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旖旎——何缱绻
时间:2019-12-12 09:49:30

  路过前厅,他边用法语嘱咐附近的服务生刚才的那个包间可以去收拾了。
  她那会儿在里面喝酒,他出去时特意嘱咐了服务生不要再为她送酒。等他回来。
  好在她也乖,喝完了剩下的小半瓶,也没再管服务台要。
  外面雪依然很大。
  不记得巴黎多久没有下过这么久的雪了,连绵了十天半个月不见停,一次比一次势头凶猛。
  他拥着醉得意识稀薄的她,向停车坪走去。
  停车坪不远,绕开门前就是。
  一路快到他车前时,有两簇车前灯陡然亮起,破开面前雪幕。
  一辆白色的保时捷停在那里,像是想阻住他的去路。
  沈京墨目不转睛,理没理,径直带着陈旖旎朝自己车走过去。
  前去途中,能感受到背后有两道视线,好像一直追随他和她远去。
  中途,陈旖旎有点儿走不稳了,高跟鞋踩着雪面一滑,他也被她牵得脚底打了滑。
  隔壁就是马路,一辆车带着刀子似的雪花呼啸过去。
  沈京墨勉强才站稳,将她稳稳拥在怀中,躲开了那辆车。
  车是擦着他们过去的,她吓得不轻,酒也吓醒了大半,伏在他胸前,轻喘连连。
  虚惊一场,她靠在他臂弯,腰软得不像话,一点力气都提不。她微微摆了摆身子,想站稳,又想撒开他,却躲不开。
  她借着酒意,一手还缠着他领带,将他微微拉低了身。仰起脸,突然朝他笑起来:“喂,沈京墨。”
  他垂眸。
  她说起话来舌头都有点儿直了,却是睁大了眼,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问:“我带你去死,你敢不敢?”
  “敢。”
  他答得毫不犹豫,怕她再滑倒,索性拦腰抱起她,淡淡笑着,跟着补充了句:“为什么不敢。”
  她的心跟着他的动作,突然不安地向上狠提一下。
  他抱着她,走完后半段路,沉缓的声线也跟着落下,“陈旖旎,如果我没在这里遇见你,我可能还是死的。”
  她一怔,抬头,看到他紧绷的唇角。
  很快,就被他抱上了副驾驶。
  向后跌入座椅,她顺势向后缩进去,不知是否是被他刚才的话触动,她侧开头,就不去看他了。
  借着一丝几不可寻的光,他看到她紧闭的眼睑微微颤动着,像是在哭。好像又是因为醉酒了很难受。
  她以前醉酒了就会这样,情绪时高时低的。
  他微微躬下身,靠近了她,为她系好安全带。
  他再一抬头,便对上她饱含恨意的目光。
  她眼底仿佛燃着火。
  满眼,满脸,都是恨意。
  他迎上她视线,不说话。手下给她扣好了安全带。
  半个身子还在车外,风雪拍打着他的脊背。
  “怎么了?”
  面对她这样憎恨的表情,他却笑意不减。
  好像很欣慰她在面对他时终于有了切实的恨意——恨比起是极致的漠然,或者是借着酒意的虚与委蛇,已经算是一种浓烈的情绪。
  他宁愿她恨他。越恨越好。
  越恨他,他越觉得痛快。
  越觉得她真的在他眼前。
  她轻提气,像是想质问他,却又压下了心头汹涌的情绪。
  他柔和地注视着她,忽然问她:“你怕吗。”
  “我怕什么?”
  “我可是开车出过车祸的人。”
  她没好气地冷笑一声,偏开头不看他。
  “不许怕。”
  他温柔地命令她。语气低缓,却似在恳求。
  好像生怕她因为感到害怕,立刻飞速推开他跑下去,奔上不远处那辆白色保时捷,再次离他而去。
  “也不许走。”他继续说,在她回过头时,不疾不徐地笑起来:“回家见见星熠。”
  “……”
  她错愕地睁了睁眼。
  他眯了眯眼,眸底乍现冷冽,“居然敢骗我。”
  “怎么,”她眉眼一扬,顿了顿,不甘示弱,“你要找我算账?”
  “算账?”
