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干什么?”伊恩很好奇。
“拉钩就不能变。”团子说得很正经,“我们以后一定会一起去海里玩好吗?”
伊恩于是很愉快地和黛茜拉了钩。
他在海里从来也没有跟别的小人鱼做这样的动作,非常新奇,勾着黛茜的手晃了许多下,以为这样的手势里暗含着什么承诺被打破就会施加诅咒的魔力。
黛茜的手都要被晃掉了。
他们还说起那个浑身都是刺青的强壮的伯伯。
强壮的伯伯就是许久不见的亚瑟·库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夏天,一晃冬天了,大概他不喜欢在冬天游泳,因为海水很冷。
“你害怕他吗?”伊恩问,“我有一点害怕他。”
他用手指比了一截长度,说明大概有这么害怕。
伊恩经常活动的海域就在这一片,离家里不远,而且怕黛茜再来的时候找不着他,于是越发不经常离开,捡完海里的垃圾,就找小贝壳吃,有的时候能看见不穿裤子从木屋蹦出来游泳的浩克,有的时候,就看见海面上一道笔直的箭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杀过来,经验告诉伊恩,海王到了。
亚瑟的名气是真的不小,小人鱼回家一问,原来大人都知道他。
说那是亚特兰蒂斯女王跟大陆人生下的混血,是亚特兰蒂斯之耻,还要霸占王位继承权。
这是真·家里有王位要继承,虽然亚瑟从没在亚特兰蒂斯出现过,就算驰骋大海,也很少往深处跑。
伊恩不觉得亚瑟不好。
他虽然长得很凶,可是没有欺负小孩,也没有把小小一条人鱼杀掉,还把伊恩放走了。
混血又不是自己能够选择的。其实混血也挺好呢。
渔夫国里混血的人鱼,鱼鳞颜色比其他人多,在阳光下能闪出许多不同的光,非常好看。
伊恩怕亚瑟,主要还是因为亚瑟长得比较凶,其他都很好。
一晃两个小的在海边说了很久的话。
小黄人们对伊恩也感到很好奇,当初他们漂洋过海,没见到人鱼,这会儿都想来摸摸伊恩的尾巴。
“不可以随便摸尾巴。”伊恩道,“鳞片掉了,就不美的。”
原来这不仅仅是个爱吃的小人鱼,还是个爱美的小人鱼。
海里的人鱼比美,比的就是尾巴,所以人鱼从小就知道要好好爱护自己的尾巴,就像陆地人用许多许多说不清名字的液体来养护他们的头发。
“可是陆地人还是会秃头,一点也不好看。”伊恩昂首挺胸,“我们的鱼鳞不会掉的。”
哈皮在沙滩上陪着黛茜站了挺长时间。
他抱着胳膊跺跺脚,明明是中午,也有了点儿太阳光,可惜冬日海边的太阳就像贴在天幕的贴纸一样毫无作用,只能照明,不能取暖。
期间,托尼还发了信息来问黛茜在外面干什么,哈皮悄悄把黛茜跟伊恩说话的背影照一张,发了过去,说:“你女儿的小男朋友。”
老父亲有一阵子没回,不知是不是瞧着照片无语凝噎,好一会儿才发了简短的一句:“稍后过去。”
一阵风吹过来,哈皮还是感觉有点冷。
脂肪就是这样不争气,在最需要的时候不发光发热,不需要它它就一个劲儿长,白白养了它这么多年。
哈皮心里想。
他不明白黛茜为什么就不怕冷,还是有些不放心,过去给孩子拢了拢围巾,再摸那小手,分明是温暖的,于是放下心来,退到原地去,随手抓了几个小黄人,说是现在不想孤独了要唠唠嗑,挤成一团,终于感到温暖一点。
伊恩对哈皮很感兴趣。
他本来以为这也是黛茜的爸爸,可是黛茜并不叫哈皮爸爸,这会儿又见哈皮对黛茜这样关心,不由高兴地道:“这也是你的随从吗?”
“什么随从?”黛茜问,“他是哈皮。”
“我家里也有跟着我的人。”伊恩道,“不是我的爸爸,也不是我的妈妈,就是随从。我不要他们和我一起。”
正说着,黛茜就瞧见伊恩背后的海水翻涌起来,逐渐鼓成一个大大的包,仿佛里头藏着个头巨大的鱼。
钓鱼一直没有成功的凯文就高兴起来,呼啦抓了一把大大的捞鱼网,要去捕捞。
网套下去,套走了海水,倒真装进一个硕大的鱼头。
凯文大喜,却随后见那鱼头长得不像普通的鱼头,眼睛大大,嘴唇厚厚,还带着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后来知道,他的同类都是这样的表情,可能天生比较丧。
鱼头的嘴巴动一动,说出话来:“伊恩,你今天跑出来太久了,要回家。”
凯文瞠目结舌。
在场的小黄人,包括黛茜,包括已经见过很多大世面的哈皮,都是一样的表情,张大嘴巴,眼睛只瞧着那鱼头往下……穿着衣服的人的身子。
“要再一下才回去。”伊恩道。
鱼头丧丧地“哦”了一句,环顾四周,发现所有陆地人的表情还是没变,警惕地把衣服一拉,生气起来还是一样地生无可恋,厚厚的鱼唇翕张着,大声地道:“看什么看,没有看过鱼人吗?讨厌!”
