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太惨了”……
事毕。
开云两指在刀身上拂过，将刃上的血液擦拭干净。背回背上，小步跳着往外跑去。
“六个人就是十八分，还要再来几次？”
她小心地沿原路返回，看看能不能再碰上几个零散的队伍。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再晚一点，估计比赛就要进入新的阶段，会有一批“星际海盗”转战救援军的阵营，进行抢杀积分。
走到半路，突然远处传来巨大的声响，开云侧身一闪，躲回暗处。
她扒在墙边看了许久，终于见到雷铠定带着轰隆隆的人群朝她这边跑来。
二人神奇地四目相对，空气中火光闪烁。
听不出雷铠定是想大骂还是想感慨，他大声地吼着：“卧靠！卧靠！”
“卧靠——”
开云震惊了。
他竟然还没死，生命力这么顽强的吗？
雷铠定朝她伸出手：“开云！开云！！”
开云向他敬了一礼，继续转身逃跑。
“队伍信息！看私聊！”雷铠定吼得非常大声，似乎要将最后的空气从肺部压榨出来：“回我！你特么还活着就回答我啊！”
第18章 三更
开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躲在暗处，翻来翻去捣鼓了半天，终于知道三夭是允许队友间互传消息的。为了显示作战的真实性，通讯器别在制服的胸口处，默认屏蔽。
这根本不合理！
她都惊呆了！
开云拿出来翻查一遍，发现雷铠定已经给她发了十几条消息。她跳着听了一下，强烈感受到一条顽强生命在临终前所作出的痛苦挣扎。
“你就那么跑了要我怎么办啊？！”
“你还活着吗？”
“我要跑到什么时候？现在卢阙不在，是刷分的最佳时机，你给我报位置，我们两面夹击啊！”
“我没有骗你啊我真的没有骗你，你再相信我一次！再跑下去我要死了！”
“我靠后面一个甩鞭子的家伙追着抽我的屁股他有病啊？！”
“呼……呼……”
“你人呢？你还活着吗？”
“靠靠靠！”
“……”
开云对着通讯器，小心翼翼地说了一个字：“喂？”
对面立即传来雷铠定的咆哮：“喂你妹啊！”
开云鼓励说：“别哭！要坚强！”
“我受不了了！”雷铠定没想到自己也会有想怆然泪下的一刻，“我太难了！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队友？！”
没人知道雷铠定在那漫长的半个多小时里经历了什么，仿佛被全世界给遗忘了，只能奔跑在一条引领丧尸的路上，冲击自我最高时速的马拉松记录。
如果……如果他当初不作死，不想着跟开云两个人反杀全场，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他可以跟一军的小伙伴们组队，然后快快乐乐地抢杀人头。
现在他是一枝独秀，但是肺部快要爆炸的感觉一点都不快乐。
为什么他不放弃？
最初是镜头的力量在支撑着他，后来发现开云可能已经挂了，又是必须晋级的力量在支撑着他。
再到后面，已经没有什么力量，只是倔强罢了！
当他看见开云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一度心情非常复杂。那种“希望她已经死了可以给她烧香”，和“还好她活着自己有救了”两种心理矛盾不停地攻击。
“快点过来支援我……”雷铠定发现自己可以不计前嫌，为自己伟大的人格所感动：“这些人的实力基本都是中下，你过来逼着他们转阵营也可以，杀了他们也可以，赚够这一波，我们三个晋级的分数都有了！”
开云：“你身后有多少人？”
“这我怎么知道？”雷铠定说，“已经数不清了。”
这一圈圈地转下来，跟集邮一样，越来越多的考生加入了追击的队伍。
开始是闲的无聊，后面追了那么长时间，已经追成了一种信仰。
不分个你死我活，对不起自己这张老脸。
开云好奇问：“你怎么不转阵营呢？”毕竟都已经这么惨了。
“不行！”雷铠定坚定拒绝，声音因为气息颤动也跟着颤抖：“这样会被嘘的！”
开云：“谁？”
雷铠定心里高声回答：观众！
他可以死得壮烈，但不能玩弄观众期待的感情！
