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元唤人是依次而去,又不是特意跳开的,曹参站在最后面,难道她要从最后开始唤起。
曹参叫刘元提了一句醒回头一看还真是,刘元也不是特意的将他留到最后,谁让他站在最后。
“范增呢?”刘邦看着刘元安然无恙,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心里的大石算是落下了,却没有看到范增,这就让刘邦好奇了,难不如刘元把人杀了?
“放了。”刘元既然都做了那样的事,也是不怕说的,朝着刘邦丢了这一句,刘邦睁大了眼睛,“为什么,为什么把他放了?”
刘元道:“第一,我虽与范增先生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我彭城为质有赖范增先生教导,受益颇多,虽各为其主,然我先挟持于他只为逃离楚军是为不义,待范增先生心中多有愧疚,更不能伤他性命。”
……说得那么清楚,谁都不能装糊涂。
“第二,范增先生虽然处处与阿爹为敌,处处要置阿爹于死地,却也是为主尽忠,这样的人当敬之。”
“第三,范增先生是谋士,要赢他不是要一刀杀了他,而是让他败得心服口服,让项羽再也不会相信他。”
三条一说下来,就算是初见刘元的陈平都必须得说,传闻是一点都不假啊,刘元会赢一点都不奇怪,听听这脑子是有多清醒,听听这颗心是有多正。
“不杀他,你确定你能让项羽再也不相信他。”刘邦自也恨得范增咬牙切齿的,但就像刘元说的那样,事情还真是那么一回事,范增本就为项羽而谋,利于项羽的的事范增做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纵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刘元也确实不应该动手杀了范增。
“自然。范先生一心为项羽谋划,一向都是不择手段的,你说我要是跟项羽说,他在带领五千兵马来截杀我的时候是想连虞姬母子也一起杀的,项羽会不会心存疙瘩?”
刘元的话一说出来,樊哙第一个道:“你说别人就信?”
“在场的人不都叫姨父杀完了吗?”五千兵马难道不是一个都不剩?
樊哙想了想刘元特意让他一刀补上去的小将,难怪刘元会让他动手,原来还有这层深意。
“虞姬的话项羽也不会听?”陈平虽然听着刘元说将五千兵马都解决了,那还有一个虞姬,虞姬难道就不会说话?
“我赌项羽永远也不会告诉虞姬他是为了什么疑心范增,也绝对不会再在虞姬的面前提起这一次虞姬落在我们手里为质的事。”刘元毫不犹豫地给出这样的答案,陈平……
“项羽此人自视甚高这是天下皆知,妻儿落入我的手中于他而言已经是奇耻大辱,将虞姬救回去,他只盼虞姬能将这件事完全忘记。”
“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项羽最最看重的就是他的尊严,绝对不会愿意在虞姬的面前问上一句当日的事。他不怕虞姬说不,只怕虞姬说是。一但说了是,项羽更有能确定虞姬会不会要求他将范增先生放逐。”
刘元在彭城那几个月,但凡见着项羽就没有放弃过对项羽的观察,所以她是吃定了项羽,笃定项羽绝对不会跟虞姬问起这件事。
“五千将士尽亡,范增说什么都可以,我再说上一句,范增其实也的确可以为了项羽做任何事,这一点项羽比谁都更清楚,到时候……”话至于此,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刘元没有说出来那一半意味着什么。
“还可以火上加油。”陈平立刻补了一句。
“随意。”刘元才不想管那么多,她自己必须得动脑那是没有办法偷懒,刘邦手下能臣谋士那么多,她给开了一个头,他们还能不知道怎么办,逗她玩呢?
不过,张良呢?刘元四下看了都没找着张良,刘元靠近了刘邦问道:“阿爹,怎么没见到张军师?”
