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农家科举记——鹿青崖
时间:2019-12-16 10:40:54

  邬陶氏张口便道:“提学前几日不还道那孟中亭学问好,文章写得漂亮,说了要点他的……”
  她在这胡咧咧什么呢?!谢淼瞪大了眼,连忙干咳两声!
  这要是让人听见他前几日还出了考棚,同人议论点谁做案首的事,这还了得?!
  这是考棚,可不是她邬大夫人的后宅!
  这么一想,谢淼再看邬陶氏就不满起来。一个后宅的女人,纵有丈夫不在家,替丈夫在外打点的,可邬陶氏这般大肆交结官绅的行径,是不是牝鸡司晨!
  偏她今日怎么还跟中了邪似得,一点都不似往日谨慎?
  难不成觉得孟月程升了大理寺卿,她家邬大老爷也跟着水涨船高了?
  再水涨船高,她也就是个小小命妇,自己可是朝廷命官!
  谢淼一脸又干咳了几声,使劲一甩袖子,“考棚重地,不许喧哗!”
  这话一出,邬陶氏才回过神来。她居然跑到了考棚,朝着人家提学嚷嚷起来了。
  自己最近这是怎么了?这般有失身份体统!
  可她来都来了,话也说了,想收回也收不回去了。
  当下见谢淼一脸的嫌弃,只能搬出十几岁时候的本事,抽出绢帕一捂脸,“那日提学同我说完,我想着这么好个事,可不得跟孟家人说一说,便去了我那亲家处,把她这好儿子夸了一番,说咱们提学定了的,案首就是孟生!谁知、谁知提学怎么出尔反尔了?!”
  她这话一说,谢淼可就愣了。
  他问邬陶氏,“你何时去同孟家人说的?!”
  邬陶氏见他严肃吓了一跳,“就是提学与我说完的第二日下晌。”
  谢淼一听,脑中混作一团。
  当天傍晚他收到了岳启柳的信,提及了孟中亭学问的事,这可能不是巧合啊!这分明就是孟家听说了他要点孟中亭做案首的事,觉得自家子弟当不得这案首,所以才有了这封信。
  可这封信是岳启柳的笔墨,他原先还想着也许是凑巧了,正逢此时从到了他这里,现下想来,这根本就是得知了邬陶氏的报信之后,才写下的。
  笔墨是岳启柳的笔墨,他识得,那也就是说,岳启柳当天在孟家?!
  谢淼一下抿住了嘴。岳启柳可是江西的布政使,这个时候出现在山东青州的女儿家,这是说不得的事啊!
  谢淼的嘴越闭越紧了,邬陶氏见他先是惊诧,后又思索,现如今更是嘴巴绷得好像口中有夜明珠似得,完全不晓得他想到了什么。
  可邬陶氏也怕了,声音压得低低地,“提学这是怎么了?可是、可是哪里做的不妥了?您倒是说来,好叫我也晓得!”
  谢淼一个眼神杀过去。
  之前就因为说给邬陶氏听,这才被邬陶氏把消息透出去。现在岳启柳肯定觉得他是想奉承孟月程,所以要点孟中亭做案首,这才写信敲打他!
  他这面子丢光了!还不是拜邬陶氏所赐?!
  谢淼一想到这就觉得心塞,邬陶氏再说什么说给她听的话,他简直要将她轰出去了!
  “邬大夫人,”他叫住了邬陶氏,“本官奉命考察齐鲁地界童生的学问,点谁做案首,自然是看谁学问深、文章好,一切已出榜为数!”他说着,特特看了邬陶氏一眼,“本官谨守本分,再不会做出批卷期间出考棚这样的事!”
  邬陶氏简直要骂他。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出没出考棚,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还有,这场道试重考,可不是因为上一次考试进了贼,而是那贼本就是考棚里的,还不知道盗了多少卷子呢!
  这些要是揭露出来,谢淼这脑袋说不定就不保了!
  但是这些事,邬陶氏自己也撇不开干系,要是谢淼因此落水,她也保不全。
  只是她心里这个气呀!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一点都不知道,反而在岳氏和谢淼这里,闹得里外不是人!
  她还要问问谢淼到底出了什么事,谢淼却一刻都不想再看见她,转了一圈找到案上的茶碗端了起来。
  他端了茶,见邬陶氏还有些不自觉,脸更冷了,“邬大夫人在内宅,想必也有不少事要做,本官这里,就不劳邬大夫人费心了!”
  若说端茶是送客,这可就是撵人了。
  邬陶氏脸皮再厚,也受不了被人撵着走,当下只能匆忙离去了。
  考试结果没办法改变了,那她只能尽力挽回在岳氏眼里的形象,若是让岳氏觉得她是个轻飘办事不牢的,轻看了墨云可怎么好?!
  她急急让人递了帖子过去,人也在去的路上了,谁想还没到孟家门口,派去递帖子的人满头大汗地转了回来。
  “夫人,孟四夫人苦夏得厉害,去城外别院避暑去了,不在家呢!还说既是避暑也想躲个清净,那意思,怕是不想见人。”
  不想见人是什么意思?生了气了不成?
