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我一个晚安吻——温初礼
时间:2019-12-18 09:15:33

  患者家属显然听到了那句“没有止血倾向”,顿时哭得更大声了。
  江寒略微沉吟,开口吩咐值班一线:“立刻通知急诊手术室那边准备,我们马上送病人过去,开腹止血。”
  陈星月踩下病床的滑轮挡板,跟着江寒把病人推出病房,“我跟你上手术。”
  “让今天的值班一线还有阮言宁和我上去。”江寒看了眼情绪极其不稳定的家属,“你在下面负责完善手术知情同意书,让患者子女尽可能赶到医院,另外再下一份病危。”
  江寒这个决定显然在陈星月的意料之外,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江寒,“因为那天晚上我问你老婆的事所以故意和我保持距离吗?”
  听到“你老婆”三个字,阮言宁下意识愣了下。
  然而江寒并没有解释的打算,他脸色沉得能滴出水。
  江寒看向陈星月,淡声开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现在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从为患者考虑的角度出发,你觉得他们两个谁能搞定和家属沟通的问题?我希望你能在这种时候继续保持你引以为傲的专业水准。”
  “引以为傲”四个字江寒特地加重了语气,像是一记火辣辣的耳光打在一向自视清高的陈星月脸上。
  江寒没再多说,等陈星月一退开,赶紧招呼阮言宁跟上。
  患者的情况远比想象地糟糕,开腹过程中患者血压持续下掉。
  阮言宁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她拿着吸血器将患者腹中的血液一点点吸出来,这种感觉就像一条生命在自己面前一点点消逝。
  同台的麻醉医生也不敢掉以轻心,始终严密观察着患者的所有体征,“江老师,患者血压60mmHg/40mmHg,心率123次/分。”
  江寒手里探查的动作没有停,露出来的一双眼睛里看不见一星半点的慌张。
  “继续扩容补液,维持循环,注意保护器官。”江寒的声音依旧沉稳,他叫了声值班巡回护士,“麻烦给输血科打电话让他们再送四个单位的血上来,动作快点。”
  护士应声去打电话。
  阮言宁不想在这种时候拖后腿,她仔细盯着江寒的每一个动作,尽力保证他的操作视野足够清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阮言宁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她听到江寒沉声开口:“准备结扎破裂血管。”
  及时找到出血点止血就意味着手术成功了一半,手术间里的人同时松了口气。
  止住血,患者的各项生命指针开始往好的方向变化,手术顺利结束,江寒亲自送病人去了重症监护室。
  阮言宁回到科室的时候还觉得脑子发懵。
  陈星月应该是已经处理好了科室这边的事,这会儿科室又恢复了平和,甚至有的病房隐隐有鼾声传出来,仿佛刚刚那场抢救从来不曾发生过。
  阮言宁走进楼梯间,找了级台阶坐下,把整张脸藏进臂弯,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掌心带着温热的手落在她头顶,安抚地揉了揉。
  阮言宁抬头,就看见江寒站在她面前,不知是不是楼梯间灯光的原因,阮言宁觉得此刻江寒的眸子格外温柔。
  “刚刚吓到了?”江寒在阮言宁身边坐下来,递给她一瓶拧了盖的矿泉水。
  阮言宁老实点头,“在台上患者血压往下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血压好像也在跟着往下掉,我会抑制不住地去想万一我们没有把他救回来怎么办?”
  她偏头,目光落江寒的白大褂上,“你其实是有把握的吧?”
  江寒看着前面白色的墙,眼底翻滚着阮言宁看不懂的情绪。
  他轻声问阮言宁:“如果我没有把这个病人救回来,你是不是会觉得失望?”
  阮言宁愣了下,她从来都没这么想过。
  江寒自嘲地笑笑,“我其实也怕,怕我这次救不活他。”
  阮言宁有些惊讶。
  “觉得我不像害怕的样子?”江寒对上阮言宁的视线,抬手将她刚刚弄到脸上的几缕发丝别到耳后,“我害怕但不能表现出来。如果在那个时候我慌了,你和那个值班一线岂不是更手足无措?那谁来给患者和家属信心?”
  这是第一次,阮言宁觉得江寒原来也要顶着这么大的压力。
  她一直觉得,像江寒这样优秀的人,做什么事情应该都是有十成的把握。
  静了几秒,她问江寒:“你为什么要选择做胰腺外科的医生?因为你妈妈的原因吗?”
