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露出了面具下原本的一张脸, 清秀俏丽。
“阿碧!”
萧云逸惊骇的叫出两个字,脸色发青,目光扫视着四周, 想起刚才那道哨声,霎时眸光紧缩, “莫离带一批人,随本王上山。”
苏婉音见之欣喜,可还不等她高兴, 她就被司空拽着往林中深处疾行。
苏婉音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她,她一边被迫的往前跑,一边伸手将藏在衣服里的那些画纸快速的丢在地上。
明显她低估了司空对这片林子的熟悉,很快司空就带着她与一行人安全的退回到了拴马匹的位置。
没有马,萧云逸或许还有机会追上。
如今司空有了马匹相助, 萧云逸想要再追上已经是不可能了。
“啪啪啪。”
三道烟花上天,绿拂看了一眼战局, 再度娇喝一声, “撤。”
剩余的黑衣人,除了死的,其余的人全部后退,不同方向的撤进山林之中。
午时一刻, 绿拂捂着手臂上,一条骇人的伤口走进来。
“爷,萧云逸的粮饷车,已被我们的人损毁的十之有八。”
“嗯,做的不错。绿拂,伤亡如何?”
绿拂低下头,“爷,我们五百精英死伤过半,如今活着回来的人不足两百,而山寨的那些人活下来的不足五十。”
“传令下去,即日起将山寨解散,这三个月随爷落草为匪的每人分三十两银子,都下山去吧。”
绿拂惊诧的看了看一旁的苏婉音,还是忍不住道:“爷,若是将山寨剩下的一百多号人解散了,这山寨何人驻守?”
司空闻言,有些眷恋的看了一眼屋子,最后目光定在门前的景色上,“爷也舍不得此处的落脚点,可今日之后,怕是保不住了。寨子里的这些人也算是跟爷一场,如今已经引起了萧云逸的注意,往后是不能带了,又何必让他们全都送了命。”
“是,绿拂马上就去办,那她怎么处置?”
司空被绿拂这么一问,目光重新定在苏婉音身上,有些悲恸的脸色瞬间消失,“自然是带着。”
“爷,...”
“下去吧,记得给伤口上药。”
绿拂闻言,脸上的气怒一下消减不少,躬身退出门,走了。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司空与她时,司空起身走过来,“娘子,这是生气了吗?怎么都不说话,为夫可记得药效是过了的。”
苏婉音根本不想搭理司空,她还沉浸在司空刚才的话里,她的那些画稿就算是被萧云逸捡去了又如何,找来了又如何?
她有一种无力感,不得不承认司空远比她认为的要厉害。
司空也不急,继续道:“娘子若是舍不得你那婢女,为夫今晚就让人去将人给你带回如何?”
“你敢!我就咬舌自尽。”
“娘子既然说了,为夫自然不敢,”
司空见苏婉音说了两个字后又不再言语,想起早前她看着萧云逸的目光,一时轻笑道,“不如,为夫与娘子打个赌,看看当今圣上若是知晓粮草军饷被毁,三王爷萧云逸会如何?是被砍头,还是会被绞刑?”
“司空,没想到你竟这般卑鄙。”
“卑鄙?有哪个人生下来就卑鄙的,不过是所处的位置不同罢了。以爷的位置瞧,他萧云逸今日不卑鄙吗?明明答应交换,最后还不是狡诈的什么都想要。”
司空说完,微微一顿,“不过,爷也不差,他杀了爷的人,爷也没将他要的人给他。若非我们立场对立,他倒算是一个对手。”
“你是蛮国的人?”苏婉音惊诧出声,她想到了马车上,司空讲的那个故事,脸色就是一白。
“不错。”司空倒是答的爽快,“若是可以,爷倒希望不是。”
那厢退回山城驿站的萧云逸,手里拿着一叠画纸,目光却是看着阿碧道,“这些可是你家小姐的手笔。”
阿碧很肯定的点头,“嗯,这些都是我家小姐这些天画的。”
萧云逸得到他想要的肯定回答后,方才从中抽出一张画像指给阿碧看,“这人是谁?”
“回三王爷,这人就是抓了奴婢跟小姐的那批人里的头头,叫司空,总是喜欢扛着一把两米长的砍刀。”
“司空?这蛮国堂堂太子,竟不成想会来我云国做一个土匪头头。”
萧云逸说着,冷冷一哼,“司空野,若非本王有幸看过你的画像,只怕也没想到真会是你。很好,你敢抓本王的人,就要有勇气接受本王的怒火,本王会让你自以为傲的算计,落空。”
“主子,眼下我们失去了粮饷的事情已经传开,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莫离试探性的问道。
“两手准备,一方面派人去山涧下打捞粮饷,一方面带着这些画务必、尽快将这座山在哪给本王问出来。”
“那主子,皇上那边要怎么交代?”