第244章
本来就是没见过。
不见则已, 一见惊天动地,海里还有这样的神奇动物, 叫人叹为观止。
哈皮在惊呆了的一两秒之后, 以为活在梦中,两眼一抹黑,简直要当场昏过去。
但他随即一想, 鱼人附近还懵懵地站着一个他家里的小孩子,上不来的一口气顿时又顽强地爬上喉头,直挺挺地脚踏实地,走过来想保护保护黛茜。
黛茜却要比他勇敢一些。
团子在短暂的吃惊过后,反而觉得长得这样的鱼人有些可爱, 就是不知道他到底用嘴巴呼吸,还是用腮呼吸, 瞧着伊恩淡定的样子, 自己也就淡定。
小黄人们则莫名其妙地欢呼起来。
摸不了伊恩的鱼尾巴,香蕉胶囊们就想跑去摸摸鱼头,这下生气的鱼人顿时没了怒火,一个猛子扎进海水里, 瞬间没了踪影。
水族是有些排斥陆地人的。大概伊恩是个例外。
但鱼人说得不错,出来的时间是长了些, 于是伊恩在拾掇了海洋垃圾和零食之后, 依依不舍地跟黛茜道别。
“如果你有时间,你就来这里找我玩,好吗?”小人鱼问, “我喜欢和你一起玩。”
也喜欢黛茜带来的许多好吃的。
黛茜就说好。
“如果我在海水里想念你,我就会吐很多很多泡泡。”伊恩道,“海水会把思念带给你。”
短暂的道别之后,小人鱼也潜进海水里,鱼尾巴在海面一划而过,带起大片大片的浪花。
老父亲慢悠悠从木房子走到沙滩上来的时候,黛茜已经和哈皮收拾完食品袋子,要回去吃中午饭了。
毫无疑问又是海鲜,班纳已经喜滋滋地在厨房里做了起来。
“爸爸!”黛茜远远就看见爸爸的身影,高兴地挥手。
“你来迟了。”哈皮在旁边说风凉话来平复一下看见鱼人的心情,“小男朋友已经回到海底世界去了。”
他随即被老父亲用好整以暇的目光看了一眼。
那目光中含着些似有若无的关爱意味,却让哈皮背脊凉凉,心里也凉凉,咳嗽一下,假装无事发生。
不要说鱼人,就是虾仁也没有当了爸爸的托尼·斯塔克可怕。
“伊恩说谢谢爸爸的草莓。”黛茜提着袋子往前走了几步,见托尼靠近,踮了踮脚,要把小伙伴的话复述给爸爸听。
“不用谢。”托尼道。
他弯腰去接过女儿手中的袋子,末了将那粉红草莓的绒绒围巾再紧一紧。
海风很大,吹这么长时间,脸蛋都冰冰凉凉。
“你都和他说些什么?”托尼问。
“说海里很好。”团子仰起脸,高兴地道,“以后我们要一起去海里玩好吗?他要带我,我要带你的。”
“然后一起进鲸鱼肚子吗?”老父亲淡淡道。
“还说伯伯了。亚瑟。”黛茜掰着手指头数跟伊恩说过的事情,“怎么伊恩来,他不来?”
