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孩子面前, 沈京墨似乎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他别开头, 轻轻抬了抬下颌,又是一副倨傲矜冷的神情,继续看电脑屏幕。
边用手指抚下巴, 修长的食指不动声色地滑过刚吻过她的薄唇。
像是在回味。
陈旖旎也缓缓回过头,愣怔地拿起汤匙, 喝了口粥。
他倒是记得她爱喝咸粥,味道控制得刚刚好。以前在巴黎读书时,在他的公寓, 他偶尔也会下厨。
复杂的不太会,他也不是什么大厨,简单的倒还算得心应手。
她偶尔也会做做饭。
她边想着,一手轻搭在下颌,回想着以前的事。沈京墨坐在她旁边, 处理着手下的工作。
没一会儿,两人突然被星熠一声牵回了思绪:“爸爸妈妈是不是又打架了——”
星熠瞧着他们分坐两边, 谁也不理谁了, 有点儿着急,又有些患得患失的。小孩儿当然也不懂那么轻快的一个吻的含义,小嘴就噘起,要哭了一样, 直对沈京墨埋怨道:“……爸爸不和我们一起吃早饭,又惹妈妈生气。”
“星熠,吃饭。”
陈旖旎低声说了句,手下漫不经心地搅动着汤匙。
心理暗暗在想,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半夜一觉醒来看到星熠留的字条,姓都被哄着改了。
还是小孩好骗。
沈京墨被小孩儿给逗笑了,低笑了声,可星熠却不干了,勺子一放,如何也不肯继续吃了,指责道:
“妈、妈妈生气的话,又、又不让我认爸爸了……爸爸坏……又欺负妈妈。”星熠说着就要哭,“不、不是说好了不惹妈妈生气的吗?”
这会儿陈旖旎和沈京墨同时急了。
陈旖旎可知道自家的这个小不点儿闹起来,就是个人来疯,轻易哄不好的。
她刚动身要起来要去哄,沈京墨却先她一步,直接过去,长臂一捞,将星熠抱了过来。
她不是第一次见他抱星熠,若说第一回 是他带星熠到医院门口,那时好像没现在这么得心应手。
沈京墨将哭哭唧唧的小孩儿抱过来,放在自己腿面,低垂着眼,拇指指腹轻轻拭去星熠眼角的泪花,轻声道:“爸爸妈妈没在打架。”
陈旖旎瞪他一眼。直接拆她台了。
“那爸爸妈妈,刚才在干嘛……”星熠委屈地抹了下眼泪,生怕他们又发生矛盾,谁抛下谁离开似的。
沈京墨笑了笑,柔声地安抚:“之前的事妈妈还没原谅我,我在求她原谅呢。”
陈旖旎:“……”
男人还在哄孩子,不比她,是有一点儿笨拙,但却不影响他的温柔。语调温柔,动作也温柔,一举一动都是温柔沉缓的斯文。
“真的吗?”星熠又问。
“真的,不信你问妈妈。”
沈京墨迅速将这个史诗级难题抛给陈旖旎。
“妈妈……”星熠缓缓转过头,乞怜地瞧着她。
“……”
陈旖旎动了动唇,没说出话。
她一边要圆刚才从她口中脱口而出的“打架”,又要哄小孩儿,又要承认他刚才的话。
她不禁感到头痛,仿佛得了失语症。
而迅速将难题甩过来的罪魁祸首,正一脸倦懒笑意注视着她,和可怜巴巴的小不点儿一起等着她的答案。
陈旖旎也放下了手中的勺子,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
“别哭了宝贝,乖。”
陈旖旎先是温柔地摸了摸星熠的小脑袋,擦干孩子脸上的泪。
她低下身哄孩子,一声又一声无比温柔,眉目之间漾开一片柔软。
沈京墨瞧着她,不知不觉出了神。
“答应妈妈不哭了,好不好?”
“呜呜……嗯。”星熠点点头,往沈京墨怀里靠了靠,还在纠结刚才的问题,欲言又止的,“妈妈……”
这会儿哄得星熠差不多了,她才改为抱着手臂,冷睨着下方的沈京墨,眼神和语气都有点儿挑衅,对星熠解释道:
“就是因为没原谅,妈妈才跟他打架的。不过你别怕,是妈妈赢了。”
“……”
星熠彻底傻了,愣愣的,这时居然不知是哭还是不哭了,小脸皱得很难看。
陈旖旎纤长的腿一迈,绕开椅子,走开时,皙白的一只手不动声色地轻拍了下沈京墨的肩。
回头之际还得意地瞟了他一眼,仿佛在说:
——哄吧。
“爸爸……”
星熠见她走开去了厨房那边,果然来找沈京墨哭诉。
沈京墨瞧着那道纤细背影,晃到厨房那边去了,无奈地笑了笑。也不知她是否是给他机会跟星熠相处,还是就是单纯地想发难于他。
“不哭了,星熠,”他拍了拍小孩儿单薄瘦小的背,安稳道,“爸爸肯定能把妈妈哄好的。”
“那是妈妈……赢了吗?”
