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元看着他们道:“几经战乱的百姓,再也不想过那曾经相同的生活。项羽明明可以选择另一种办法。可是他没有,进入了咸阳,他做的第一件事是烧毁了咸阳宫。”
“对,秦亡楚国不假,秦杀了他的祖父项燕大将军也不假。可是那是战场上一决的胜负,秦已举国而降之,杀以降王,毁以城池,这是何等不仁之事。”刘元依然数着项羽犯下的罪过,容不得他们不听,不当一回事。
“够了,你说得够多了,你说了那么多,你不就是想让我们降吗?我们降了你就是了。”他们的信念早就被刘元击溃,刘元说得再多不过是想让他们归顺罢了。
楚国早已经亡了,他们似乎早就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国家,失去了一切,降与不降又有什么关系。
刘元瞧着他们,“也罢,说一千道一万,不如让你们睁大眼睛好好地看看,我们与项羽究竟是有何不同。”
“给他们松绑,他们愿意留在城里便留下中,不愿意留下的就让他们离开,我们不强人所难。”论大度,刘元一向很大度,这些人一直强撑着,一直都信他们的楚国还在,被刘元说破项羽的失义,他们脸都在发烧,羞见于人。
刘元在这个时候就不需要咄咄逼人了,只需要让他们看明白,他们与项羽有什么差别。
胡九有心劝上几句,刘元已经再道:“诸位要走要留都请自便,不过城里的事,城里的人,诸位最好都不要再插手。我们的约法四章与诸位说说。”
后面一句是与胡九吩咐的,意示阿花推她走人了。
“我们的约法四章是……”胡九当年总被人逼着念这些约法四章,没想到有这样的一天,也到他说给别的人听了,好啊好啊!
兴奋的胡九提起约法四章来喊得那叫一个大声,刘元估摸着往县衙藏文书的地上方去,寻着户令那些东西,大概翻了出来看了看,对城中的人口心里有了数。
天渐渐亮了,城虽然变了人守,百姓从一开始的害怕,到后来瞧着这些兵都没有为难百姓的意思,便试着出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当然也看到了曾经执掌他们的官吏都被放了出来。
总有与他们交好的百姓,看他们平平安安地被放了出来,都摸了过去关心地问道:“你们怎么被放出来了?攻破城池的到底是什么人?”
连着问出两个问题,自有答道:“觉得我们无用,便将我们放了。攻破城池的汉王刘季的女儿。”
汉王刘季,如今这天下是汉王与他们霸王争天下,这事他们都知道了,也都正着急着。
“刘季的女儿。”刘元的名头听说的人不少,喃语了一句后道:“是不是那个曾经在我们霸王手里为质的那个刘元?”
想了想刘元也是自我介绍的名字的,似乎也是这个名字,应该说就是。
“不是说她又落在了霸王手里还被霸王打断了一条腿,怎么还能在这儿出现?”
七嘴八舌的询问,被赶了出来的人却已经完全不想去回答这个问题。
楚国亡了啊,却如刘元说的那样,亡了,而他们所谓的忠楚之人,早已无楚可忠。
偏偏,项羽依然称着自己是西楚霸王,西楚还是楚吗?