“不用交代,皇兄知道如何做。”萧云逸说完,看着一旁的阿碧,略想了一下,叫住转身欲要出门的莫离,“将阿碧姑娘送回太傅府。”
阿碧闻言当即跪在地上,“三王爷,奴婢一日不看见我家小姐,一日便不回苏府,还请三王爷成全。”
“也罢,念你一片忠心,莫离你将阿碧暂且安置在这驿站之中,等将人救了再一起送回太傅府上,”
“奴婢谢过三王爷。”
“退下吧,本王要歇下了。”
莫离见状,便唤了阿碧一同离开。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萧云逸一人时,萧云逸抓着头,尽力的要克制脑袋里的刺疼。
几个呼吸后,萧云逸忽的吐出一口血。
又过了一会,萧云逸的脸色才平复下来,他睁开眼睛,眼底带着微微的喜色,他的记忆似乎又恢复了一些。
他记起了他与她的第一次相见。
不是在太傅府,而是在他十岁的那一年。
那年秋猎,他随着父皇母后还有皇兄一起去了秋猎围场,猎场的外围都是一些小型的动物。
皇兄他并不满足只射杀兔子,便拉着他偷偷深入了猎场的内围,结果遇到了一头猎豹,皇兄与他分头跑。
当时,他慌不择路的拉着马匹四下奔逃,跑出了春猎范围也不知道,最后跌入了猎人挖的一个陷阱里。
天眼看着就要黑了,他很害怕。
然后有一个小女孩听到了他呼救的声音,探出一个小脑袋,“你别怕,我拉你上来。”
那个小女孩就是当时随着他大哥上山偷偷观摩皇家围猎的苏婉音,那时她还不到七岁。
只是那时,她非但没有将他拉上去,却被他给连累的也掉了下来。
她软软的小身子压在他身上时,那双大眼睛,比母后宫里最好看的夜明珠都要亮。
他还记得她当时从他身上爬起来后,说的第一句话,“你笑什么,不会是被我压傻了吧?”
她见他不回答,竟自责的哭了。
后来,还是他大哥将他们拉了上去。
萧云逸头又开始痛起来,强行将他从回忆中拉回神,他待疼痛平复了一些后,苦涩的笑了笑。
心道,若是他能早几年调查到她是谁,那他是不是就能比的过薛长风了呢?
翌日下午,莫离急匆匆来报,“主子,已经查到了阿碧口中说的地方,只是属下派去打探的人回来禀告说,山上寨子里的人都不见了,只剩下空荡荡的屋子。”
“传本王命令,立刻封锁了山城城门。”
莫离迟疑了一下,“主子,探子汇报说在山寨后山发现了一条被砍断的铁索桥,只怕这会司空野一行人已经借着山势的天堑,去到了下一座城池。”
“倒是本王低估了他司空野,莫离让人带着剩下的粮草军饷,随本王立刻赶赴边关。”
莫离应了一声“是”,抬头就看见萧云逸捧头,神色极为痛苦,心中一凛,主子最近头疼越发频繁了。
焦虑之下,莫离忙上前扶住萧云逸,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塞进萧云逸嘴里:“主子,临行前孙太医告诫过,还请主子切莫多思多虑。”属下派人过去查看,竟然空无一人。”
“下去吧,两炷香后出发。”
等到莫离领命离开,萧云逸将食指与中指并拢探入口腔一阵翻搅,“噗”的吐在地上,那枚刚刚吞入的药丸,就躺在那摊唾液之中。
他蹙眉盯了一会,伸手将药丸捡起来,用帕子包了,无声无息的来到了山城的大街上,寻了一家药铺进去。
“公子,哪里不舒服?”
“掌柜的帮我看看这药可是凝神丸?”萧云逸将帕子抖开,露出那枚药丸。
大夫取了药丸凑到鼻尖嗅了嗅,然后将药丸掰开伸出舌头尝了尝,品味了一会,方才对着萧云逸道,“这药丸确实有凝神的作用,不过其中有一味药,分量有些多,长期服用,怕是会麻痹思维,让人记忆力下降。”
“多谢大夫。”
萧云逸出了药铺,之前他怀疑药有问题,可是如今亲耳听见这药有问题,他不由眉心蹙的更深。
孙太医医术高明,不该是会犯如此低级错误的人,那孙太医这么做定然是受了皇兄首肯,那皇兄为何要阻止他想起来?