“军师去见韩大将军了,今晚应该也会回来了。”刘邦派了张良前去见韩信,刘元也就想起了另一回事应了一声暂时不提,没想到了荥阳没能第一时间见到张良。
“你这身衣裳快去换了。”刘邦嫌弃无比地扫了刘元身上破得不知打了多少补丁的衣裳如此说。
刘元道:“得亏了我这身衣裳才叫我一路畅行。”
刘邦也是想到了刘元的主意,“扮着流民一路走来,你这脑子也太好使了。”
“那是自然,我就是从楚军的眼皮子底下过他们也想不到我竟然就是他们要捉的刘元。”刘元自得地昂起头,刘邦上下打量了刘元一圈,“你要不是告诉我你是刘元,我也不知道你竟然会是我闺女。”
刘元控诉道:“阿爹真是过份,要是换了我,就算阿爹穿得再破再烂,我也能一眼认出阿爹。”
“闲话莫要多说,进去进去,换一身衣裳洗洗,让我瞧瞧是不是长成大姑娘了。”刘邦是接二连三打了胜仗,心情极佳,不由分说地拉着刘元进府,刘元想了想道:“我看着虞姬,曹先生将虞姬安排在了何处,我带的几个人就在何处住下,我也一并。”
先一步将自己要住的地方说破了,刘邦大眼睛地道:“进了荥阳这些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那不行,凡事有始有终,虞姬是要拿去交换阿翁和伯父小叔他们的人,我得亲眼看着,绝对不能出半点差错。”刘元十分坚定地吐字。
虞姬貌美,刘元要是不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心里根本放心不五,刘邦也不是什么好人,她绝不赌。
“换人是要换人,你打算什么时候和项羽去信确定换人的时间?”刘邦想了想问了一句,刘邦自然也是想要救出刘太公他们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这才作罢了。
“暂时不急,我们一急反倒显得我们心急,我到荥阳的事由范增先生回去告诉项羽这位霸王,他一定会第一时间派人送信来荥阳的,到时候我会给他回一封信,将一些种子种下。”刘元都这样说了,刘邦便将此事掀过。
“我觉得比起我去换衣裳来,我们是不是应该说说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我的兵马与阿爹的兵马隔着楚地。”刘元觉得兵事部署比起她换不换衣裳都要重要得多。
“小娘子的兵马可以从燕王境过。”卢绾话接得十分的溜,刘元一眼看向刘邦,刘邦并没有接话。
“为何不让燕王调兵回援,或许让他想办法解荥阳之困?”刘元听着他们既然提起韩信了,新任的燕王正就是韩信,刘元不介意问得更明白一点。
如果韩信不肯解荥阳之围,难道就会同意让刘元的兵马从魏赵行过?最最重要的是,刘元要是将所有的兵马都调到了荥阳,没错,这样是可以解了荥阳之围,但是刘元打下的齐地,常山等该怎么办?
在刘元和韩信之间,一个是趁机索要王位的人,一个是拼死也要相救的人,更是亲女儿,刘邦会更信哪一个根本就不用问。
“去看看军师什么时候能回来?”刘邦被刘元接连两个问题问得半点心情都没有了,吩咐人去问问张良什么时候能回到?若是回来了正好就议议接下来的大事。
“汉王。”刘元正低头想着是不是还是应该去换身衣裳的好,毕竟那么多年没见了,怎么也该给张良留下一个好印象才是。
又想到了上一回钻狗洞的事都能叫张良那么巧的碰上,好什么印象呢,她在张良面前早就什么印象都没有了,这个时候补救也没用,她坚信就算是换了她,真见着一个人钻了狗洞,一见着人,就算打扮得人模狗样,她也忘不掉这人钻过狗的事。
突然一声叫唤,刘元一下子抬头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相貌艳丽的妇人站在一旁朝着刘邦见礼,声音甜美地唤上一声,在她的身边还牵着一个小男陔。
跟着刘邦母女走进来的人本来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却在听到这一阵声音后全都息了声。
刘元只一眼扫过便收回了目光,刘邦却是下意识地看向刘元,这才发现刘元压根看都没看对面的妇人一眼,刘邦也说不清这会儿心里是什么滋味。
“你怎么来了?”刘邦还是问上一句。
对面的妇人笑着道:“如意听说姐姐来了,闹着要来看看,妾拗不过他,只好带着他来。”
刘邦听着应了一声,再次拿眼看向刘元,刘元瞧着这都说到姐姐了,刘元转头冲着刘邦道:“阿爹,阿娘与盈儿也十分想念阿爹。阿娘刚被我从楚军手里救出来,当时的阿娘浑身都是伤,大夫说阿娘伤重劳累,一定要小心照料。”
“我原想送阿娘回沛县好好地陪陪阿娘的。然前线告急,荥阳之困未解,我是一丝都不敢怠慢,只能将阿娘交托于琼先生便立刻小心翼翼地赶往荥阳。”
“阿娘好不容易送回了沛县,琼先生与我来信说到阿娘每日都被噩梦惊醒。眼下我只想快快结束这场战事好回去看看阿娘。她打的什么心思我不用想都能懂。可是阿爹,拿着一个孩子当借口,你愿意信,我却又为何要信她,陪她演上一场戏?”