“是呀。”沈京墨笑道,“爸爸输了。”
陈旖旎人在这边,耳朵却还在那边,听他们对话,不自觉地牵了下唇,一时若有所思的,给奶锅里倒牛奶时都差点洒出来。
沈京墨又哄着星熠陪他一起看邮件,小孩儿的手碰到他键盘,打下一串儿乱码,他也不恼,反而耐心地教星熠认那几个乱打出来的汉字了。
陈旖旎能感觉到,他是希望她和星熠回国的。
没一会儿牛奶就好了,她拿来个玻璃杯,倒好了,又过去。
星熠完全被他哄好了,相处起来倒还算其乐融融的。
一杯牛奶被推到他和星熠面前,一大一小两人齐齐抬头去瞧她。一个惊讶,一个疑惑。
陈旖旎撇了下唇,淡淡道:“没有给你用的杯子,用了我的。”
“……”沈京墨一愣。
她又坐回他身边,眉目也淡淡,回头莞尔道,
“别介意。”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听起来心情都愉悦了不少。
其实他来之前已经吃过了早饭。
牛奶还热着,他一手贴住杯身,掌心也被熨热了。驱散开了这个严酷严冬的极致的寒。
一边要抱星熠,一边还要处理工作,一边还要喝牛奶,他难免忙不过来,她便主动地抱走了星熠,抱到她怀里去。
“星熠过来,让爸爸忙。”
她一人将星熠带到五岁,比他得心应手得多。一勺一勺地喂星熠喝起了粥。
小孩儿也懂事,刚被她喂了一勺,就要自己吃了。
不知不觉一顿早饭就要吃完了。
星熠乖乖地坐回到自个儿的座位上,认真地吃饭,时不时瞧一瞧对面的爸爸妈妈。
LAMOUR最近还有人在巴黎活动,沈京墨也在处理着与LAMOUR相关的事务,同时还有跟Venus合作的企划案。
他偶尔会漫不经心地问她一句。
她也参与了制定企划案什么的,也没人比她更了解从前的LAMOUR,设计理念、独创风格等等,隔了很久她都倒背如流。
她便微微凑过去一些,靠近了他,和他一起看屏幕,跟着解释两句。
她离他很近,或许稍一没坐稳就会跌到他怀中。
说了一会儿,她就觉得这样的姿势很累,便一手支在桌面上,轻搭在下颌,他也顺便将电脑屏幕转过来一些,方便她看。
她肩头微耸起,乌发拢在一侧,胸口掠过一抹柔软的雪白。
时不时地抬眼瞧一瞧他,再看一看屏幕,声线轻柔悦耳,向他解释着企划案上的内容和Venus的设计理念什么的。
绛色这种明艳的色彩很衬她的肤色和五官,纤瘦身形也被这条丝绸睡裙包得更玲珑有致。
纤细白皙的左腿搭在右腿上,脚尖儿轻扬,时不时地会挨到他的西装裤边。
隔一会儿一下,再隔一会儿又是一下,毫无规律可循,无意都像有意,却次次都像惹火。
她周身淡淡缕缕的香气在他怀中烘开。
他视线落在她玲珑的鼻尖儿,和她有条不紊地一启一合的唇,听她说的同时,在凝神之中又不觉失了神。
她倒是没在意到这点,反而说的有点儿口干舌燥。
她知道他先前因为Venus是业内新秀,设计风格与LAMOUR有点儿相像的同时,又不大符合国内市场,所以一再犹豫。贺寒声先前也为此苦恼过,让余向南帮着想了不少办法想像ZONE一样跟S&R合作。
所以她对他如此说,也是在为Venus征求机会。
就像是大学刚毕业那会儿,她也像是在他面前进行了一番毕业答辩似的,对他诉说着LAMOUR的创新理念和设计风格,只希望他给LAMOUR一个机会,将她与她的伙伴们熬了不少夜做好的衣服,送去时装周的外场展馆展览。
他虽然大部分时候都不好说话,但为数不多好说话的时候,好像都与她有关系。
以前她总觉得他是在怜悯她,或是以此抛出好处,或是像那年他答应送她出国读书时一样开出条件,要她一直留在他身边。
他是商人,不会做亏本生意。
可六年前,他白白对那个权势滔天的秦氏扔了一百个亿,折出去一半公司股份,整个S&R都岌岌可危的同时,还拉了LAMOUR一把。
往事一桩桩在眼前浮现,她急于想舒缓一下情绪,随手拿杯子想喝水。
喝进去才发现,是牛奶。
是他的牛奶。
他喝过的。
她心底一惊,余光瞥见他好像一直在看着电脑屏幕沉思,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于是又悄悄将牛奶放回去。
偷偷舔了舔唇,舔净唇上的奶渍,力图不让他发现。
沈京墨盯了盯屏幕,微微向后靠,她也有点儿紧张地抬头去看他。
一双潋滟的杏眼如猫瞳,眼尾微微上扬,直勾勾地瞧着他,很像是他第一次在街边遇见她那时。
视线总是那么勾人,像只馋嘴吃不饱的小猫。
又纯又欲。
“可以按照你们的计划来,我会跟贺寒声接洽,后续有调整我也会找你商量。”
他淡淡地说着,从口袋中摸出手帕,展开了,她刚“嗯”了声答应他,见他已展开了手帕,下颌就被他轻松地捏住了。
他力道很轻柔,鸦羽般的黑睫沉下,低睨着她,眉眼舒倦又温柔。
他不急不缓地将她唇角的奶渍擦净了,淡淡地笑着:“我不是说了,要吃药,不能喝吗?”
