0641就变成了1949,毫无PS痕迹。
佟彤喜道:“对对!不过1949还是老了点儿……”
娇娇扭捏:“不是说建国以后不能成精吗?”
“组织上特批,你们的证件可以破例。”
于是娇娇高高兴兴地给自己又减了几十岁。最后在佟彤的建议下,出生日期改成了1999。
“嗯,这样就差不多啦……”
其余的文物宝贝儿们也都抽空来办了证。赵孟頫、破琴、维多利亚、大小忽雷、甚至九儿姑娘……
维多利亚还顺便办了个学生证,挂靠在北京某国际学校——据说也是跟“有关部门”有点联系的,但校长属于“非核心知情人员”,并不知道维多利亚的真实身份。
还有小昭。她不仅有了身份证,连护照都一并加急办好了。
《清明上河图》的证件比较复杂。办`证的时候TA迟迟不出现,后来赵孟頫钻进去看了一下,发现那800多个角色正在创作层里民主选举,打算选出个代表来。
显然是从现代社会里学来的,又没学透彻,照猫画虎,只学皮毛,此时东京城内大街小巷乱成一团。
“我投张择端先生,他是本画作者,自然享有办`证优先权……”
“不不不,白老板出面最多,最需要证件——他还在人类社会开了个客栈呢。”
“显然是官家啊!你们都别忘了咱们这儿还是封建社会,讲究个忠君爱国……”
“谁敢不投俺宋大哥,俺一板斧把他剁成肉泥!!”
……
赵孟頫连忙乱入选举现场,传达了佟姑娘的意思:
“就做一个‘清明上河图’的白板身份证,以后谁出来化形,把这证件幻化成需要的模样就行了。
大家本来谁都不服谁,这一下才全民满意,慢慢散去,回到自己的商铺、店面、住宅里,继续过节赶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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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物们拿到身份证,有些生活一如往常,那证件没几天就压箱底,一次都没用上过;有些却如同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下子开始升级撒欢。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回来了,大家可以尽情的盖楼了!
第105章
小忽雷开始天天在民宿里练吉他——据说是想参加一个新兴乐队。虽然说吉他跟他的本形都属于弹拨乐器, 但毕竟差了十几个世纪,从乐理到发声原理都不尽相同。开始的几天, 民宿里天天发出不明噪音,搞得陈亮时不时从他的店里出来, 问这儿怎么没经股东同意就装修了?
不过几个星期过去, 民宿门口那个弹吉他的少数民族少年就成了新的一景。不管谁过来跟他合影, 他都爽快答应,脸上带点坏坏的痞笑,在各种美女姐姐们身边摆造型。
而且他的水平, 说不上炉火纯青余音绕梁, 但也肯定是专业级别的。如果游客中恰好有会唱歌的, 随便起个头,不管是民谣还是歌剧还是口水歌, 他都能立刻跟上和弦,把原先五六分的音色衬到八`九分。
当然, 要是碰上五音不全的,不自量力乱唱歌, 他也毫不客气,捂着耳朵就回去,把当事人晾在门口接受众人的嘲笑。
这么练了几个礼拜,轻松通过乐队试音, 据说马上就要去参加选秀节目了。
众文物见他蹦跶这么欢实,不由得好奇,问他哥哥大忽雷:“你就不打算到人类社会混个身份玩?”
纵然大忽雷矜持, 此时也忍不住一笑。
“你们都不看电视吗?我已经是选秀节目的评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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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娇第一时间报名了某单车俱乐部,迅速成为里面的大姐大级人物。
新入会的毛头小弟们多有不服,每次和娇娇约战,最后都是挂在车上被人送回来的。
于是不乏仰慕者。虽然她的体型不是现代流行的那种瘦款,但一张婴儿肥脸蛋也十分惹人爱。
毕竟是唐太宗身边的宫女呢。
不过面对各种五花八门的表白,娇娇总是娇羞一笑,说:“人家有男朋友啦。还是少数民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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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佶的那些花鸟画化为的萌娃们,本来把民宿祸害得一地鸡毛,白老板不得不多雇了两位额外的清洁工;此时他突然发现,可以把他们送进辅导班了!
