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又是霸总式追星。这次倒没冒充他,而是把他的书画都抢走了……
这次他们来晚了。赵孟頫的居所已经是一片废墟,无法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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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务之急是找到松雪道人。希孟问村民:“松雪道人往何处去了?”
村民摇头:“小的们可不知。据说他云游天下,碰上合眼缘的地方,便欣然定居。听说皇上为了拉拢他,给他在京城造了一套豪宅,种满了梅兰竹菊那些高雅玩意儿。他得知以后,就应邀去京城做了官;可是没多久,他又听说此地有高僧云游路过,一草一木都灵气逼人,于是轻飘飘的便辞官,住到这里来了。您问他接下来要去哪儿?小的猜不到……”
佟彤明白了。赵孟頫——也就是松雪道人,在《红衣罗汉图》里的角色大约就是个行踪不定的NPC。只有周围居住环境达到一定的标准,他才会被吸引过来。
别说,这个人设倒真挺符合晚年赵孟頫的心境——随心所欲,想去哪去哪,作天地一沙鸥,不受世俗约束。
可是现在,他的理想之家被(很可能是乾隆)强拆了……
谢过村民,佟彤满怀希望地说:“要不咱们探索一下这个地图?”
希孟检查废墟,一边冷漠地回:“别忘了咱们有几百个创作层要去。”
万一这个创作层像神鸟君的森林那么大……
佟彤笑道:“那不是挺好嘛,就当咱俩来免费度假了。”
话虽这么说,她也知道,“地毯式搜寻”是下下之策。
她环顾四周。青山绿水,花叶芬芳,远处农舍点点,黄发垂髫怡然自乐。
果然是个适合隐居的好地方。
她缠着希孟说:“先到附近去找找嘛。说不定他就在村民家借宿呢。”
他只好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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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两个人万分惊讶地回到了村子里。
《红衣罗汉图》的创作层,体量小得惊人。村子外面就是无可逾越的结界,标明了创作层的尽头。
而村子里一共就百十来口人。问遍了全村,都说没看到松雪道人的踪影。
果真灵异!
佟彤寻思,要么这个世界里的松雪道人,真的像游戏里的NPC一样,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刷出来;要么他……永远消失了?
永远消失不太可能。毕竟这是赵孟頫寄托在这个世界里的灵魂碎片。
村民们得知他们在寻找松雪道人,也热心地出谋划策。
“松雪道人对居所环境挑剔,但却十分中意咱们这儿的山山水水。唉,要不是他的房子被拆成一片废墟,说不定他在外面避上几日,还能回来呢。现在……唉,悬啦。”
希孟听到这里,眼睛微微一亮。
他将装着《赵孟頫书画全集》的包裹放回马车,半跪下来,一点点收拾地上的砖瓦。
佟彤倒抽一口气。
“你不会是想——”
他起身,掸掸手,很自信地一笑。
“给他重建一个雅舍,吸引他再次过来——彤彤,跟我一起干点体力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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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就是这样!地基打牢点!”
“这里种竹子!那里种梅花!”
“不要偷工减料哦,我们这里银子管够!”
……
佟彤坐在一堵矮墙上,咬着一截梅花枝,笑嘻嘻地指挥一群村民挥汗如雨。
“祖宗您忘了,”她一边嗅花香一边说,“您给我画了个‘腰缠十万贯’,咱有钱啥事办不成,干嘛非要自己动手啊?”
希孟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别过头去,假装欣赏河面的野鸭。
他当时只是随手一点,几乎忘了自己给佟彤画钱了……
本来还想着靠自己的双手给松雪道人重建家园呢……
现在好了。佟彤高价雇了村民,清理完废墟,按照残留的墙面推断户型图,重建雅舍。
现在正好是农闲时期,村民们本来就没什么农活,乐得赚点外快。
从大叔到小伙子,都一呼百应地前来帮佟彤做工。
到了中午,他们的媳妇妹子小女儿都来送饭,其乐融融。
不过第二天,大叔小伙子们就都自带干粮,不让女眷送饭了。
谁让她们老盯着那个俏公子看!
