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里的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沉香扶着她的手,低声道,“娘娘,时候不早了。”
赵贵妃扶了扶精心打扮过的发髻,仪态万方的出现在御花园凉亭那边的宫道上,在座的除了建安帝,其他的妃子品阶都在赵贵妃之下,不约而同的起身行礼。
临安王没有预料到今日建安帝为了躲避他,搞出了这么大的阵仗,看着眼前花团锦簇、频频对上位者暗送秋波的宫妃,不着痕迹的微微皱了皱眉头。
“陛下,御花园里好久没有般热闹了,臣妾瞧着,姐妹们的气色都好了许多,看业这以后呀,还得多办一些这样的宴会,拉着姐妹们出来喝喝茶才好。”
建安帝眯着眼好不惬意,“爱妃说得没错,是该多出来走走。”
赵贵妃正要说话,旁边有人抢先了她一步,淡淡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庄重,“陛下平日里忙于政事,也要多出来走走散散心,龙体要紧,可千万别让臣妾担心。”
话音刚落,叽叽咋咋的御花园迎来了短暂的冷寂,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向了说话的人,临安王身边不远处坐着的贤妃,穿着一身绛色的宫装,鹅蛋脸和头上的首饰一样素净。
赵贵妃现在是后宫里的相当于副后的存在,平日里说一不二的,不会有不长眼的小妃嫔出来触她的霉头,贤妃在一众妃嫔中年纪资历都居长,赵贵妃虽得宠,但是在建安帝面前还真不能对她摆脸色。
她掐了掐扶着的沉香的手,面上笑得娇媚,“姐姐说得是呢。”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战场,更何过这里的人数加起来足以组成一支精兵队伍了,战斗力不容小觑,临安王眼观鼻、鼻观心,从头至尾挂着一张和煦的脸,眼睛除了园子里的花,绝不往不该看的地方看。
建安帝倒是挺享受后妃们的关心,吩咐着福禄看赏,福禄记下册子,命人去准备赏赐的东西,宴会结束了再给各宫娘娘送去。
这个小插曲很快的就过去了,宫里许久没办过宴会,气氛一时倒是融洽,唯一令赵贵妃不满的是,贤妃似乎总是有意无意的在针对她。
她留了个心眼,命人时时刻刻盯着贤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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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贤妃今日兴致颇高, 酒多喝了几杯, 性子也比平日里要放得开, 身旁的侍女倒了酒, 她接过之后起身, 直直的向建安帝这边起来。
贤妃坐的位置靠外,建安帝和赵贵妃坐在御花园的中心上首位置,因为有赵贵妃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盯着, 花一样水嫩的宫妃并不敢作的太过,笑闹恭维几句之后便不敢造次, 只是那心却是无一刻闲着的。
说话间,贤妃已经来了面前,微微行了一礼, 温良道,“臣妾敬陛下一杯,祝陛下龙体康健。”建安帝对贤妃无宠,但到底还记着她生的女儿,也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不给她脸, 虽已薄醉,还是命人倒了酒。
“贤妃, 你平日里也帮着贵妃打理打理宫务, 贵妃身子不好,你们也要多帮衬着些,不能让她过于劳累。”
旁边有人娇笑打趣道,“陛下就是偏心贵妃姐姐, 姐姐稍微和臣妾多说一会子话,陛下都要心疼的。”
贵妃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嗔了说话的人一眼,“瞧瞧瞧瞧,芜妹妹这话里的酸味儿都飘到宫外去了,仔细其他妹妹笑话。”
贤妃略过了赵贵妃的话,把话头又捡了回来,“臣妾谨遵陛下诣意,定当好好帮衬贵妃娘娘操持后宫,做好表率,不让娘娘费心。”
想转的话题没转过去,贵妃心里沉了一口气。最好这个贤妃知趣,好好做她事不关已的闲人娘娘,若是真敢来夺权的话,她不会让她好过。
贤妃回完话,一侧眼对上了贵妃别有深意的眼神,她也回之一笑,复又转身让人满了酒,“姐姐这些年操持后宫实在辛苦,妹妹承蒙姐姐关照,这一杯酒还望姐姐莫要拒绝。”
沉香适时的端了一杯酒递了上来,贵妃抬眼看了贤妃片刻,而后笑意盎然的举起了杯子,全然看不出刚刚两人之间小小的暗潮。
“贤妃妹妹客气了,这都是本宫应该做的,倒是妹妹你,也要多出来走走,毕竟女子的好颜色就那么些时日,过了去可就真的过去了。”
失宠的就要有失宠的觉悟。
贤妃不理她的挑衅,喝完一杯之后,脸颊染上了坨红,那双总是有些畏缩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娘娘说得极是,臣妾不知道有多羡慕您,妹妹书读得不多,但道理总是懂那么两句的,就祝......就祝姐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可好?”