“小芙蓉去画画,”破琴先生像个尽职尽责的班主任,带着笑容摊派,“小八哥快去练口算,小柳鸦去练手风琴。小枇杷——哎哎,客人来了,给叔叔阿姨们表演一个民族舞!……”
萌娃们提前感受到了人类社会的巨大压力,每天夜里偷偷开会,商量要回到博物馆睡大觉,再也不出现在人间。
不过“旷课”没几天,这群没定力的娃们就重新出现在民宿或者佟彤家里,到处找零食吃。
只有赵孟頫赵老师特别低调,只是用新身份定了一些艺术和文史类专业期刊,定时从故宫出来收信,然后静静在他的豪华套房里读上一整天。
这事不知怎的,让神隐多日的子明老先生知道了。他自从被“垃圾清理”之后,心态大变,每天住在博物馆里足不出户,专心思考画生。
他也不好意思跟其他文物多交流,只是悄悄问赵孟頫:“您的期刊看完之后,能否借在下一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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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些不在故宫的文物们也没闲着。某一天,佟彤忽然发现某知名短视频平台上多了一个名叫“昆吾”的账号,发了几次武术教学视频。
账号简介上说,他们是一群传统武术爱好者,偶然在公园里发现了一位扫地僧式的老爷爷,于是征得他的同意(佟彤寻思,大约昆吾根本没弄清楚短视频平台是怎么回事),将他的打拳片段放上网,供大家品鉴。
视频没几部,而且都很短。昆吾老爷爷也不懂如何才能更上镜,经常打着打着就跑到镜头外面,或者嫌那摄像的挡了他的路,一掌扫开。
但就算如此,也能看出举手投足间的宗师气度。
毕竟是传世唐刀,身周自带那种海纳百川的浩然征魂。
这账号创立没多久,粉丝已经呈指数级别增长。
【这老爷爷是失传多年的降龙十八掌传人吧!】
【我不信,肯定是年轻人化妆戴假发】
【我的天,我跟着比划了两个星期,昨天撂倒了一个地铁咸猪手……】
【求老爷爷地址!开不开班!开班我就去武汉租房!】
【主播您好,我们是XXXX剧组,请问有兴趣参与我们的武戏试镜吗……】
佟彤心生好奇,于是给昆吾发微信,说:“您要是想找乐子,真的可以去演戏呢!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就问我……”
昆吾老年机用得不顺畅,好久才气哼哼地回:“我才不去呢!他们让我演安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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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晴和葆光过来办台胞证,刚刚在民宿下榻。随行的还有跟着他们溜出来玩的一群绝代风华的大佬——
佟彤又惊又喜:“文姬?昭君?”
当年因为她误入1938而短暂拥有化形能力的南下文物们,时隔八十余年,又兴致勃勃地走出家门,跟佟彤来会面了。
宗周钟化身成一个两米大汉,瓮声瓮气地说:“佟姑娘所言果然没错!不过是睡了一小觉,世界的变化居然这么大!”
昭君已经玩起了美颜相机,感慨道:“幸亏当年没这玩意儿,不然给我画像的画师可要失业了,我可能也就终老长安,终生不出国门了……”
文姬则有备而来,拿着新鲜出炉的台胞证,问佟彤:“台胞证可以在网上买高铁票吗?我要去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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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祭侄文稿》化身的颜季明缺席了。昭君说:“他被送到日本展出了,刚刚托一个小文物带话回来,说他因为气场太足,而且在1938年武力俘获过日军,当地博物馆里的本土文物都对他俯首帖耳、惟命是从,每天排队来和祖宗请安。”
佟彤笑道:“那我就放心了。等他回来以后,让他来北京报个到。”
小明同学心情良好,应当能抵消大部分的长途旅行损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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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她“登记在册”的化形文物里,只有希孟一个没领身份证了。赵孟頫很热心地表示可以去地库叫他一下。
不过佟彤想了一下,说:“还是算了吧。”
他难得多回去睡会儿,就让他多休息休息,又不差这几天。
希孟大概还以为她在全心全意地等二十年呢。佟彤抬头看看墙上的日历,已经快到五一小长假啦。
他临走前给她炖了一锅小惊喜,她总不好提前揭盖儿。
就当自己啥也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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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零碎碎的事情办完,终于,最后一个文物的身份问题也搞定了,佟彤拨通曾老太太秘书的电话,打算汇报一下成果。
可是电话打不通。佟彤把三个秘书的电话全拨了一遍,居然无一例外是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