“楚亡了,楚亡了啊!”那群人中,有人哭着大喊这一句毫无顾忌的坐到了地上,接着也有人哭了起来,皆忍不住地哭了,哭得极是伤心难过。
胡九本来送着人出去的,结果倒好,刚刚准备回去给刘元传消息,告诉刘元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他们竟然在外头哭得跟死了爹娘一样。
冒头出来看了那么一眼,手下的兵立刻问道:“大哥,我们要不要去把他们给揍上一顿,让他们别哭得那么难听。”
“我看你是想让小娘子打上你一顿才对。”打人的事刘元是早就已经严令禁止的,他们要是敢去,第一个挨打的就是他们。
“都好好呆着别轻举妄动,我去禀告小娘子。”胡九知道刘元不喜欢动手,瞧瞧这本可以直接杀了的人,刘元都把人给放了,哪里还会让人去打人的呢。
找了半天才知道刘元在看文书,将事情与刘元一提,刘元道:“他们想哭就让他们哭吧。国都亡了还不许人家哭上一场。哭出来就是看明白,下面才知道路要怎么走。”
很是悬乎的话,胡九也就记着前面的一句就好,就是让他们随便哭,爱怎么哭就怎么哭,他们不管。
“是。”胡九得了令,然后探着头想看看刘元看的什么书,刘元已经抬头看向了他。
“楚军全都死了,没有降的?”刘元还想起这件事了,因而才问的胡九,胡九道:“有降的,他们都被绑起来放在大帐里了。”
刘元一听道:“走,推我去看看。”
阿花是二话不说就要照做,但是胡九却道:“小娘子要做什么只管吩咐就是,你这不方便的。”
端是一个体贴的下属啊,刘元道:“能吩咐你做得了的事我就不用去的,我要去就证明这件事非去不可。带路。”
胡九想体贴一回,结果还是发现,也对,刘元要是能吩咐他们做好的事,她也用不着说要去,既然说了要去,便是得去的。
097章你有防范我改计划
刘元叫阿花推着走到他们现在临时安营驻扎的地方,楚军被绑了捆在一起, 刘元一眼看了问道:“这是降了还是没降的?”
“降了的。”胡九赶紧回答, 刘元道:“降了还绑着他们做什么, 放了他们。”
胡九看着刘元,刘元同样看着他, 神情坚定, 显然不是开玩笑的,胡九能怎么办, 只能乖乖地听话。
“给楚军松绑。”胡九让手下们一道出手, 把人松开了。
一眼看了过去,人还是挺多,刘元问道:“降者多少人?”
“八百左右。”胡九回答, 刘元也就知道为什么他们把人绑着, 他们在城中留下的守卫不过才一千而已, 要是这八百人一道作乱, 再和城里的百姓里应外合, 那可是大麻烦。
胡九就一脸警惕地看着那些楚军, 刘元反倒是一脸的不在意, 瞧着他们询问道:“你们降了是为了活命, 我便问上一问可有愿意留下加入我军中的人?”
其实按原先的规矩,他们这些降兵落在刘元这的手里, 按理都要归于刘元的军中,他们要是敢说一个不字,杀降兵的也不是没有。
拿项羽来说, 项羽没少杀降兵了。也正因如此,放眼天下降了的人也怕被杀,但为求生他们还是想试一试,实在不行真得一死,那就死吧。
没想到刘元一个小娘子端是和气,虽说坐在轮椅上,他们也不知刘元坐的是什么,却还是看出刘元的腿脚略有不便。再听着刘元说的话,他们一个个都拿不准刘元是什么意思。
“放心,你们想走就走,想留就留,我绝不为难。”刘元看他们都是一脸犹豫的模样赶紧补上这一句,证明自己并无为难他们的意思,她说要放人是真心实意的放。
楚军们都以为一个不慎降也得死,没想到刘元竟然说要将他们放了,惊得看向刘元。
“你,你一个小娘子,你说的话算数的吗?”一个个着急地询问刘元,这么一个腿脚不便的人,她说的话作得准的吗?是不是在骗他们的?
不相信刘元说的话也是情有可愿的,刘元冲着胡九道:“你们告诉他们,我说的话作得准还是不准?”
“我们都是小娘子的兵,唯小娘子之命而是从,小娘子的话自然是作准的。”胡九是领兵攻打他们的人,也是胡九将他们全都绑了的人,胡九说的话自然是让他们信服的。
“不过,就算我放了你们走,如今这天下争乱不休,你们走得了一时,最后也会再次被他人征收为兵,与其跟了不知底细的人,你们瞧着我要是不错,不如就跟了我吧。”
刘元说得随意,胡九没能忍住地冲着刘元小声道:“小娘子,降兵本来就可能充入我们军中做我们的兵,你何必多此一举说那么多?”