贤妃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沉闷的,何时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赵贵妃听着她的话,直觉不喜,但是碍于建安帝在,只得大气的应了,“那就借妹妹吉言。”
有了贤妃这个开头,其他的妃子陆陆续续都举杯敬了酒,贵妃挑着喝了两杯便借着不胜酒力倚着新棠小歇了会儿,不一会儿,莺莺燕燕散去,贵妃随意一抬眸,远处贤妃的位置上却空无人影。
贵妃直起的身子,侧身低问道,“贤妃呢?”
贤妃和贴身侍女起身的时候,沉香看到了,她不知道今天的贵妃为何如此在意一个深居简出、不参与宫庭斗争的失宠妃子,但还是顺从的答道,“娘娘,咱们的人跟着呢,您别着急。”
约摸一柱香的时间,贤妃果然回来了,只是她身边的那个侍女像是做错了什么事,贤妃边走边训得她抬不起头。
待贤妃落了座,被派出去跟着她的小宫女也回来了,“娘娘,贤妃去更衣了,许是酒喝多了,奴婢看贤妃出来的时候,衣服上脏了好大一块呢。”
“哼,小家子气。”
眼见着快到晌午,建安帝琢磨着临安王安静了一上午,估计呆不了多久了,果不其然,这个念头刚闪过,临安王便站起身来告辞,“臣想起家中还有要事处理,就不叨扰陛下和诸位娘娘的雅兴了,先行告辞。”
建安帝很不舍的允了,待临安王的身影消失在了假山后面,当即酒也不喝了,拨开身边的人打算回康元宫,谁知他刚一转身,便听到柔柔一声,“陛下。”
这声音有些耳熟,但是不属于这今天这群妃子里的任何一个,建安帝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
地上跪着的人一身青色宫装,梳着宫女的发髻,脸色苍白,神情羸弱,一双大眼里蓄满了泪,痴痴的望着他。
建安帝有一瞬间的错愕,“梨妃?”
赵贵妃总算明白自己今天平白无故的心慌是打哪来的了,她的视线顺着地上的人转到坐在外侧的贤妃身上,贤妃从容的冲她勾了勾嘴角,似乎就等她看来的这一眼。
梨妃的独宠是一块心病,好不容易把她弄进了冷宫,谁曾想又被贤妃弄了出来,赵贵妃有些尖锐的声音响起,“梨妃,你好大的胆子,害了我儿了性命竟然还敢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本宫的面前,既然冷宫关不住你,我今天就送你去给我儿陪葬!”
梨妃今日得了这个机会,就是来背水一战的,她跪着爬到建安帝面前,控诉道,“陛下,贵妃她根本就没有怀孕,都是她骗您的,她和三皇子沆瀣一气,把臣妾逼进了冷宫,又利用您的慈父之心,成全了三皇子去边境的野心,陛下,臣妾冤枉啊!”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建安帝一时间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而四座的妃嫔早已呆若木鸡。赵贵妃更是气得声音都变了,抖着手指着周围的侍卫,“这个女人在冷宫里关得已经神智不清,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赶紧把她拉走!”
“慢着!”
建安帝阻止了上前来的侍卫,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定定的坐在了椅子上,一双格外沉静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跪在脚边的人,“你刚说了什么?再给朕说一遍。”
梨妃现在终于有了点惧意,从冷宫出来一直到被安排在贤妃身边,她都是抱着一股即将解脱的心态,直到现在说出了那些足以杀头的秘密,她才清醒的意识到,眼前的建安帝、昔日的枕边人,并不是一个明君。
她吞了吞口水,闭着眼睛,让眼泪流得更狠一点,“陛下,臣妾说得句句属实,若是您不信,为何不让贵妃当着您的面再让太医问诊一次。”
福禄动作很快,太医院的太医有一个算一个,全被拎到了御花园里候着。
建安帝这个时候才终于把目光放到了赵贵妃身上,赵贵妃这会儿已镇定下来,迎着建安帝的视线,像往常那般笑道,“陛下可是不信臣妾?”
她在赌,赌这深宫里的这么些年光阴能换来他的一次无条件袒护。
建安帝难得陷入了沉默。
梨妃怕今天做的这些都功亏一篑,低低的抽泣着,哽咽着质问道,“娘娘可又对得起陛下的信任?”
这话让建安帝清醒了过来,扭过头去没什么感情的说道,“爱妃,不过是诊个脉面已,有朕在,何人敢污蔑你,定斩不饶。”
梨妃抬起半边脸,仰视着赵贵妃,讥讽的露出了一个轻笑。
事到如今,避无可避,赵贵妃褪下了手上的镯子放到了沉香手中,沉香伸出的手下意识的拽紧了她的衣袖,“娘娘......”
