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旖旎——何缱绻
时间:2019-12-12 09:49:30

  陈旖旎还没说话,小朋友突然就将脑袋拱到她臂弯里,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妈妈喝酒了。”
  陈旖旎笑着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喝红酒你都能闻得出?”
  星熠继续嗅,除了她身上常有的一股玫瑰淡香,又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眼睛一亮,就喊:“妈妈身上不是贺叔叔的味道——”
  陈旖旎苦笑。
  “是坏叔叔的!”
  “……”
  陈旖旎唇角笑容渐失,有点儿无言,她轻轻放开了小家伙,起身,准备回到门边。
  星熠忽然在她身后出声:“妈妈,今天叔叔来学校找我了。”
  陈旖旎回头。
  星熠继续说:“那个叔叔问我,可不可以喜欢妈妈。”
  陈旖旎一愣,这才下意识问:“哪个叔叔?”
  “啊?”
  星熠天真地眨眼,伸着脖子,遥遥朝刚才的门边望。
  依稀能看到一道高大身影立在那里,影子被走廊的灯光拉得歪斜。他这会儿好像也不是特别怕了,伸手指了指:
  “就是门口的……坏叔叔。”
  他还怕陈旖旎生气似的,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缩回了脑袋。
  陈旖旎动了动唇,不由地也跟着星熠的视线看向门边。
  不知是否是房间内灯光过于柔和,她的目光变得一时辽远,又沉默了一会儿,静静问星熠:“你怎么说。”
  “——我说!”星熠又挺起胸膛,邀功一样,眼睛也亮亮的,“不可以!”
  陈旖旎无奈地牵了牵唇,苦笑连连。
  “妈妈讨厌他,所以,我就说妈妈讨厌他那样的叔叔——”
  陈旖旎只是笑。
  她按住小家伙的脑袋,将他按回了床上,揉了揉他的脸颊,温柔地笑了笑,赞赏道:“干得不错,去睡觉吧。”
  星熠咧嘴直笑。
  陈旖旎这才出去。
  一望,门口的人已不见踪影。
  她脱掉大衣外套,随便披了个披肩,回到门边。
  站在他刚才站过的位置,下意识地四下观察着,想知道他刚才在看什么,怎么就站在那里不动了。
  却也没看明白。
  打开门,朝走廊看。
  也没人了。
  空空如也。
  家就在楼梯拐角,沿楼梯一望,透过一扇巨大的窗户,能看到他的车,还停在原来的位置。
  还在下雪。
  他穿过雪色,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她也不动了,倚在门边,透过窗户看着他。
  他的车一直停在那里,他上去很久都没动静。
  她也看了他很久,也没动静。
  两人就如这六年一样,生生站成了人生的两岸,站在彼此人生的对立面,却都没有要走的迹象。
  她和他都以为他们走了很远,也隔了很远,说到底,依旧在原地徘徊。
  在门边站了会儿,她酒也彻底清醒了,突然有点儿想抽烟,过滤一下头昏脑涨的感觉。
  她一般不会在星熠面前抽烟的,要抽都会去走廊、阳台,特意避开。
  下意识浑身摸了一圈,没摸到。
  不知怎么就有点沮丧,她在门边靠了一会儿沉淀思绪,转身准备回家里。
  突然,楼下有人喊了她一声:“Ashley。”
  一道苍老的声音。
  陈旖旎又一回身,见是Grace上了一半楼梯。好像是要上来找她。
  陈旖旎又看了看表。
  已经十点多了,这个点上来找她做什么?
  老人家腿脚终究不太好,她于是主动走下去。
  Grace便用那一双精明的眼睛打量着她——这让陈旖旎一直都感到十分不舒服。
  她在这里住了大半年,很多次Grace这么看着她,都会让她不由地想起杜兰芝。
  听说,杜兰芝半年多以前就去世了。
  陈旖旎站在楼梯上,心底却是无喜也无悲,只轻轻抬起下巴,用法语冷淡地问Grace:“什么事?”