  众所周知胰腺癌的发病率与死亡率几乎相同,即便是做了手术患者的预后和生存质量也不会理想。
  但阮言宁觉得以江寒的能力如果选择别的方向而不是胰腺外科,他一定可以治愈更多的人。
  江寒没急着回答,反问阮言宁:“那你为什么选择学医?”
  “就希望能多帮助一点人。”
  阮言宁一直觉得,如果没有江寒妈妈汪静思的帮助,她也没有现在的生活,她希望可以像汪静思一样。
  而且江寒也学了医,她想和他更近一点。
  “帮助不一定非得治愈,这个世界上已知的未知的疾病那么多,又有谁敢说能凭着现有的医学技术可以治愈所有的疾病?做医生都该记住的一句话是‘有时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
  江寒说完,发现阮言宁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小姑娘的眸子太清澈了,像是一泓清可见底的泉水,没有半分杂质。
  江寒忽然就觉得心底堵着的一股烦躁消逝而空,他笑着把手撑在后面两级台阶上,睨着阮言宁,“真的还是个小屁孩,有些道理你以后慢慢就懂了。”
  “我已经二十一岁了。”阮言宁并不喜欢江寒说她小,像是生生在两人之间画了一条分界线,她不服气地强调,“我马上就要二十二了。”
  江寒又胡乱揉了下阮言宁的脑袋,轻声开口:“是啊,我们一一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大了。”
  他说“我们一一”。
  阮言宁的一颗心像是被泡进夏日的冰镇桃子汽水里,翻滚着冒着晶莹的气泡。
  也不知是不是熬了大半宿之后脑子已经停止思考,阮言宁下意识就拉住江寒的白大褂,有些可怜地看着他。
  她问他:“江寒,你有喜欢的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有时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这句话出自美国医生特鲁多。我真的超喜欢这句话,也超喜欢医生这个职业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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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十五个吻
  阮言宁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她问完就后悔了,如果江寒说的是她害怕的答案,那她和江寒连现在这样的相处可能都做不到了。
  夜风从楼梯间开着的窗户灌进来,带着夏末初秋的些许凉意,阮言宁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江寒脸上的笑意敛了几分,他不开口的每一秒,于阮言宁来说都是煎熬。
  她看不透江寒在想什么。
  “那个……”阮言宁想说如果觉得勉强的话就不用回答了。
  结果她刚开口,江寒也同时出声,即便是声音交叠,阮言宁也听清了他说的是“有”。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弃在无边无际的沙漠,四面茫茫,找不到方向也找不到出口。
  阮言宁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动了动,扯了个有些勉强的笑,问江寒:“你喜欢的人是谁啊?”
  江寒一动不动地看着阮言宁。
  “不能说吗?”阮言宁故作轻松,“这种事情还跟我保密。”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好一会儿江寒才淡声开口。
  他说:“是你。”
  有那么一瞬间,阮言宁觉得一定是自己产生了错觉,江寒喜欢的人怎么可能是她呢?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江寒。
  看到阮言宁近乎惊恐的表情,江寒觉得心底最柔软的那个地方像是被人狠狠地刺了下。
  果然,小姑娘不喜欢他。
  最近两人的关系让他差点就忘了,当初阮言宁答应和他领证,只是为了帮他摆脱老爷子的控制罢了。
  第一次听说阮言宁答应嫁给自己的时候,江寒是生气的。
  他觉得阮言宁这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他不希望她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她如果要嫁给谁,那一定要是她真的喜欢他。
  领证前,江寒问过阮言宁,问她为什么要同意老爷子的要求。
  阮言宁当时只是平静地说:“我想帮你。”
  江寒问她还有没有别的原因时,小姑娘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没有”。
  江寒知道自己比阮言宁年长不少,她不懂事但他要对她负责。
  可是当面对的人是阮言宁的时候,他的理智还是输给了心底想和她在一起的声音。
  领完证那天,江寒气自己也气阮言宁,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两人这段有些奇怪的关系,所以他选择在最短的时间回了美国。
  结果飞机刚在纽约落地,他就后悔了。
  他用最短的时间收尾了在美国所有的实验项目然后回国,即便是实验室用极好的待遇挽留他,江寒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借着楼梯间昏暗的灯光,江寒凝望着阮言宁,小姑娘的脸和记忆中渐渐重叠。
  他从记忆中回过神,一敛认真的神色,摇头笑道:“开玩笑的你也信?”