想着想着,萧云逸心口下的皮肤似是有什么东西蠕动了一下,那疼痛感就好似有人在他心口剜了一刀。
他伸手抓住身侧的一颗大树,想到每每只要他想的太深,胸口都会这般疼,比之头疼欲裂的痛更为难以忍受。
“莫非,他的失忆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萧云逸想了一会,又觉得皇兄没有道理要这么做,除非有着什么他不知道的情况。
萧云逸心下打定主意,等再回到皇宫,他一定要找皇兄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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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大宅内,司空从绿拂手里接过茶盏喝了好几口,这才放到桌子上,“萧云逸那边有什么动静?”
“爷,萧云逸已经撤回了一部分打捞粮饷的人手,这会应该运送剩下的两成粮饷赶往我们这边。云国皇上力排众议,强硬的表示,就算要治罪,也要等萧云逸回来细问清楚后再行问罪。”
“没想到这帝王家还有兄弟感情,难道这就是一母同袍的好处?”
司空自言自语了一句,方才看向绿拂,“密切关注萧云逸的动向,告诉我们的人,最近半个月都不要出这座宅子,他萧云逸既然认为爷一心赶回蛮国,那咱们就绕到他后面,远远的跟着。”
绿拂点了点头,“只是爷,还有一事要同你禀告。”
“说。”
“前线来报,二王爷那边组织的几次阻击,全部被秦老将军识破,如今大军几乎毫发未损的赶到了落雁城,不日就要到达边关的落雁城,与败守飞虎城内不出的云国将士汇合,只怕我蛮国想要再进一步不易。”
司空手指敲击着桌面,“确实是个麻烦,那二王爷就算脓包了些,也不至于次次都被人秦老将军那个莽夫给瞧出来,只怕是出了奸细。”
绿拂这时,突然跪在地上,“绿拂求爷治罪。”
“怎么回事?”司空敲击桌面的手指一顿,一双桃花眼目光凌厉起来,更有杀伤力。
“爷,本来绿拂也认为是二王爷那里有奸细,可二王爷将知道机密的几个近臣控制起来之后,又行动了一次还是被事先戳破,绿拂便自作主张挑动了爷一早布置在落雁城的暗桩,结果同二王爷的人一样,有去无回。”
“你!你知不知道那几个暗桩与战局的重要性?”
“爷,绿拂知错,绿拂不敢劳爷动手,绿拂这就自己了结了。”绿拂说着,抬手抽出腰间的匕首,对着脖子就要抹下。
司空抓起桌上茶杯击在绿拂手腕上,震的绿拂松开了手,匕首应声掉在地上,“暂留你性命,可知道原因?”
“听说,是...是有天人相助。”
“天人相助?爷像来不信这个,一定是人为,让我们蛮国最优秀的探子去查,务必查出这其中到底是谁。”
第五十一章
夕阳沉入地平线, 在高大的树林中, 熙熙攘攘的安置着好几个帐篷。
莫离摸了一把脸, 提着刚烧开的一壶水走进一个营帐内, “主子, 再有几日,我们就能同大军会和了。”
萧云逸头也不抬,继续看着桌上的行军图, “莫离,可查到了婉音的下落?”
莫离摇了摇头, “这一路行来,我们的人都散开了,愣是没有查到苏小姐的一点点消息, 属下觉得此事实在太过蹊跷,就算是那司空野善于易容乔装,可也不能这般平静,除非...”
“除非,他们根本就没有离开山城多远。”萧云逸说着, 杏眸一拧,“莫离, 将我军粮草成功送达大军阵营的事情宣扬出去, 越快越好。”
莫离点头,说起粮饷这事,还得从主子发病由他送进宫的第三日夜里说起。
那时主子刚从皇宫里出来,就交代他带人前去联络晋城里的各大商行, 以皇家征召,对于特殊奉先的商行予以减租三年的方式,让他们去城外不同的地点接应要护送去边关的一部分粮饷。
粮饷每日由泔水车运送到指定位置与各大商行交接,一时间数额巨大的粮饷就这么化整为零。
每一家都单独联络,单独商议护送的份额,单独指定接应地点。
一开始,他还担心各大商行的能力,是否有外心。
可主子却说“别小看任何一家商行,他们之所以能存活在晋城之中,必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再者他们也不会傻到为了有限的利益铤而走险。”
事实也证明,确实是各有各的办法,也可以说是五花八门不经相同。
其中有财大气粗的商行直接飞鸽传书到离边关最近的一个分店,就近支出店铺所存银两,送往边关城池登记在册。
随后由他们大张旗鼓护送的粮饷吸引有心人的注意,其实除了一部分粮食是真,其余的银两金锭全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