“小娘子误会了。”那位妇人听着刘元的话想要解释,刘元一点想听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却也没有针对于她,因这件事的决定权在刘邦的手上,刘元只唤了一声阿爹。
“带着孩子回去好好照看,该让他来见他姐姐的时候我自然让他来。”刘邦当然知道刘元是用最快的速度赶来荥阳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只是如意闹腾。”妇人还是第一次被刘邦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斥了,眼中含泪地吐了一句。
“要说闹腾,从小到大有哪家的孩子有我闹腾。阿娘可曾与阿爹说过一句?”刘元说得一点都不假,小时候的刘元是真闹腾,先是无法接受自己竟然成了一个婴儿的事实,后来知道刘邦和吕雉的身份,为自己摊着那么一个渣爹而绝望。
刘元那叫一个生无可恋,最后还是吕雉不顾辛劳的哄着刘元,直将刘元哄得再没半分闹腾的心。
“如今阿爹是汉王了,就算带不好孩子,总有会带孩子的人,孩子闹腾就来寻阿爹,是打算让阿爹回去帮你带孩子,外面的事都不必管了?”刘元让刘邦想想吕雉,再想想眼前这个女人,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送上门来让刘元踩的人,刘元不睬才是怪的。
“胡说八道!”刘邦瞪了刘元一眼斥了一句,刘元摊手十分无辜地道:“话都是她说的,我就是分析分析她的意思,要是说得不对,阿爹训斥就是。”
任由刘邦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态度,引得刘邦再次横了一眼,刘元抱住刘邦的手臂道:“阿爹怎么这样,我们可是早就说好的,我要是做错了什么阿爹就直说的,可不许藏在心里遮遮掩掩的。”
刘元与刘邦的约法三章,该不会刘邦忘得一干二净了,刘元提醒着刘邦,刘邦道:“忘不了。你带着孩子回去吧,没什么事别出来。”
“妾没有那样的意思?”刘邦都让人回去了,妇人连忙与刘邦解释,刘元无聊地抱着刘邦的手,“阿爹,我们还有正事要说。”
刘邦已经从妇人身边走过,“回去吧。”
刘元是跟着刘邦走去,连个余光都没给那位,刘元轻声地问道:“阿爹让军师亲自前往为燕王颁下封王的诏书,这是莫大的荣幸。”
“荣幸是荣幸,也得看看我们是不是旁的打算。”聪明人不说傻话,张良去见韩信又不是单纯的颁下诏书而已,更是去看看韩信究竟如何。
刘元当然明白,这种事情一般的人也看不出来,加之刘邦也不一定信任,张良是极好的人选。
还好他们入了正堂时,张良风尘仆仆地赶来,“汉王。”
第一个与刘邦见礼,刘邦笑着点头,“子房回来了。”
张良露出一抹笑容,迎向刘元也作一揖,“小娘子安好。”
一别一年,刘元也客客气气地朝着张良作一揖,“军师安好。”
似乎张良的眼里只看到她这张脸,记着她是刘邦的女儿,没看到她身上破的破破烂烂的衣裳,刘元在想,她是该觉得庆幸还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