  只是开玩笑?
  这么多年来,阮言宁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喜欢这么不值一提,她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愤怒再到失望。
  她紧紧盯着江寒的眸子,声音带着委屈和怒意:“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如果你哪天真的有了喜欢的人,记得早点告诉我,我会和你离婚不让对方误会的。”
  话说完,阮言宁便起身跑下楼梯。
  再多待一秒,她大概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一一。”快跑到楼梯间的防火门时,江寒开口叫住她,“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了,也会和我离婚吗?”
  阮言宁闻言身形微顿,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她没回答江寒的问题,拉开面前的防火门头也不回地回了科室。
  —
  第二天开晨会的时候,阮言宁一双眼睛肿得吓人。
  她平静地汇报完病房交班情况,刚走回人群里,就被唐豆一把拉到身边。
  唐豆大概是没看过阮言宁这么狼狈的样子,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下阮言宁肿着的眼睛,声音里透着心疼:“我的天你昨晚都经历了什么啊?”
  “患者大出血抢救,你刚刚没听汇报吗?”大概是熬夜的缘故,阮言宁的声音透着沙哑。
  “抢救这么惨烈吗?”唐豆光是想想那个场面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才一晚上没见,你就变成了个像是饿了十天半月的难民。”
  阮言宁不太舒服地轻咳一声,“你试试你就知道了。”
  唐豆撇嘴:“如果可以我希望我永远不要碰到这种事,不过说真的我要是江老师,看你这样我得心疼死。”
  提到江寒,阮言宁看了眼坐在刘主任身边的人。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提醒唐豆:“以后不要在科室说这种话话了,被有心人听到容易落下话柄。”
  唐豆一向心大,以为阮言宁指的“有心人”是陈星月,没多想就应了下来。
  她朝阮言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信誓旦旦开口:“我保证坚守组织的秘密。”
  阮言宁点了下头,没再多说。
  接下来一整天,除了必要的几句交流,阮言宁几乎都避着江寒。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唐豆风风火火地找到在休息室补觉的阮言宁,二话不说就开始叫她起床。
  从昨天早上开始,阮言宁几乎就没怎么睡过,这会儿刚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被吵醒,她整个人都带着低气压。
  不耐烦地拍开唐豆作乱的手,阮言宁抬手拉了被子蒙住脑袋。
  “别睡了,你知不知道谁回来了?”
  “不想知道。”阮言宁裹着被子翻了个身,“我现在只想睡觉,您老人家能不能放过我?”
  “顾可姚回来了。”唐豆丝毫不畏惧阮言宁的起床气,一边嚷嚷一边掀了阮言宁的被子。
  “谁?”听到熟悉的名字,阮言宁的意识渐渐回笼。
  唐豆就知道阮言宁不会无动于衷,她激动地摇着阮言宁的肩膀,“我说顾可姚,她今天刚下飞机,指名道姓要我们两个给她接风洗尘。”
  顾可姚是阮言宁她们一个寝室的,当年刚上大学的时候,她和阮言宁、唐豆是学院有名的铁三角,关系好到就连上厕所都得一起。
  后来大二的时候,顾可姚那个做医疗器械生意的老爸非要把她送出国吃点洋墨水,三个人这才不得不分开。
  说起来三个人也两年多没见了。
  “又去酒吧?”阮言宁已经彻底没了睡意,揉了揉红肿的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唐豆笑得开心:“咱们顾大小姐约的局什么时候离开过酒吧。”
  的确是好多年没见到顾可姚了,加上不想回家面对江寒,阮言宁表现得倒是比唐豆还积极。
  下班的时候她给江寒发了条“今天有事”的微信,就和唐豆打车直奔“清荷”酒吧。
  顾可姚已经到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中性风打扮,晃眼望去倒更像个清清秀秀的男生。
  看到唐豆和阮言宁,她一个箭步冲过来,熊抱住阮言宁:“我的宁宝贝,你真的想死我了。”
  阮言宁也回抱住她,有些感慨,“这么多年不回来,我还以为你乐不思蜀了呢!”
  顾可姚捧着阮言宁的脸仔细打量了一番,“我不在我的宁宝贝怎么变得这么憔悴?是不是被人虐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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