  说完这话的同时,察觉到楼下停着许久没走的那辆车,好像在雪地里动了一下。
  引擎带着风雪震颤一下。
  忽然,又停了。
  车停下来,车内的两道视线也跟着向她投来。
  这整栋公寓都是Grace的儿子的,Grace负责看管多年。
  Grace为人死板传统,是个谨慎小心到刻薄的老太太,先前公寓里好像因为混乱的男女关系发生过什么事,还来过警察,所以她平时很喜欢观察公寓住户们身边来来往往的人。
  尤其是陈旖旎这么一个单身妈妈,还是中国人,总是受到特殊的“关照”与这种尖锐目光的审视与考量。
  Grace喋喋不休地说教着她,颇有点儿倚老卖老,指桑说着槐,旁顾左右而言它。
  大致是在教训她总带不同的男人回来会对Ethan,也就是星熠的成长不利,她也应该注意点影响。
  陈旖旎懒得辩解,准备上楼。
  Grace好像不光是为这事儿找她,说了什么水电的用度这个月超了标,让她等在此处,转身去找了单子给她,要她明日去交。
  Grace还特意强调给她垫付了,细数着多少钱,生怕自己吃亏一样。
  陈旖旎听着心烦。
  Grace三句不离说教,又说星熠今晚被一个男人送回来的事,而这会儿又是门外的另一个男人刚才抱着喝醉的她上了楼。
  Grace刚一指,她正说着的“那个车里的男人”就下了车。
  沈京墨先前降下一侧车窗,隔得不远,侧耳也听明白了Grace在与跟陈旖旎说什么。
  从指责她乱带不同的男人回来,说了水电的单子,又暗指她行为不整,对Ethan的成长不利。
  他走下来,小小一段路没撑伞。肩头落了雪花。
  那男人气场凛冽,Grace见他下来,又遥想到这是个很有礼貌,斯文儒雅的男人,那会儿询问她陈旖旎家的门牌时,态度非常好,便不自觉地放缓了语气。
  陈旖旎捏过那水电单子,又准备上楼,沈京墨已经走了过来,一手拉过她手腕,便将她揽到自己身边。
  Grace见他们如此,皱得抽抽巴巴的嘴,登时不说话了。
  沈京墨对Grace报以和善的微笑,寒暄几句开头,大致询问了公寓的资产总值和地段价位。
  他态度极好,Grace虽不知他问这些做什么,便都草草一一答了。
  陈旖旎狐疑看他眼,转身又要上楼,两手的手腕却都被他钳制住,他将她手腕反剪到她腰后,拉回来。
  力道却是温柔又强势。
  沈京墨跟Grace留了个名片,淡淡说:“以后如果Ashley和Ethan有什么事,希望你可以先联系我。”
  Grace犹豫了一下,接过名片,问他:“你是什么人?”
  “Ethan的爸爸。”他说着,低头看她一眼,笑意温柔地说,“如果Ashley有住的不舒服的地方,也可以跟我说。”
  “……”
  陈旖旎怔了怔。
  “不过,我想她应该也住不了太久了。”
  他法语的发音调圆腔正,声线低沉优雅,从她额顶飘荡下来,居然有种让人心安的魔力。
  她不由地想起,以前她在巴黎上学,他带着她游走在各处,也是这么一口流畅优雅的法语和一副彬彬斯文的模样。
  人人都对他赞不绝口,那时或许只有她知道,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内心已经坏得烂透了。
  又说了两句,Grace就进去了,边走边还在琢磨这名片上那烫金的S&R三个字符。
  一回头,那男人已将陈旖旎带上了他的车。
  沈京墨拉着她胳膊,将她带回了副驾驶。
  没等她挣扎,他温柔地命令一声:“坐好。”
  然后扣上她的安全带,自己坐上驾驶座,发动了车子,载着她,拐到另一侧一条偏僻的小路上。
  车外,雪还在下。
  陈旖旎也懒得挣扎了,裹了裹身上的披肩,靠在座椅里,望着窗外,懒懒问了句:
  “你要带我去哪?”