  邬陶氏见不着岳氏,这心里可就更难受了,反反复复琢磨岳氏到底怎么想,自己言而无信,岳氏会不会对她女儿如何。
  只是回到家再见女儿知晓的胭脂水粉地耍玩,侄儿名落孙山灰溜溜地来辞行,邬陶氏直接气得犯了头风,卧了床。
  她连带着这么倒霉,还不是因为高矮生?!
 
 
第159章 谢礼
  邬陶氏诸多不顺,崔小丫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清香楼经过高矮生的鼎力支持,已经占据了青州府城酒楼的高地。不过这一次,殷杉提了一个很有建设性的意见。
  钱不能自己赚,要大家都赚才好。
  崔稚只顾着赚钱加上狠踩邬陶氏,倒是没顾得上这茬,被殷杉一提醒,恍然地点头,“殷老板说得是,我可不想再给自竖一个敌人了。”
  唐掌柜那边已经够烦人了,再把青州府的酒楼们惹了,犯了众怒,可就不好了。
  她越想越觉得殷杉说得有道理,做生意讲究的确实是和气生财,“那殷老板觉得,应该怎么让大家都赚钱?”
  殷杉想了想,“高矮生就一个,分身乏术,但是五景酿却是都可以卖的,何不让其他酒店也把五景酿摆到柜台上?老百姓见了五景酿晓得是高矮生叫好的酒水,并不一味只认清香楼,咱们的酒呢,也能多一个销途。”
  太有道理了,崔稚连连道是,当天晚上就同段万全和魏铭商议了一番,说起如何把生意分给大家做,如何把钱留给大家赚,商议到了后半夜,三人才散了。
  这一耽搁,那天晚上崔稚和段万全便没回孟中亭的小院,第二日孟中亭自然晓得了,亲自派人去找。
  崔稚是被段万全拍门拍醒的,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睡到了几点,揉着眼睛拉开门,瞧见段万全和魏铭一前一后站在门前,仰着脑袋问,“怎么了?出榜了?”
  那会儿还没出榜,魏铭倚在栏杆上,笑道:“孟家派人找来了。”
  崔稚还有点没明白,挠着头。段万全见她如同被猪拱了头似得,一头好不容易养起来的黑发乱糟糟的,衣裳也皱皱巴巴,松松垮垮,连忙将她又推回了屋里,关上了门。
  隔着门,段万全道:“孟案首得知你我昨晚没回,担心你我遇上了事,这才派人来寻。快快收拾收拾,说不定过会儿孟案首就找来了。”
  “哦,孟小六可真是个好人。”
  崔稚给孟中亭发了一张好人卡,趿拉着鞋穿衣裳去了。
  段万全摇着头笑,想想崔稚刚才的样子,和平日里完全不同,不禁道:“她怎么能把头发睡成这样?”
  魏铭往楼梯走去,闻言脚步不停,“每日都是这样,今日算是好的。”
  言罢,自去找殷杉吃茶、说话,了解如今的运河水道去了。
  只是段万全的话应了验,没到两刻钟的工夫,孟中亭真找了来。崔稚正从厨上端了一碗甜豆腐脑吃着,见他急急赶来,不好意思道:“让孟案首费心了,你吃不吃豆腐脑呀?”
  孟中亭被她如主家一般招待,招待的一愣。他听闻昨晚段万全和崔稚没回小院,心急的不行,这便派人去寻,寻来寻去寻到了清香楼。
  清香楼如今可是炙手可热,他们两个又不是富家子弟,如何在清香楼住了一宿?
  况且清香楼是酒楼,不是客栈啊!
  孟中亭闹不清楚,崔稚呵呵地笑,“你吃咸口的还是甜口的?”
  北方多吃咸口的豆腐脑,有加黄花菜,也有加肉沫的,似青州这边,也用些虾皮、皮蛋碎,或者用鸡汤勾芡打底,放上麻酱、蒜泥,用勺子一片一片地吃,滋味浓郁。
  不过崔稚更吃得惯甜口,放些糖就好,清清爽爽,满是豆香。
  孟中亭被他这一问,道了“甜口”,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来吃豆腐脑的,是来找人的。
  他见崔稚自去替他寻豆腐脑去了,只得问段万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段万全只能编了个谎话,说两人和清香楼厨上一位大师傅是远亲,昨儿叙话晚了,就留在了这里。
  孟中亭不疑有他,放下心来,不时见崔稚端了一碗豆腐脑过来,冲他笑道:“我爱往甜豆脑里点几滴青梅汁,不晓得你吃不吃得惯,替你点上了。”
  说着朝他一挤眼,满脸半露不露的促狭。
  段万全好笑地看了崔稚一眼,晓得她自己的豆腐脑根本没放青梅汁,是因为这清香楼的青梅汁实在太酸,她这会儿倒好,替人家孟中亭点上了。
  孟中亭好似并没发觉什么,谢过崔稚,坐下来吃。
  崔稚坐到了他对面,支着短胳膊等着瞧笑话,她可偷偷放了不少青梅汁进去呢!