不就是个“甲方”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好在大家动作快,效率高。只用了不到三天工夫,雅舍重新成型。
“毛坯房”有了。装修的工作倒是不能交给村民。
否则给整成一个花红柳绿农家乐,“松雪道人”大概要永远避开这个地方。
所以只能自己动手装修。
可是问题来了。他们并不知道雅舍被强拆之前,松雪道人把它装饰成什么样子。
佟彤担忧地说:“万一复原得不像怎么办……”
“要是复原得太像,那才是我没本事。”希孟丝毫不焦虑,咬着一支笔,靠在一块石板上打建筑草稿,“本尊亲自给他设计房子,只可能比以前的更完美。”
佟彤当然不反驳啦,兴高采烈地凑过来。
“我帮你!”
其实是打算偷师。她可没忘了,希孟的界画技艺就是建筑师带入门的。给人修个房子,那完全是闭着眼都能做到。
希孟需要什么材料,她派村民去采买;希孟动手铺盖的时候,她在旁边递东西。
他工作的时候,专注而认真,动静之间,活力满满。
毕竟,当年做画师学徒的时候他就没少干体力活。他原本便是明朗而强健的,即便双手沾泥,衣衫染脏,也丝毫不掩澄澈气质。
两人一起盖房子,多温馨的一件事。如果这不是别人的房子……
佟彤和希孟不管设计什么,都要首先考虑“松雪道人”会不会喜欢。
雅舍里的家居布置尽可能简略。佟彤回忆赵老师的那间专属民宿套房,按照他的习惯喜好,复原了书房、卧室、客厅……
终究是给别人装修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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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午饭,佟彤带上锄头,和希孟一起去河边挖莲藕。
莲藕当然不是吃的,而是要种在雅舍的池塘里的。
她走在路上,忽然想起什么,忍不住问他。
“希孟,”她有点扭捏,“你们这些艺术家,都喜欢在创作层里盖房子吗……”
希孟一时没明白,“什么?”
佟彤心里想的是,去年的某一天,她偶然被困《千里江山图》创作层,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的一堆建筑材料,而且似乎和自己有关……
她当然不好意思直说,于是换了个口吻,问:“松雪道人为什么要在这里盖房子隐居呢?”
“房屋是心灵的寄托,”希孟不疑有诈,认真给她补习心理学课程,“赵孟頫一生漂泊,内心却极盼望宁静安定,远离世俗,因此在他的潜意识里,也希望有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寄托。反映在创作层里,就是一座他理想中的雅舍。”
他将挑选过的莲藕嵌在泥里,小心埋入池塘。
“当然了,各人的人生背景不同。对有些际遇特殊的人来说,这个寄托可能是个船舶、花园、寺庙、甚至宫殿。不过对于我们大多数出身平凡之人,还是盖一间小房子最方便。”
佟彤“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等希孟疑惑地看她,她才小声说:“我在想,你的房子盖在哪里呢?”
他大言不惭地说:“我内心强大,才不需要盖小房子呢。”
她笑着又“哦”一声,假装信了。
原来他也会逞强呢。
等他们把所有莲藕种进池塘,天色已经擦黑。
进入装修中的雅舍,希孟环顾刚刚粉刷过的墙壁。
她马上接话:“挂点你的墨宝,赵老师肯定闻风而来!”
