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瑶一听这话大怒,瞪着眼睛朝她吼,“你在说什么鬼话!你才遭报应!大夫说我会痊愈的,你少在这里吓唬我!”
云姝无奈的摇头:“大夫宽慰你的话,怎么能当真呢?你自己什么情况,难道还感觉不出来?不过你放心,你是云家的嫡次女,即便以后成了残疾,一般的农户娶了你也是不敢苛待的,云家会是你永远的靠山。”
云瑶气的想打人,奈何手臂疼的根本抬不起来,脸色煞白的吼道:“你给我闭嘴!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又不想跟我说话了吗?”云姝一叹,“白日的时候我说过,你留在那里可别后悔,你也是这样说的,倘若你当时对姐姐的态度好一些,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了。”
云瑶很快捕捉到了这句话的重点,诧异的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早就知道他们会杀人?”
“是啊。”她轻轻一笑,应的干脆。
☆、第二十章
云瑶一听这话瞬间瞠大了眼睛,仔细想想又将信将疑,“你骗人,你怎么会知道?如果你知道,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还知道你早晚都会死呢,告诉你有用吗?”
“你——”
云瑶差点被气的当场晕过去,抬脚想要踹她,“云姝你到底什么意思,你看不得我好,特意来气我的是不是!”
云姝起身避开那一脚,后退了两步,笑答:“三妹妹怎么能这么说,姐姐只是想奉劝你,好日子不多了,趁着现在大家都还有耐心的对你,收收脾气,对身边的人好一些,才能安度余生。”
也别再来惹她了,现如今与她已知的历史轨迹偏移,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上一世杀了她一次,已经算是大仇得报,这一世云瑶若能夹着尾巴做人,那么大家就都相安无事。
否则,她也不介意先下手为强,铲除后患。
她好不容易重活一次,这一世,她不想在卷入那些乌烟瘴气的尔虞我诈,也不会在去抱有一些不该有奢望。
她只想平坦安然的度过余生,仅此而已。
——
云姝回到朝花苑的时候,桃子已经铺好了床,煮好了一碗安神汤,在房中等候她多时。
云姝刚一迈进门槛,桃子就快步迎了上来,烛火映照在昏暗的房间里,将桃子的眼睛显的红红的,声音也有些发闷。
“小姐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呢?老夫人派人送来的安神汤,奴婢给您都热了几遍了,赶紧喝上一碗,好好睡一觉。”
云姝嗯了一声,有些疲惫的坐进了椅子里。孙奶娘将还滚热的汤拿出食盒,放在云姝的手边晾着。
云姝看着碗内的汤水,觉得心底有些发堵,她深吸了一口气,缓了好一会才开口问:“杏儿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桃子点点头,“一切都是云海安排的,奴婢就是跟着走了一遭,都挺好的。小姐,人各有命,您也别多想了,快点喝了汤,洗洗睡吧。”
云姝沉寂了一会,喝了几口汤就胃口全无了,在桃子和孙奶娘的服侍下洗洗涮涮,上了床榻歇息。
夜深人静,只剩她一个人的时候,云姝睁着眼睛望着头顶的黑暗,有些无眠,就开始忍不住回想白日时候发生的一切。
现实果然与梦里的场景一一重叠了,就连一些细节都是如此相似。倘若最后她没有做出和祖母分开的决定,独自引开那魔徒,是否最终的结局也会和梦中一样?
云姝在黑暗中抬起手,放在眼前看了看,她只看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看来她在黑夜中是不能视物的,又试了试其他,也不能隔空取物,亦不能操纵意念达成目的。看来,重生给她带来的不凡,似乎只存在于梦境之中。
云姝不想当清远大祭司口中的救世主,她只想平凡简单的活着。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开心顺遂。
只要她不将自己的奇异之处说出去,别人也不会知道。若是真遇到了世界毁灭的那一日,她凭着做梦也改变不了什么,不如找个山头悬崖,先死为敬。
云姝只是一个平凡的少女,她的心里装了点恨就能将她毁灭的如此彻底,又谈何装下家国天下?她也担不起那么重的责任抱负。
前世过的那么糟糕,她今生今世只想对自己好点,她觉得自己这样想并没错。
然而,云姝这一夜却又做梦了。
茂密的森林深处,一行二十几人排成长龙,动作敏捷迅速的登山。前面有人负责开路,割断荆棘草丛,踏出一道蜿蜒的小路。后面有人负责掩盖踪迹,手法娴熟,分工明确。
这一行人的队伍中间,有五个人身上被捆了绳子,头上戴着黑布套,被押着朝茫茫无际的荒山野岭上行走。
放眼望去,附近都是连绵无尽的山头,一样的常绿乔木,一样的风光景致,根本无从辨别。
画面一转,出现在了一个昏暗的山洞内,唯一透进光亮的洞口外,突然走进来两个粗壮的男子,肩扛着两捆缀满果实的树枝,嘭的一声扔到了山洞中央。
圆润的龙眼果从树枝上被震落,四散的滚开,其中一个男人喘着粗气的坐在石墩上,气恼的骂道:“这破地方,野鸡野兔子都进了那群畜生的肚子里了,什么都没有找到,现在就只有这些野果子了,都吃点垫垫肚子吧。”
又一个人道:“不彻底解决了那群畜生?就得被一直困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要不……”其中一个男人突然将角落里的一个带着黑头套,被捆绑着的人拎了起来,推到了洞中央,“那些畜生既然这么爱吃,不如就投喂他们点?一个不够,就两个,下的剂量足一点,争取一窝端了?”