她仰起头看着他,紧张地眨眨眼。
他都看到了?
“还喝的我的。”他当然看到了。
“……”
“我再去煮——”
她着急要起身,手腕儿却被他轻柔地拉住了。
他眉目沉沉地看着她,拉着她又坐下来,移眸微笑的同时,推过去了那杯牛奶。
她才注意到,她刚喝时,唇搭的方向和他的是同一个方向。
玻璃杯的杯沿上只留下了两个重叠的白色痕迹。
“……”
她的脸立刻红了。
“喝吧,”他松开了她的手,视线又回到电脑屏幕,低声嘱咐道,“一会儿出门穿厚点,晚上我监督你吃药。”
*
陈旖旎中午和怀兮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坐了会儿。
怀兮的拍摄在下午,她上午就踩上了十厘米的恨天高在大楼里来回穿梭。
果然是当过国际超模什么都能兜得住的,正常人受不了穿这么久不说,谁还能跟她一样健步如飞。
妆容精致的怀兮踩着高跟鞋一进来,便吸引了咖啡厅里多数的目光。
她头发一扬,生气地坐下,对陈旖旎道:“我又分手了。”
陈旖旎浅酌一口咖啡,看着一边的文件,已经见怪不怪了,头也没抬,笑了笑说:“这次又是哪个?星熠还说上回你陪他去打针,还碰见你之前在这边好的那个儿科医生?”
怀兮换男朋友很快。
漂亮的女人男人缘总不会差,可男人运,却不太好。
这么多年,陈旖旎眼见着她好了好几任,最长的也就三四个月,最短的一周就告吹。没个真正能停留在她身边的,分手的原因也各种各样。
“对,之前是碰见了那个儿科医生,”怀兮才打完电话,气儿还没顺,“不过不是他,反正就是很生气。”
陈旖旎知道她喜欢喝半奶无糖的拿铁,在她来之前已经给她点好了。
这会儿手轻轻一扬,示意她:“喝点儿说。”
怀兮端起咖啡,用个小勺轻缓地搅开了拉花,思绪也沉淀下来,有点儿委屈地说:“就是他妈不同意他和我在一起。”
陈旖旎翻看文件的手一顿,不觉将那纸张捻出了痕。
她抬头,淡淡道:“为什么?”
“觉得我是模特吧,不干净,”怀兮有点儿苦涩地说,“就觉得混这个圈子的,没几个干净的吧……他家很有钱,但比较传统,长辈都建在,对模特圈有偏见。”
怀兮越说越生气:“我出来混了这么几年,没要过我爸一分钱,全靠我自己——得了,这下更怀疑我不干净了,觉得我肯定是被哪个有钱的男人包养了。”
陈旖旎对此倒是有点儿感同身受,转手扯了张面巾纸递给她,徐徐笑道:“你管别人怎么说,什么东西怎么来的自己不知道?分的对。”
“……真的?”怀兮接过她手里的纸巾。
从前陈旖旎也主动对怀兮提过一嘴,大致说了她以前给一个有钱的男人当过六七年的情人,后来还是不了了之了。
怀兮一开始也觉得她是爱慕虚荣,但想想也不是。
如果真的是贪慕拿点儿钱,她放着大好的LAMOUR不打拼,一个人跑来国外漂泊,还生了那个男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