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白塔——明开夜合
时间:2019-12-18 09:17:37

  在近郊将小园放下以后,车子继续向着西南方向开去。车程五六个小时,不算太远,只是碰上了春节出行的高峰期,高速路上远比往日繁忙。
  宁樨提前给阿婆打过电话,让她一定自己先吃晚饭,千万不要等他们。
  下午六点左右,车子驶入一个服务区,宁樨和温岭远下车,呼吸新鲜空气的同时,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一些食物。
  宁樨倚靠着车门,将手里的红豆面包分一半给温岭远,饮料是罐装的乌龙茶。
  天色还没有彻底黑透,深灰间有最后一抹没有褪尽的靛蓝,远山的轮廓却已渐渐模糊。
  宁樨拧开瓶盖,先喝两口乌龙茶,仰头看温岭远,“会不会觉得累。”
  温岭远给她肯定的回答,“那你是不是应该主动犒劳我一下?”
  宁樨笑着踮脚在他脸颊上印下一个吻,同时说道:“我一定将练车写进今年的计划清单,这样下一回长途开车的时候,我就能替你分担一下。”
  温岭远抬头要去摸她的脑袋,却被她一偏头避开,“再摸要秃了!”
  温岭远哑然失笑。
  抵达镇上,已是十点。
  宁樨不得不承认,宁治东出于私心捐赠的那条“治东路”,给他们省了不少时间,平坦的水泥双向路,直接通到半山腰处的阿婆家门口,从镇上开去,只需要二十分钟。
  阿婆住的房子,还保留着老屋的筋骨,外墙做了加固、修缮和翻新,再在原本属于一片院场的空地上,按照老屋的模样,盖了几间新房。
  新旧房子合起来形成一个“L”形,余下的空地平整以后打上水泥,另外砌出菜圃,种上三两的西红柿和黄瓜藤。
  空地与马路拿一段青灰色的砖墙隔开,墙内留着从前的两株橘子树,叶子落光,最高处的枝头,却还留着几个未打下来的橘子。
  远远看见灯光融融的窗,白墙黑瓦,像一处民宿,与温岭远沿路开车过来,于镇上所见的那些自建的楼房大有不同。
  温岭远夸赞一句,宁樨便说:“还是因为阿婆坚持要保留老屋,老宁只能修旧如旧。他还说,这比平地新盖那种小洋楼要贵多了。你看,附近就只有几户人家了,其余都搬到了镇上,这里的自来水、宽带和天然气都要专门拉线路和管道过来,老宁为此专门多花了好大一笔钱。不过,还留在村子里的其他几户人家,也能跟着受益。”
  自从和宁治东吵架以后,宁樨就直接称呼他为“老宁”,听得温岭远不由一笑,“可见,有时候好面子也不见得完全是一件坏事。”
  温岭远将车子驶入屋前的空地。
  宁樨到镇上以后就给阿婆打过一个电话,阿婆应当是一直留意着屋外的动静,听进车子的声音,立刻推开堂屋黑漆的木门走出来。
  看见自驾驶座上走下来的人,阿婆愣了愣,“樨樨啊,这么远,你怎么还能让温医生专门送你回来呢?”
  “不是的,”宁樨笑说,“温岭远他跟家里吵了架,家里不要他一起过年,只好我们收留他了。阿婆你会不会不愿意?”她冲温岭远眨一下眼睛,让他不要拆穿这番漏洞百出的说辞。
  阿婆忙说,“怎么会不愿意!只是今年家里没多做准备,怕慢待了温医生——樨樨你怎么能对长辈直呼其名,没大没小的!”