“好主意!”立即有人拍手称赞。
云姝很清晰的明白这是她的梦境,也意识到了这或许是预知到的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但她搞不明白这些看起来就是亡命之徒的人,以及那些被捆绑的人到底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她要梦见这些人?
直到其中一人的黑头套被拽了下来,云姝看清了那人的长相,顿时心头一跳。
紧接着一个亡命之徒不知从哪摸出来一个药瓶,抽掉那人嘴里堵着的布条,两个人押着他的身体,掐住下巴掰开嘴就将药瓶往嘴里灌。任他武艺在高,拼命的挣扎也是无用,不多一会那人就跌在地上,口吐白沫的抽搐。
云姝从梦中醒来,已经意识到了这个梦与她的关联。
虽说已知的结局是好的,可真的目睹了其中的过程才知凶险。介于很多历史的轨迹都不同了,云姝也不敢肯定这一世的结局会是她预想中的那样,万一出了什么变故……
她不敢在深想下去,有些心绪繁乱。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失眠了半宿的云姝早早起了,起床后由桃子服侍着她洗漱,孙奶娘将柜子里熏好了月麟香的藕紫色长纱裙拿了出来,为云姝换上。
因为气色不佳,免得祖母担心,梳妆的时候云姝特意叮嘱桃子替她上一层薄妆,掩盖住满面的憔悴疲倦。
“小姐,你要是不舒服就回床上歇息吧,老夫人不会责怪你的。”孙奶娘有些心疼的看着铜镜中映出的少女,眉心微蹙,低垂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
云姝摇了摇头,孙奶娘叹了一声,将发簪替她戴上。
梳妆整齐后,云姝出门要去给祖母请安,一迈出门,突然发现院子里直挺挺的站了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
☆、第二十一章
女子容貌清冷,梳着高高的马尾,穿着一身铁灰色的紧身便装,手中握着把长剑。一见云姝立即上前两步,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声音洪亮的道:“属下连荷,拜见二小姐。”
云姝愣怔了一下,看向身旁的奶娘和桃子:“这人是谁?”
桃子和孙奶娘都摇头晃脑的表示不知,又都好奇的看向院内身姿挺拔的女子。瞧那一举一动,都与寻常女子不同,握剑的手法娴熟,行如风,站如松,更像军营里待过的男子似的。
听到云姝的问话,连荷微微抬首,自荐道:“属下连荷,连州的连,荷花的荷,嵩徽人,年19岁。奉云公子之命,日后常伴二小姐身侧,教二小姐武艺强健身体,护二小姐安危周全。”
云姝恍然,原来是云泊霖安排来的。几日前她才和大哥提过这事,紧接着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他忙着追查那些魔徒的来源踪迹,是否还有漏网之鱼,忙的昨夜连家都没回,云姝自己都忘了,没想到大哥竟还有精力给她安排,云姝心底感动非常。
“好,连荷,那你以后就跟着我,留在这朝花苑吧。”云姝侧身朝孙奶娘吩咐:“奶娘,你带着连荷去安置一下住处,桃子陪我去给祖母请安就好。”
连荷上前一步,声音铿锵有力道:“连荷轻身一人,随便一个床板就能睡,二小姐不必费心。连荷的职责是保护你,日后二小姐去哪,连荷就去哪,寸步不离。”
云姝也没再坚持,便让奶娘自己去安置,让桃子和连荷跟在自己身边。
云姝到了祖母的院里时,云菲和云玫也都在,一左一右的陪在柏氏的身侧,端茶送水的孝敬着。刘嬷嬷比云姝先几步进了屋子,正在回禀海棠苑的情况。
“三小姐还是折腾的厉害,哭闹的不肯吃药。这上京城的大夫都快请了个遍了,奈何无论大夫怎么劝她,三小姐都听不进去,时不时的还想要寻死,吓的大夫人派了好多个人围在床边,不敢放她一个人。”
柏氏闻言叹了一声,“三丫头捡回了一条命还不知珍惜,这多少人宁可断手也要活着,唉,真治不好了吗?”