“我不能放弃我的队友。”雷铠定深沉地说，“困难可以被逃避，但是责任不能！我是你最后一个队友——艹！后面的人又抽我！”
开云又一次惊呆了。
都这时候了，雷铠定的偶像包袱怎么比她的国王包袱还要重？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她盘腿坐着，正要安慰一下自己的小队友，耳边突然听到一道轻微的脚步声。
开云抬起头，同时绷起身体肌肉，准备随时进击。就看见转角处，卢阙一步踏上台阶。
他微微喘着粗气，脸上还是毫无血色，但是眼神中有了神采，不过那是一种类似面对猎物时兴奋的神采。
看见开云，扯动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跑得还真快。”
“嗯……如果你想有人能陪你跑步的话，”开云真诚推荐，“我的队友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卢阙喉间发出几声“嗬嗬”的沙哑低笑，那神态跟被气疯时的雷铠定起码有五分肖似。开云自觉捏紧通讯器，从旁边蹿了出去。
卢阙厉声一喝：“站住！”
开云冲到开阔的街上，脚下不敢停留，低头呼叫雷铠定：“喂喂！”
“你快一点啊！”雷铠定恳求道，“你不要再突然失踪了好吧？”
开云说：“我遇到卢阙了。”
开云问：“我要带他一起过去吗？”
雷铠定：“……”
永别了吧还是。
卢阙已经追得累了，看着开云的背影，怒火就蹭蹭地往上燃烧，他在后面喊道：“你跑什么？！”
开云义正言辞道：“我要养家糊口的，我们队伍里有三个人呐，决战紫禁之巅不是要在结局的吗？”
卢阙：“你们队伍还有一个人！”
“雷铠定？”开云反驳说，“我觉得他快不行了！”
她说着脚下借力，急速转向，再次闪进一栋设计复杂的建筑楼，直奔高层而去。
眼看着开云又要逃脱，卢阙彻底被激怒。他举起武器，在周围进行大肆破坏。
街道两侧的玻璃纷纷被他砸碎，拎起手边一切能举起的东西，用力掷向开云。
开云躲开他铁爪上砍出来的刀气，听着身边一阵一阵的撞击声与碎裂声，脑海中突然一闪，有了灵感。
三夭的模拟作战系统是不允许携带热武器的，场景中也不会出现。但是其余的各种设施，类似于电力、网络，都非常完善，配得上一句“全真模拟”。因为三夭鼓励学生利用环境来进行掩护或反击，毕竟现实中就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状况。
开云一跃站到窗台边上，对着随后赶来的卢阙笑了一下，说道：“我师父告诉我，离开的女人流去的水，千万不要追！我转告你了，再会！”
卢阙裹着杀意的拳风朝她袭去，开云却先一步松开手，身体向后翻了下去。
卢阙表情微怔，快速走到窗户旁边，向下扫了一眼。那黑色身影坠落的画面同他记忆中的某个画面突然重合，当即唇色显得更加苍白。他后退两步，用力甩头，缓了会儿神，才返身从楼梯下去。
亲眼看见这一幕的观众都愣住了。
这里可是五层的商业高楼啊！就算有轻功，跳下去多半也是伤残。
镜头的画面立即调转，视角改从她头顶的位置打下。
眼前的景色飞速向后倒退，目光所及的地方，有一半都是虚影。给观众极大的代入感，他们甚至眯起眼睛，不敢直视。
而开云借着建筑旁边偶尔凸起的建筑物，不断减缓冲势，最后一个小跳在院中的草地上翻滚了一圈，平安落地。
等这一场极限跳跃的表演结束，他们还难以忘记视觉对心灵的冲击，张了张嘴，发不出合适的声音。
这已经不算艺高人胆大的范畴了吧？这孩子难道是玩跑酷长大的？
楼外，暂时甩脱卢阙的开云，再次掏出通讯器，对着里面小声问道：“雷雷雷雷！你在吗？”
雷铠定“呸”了一声，声音已经是含糊不清的，看来的确快到极限了。但还是冒着气息紊乱的风险，对开云发出一声吐槽。
“我去你的雷雷！”
“雷雷。”开云说，“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你身后所有的追兵。那我们晋级的分数就够了！”
雷铠定精神一震：“你快说！”
开云忍痛道：“但是这么做，你也会有极大的生命危险！”