  说话之间,将他们迎进屋。
  屋里是暖烘烘的,在修整老屋的时候,特意装上了暖气片,且宁治东一到冬天就托人过来监督,不许阿婆不舍得开。
  阿婆是吃过饭的,但怕他们饿,坚持要给他们下两碗面条。
  宁樨去厨房帮忙的时候,温岭远就在打量,一水新中式的家具,典雅又低调,都是现在较为流行的核桃木、花梨木等,不是那种老式的红木。可见的,这个“面子工程”,宁治东是花了心思的。
  鸡丝面条,卧两个荷包蛋。阿婆总怕招待不周,餐桌上几次询问是不是吃得惯。
  温岭远对任何人都是温和有礼的,况且这是宁樨的阿婆,也就几番说道,他不请自来是为叨扰,客随主便。
  阿婆在老家生活更自由,平日料理一些蔬菜,得空与亲戚和邻居走动,舒适又自在。
  看着要比上一回所见,更显年轻。
  温岭远这样说,阿婆笑得合不拢嘴,“我不年轻咯,是樨樨给我寄的这件新衣服,衬得人年轻。”便十分得意的,向他展示自己身上这件鸦青色绸面刺绣夹蚕丝的短袄。
  温岭远顺从她的用意,看一眼宁樨,夸赞道:“樨樨孝顺。”
  时间已经不早,宁樨和阿婆一起,在新盖的那几间房里,收拾出宁樨隔壁的那一间,给温岭远住。
  家里多的是当时阿婆迁回老家那年冬天,宁樨买了寄回来的蚕丝被和四件套。
  宁樨在那些里面选出颜色相对素淡一套竹青色水洗棉的,给温岭远铺好床铺。
  家里有两间浴室,一间在老屋那边,一间在新屋这边。阿婆是住在老屋,原来和阿公生活过的卧室,洗漱也都在老屋。
  因此,宁樨和温岭远就用新屋这边的浴室。
  温岭远先洗,临睡之前,去堂屋跟宁樨和阿婆打招呼。
  谁知在老屋通向新屋的那条折向的走廊里,碰见宁樨,她告诉他说阿婆挨不住,已经去睡了。
  温岭远说:“你也赶紧去洗澡吧。”
  “那你要等我,我洗完了,还要去跟你打一声招呼。”
  温岭远笑说好。
  温岭远坐在床上,用iPad阅读一些新闻,等了约莫二十分钟,响起敲门声。
  他说“进来”,门一下便推开,仅穿着睡裙的宁樨一下便溜进来,蹬掉拖鞋爬上床,连声说着“好冷”。
  温岭远赶紧拉过被子给她盖上,感觉到她身上一阵潮气,“你下回,擦干再穿衣服,不然容易感冒。”
  宁樨随口漫应着,伸出手臂抱住他的腰,抬头笑说:“我可不可以就在你房间睡?”
  “不可以。”
  “说得好像我没跟一起睡过一样。”
  明明是很单纯的“睡过”,却被她说得惹人浮想,温岭远抬手轻轻拍一拍她的额头,笑说:“口无遮拦。”
  “那你去我房间,等我睡着了,你再过来。”宁樨退而求其次。
  温岭远接受了这个提议,便要掀被子准备起来。
  宁樨赶紧地抓住他的手臂,无奈地说道:“好了好了,你赢了。我走了,晚安!”这几回,在他们的公寓里,宁樨一直在想,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克制,安然不动地做着她的人形抱枕。
  她是很害羞的,在这方面,但是温岭远越是这样无动于衷,她就越是想要逗一逗他。
  她起身要走,却反被温岭远按住肩头,只是轻轻一推,她便跌入他的怀里,他以含笑的眼睛看着她,片刻低头便吻下去。
  宁樨没有迟疑地伸出手臂,环住他的颈项,而他心无旁骛地亲吻她,并使身躯下压,不惧于使她感知到,他确实有原则,但绝非无动于衷的。
  那样故意的、直戳戳的一种触感,十分陌生,宁樨承认自己有一点被吓到。
  温岭远这时候睁开眼来,拂开她额前的碎发,温声带笑,却有警告,“我是不是说过,先不要招我?这是在你阿婆的家里,胆子这样大。”
  “……以为你不想。”
  他捉住她的手,往轻薄却很暖和的蚕丝被下,隔着他棉质的睡裤,让她更直接地明白,怎么可能不想。
  宁樨吓得立即抽回手。
  换得温岭远轻笑一声,“听话吗?”
  宁樨红着耳朵要爬起来,温岭远却将她按住,几分无奈地问:“阿婆一般几点起床?”
  “七点,跟你一样规律。”
  “那去你房间睡吧,我早一点起。”
  宁樨听明白,是要一起去她房间的意思,就问:“你确定吗?”
  “有什么不确定的?”
  然后,当宁樨打开自己隔壁房间的门,温岭远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要那么问:床品一应都是粉红色,那种最少女的浅粉色,在床头,还放着几个皮卡丘、可达鸭的毛绒公仔。
  “……”
  宁樨憋不住笑,温岭远叹一声气,“希望我今天晚上,不要做粉色的噩梦。”
  “你不会的,有我在,你一定都是好梦。”
  她笑得眉眼弯弯,温岭远不得不认可,她说得对。
  -
  早上六点半,天地俱寂的时候,温岭远就醒来,没有吵醒尚在熟睡的宁樨。
  起床之后,他洗一个澡,换上衣服。
  门外天色还未亮透,空气里有带着寒意的湿气。难得来一回乡下,这里的空气远比城里要新鲜。
  他不自觉走出院子,沿着这条“治东路”继续往上方走。
  水泥路的边缘,冒出青草来,沾湿裤脚。他站在路边向远方眺望,远处的山尖,消失于一片白雾之中,而山脚下的城镇还在将梦将醒之间。
  这样安静无人的清晨,使他觉得精神放松。
  散步半小时,回到家里,阿婆也已经起床了,正在忙着做一下日常洒扫的工作。对于他从外面而来,阿婆十分惊讶,“温医生起这么早?是不是家里缺什么东西?”