  他垂下眼,细细地打量着她这一开一合,牙尖嘴利,几乎从不对他坦荡的嘴。
  她的唇红润饱满,色泽鲜艳,如诱人的果实。
  或许是因为被识破,下唇还多了一道浅浅的牙印。
  他轻笑着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站起身,关上车门时跟着扔下一句:
  “以后有的是机会,急什么。”
  “……”
  砰——
  她蓄势待发要跟他舌战三百回合,连草稿都不用打就攒了一肚子跟他顶嘴的话,全被一道车门堵了回去。
  沈京墨绕过车头。
  不远处,贺寒声也“砰——”的一声甩上车门下来。
  风雪都跟着车身微微颤抖。
  沈京墨冷淡地望他一眼,要上车的动作也是一停。
  贺寒声依稀能看到车里的陈旖旎,陈旖旎也是才注意到他在车外。
  她心抖了抖。
  这也才恍然从朦胧酒意中想起,今晚让他来接她的人是她,沈京墨突然半路杀了个措手不及不说,那个电话都是他挂掉的。
  她匆匆解开安全带要下车,突然“咔哒——”一声脆响——
  车外的男人捏着车钥匙,正朝着她,轻轻一按,就把车门直接给锁死了。
  他朝她一扬眉,淡淡瞥她眼,就转回了头,向后倚在车门上,像是把她给藏起来了。
  陈旖旎气得直拍车门。
  贺寒声走过来,见陈旖旎出不来,他脸色冷了几分。
  一抬眸,同时对上车前男人倨傲的视线。
  沈京墨轻倚在车身,抱着手臂,微微抬起下颌,看着贺寒声,温和地微笑道:“雪突然这么大,忘了在电话跟你说不用来了。”
  “……”
  贺寒声动了动唇,怔愕地看着沈京墨。一时居然都分不清,他这么真心实意的口气,是否是真的在对他道歉。
  沈京墨依然微笑着,对他轻轻颔首,拉开车门就上了车。
  陈旖旎在车内,看了看车外的贺寒声,又看着驾驶座男人冷冽的侧脸。
  她动了动身,刚想对他说话,他就侧头,朝她温柔地命令道:“坐回去。”
  然后“啪嗒——”,又将车门锁死了。
  沈京墨走前还降下车窗,对车外的贺寒声再次表达歉意并作了别:
  “雪大路滑,辛苦你来一趟。先走了。”
  “……”
  陈旖旎被他带着走远,往后看了眼渐行渐远的贺寒声,准备从包里拿手机打个电话什么的,却觉得说什么好像都没用。
  她抱着手臂靠在副驾驶,偏开头,气得不想说话。
  “地址。”
  她不说话。
  “哪条街?”他又问。
  她还是不说话。
  “你不说也可以,”
  他平稳地打了半圈方向,将车开得小心又谨慎,破开雪色,一点点地向前行进,语气也是不急不缓的,“那就都由我说了算。”
  “——等等!”
  她这才转过头,对他利落地报了个地址。
  “……”
  他话音都没落,有点儿愕然,侧头去看她。她脸又偏回另一边去,头也不回了。
  “别看我,”她气冲冲地说,“看路。”
  他勾唇不自禁笑了笑,收回目光。
  接着,就是跟他赌气一样,一路无话。
  他依着她说的地址前往她住的公寓,才发现这地址,跟他们以前的公寓离就隔了两三条街。
  他这些年偶尔来巴黎,却从没碰见过她。
  到了公寓楼下,他将车身稳稳停下。
  一转头,便先是看到她左颈侧的那颗痣。纠缠在她缭绕的发丝之间,像是一粒红豆。
  她呼吸清浅有节律,抱着手臂,身上盖着自己的大衣外套。
  纤细身形包裹在大衣下,如此孑然。
  睡着了。
  他看了她很久。
  无法想象,这些年她是如何一个人在外漂泊游走,无依无靠。她还带着个孩子。
  他下意识朝楼上望了望,零星亮着几扇窗,不知那一扇才是她家。
  可看到其中一扇,他却又很确认。
  他下车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就那么掩着她的大衣,将她打横抱了出来。
  她纤细的双腿在他臂弯中柔弱无骨地晃了晃,醉容娇酣,柔热的面颊靠在他的胸前。
  将他心口微微灼起了皱褶。
  一楼的公寓管理员Grace看到今天又是另一个男人和陈旖旎回来,眼睛瞪得铜铃大,眼袋都重了几分。
  那男人穿着考究得体,面容儒雅斯文,眉眼矜冷,他抱着陈旖旎进来,先是温和地用法语向Grace打招呼,又问她家在哪。
  他似乎并不想叫醒她。
  Grace用考量的目光看着他,指了指楼上,报了个数字。
  沈京墨便对她点点头,礼貌地说了“谢谢”,就上去了。
  循着门牌号,找到了一扇白色的门。
  沈京墨将陈旖旎放下来,一手环稳了她,敲响了她家的门。
  不知道家里的小家伙有没有睡觉,是否是在等妈妈回家。
  她好像是真的睡熟了,毕竟今晚醉的不轻,靠在他肩头,一直没动静。
  门那边也没回应。
  沈京墨又轻轻敲了几下,尝试靠近门,想听到里面的动静。
  还是没回应。
  他又敲了几下。
  这时,才依稀听到有小脚蹬地的声音,一路跑过来。
  跟着传来脆生生的叫喊:“妈妈——”
  由远及近。
  沈京墨立刻正色,这时却不知该作出如何的反应了,他一手扶稳了陈旖旎,另一手正了正自己的领带。
  啪嗒——
  门开了。
  “妈妈!”