  话音才落,他已再次将车停下。她发现车身只泊出了一段距离,观察一下四周,发现离她家并不远。
  她有点儿无奈,笑了笑:“干什么啊。”
  又有些头痛地抚了下还有些酸胀的太阳穴,指尖轻点着,问:“你刚为什么跟我们公寓的人那么说。”
  “有问题吗。”
  他停下车,一手支在了方向盘,回头,笑着问。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
  却又匆匆回过头,愣然地看着前方汹汹大雪。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他都已经知道了。
  她这一刻,不由地被他那句“我是Ethan的爸爸”牵引住了,突然有点儿想问他,为什么那会儿都到门前了没再进去。
  没进去看看星熠。
  他那会儿带着她上车时说了,他要见见星熠。
  正想着,她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贺寒声打来。
  那会儿跟着沈京墨走,她没给贺寒声打电话解释,一切好像都不言而喻,就只发了条微信过去,说了声对不起。
  此时她还和沈京墨共处一个空间,刚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接,握住手机的手,突然被一只略带凉意的手抓住了。
  他好像没打算像那会儿还在酒店一样,劫走她的手机直接挂掉,而是捏住了她的手,用他宽厚的手掌覆住她的,渐渐地用力。力道却是依然强势又温柔的。
  那一双深沉的眼眸,也凝视她。
  她与他就这么对视着,迎着窗外的光,树影擦着车窗,在他脸上落下斑驳的影,眼底神色更是明晦不定。
  他的双眸仿佛一个漩涡,要吸引她沉堕,下坠。
  她别开了头,害怕他这样的视线。轻轻垂下眼。
  一段冗长的铃声快响到了头,他突然说:“我刚才对她那么说,是以后如果有别人来,都会跟你被视为不正当关系。”
  “……”她皱了眉,又回头。
  他唇角带着淡淡笑意,轻垂下眼,忽然就倾身过来,动作不急不缓,略有停顿,好像在思忖犹豫着,是否要真的靠近她。
  最终,没等她向后躲,他在她唇边落下柔和一吻。
  没有想象中那般,与他话语一样的强势不讲理。
  而是小心翼翼,甚至略带生涩。
  却又富有感情。
  “……”她愣在原处,还不知该做如何反应,他已经稍稍向后撤身,放开了她。
  似是有些不舍。
  沉默了小半晌后,他低哑地道:“错过你那么久。真对不起。”
  她微微睁了睁眼。
  “让你一个人那么久,对不起。”
  不知是他今晚第几次对她这般放低了姿态道歉。
  好像是要把这一生的歉意,穷极说尽。
  手机再一次猝不及防的响起。
  他掌心这才熨着她的手掌,顺其自然地,拿过她的手机,放到一边。
  就任那铃声在狭小的空间之中喧嚣作弄,无止也无休。
  作者有话要说:  2更来晚了,抱歉~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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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触电
  车外大雪漫天飞扬, 将这一方狭小空间围拢住。车载空调热气喷薄, 一寸寸烘开车内最后一丝残余的冰凉。
  手机响完冗长的第二遍, 整个世界静下来。
  他干净的下颌抵在她额顶, 气息清冽又低沉。
  他是个很爱干净的男人。
  一向如此, 下巴一丝残余的胡茬都没有,贴近了她,干净的气息环抱住她, 夹着丝丝好闻的男香。
  换了味道,和以前的不一样了。
  她被他拥住, 半偎在他怀中,低下头,看到他拉住自己的那只手。
  五指修长, 腕骨,指节,指甲的弧度,都很漂亮。袖口下一道疤痕虚掩,却是不符合他干净外表的狰狞。
  她不再去看, 转回头,就是他的颈窝。他的皮肤就在她唇边, 血管好像在律动。温热又鲜活。
  “你为什么不让我接。”
  她推了推他, 从他怀中起身。
  她的手机刚才被他拿走放在了一旁。
  “你为什么不接。”他笑着反问。
  彼此又同时沉默下来,谁都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也不知如此沉默着,是谁在偷渡谁的心怀鬼胎。
  电话很久没再响起。
  他忽然又主动递回给她。
  “……”
  她抬起头, 于黑暗中去看他。
  看不清他表情,只听他漫不经心地说:“你可以回给他。”
  ——这么大度?
  她又是一愣。与他狐疑地对视了片刻,也没多想,拿过手机,打开了屏幕。
  屏幕光亮起,她的下巴上,突然钳过来一个冰凉的力道。
  他拇指、食指同时叩住她下颌,稍稍用了力,迫使她从她的手机屏幕上抬起头,看着他。
  仿佛一阵凛冽的风,将她向后卷去,直接将她按回了副驾驶。
  他跟着倾身过来,逼近她。
  她这才看清了他的表情。
  褪去了刚才的温柔,带着些许阴晴不定的隐忍,微笑着看着她:“怎么这么听话,嗯?”
  “……”
  她没好气地笑笑,将手机放回到一边,准备跟他把这个拉锯战进行到底似的。
  她也不准备打了。
  他见她没再拿手机,才放松手上的力道。
  “不想让我打就直说。”
  她瞥他一眼,裹了裹身上的披肩,准备下车。
  却又顿了顿,突然问他:“有烟吗?”
  回家面对星熠,可就没法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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