  温岭远笑说:“山里空气好,我出去散散步。”
  阿婆笑说:“我还怕温医生你不习惯。”
  温岭远正色道:“阿婆,如果不介意的话,你直接像我家里的长辈一样,称呼我‘岭远’和‘阿远’吧,不用这样客气。”
  阿婆笑着应下,“我得先习惯习惯,要是叫忘了,你提醒我。”
  温岭远笑说“好”。
  “那回屋坐着吧,屋里暖和,你自己还是医生呢,穿得这么单薄。早饭吃醪糟汤圆?我看樨樨估计还得过一阵才能起床,等会儿我再单独给她煮。”
  温岭远知道阿婆是闲不住的性格,便没有客气。
  跟着进了厨房,想看一看有什么可帮忙的,却被阿婆撵出去,“你是贵客呢,哪儿能要你帮忙的。”
  吃早饭时,阿婆问了问青杏堂那边的状况,尤其是关于小园的。
  温岭远笑说:“下一回放假要是有空,我也带小园过来叨扰您。”
  “怎么算叨扰,巴不得你们多来。”
  一道声音插进来,“谁要多来?温岭远么?”
  阿婆和温岭远齐齐看向走来的宁樨,都挺惊讶,“起这么早?”
  宁樨笑了,不服气反问:“早起一回不行吗!”
  阿婆起身,“你坐着,我去给你盛汤圆。”
  “我还没洗漱呢。”
  “吃了再洗吧,免得一会儿凉了,我还得单为你开火。”
  宁樨走去温岭远身边,往他碗里瞅一眼,便抢过他手里的勺子,咬一粒汤圆送进嘴里。
  温岭远轻轻打一下她的手,往阿婆的背影看去一眼,示意她规矩一点。
  宁樨笑了声,两口吞下汤圆,去追阿婆,“阿婆,我自己来盛!你盛多了我吃不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存不住稿的提前更。
我的围脖是@明开夜合盒子。
虽然有事被绊在了外地,不过我会想办法准时更新的。
明晚22点见(撒糖)!嗯。
 
 
第五十八章 立春(08)
  此前虽让阿婆去南城过年, 但她因记挂着年后还有亲戚上门来, 年货一应都准备好了, 家里的扫除也都做过, 因此宁樨和温岭远能帮忙的不多。
  明日便是除夕,阿婆想趁着今日镇上的菜场和超市还没关门,去买一些新鲜蔬菜。
  镇上都是双行道, 三轮,摩托,皮卡之类混在一起,也都不甚讲交通规矩,在路口处挤作一团。
  宁樨便让温岭远在车流稀少的地方将车停下,步行过去。
  原本宁樨是不想让温岭远一起去的,镇上的市集乱糟糟,稀薄的日光之下,肉眼可见的,空气里一层仆仆的黄尘。
  温岭远却毫不在意,坚持要与她们一道。
  他是清峻玉立, 矜贵出尘的模样,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市集上有一些老板是和阿婆是相熟的,对温岭远这样一个显然的外地人不免好奇, 便问阿婆是不是哪里发了财的远方亲戚,阿婆笑得见牙不见眼,只说是远道而来的贵客。
  逛超市时,阿婆总要问宁樨吃不吃这个, 吃不吃那里。宁樨锦衣玉食,却不影响阿婆舐犊心切。宁樨便挑了几袋薯片和果脯,阿婆这才满意。
  一上午,满载而归。
  中午由宁樨打下手,阿婆简单炒几个菜。说是简单,实则也很丰盛,冬笋炒腊肉、清汤鸡毛菜、臭干炒辣椒、粉蒸肉丸,还有一碗蛋花汤。
  正准备动筷子的时候,外面传来汽车驶近的引擎声,宁樨按住阿婆,自己动身出去查看。
  哪知道院门口开进来一辆奔驰大G,将已经停了一辆车的空地,挤得再无半点多余空间。
  宁樨与驾驶座上下来的宁治东大眼瞪小眼,前者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宁治东冷哼一声,“这是我家,我还回不得了?要不是我问司机怎么还没去接人,怕不是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你出息得很,还给老子来先斩后奏这一套。”
  宁樨听他并没有真正生气的意思,便伸出手臂将他一拦,“爸,你进屋之前,我先跟你说个情况?”
  宁治东看着她。
  屋里阿婆出声问是谁来了,宁樨来不及多解释,直接说道,“温岭远在里面。”见宁治东瞪大了眼睛,似要开火,她补一句,“阿婆不知道,你别暴露了。”
  宁治东被她气笑,“怕阿婆知道,却不怕我知道?”
  听见屋里阿婆似准备要出来查看了,宁樨急忙应道:“阿婆,是我爸回来了!”她不想与宁治东继续理论,嘱咐又似警告地说一句,“爸你克制一点,在阿婆面前,我不想跟你吵架。”
  “……”这人人小鬼大,谱子摆得比他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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