  星熠刚兴奋地喊了句,一开门,却看到居然是沈京墨,脸一垮,登时色变,哭着大喊了一声:“坏叔叔——”
  “砰——”又把门给关上了。
  然后那一扇门,就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沈京墨的鼻子上。
  “……”
  他被那一门拍的有些头昏脑涨,一时没回神。等回神,鼻子生疼。
  下意识找到口袋里的手帕,去试探鼻子下方。
  陈旖旎这时没忍住了,突然冷笑了一声。
  沈京墨听到她笑,诧异地低头看着她。
  对上她那张娇俏的,此时却满是恶作剧的脸。
  他皱了皱眉,用手帕捂了下鼻子,看到没流血,才放下来。
  听她还是笑声阵阵,嘲意很浓,他有点儿不悦了,眯了眯眼看着她:“跟我装醉?”
  她不说话,只是笑,这才轻轻搡开了他,力气还是软绵绵的。
  “谁跟你装。”
  她眼角挑了挑,瞥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找包里的钥匙。拿出来,打开了门。
  一开门,星熠跑哪儿去了也没看到。她刚才可是听到星熠是哭喊的,径直往里走,去寻不知跑到哪儿去了的小家伙:“星熠——下次关门要小心点,知道吗?”
  “……”
  沈京墨看了看手帕,仔细确认了一番。没流血。
  然后又听陈旖旎喊:“夹到手了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还有1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去吃火锅!尽量12点之前~
 
 
第79章 生涩
  沈京墨确认了鼻子没被那一门板给拍流血, 收起了手帕, 抬眼的一瞬间, 跟着打量起她家公寓的陈设。
  满室都是温馨葳蕤的光。
  两室一厅, 跟他和她以前住的那个公寓比起虽不大, 但胜在一应俱全,布置和装潢都很温馨。
  富有人气儿,看起来是住了有一段时间了。
  餐桌和茶几有给小朋友准备的小零食小玩具, 摊开着一本故事书,书上好像画了浩瀚的宇宙和色彩斑斓的小人。
  书是法语和中文双语版的, 翻到中文的某一页,还标着拼音。
  那书旁还放着只小小的马克杯,带着一只大号的, 放在一边。
  书下压着画纸,油画棒扔在一边,他都能想象到有个小家伙趴在桌边,在上面涂涂抹抹的,不知在画什么东西。
  而陈旖旎或许会坐在小朋友的旁边, 温柔地看小孩儿画画。
  玄关并排放着她的一双高跟鞋和小朋友两只小小的鞋子。那双小鞋子的一只的鞋带松散开了,看起来, 鞋带系得还不是很好。
  沈京墨的脚步顿在玄关边, 垂下眼,看着那两双鞋。
  忽然意识到,他们的世界里,六年里, 都是没有他的。
  星熠一溜烟儿就跑到自己的小卧室了,陈旖旎进去找他前,边回头望了门边的沈京墨一眼,他站在那里不动了。
  她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进去了,见星熠将自己蜷成小小一团,缩在床上,满脸都是警惕,见她进来神色才和缓。
  陈旖旎看他这副模样好笑,坐到床边,揉了揉他小脑袋,捏过他两只白皙小手,仔仔细细打量,轻声问:
  “夹到手了吗?”
  星熠乖巧地摇了摇头,一双黢黑的眼睛直看着她,“妈妈,你怎么才回来?”
  陈旖旎刚想答,忽然默了一瞬。
  星熠有着狭窄单薄的双眼皮,高挺鼻梁,黢黑的瞳色与嘴唇的轮廓,都尤其的像沈京墨。
  以前不觉得,别人也总说星熠处处长得像她,可随年岁渐长,或许是再见到了沈京墨,忽然在星熠的眉目之间,能看出些他的神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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