换而言之是觉得刘元做的事根本就是没事找事做,他看不到有什么意义。
刘元却瞥了他一眼,“我自有我的深意,你不懂就看着,少废话。”
……都说了要唯刘元的命而是从了,胡九还是老老实实地站着,且由着刘元。
“说来说去小娘子其实还是舍不得我们走,想将我们收为己用。”其中有那人看破了刘元的心思,直接道破。
胡九差点没能忍住地捂脸,本来就想收了他们为己用,刘元还先绕一个大弯子,说什么让他们离开,接着又冒出那样的话,被人一眼看破了吧。
“不错,我是想收你们为己所用不假。毕竟你们的人也不少,得了你们我的兵力又多了近千,这对我是有好处的事我怎么可能会不想,不愿意。但是我再愿意,也得问问你们愿不愿意。”
刘元这尊重人的做法,他们这些当兵的人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甚是诧异地看向刘元,“小娘子说笑了,我们这些当兵的,当不当兵从来没有人管我们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那是旁人对你们的事,我管不着,我只管我自己。强扭的瓜不甜,我要的是心甘情愿。我刚刚也说了,你们想留可以留,想走可以走,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听一听当了我的兵的好处之后再做决定。”
轻轻笑着一说,当兵的从来没有听说过还能有什么好处的皆奇怪地看向刘元,刘元冲着胡九道:“胡将军,你与他们说说当我的兵都有什么好处。”
胡将军哎!胡九听到刘元这一唤眼睛都冒光了,是不是说,他要是收下这群兵,他就成将军了?刘元可是在这些人的面前亲口唤了他一声胡将军。
咳咳。瞧着胡九都失神了,刘元咳嗽了一声,胡九立刻回过神来,“当小娘子的兵,小娘子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听小娘子的话,小娘子会努力让我们顿顿吃肉;听小娘子,我们活着上战场是为了家人,为了咱们身后的老百姓而战,就算我们战死沙场,小娘子也会代我们照顾家人。”
“瞧着没,我们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有这块竹排,上面写着我们的姓名和籍贯,我们就算死在战中面目全非了,只要还有这块竹排在,小娘子就会按上面写的安顿我们的家人。”
说了一溜听小娘子的话,最后胡九把自己脖子上挂的竹排都拿了出来,也冲着兄弟们喊道:“兄弟们,叫他们都睁大眼睛看看,你们身上是不是戴了同样的东西。”
胡九是觉得自己一个人证明还不够,喊上所有的将士,让他们把东西亮出来让人一道看看,看清楚了都。
“是。”一个个亮出自己在脖子上挂着大小几乎一样的竹排,证明了他们都是一样有着这份证明身份的东西,享受的待遇都是一样的。
“告诉他们,我们为小娘子,为了我们的家人怕不怕战死?”胡九觉得这还不够,必须再加一把火才行,因此大声地问。
“不怕,不怕!”都是发自内心的呐喊,声声震天,叫楚军都被吓着了。
“我曾听说项羽对待自己的战士亲如兄弟,不知是不是比我安排得更好?”作为一个在楚军混过不少日子的刘元,还能不知道项羽是怎么对待将军的。
所谓亲如兄弟,有一些确实如此不假,并不代所有都是。
他们这些人总是或多或少的遇到瞧不上他们的人,不公平的事。没有对比也就罢了,对比起刘元现在说的话做的事,他们必须得承认,比起刘元让人生有所盼,死能相托来,项羽他们安排得还是不够周全。
不想当兵的被逼着出来当兵,不想死的最后上了战场,不敌于人只能死了。他们还有心中挂念的家人,还有他们需要奉养的父母双亲,甚至妻儿。
他们死了便死了,最最放心不下,最最害怕的是他们死了,家人过得不好,生有所盼,死能相托,何尝不是说到了他们心上。若因他们死了父母妻儿都过得颠沛流离,那将是他们一辈子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