  谁料孟中亭一勺吃下,面无波澜,然后到道了声,“甜!”
  “甜?”崔稚傻了眼。
  这青梅汁好酸的好吧?刚才她尝了一滴,舌头都麻了!
  段万全也挑了眉。孟中亭恍若为觉,又吃了一勺,“没想到清香楼的豆腐脑滋味不同寻常。”
  真的假的啊?!崔稚和段万全互对一眼,后者试了一个“不然你试试”的眼神,崔稚实在定不住了,把自己的勺子拿过来,“孟案首,我吃你碗里一口,你不介意吧?”
  孟中亭把碗推给她,崔稚舀了小半勺放进嘴里——
  “啊!哪里甜了?!”
  崔稚恨不能吐出来,不过大庭广众的,吐出来想什么样子,她如同吃药一般,直接咽了下去。
  咽过,趴在桌子上元气大伤。
  满大堂的人都笑话她。
  她虚弱地问孟中亭,“你不觉得酸吗?”
  孟中亭停下笑来,“我自来爱吃酸。”
  “好的!大哥。”崔稚竖了拇指。
  段万全端了碗茶来给崔稚,三人说起话来,说了半晌,崔稚突然问,“松烟呢?怎么没跟来?”
  话音刚落,就见松烟快步进了楼里,他朝着孟中亭行礼,“六爷,东西取回来了。”
  孟中亭眼睛一亮,“可是好的?”
  松烟点头肯定,递给孟中亭一个花梨木的小匣子。崔稚看过去,铅笔盒大小,心道这是什么物件,怎么孟中亭要当着众人的面亮出来?
  她念头一过,就见孟中亭把盒子往段万全脸前一推,眼睛含笑地看了她一眼,“两次道试前后,多亏令妹襄助,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段万全看向崔稚,崔稚也不明所以。
  孟中亭朝着她笑弯了眼睛,“这是应该的。”
  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崔稚在这些小孩子面前没这么多规矩,拿过了匣子,见孟中亭没有不快,直接打开了去。木匣子里放了厚厚的红绸缎,崔稚打开绸缎,白莹莹的珍珠光亮闪了她的眼。
  珍珠簪和珍珠耳坠。
  崔稚瞪大了眼,松烟替孟中亭道:“我们六爷可是找了城里最好的银楼做的,姑娘收下吧!”
  孟小六还真是个好娃娃,又乖巧又大方还知恩图报!
  这一套首饰不少小钱钱吧?
  崔稚乐不可支,说着“真是费心了”,一转头,瞧见魏大人不知何时站二楼上,抬手搭着栏杆,看了过来。
 
 
第160章 越来越腹黑
  不知道是不是崔稚这一回头过于明显,孟中亭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他看到是魏铭,面露惊讶。
  “魏生为何也在?”
  崔稚和段万全一直都道与魏铭不熟的,从前是怕尴尬,现在已经圆不回来这谎话了,崔稚只能干咳一声,顺着孟中亭疑惑道:“是呀,魏案首怎么也在呢?”
  说着,朝魏铭挤巴了一下眼睛。
  魏铭抚栏而立,岿然不动。
  崔稚只好怂兮兮地收回了目光,小声同孟中亭道:“兴许这位魏案首也识得清香楼中的人吧。不过在咱们同他不识得,不识得。”
  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段万全见状赶忙将话题扯到了一边,说起出榜的事来。彼时,孟中亭还听到没有出榜的消息,随口说了两句,这话题未免又回到了魏铭身上,他不由地又往二楼看去,方才魏铭站着的地方,早已没了人影。
  崔稚和段万全皆松了口气。
  孟中亭也不再过多停留,起身告辞。
  他这边走了,魏铭才缓缓下了楼来。
  崔稚正拿了珍珠簪子比量,左比量,右比量,自己这几根刚养起来的头发,还不足以插簪,可惜。
  她和段万全商量,“若是我到了及笄的年纪,还是只有这些头发,咱们就去江南给我弄个假发套来,据说那边的假发套能以假乱真。”
  段万全好笑地答应她,转眼见着魏铭走了过来,眉毛挑了挑,又回看向了崔稚。
  崔稚已经在段万全的眼神中看到了魏铭,小小地耸了耸肩,手下麻利地把簪子和耳坠收了起来。
  “怎么?有好东西却不给我看?”魏铭戏谑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有什么好看的?”崔稚收拾的更快了,好像魏铭会拦了她似得。
  她也不知为何心虚,兴许是故意装作不认识魏铭的缘故。
  果然,听魏铭道:“若是下回再想让我装作不识得你,你这好东西,得分我一半。”
  崔稚大吃一惊,再见魏铭理直气壮的样子,简直要气笑了,“你是魔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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