刘嬷嬷摇了摇头,“大夫倒也没说治不好,都说这伤筋动骨一百天,要好好养着。只是三小姐不肯配合用药,再这样下去,只怕伤处会更加严重,到时候就不好说了。”
“到底是那些大夫过于平庸,要是能请到宫内的御医……”
“祖母。”云姝迈过门槛,来到柏氏的面前行了一礼,“祖母昨夜睡的可好?”
做了一夜的噩梦,哪里睡得好,柏氏微微一笑,“祖母年纪大了,觉轻。你呢?安神汤可都喝了?睡的好吗?”
瞧着她施了薄粉,却也难掩盖眼底的乌青,柏氏就越发心疼,朝云姝招了招手。
云菲自觉的起身给云姝腾了地方,又将柏氏另一侧的云玫也拽了起来,说道:“祖母,让二妹妹陪你说一会话吧,我带着玫儿去一趟海棠苑,看看云瑶。”
柏氏额首,等二房的两姐妹走了,柏氏又朝屋里的其他人挥了挥手,“你们也都下去吧,刘嬷嬷,去厨房将那碗参汤也端过来。”
刘嬷嬷说了一声是,转身往出走,走了没两步回头看了一眼直愣愣的站在云姝身边,脚底板和嵌了钉子似的一动不动的连荷,特别是看到她手里握着的剑,愣了一下,“二小姐,这位面生的很啊……”
“她是连荷,大哥一早上派来我院里的,说日后让她跟着我。正想和祖母说这事,现在我院里的人手够了,祖母就不用另派人过去了。”顿了顿,云姝转头对连荷道:“我和祖母说一些贴心的话,连荷,你和桃子去门外候着吧。”
得了指令,连荷抱剑应是,转身大步流星往外走。
门一关上,屋子里瞬间静了下来,只剩下祖孙二人,有些冷清。往常柏氏与她说话可从来不会背着人,现在突然将人都支出去了,大概说的也是不希望外人听见,云姝已经猜到了几分。
“姝儿,昨晚静下来以后,祖母越想越不对劲儿,这两日你一直拦着不让我出门。昨日在城门口见你的时候,你的神色也颇为的异样。包括后来我们要跑哪个方向,那里又怎么会恰好有一个开着的门?祖母都觉得处处透着不同寻常,姝儿你和祖母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什么了?”
果不其然,冷静下来后,祖母还是察觉了她的反常。只不过其中确实存在着一些机缘巧合,也是解释不清的。
云姝昨夜睡前原本还打算着将那个小秘密藏在心底,神不知鬼不觉的。可偏偏又叫她做了那个梦,云姝真怕因着她的自私任性,而害死了一些对她而言很重要的人。
那么她的后半生也不用开心顺遂了,只怕要在悔恨中度过余生了。
“祖母,你还记得前些日子,我做过一个关于你的梦吗?”
云姝抓着柏氏的手,掌心有些发汗,微微的潮湿,她选择了向柏氏坦言,“那夜我做的梦,与昨日发生的事情一模一样。只不过在梦里,祖母为了救我死了……”
柏氏闻言心头一跳,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一模一样?”
云姝点点头,“虽然梦里的画面都是一些零星的片段,但那梦太真实了,就仿佛身临其境一般。昨天见到三妹妹穿了那件粉白色的衣服我就预感到了不妙,因为在那个梦里,她也穿了这件衣服。”
“所以我才拦着不让祖母你出门,之后我也和三妹妹说了,但是她不肯信我,非要留在粥棚布施。因为当时我还心存侥幸,也不敢肯定那梦里的事就一定会真的发生。直到在城门口遇见祖母,以及那些魔徒拔出了刀剑滥杀无辜的时候,我就几乎可以肯定了,那梦里的事真的发生了。”
柏氏双手抓着云姝的手,目光复杂的看着她,“姝儿……除了做梦,你还感觉到自己有什么其他的不同寻常之处吗?”
云姝摇了摇头,“做梦也是自那天开始的,以前都没有过,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祖母,如果别人知道了,会不会把我当妖怪抓起来烧死?”
“胡说八道!谁敢!”柏氏一听立即虎着脸叱了一声,继而纠正道:“这是天赐的神能,要知道,你这可是预知后事的能力,是只有在传说中的大先知才有的能力,谁敢抓你,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祖母……”云姝扑进柏氏的怀里,她就知道,无论什么时候祖母都会护着她的。
柏氏怜爱的将小孙女儿抱在怀里,神色上却显出了几分忧愁,“姝儿,祖母年纪大了,早晚都会死的,再有下次你不可以在这样以身犯险去救祖母,不值当的。”
云姝没答话,柏氏等了一会,又是一叹,“姝儿你要记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可以预知这件事,万万不要再同其他人讲了,否则被有心人传扬出去,只怕日后会生出事端。祖母再世的时候能护得了你一时,祖母若是没了,到那时你该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