“你是觉得我现在还不够危险吗？”雷铠定想将口水喷到她的脸上，“弄死他们，不惜一切代价！”
他也被追出火气来了。他走过的所有套路都比不上他今天跑的路长。只有他们的生命，才能祭奠他逝去的体力。
“好，既然你下了决心我就不拦你了！”开云说，“带他们回训练大楼，我在里面等你！”
雷铠定因为缺氧，脑子已经不大好使，听到开云说训练大楼，慢了好一阵才回过神。
“你还会电脑？你能黑掉训练大楼的网络进行攻击？”雷铠定说，“那可是政府的训练大楼啊。”
开云说：“攻击可以，黑掉不行。”
雷铠定已在意志支撑的边缘，他不可能像永动机一样地再跑一个小时，可能再过十分钟就要倒下，到时候也就是死而已。
他决定相信开云，主要是他太想休息了。于是咬咬牙，转了个方向，大胆地从地图边区，转向训练大楼。
一群人毫无防备地跟在他身后，怒骂着继续追击。
十分钟后。
开云躲在二楼的走道里，小声发问：“你来了吗？”
回答她的是雷铠定的粗重的呼吸。
开云说：“坚强一点！”
又过了五分钟，雷铠定虚弱的声音问道：“然后呢？训练系统根本没开啊？”
开云起身，找到所有的红色标识，按钮拍下去，拉杆拉上去，控制面板砍下去……电流声霹雳吧啦声中，开云深藏功与名地退出门口。
她的荒芜星虽然空无一人，但是地下城的防御跟安保系统一点也不逊色于联盟，对于上面的警告铭记在心。
政府的训练大楼里，会存放许多违禁武器，其中包括热武器。使用的应该是跟荒芜星一样等级的安保系统。
当主控室无人，检测到大量未录入系统的生面孔——就是本场的“星际海盗”们，己方人员数量过少，同时系统受到攻击时，就会启动强力攻击程序。
通讯器里传来雷铠定的再次询问：“然后呢？”
然后是爆炸声响起，又被隔音的金属大门隔在其中，只发出轻微的闷响。
再之后，是几缕黑烟从大楼的缝隙中飘出。
开云踩在震动的地面上，对着大楼的方向肃穆敬礼。
再见了雷雷。
你带着队伍晋！级！了！
第19章 一更
因为这一幕太过壮烈，直播管理员终于将画面调整到了训练大楼内部，在这个经受过硝烟的地方，一寸寸拍摄过去。
漆黑的墙面、倒地的尸体、还处于警戒状态的攻击武器……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可置信的惊讶，但动作永远地凝结在这一刻。
这是何其惨烈的一幕？躺着的全是不甘的亡魂，甚至还能听见他们在喊“卧槽”的声音。
最后镜头聚焦到了被防护罩护在中间的雷铠定身上。
他的半张脸被鲜血糊住，虽然在最后关头，被系统识别出救援军的身份，稍微保护了一下，可长期奔跑导致的力竭，以及高热度爆炸和混乱射击的余波震荡，还是带走了他宝贵的生命。
这一条命……可值一百多点积分呐！
直播管理员调整角度，给他沧桑的脸来了个特写，将他英朗的五官照进屏幕中。
“？他居然现在才死？我以为他早死了。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跑了一个来小时……顽强地活到了现在。求生欲很强烈可是没有用，不过最后死的挺有价值，抵了几十条人命呢！”
“这个男人太狠了……换我拉着一批敌对跑马拉松，我一定扭头就给他们跪下。”
“他的队友更狠啊，不过一换……多少来着？不亏。”
“不是我说，这孩子太惨了，每次到C位都是出殡状态。他大概是唯一一个死后被人频繁近距离观察尸体的人吧？”
“这个梗他可能真的一辈子都逃不过去了哈哈哈！”
“不知道他在屏幕上看见自己会是一种什么心情，但请相信你自己，你已经是一个传奇了！”
镜头致敬完毕，准备倒退着离开，艺术性地给这一场凶残献祭画个句号。刚刚退到一半，画面突然卡住。
那轻微的一个颤抖，让众人感受到了直播管理员震惊的内心。
紧跟着画面开始放大，就见雷铠定发黑的手指突然弹了一下。
观众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随后画面又缩小了一点，可以清楚看见雷铠定的肩膀不停耸动，正在试图从地上爬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