赵贵妃把手伸了出去,站着的御医轮流诊完脉,给出的都是同一个结果。
建安帝狠狠的掀翻了旁边支起的精致小桌,上面的杯盏汤水溅了一身,四周的嫔妃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最后是贤妃起头离开了御花园,后面的人飞也似的逃得越远越好。
假山后一直没走的临安王见大戏终于上场,不再逗留,选了个旁边的小道,静静的从御花园消失了。
最后,只剩下三个人。
福禄苟着身子上来回禀,“陛下,据太医院的人说,当日为贵妃娘娘诊脉的太医自那日之后便没见过了。”
下场不言而喻。
“贵妃,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好说的,怪只怪她这一生从披上盖头开始,便全盘皆输,嫁了世间最尊贵又最凉薄的男人,是一个女人最大的不幸。她恍恍惚惚觉得,昔日那个蕙质兰心、雍容华贵的周皇后是对的,这般自私又薄情的男人,如何配得上她的一生。
赵贵妃慢慢的伏下身去,静静道,“臣妾有话说,一切都是臣妾的错,只求陛下看在安儿这么多年安分守已的份儿上,不要怪罪于他。”
二皇子李北安是皇家血脉,再怪罪也不会让他丢了性命,梨妃觉得她是想多了。
梨妃正感叹之际,冷不防跪在身侧的赵贵妃突然看向了她,轻启红唇道,“臣妾还有话说。三皇子李献淮野心昭昭,自去了北境,便马不停蹄的招兵买马,企图拥兵自重、谋权篡位,所谓的去军中历练,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这一切的一切,梨妃想必也清楚吧。”
赵贵妃这是疯了,要把所有人都拖下水才甘心,梨妃想说点什么,却没来及开口。
“陛下,臣妾以后不在您身边了,您可千万不要大意枕边人的来历,说不定,她就是乱臣贼子的帮凶。梨妃,三皇子为何把你送进宫,你不打算和陛下说说吗?”
作者有话要说: 到了狗咬狗的时候了,恩,我太子快牛逼了!
第75章
梨妃自进宫以来, 屡次和赵贵妃交手, 两人有来有往, 谁都没占到谁的便宜, 她今天拼死一博把断了赵贵妃的后路, 就做好了互相撕咬的准备。
只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三皇子一手策划的巡盐,竟也让贵妃看出了蛛丝马迹。
她竭力让自己冷静却还是抑制不住的发着抖, 慌乱之际,太子刚刚的话猝不及防的映入脑海。
梨妃闭了闭眼, 深吸一口气任眼角的泪水滑下,抖着唇细声开口,“臣妾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便是没有与陛下早日相识, 一颗真心全系于陛下却不小心被奸人利用,以致于心爱的人对我误会至此。”
青色的宫装衬得人羸弱,梨妃这幅梨花带雨、倾诉衷肠的模样任何人看了都会于心不忍,那眼泪仿佛流进了建安帝的心里。
建安帝动了动嘴唇,视线转回到了她的身上, “贵妃的话你如何解释?”
梨妃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转过了身, 这下终于和赵贵妃正面相对, 一个明艳傲然,一个我见犹怜,透过那层皮囊,两人心中的恶意都是你死我活的较量。
赵贵妃和建安帝一样, 等着梨妃如何自圆其说。
梨妃想到了太子把她从冷宫带到贤妃宫里的时候,太子说得唯一的一句话。
既是揭露罪行,那便就是有罪,罪在先,揭露在后,可也总免不了受到牵累,至于你怎么说,全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她到这一刻才突然间明白,太子给她指了一条生路。
“陛下,臣妾有罪,不该因心悦陛下、想留在陛下身边而答应做三殿下的棋子,三殿下狼子野心,妄想通过臣妾在陛下的御膳里下药!”
话音刚落,梨妃胸前重重的挨了一脚,身子飞出几步远,趴在地上动一动都困难。
“你这个贱人!”建安帝震怒之余,福禄早已派人把太医又叫了回来。太医诊的脉象里建安帝并无大碍,建安帝的身子尚算康健。
梨妃听着上面一顿折腾,想笑却又被那一脚激出一连串的咳嗽,三皇子做事小心,给的药都是舒缓慢性的,算算日子他人离京都有这么久了,建安帝的身体里哪还能查出什么痕迹来。
建安帝暴怒的那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她缓了好久,才慢慢的从地上坐了起来,看着已然平静的建安帝,轻轻道,“那药,臣妾并未给陛下服用,臣妾如何舍得伤害陛下。”
太医看着建安帝的脸色,想上来看看梨妃的病情,却被她抗拒的躲过,挣扎着道,“臣妾也有话要说。”她一改刚刚的羸弱,咄咄逼人的看向赵贵妃,“臣妾自问没有助纣为虐,所以才被陷害自此,贵妃娘娘伙同三殿下演了这一出金蝉脱壳,所以才能毫发无伤的站在这里,贵妃,你敢说三殿下去了北境之后,你们之间没有暗通款曲吗?今日若是我不说出来,要不了多久,这南岐怕是要易主了吧。”
梨妃下了剂猛药,戳到了建安帝最在乎的地方。
建安帝自继位以来,外有临安王御敌,内有先帝留下的肱骨之臣佐政,于国事上一向没费到什么心力,后宫也鲜少有勾心斗角、迫害子嗣的阴私发生,这也是他自认为比先帝出色的地方。然而今天所听到的话,彻底颠覆了他对自己一贯以来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