托尼想了一下,要说或许海王忙着做他自己的事情,也不住这里,未必时时都要过来,话还没出口,一抬眼,就看见哈皮在用手指着自己。
表情还有点奇怪。
“怎么?”托尼问。
“海海海海海……”哈皮语无伦次,眼睛只望着海面,指了托尼,再指指前方,让他看,“海里有东西!”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广阔的海平面上,一刀犀利的水箭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这头奔袭而来,有着长虹贯日的雄浑气势,更有破千军万马的惊人力量,移动之快,要躲开已经没有办法。
“快闪啊!”哈皮道。
托尼一惊,下意识抱起女儿,护在了怀里。
黛茜还没看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就见水箭飙上沙滩,飞快刹住脚,海水散去,是个高大强壮的刺青汉子。
那人从海的另一边喷射过来,此时站定,微微有些气喘,皮肤流淌而下的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海水,淡淡的阳光映照在他的身形上,倒显出一点儿温度。
他大出一口气,抬起有着坚实肌肉的手臂,将散落在额前的金棕的长发往后拨了拨。
海王亚瑟·库里来拜访朋友,刚一上岸,就看见站在那儿的斯塔克父女,和一大群抱头的小黄人。
“噢。”亚瑟抬了抬眉眼,痞痞地道,“你们也在。”
托尼没说话,用手指了下他身侧。
亚瑟转头去看,顺顺当当地瞧见被带了一身水、正呆若木鸡的哈皮。
哈皮真是可怜。
于是木房子的壁炉前,多了个披着被子瑟瑟发抖的圆圆身影。
亚瑟正在尝试把哈皮的衣服放在炉子上烤干。
“这能行吗?”班纳在旁边问。
“可以的,我就这么烤过我的外套,不过用的是篝火。”海王举着夹了衣服的钳子,看了一眼正煮面的班纳的锅,悠悠道,“不过他穿上以后,可能闻起来有点好吃。”
“你没事吗,哈皮?”黛茜坐在哈皮身边,担心地问。
可怜的哈皮,要是感冒了可怎么好。
“我没有事,非常强壮。”哈皮向黛茜展示了一下他那虚胖的手臂肌肉,“不会轻易感冒的。”
对于亚瑟的无心之失,他表示原谅,并欣然接受了海王两只大龙虾的补偿。
团子还是不太放心。
她解下了自己的围巾,摸着上头软软的体温,站起身来,轻轻围在了哈皮的脖子上,还扣扣好:“你不要担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好吗?”
“我不担心。”哈皮感动地道,“围巾很温暖,谢谢你。就是有点儿窒息。”
黛茜赶紧把扣子又松了松。
小雏菊宝宝这么无微不至地照顾,倒省了大人操的许多心。
她还没忘记去问一问亚瑟冷不冷,毕竟他从海上游过来的时候,可是光着膀子。
亚瑟说不冷,展示出的手臂肌肉真材实料。他反而因为烤衣服太热,还脱掉了厚实的外套。
大家都挤在一个房子里,房子虽然很大,架不住小黄人数量多,吵吵嚷嚷,就像菜市场。
班纳做多少饭好像也不够吃,最后还是几个小黄人跑进厨房,站在椅子上帮着煮菜。
“小黄人真可爱。”班纳道。
不愧是拿了七个博士学位的人才,说话就是很好听。
大家一起坐在餐厅里吃饭,哈皮在黛茜无微不至的照料之下——主要是在壁炉的照料之下恢复了活蹦乱跳,也拿着盘子开开心心地吃饭。
午饭进行到尾声的时候,班纳本着高兴的心情,恰巧人多,站起来说要表演一个魔术。
黛茜喜欢魔术。
这不能算科学,也不能算魔法,说是障眼法,可一点儿也不简单,有很多人勤学苦练,要用魔术带给大家快乐。
爱吃的团子当即放下了手里的叉子,嚼着嘴里又香又软的螃蟹肉,来看班纳的表演。
班纳拿了一把煮汤的金属勺子。
勺子不算大,胜在厚,他叫大家都看一看,上头是没有动过手脚的。
黛茜怀着激动的心情,把勺子也摸了一摸,果真是普通的勺子。
“我是没办法掰断的。”他尝试着用力掰了一下,勺子毫发无损。
班纳用拳头握住了勺的脖子,用一条手帕盖住了手。
“猜猜会发生什么?”班纳问。
小黄人们都睁大了眼睛,安安静静地瞧,这让他很有成就感。
魔术表演者不急着揭露勺子的下场,而是绕场一周,叫大家都猜猜,手帕里面可能会有什么样的景象。
香蕉胶囊们东拉西扯,说了一堆有的没的。
故弄一番玄虚之后,班纳终于呼啦一下揭开手帕。
他手里的勺子变成了弯的!
小黄人们哇了一片,都大声地鼓起掌来。
班纳在掌声中简直要膨胀成气球,脸上洋溢着演出成功后自豪的神情,鞠了一躬,坐回座位。
唯独托尼看破不说破,知道班纳是悄悄更换了勺子,默默喝一口茶,也捧场地鼓两下掌。
“这就是魔术吗?”亚瑟看班纳摆弄这么些下,忽然来了兴趣,抹抹嘴巴站起来,“我也会。我来表演。”
他也拿了一根勺子。
小黄人和黛茜的气又提起来,聚精会神地看他的手。
亚瑟的魔术比班纳的要简略些,不用遮手帕,也不用说一些不着边际用来分散观众注意力的话,只在一眨眼之间,就见他手里的直勺子,变成了弯勺子,弯的幅度还比班纳的要大些。
小黄人又疯狂鼓掌,哇哇地乱叫,不疑有他,对亚瑟的崇拜顿时多过对班纳的崇拜。
班纳问:“你怎么做到的?”
“这没什么。”亚瑟在掌声与聚光灯中潇洒扔了勺子,坐回座位,摆摆手道,“我力气大,这个勺子一掰就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