马屁怎么拍都舒服。他微微一笑:“我没画过他们后世的文人画,今晚研究一下。”
他以为自己说得很谦虚,转头一看,佟彤又柠檬了。
“又来‘一天入门一个画派’,”她嘟囔,“还让不让我们普通人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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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希孟点灯,翻着那本《赵孟頫书画全集》,琢磨什么样的书画能合他的胃口,把他重新吸引过来。
书法方面他并不擅长。北宋末期流行的瘦金、苏黄米蔡,到了赵孟頫的时代已淡出主流。以他现在的功力,也就当个书法协会理事,离“让赵孟頫心服口服”还有不少距离。
至于绘画,赵孟頫提倡复古,早年曾追摹六朝、隋唐画风,后来自成一派,开启中国画坛“文人画”的新时代。
希孟纵然恃才傲物,对同行艺术百般挑剔,也由衷对赵孟頫这个后起之秀怀有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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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佟彤这几日一直是借宿在附近居民家里。村里有个大户人家,宅子里好几个空置的客房,用来招待前来做客的名流、乡绅、下乡的官吏之类。
也算是个高端版的民宿。
两人出手豪阔,于是也被人当成“名流”,客气地给了两间客房。
元朝虽然民风开化一点,但这毕竟在赵孟頫的世界当中,离希孟所说的“礼崩乐坏”还有点夸张。所以主人家也就很规矩,男宾给一间,女宾给一间,还有个粗使丫头给做饭。
希孟正翻得入神,忽然灯光一暗,被挡住了。
佟彤抱着一卷铺盖,可怜兮兮地说:“拼个房啦。”
大户人家事情多。今天从京城来了一批贵人贵妇,说是专程慕名而来,来听红衣罗汉讲经。
由此可见赵老师内心的纠结。他在自己的画里盖小房子隐居;而画卷的主角,是一个跟上流社会关系紧密的精神导师,无数达官贵人都排队听他教诲。
佟彤回忆了一下红衣罗汉的大碴子口音……
用这个口音讲经还能名扬全国,只能说明罗汉高僧修为深湛,超凡脱俗。
但这样一来,主人家的客房就要优先给贵人们住。
佟彤在自己那间超大闺房里洗洗涮涮,头发还没干,刚准备偷偷敷个面膜睡觉,那个女主人就过来敲门,诚诚恳恳地跟佟彤道歉,问她能不能跟同行的公子一间住。
反正这年头开房也不用身份证。同行的状态亲密的男女,大概被他们默认为夫妻关系。
佟彤当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赶紧收了面膜,爽快地命令丫头:“带路。”
希孟见她不请自来,看一眼,没说话。
佟彤知道他晚上要研究文人画,忙道:“我不打扰你的。”
她找个角落,放下自己的东西,然后搬个凳子,静静坐在他旁边偷师。
不过希孟眼下也只是在翻画册,一页页看得很快。
他听到她进来,只是“嗯”一声,想说什么,终究欲言又止。
佟彤想,他不会是害羞吧?
不太会的。在《清明上河图》里也跟他拼过大床房——那时候她女扮男装,店家以为俩人是好基友。
不过那时候两人还是纯洁的队友关系,她还没表白……
……不对,她表白是被骗的,不能算!
总之那时候两人还不是男女朋友关系。顶多算是共同出差。
不过在确定关系以后呢,佟彤回忆,他也曾经蹭在她的卧室,两人躺床上看电影什么的。也没见他提出过什么不可描述的需求。
她当然不好意思问,只能自己猜想:毕竟跟人类物种有别,大概七情六欲都不是必需品,就像人间食物一样,只是调剂。
他虽然醋劲大,但大多数时候都是禁欲型选手。佟彤跟他有过的少数亲密举动,多半都是为了满足她“要抱抱”的需求。亲亲脸蛋也都是礼貌性的。他自己撩完就跑,一点没有引火烧身过。
对于“自己男朋友到底是行还是不行”这个问题,佟彤十分随缘。毕竟人家颜值在这儿,就算整天摆在家里当吉祥物,她也觉得自己赚到了。
所以现在她也没什么心理负担。确认门窗都关好了,就一把扯下自己头上的簪子,发髻散落下来,尚且潮湿的秀发披了一肩。
她吁口气:“松快了!你说古代女人的发髻扎这么紧,发际线是怎么坚守阵地的?”
然后又换下宽大的古装,包袱里拽出一套睡衣,藏在屏风后头换了。随后欢快地铺床,在大床角落里给自己围了个窝。
面膜……
算了,怪吓人的。
书桌前,希孟合上画册,活动一下肩膀,随口叫:“彤彤,帮我拿一下柜子里的纸。我要……”
他一转头,就看到她一副湿发加睡衣的造型。睡衣还是可爱碎花风,宽宽松松地罩在她身上,衣摆一直垂到大腿——
把下面的短裤都盖住了,于是给人一种“下面什么都没穿”的错觉。
第125章
希孟只看了一眼, 脸色微微僵硬。
“你怎么换衣服了?”他低头重新翻画册。
“穿不惯古装嘛。”佟彤十分有理,“况且我把门窗都关好了。再况且, 咱们这次有外挂,就算被人发现了bug, 世界也不会崩坏……”
她一边说, 一边取了希孟要的宣纸, 仔细帮他铺好在桌上。然后乖巧坐在一旁研墨。
她在王羲之的书房里伺候过,研墨的手法早就炉火纯青。
如今又有幸给王希孟当助手,佟彤觉得自己人品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