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入骨——易蓝音
时间:2019-12-19 09:16:25

  “阿越,你是铁了心惹你爷爷不高兴?”
  “妈。”宗越的声音有些艰涩。
  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疑惑,为什么要叫她妈妈不能跟别的人一样叫她宗夫人,因为她跟别的妈妈不一样。
  他不能抱着她撒娇,她也不会哄着他入睡。
  “你别拿爷爷来威胁我,只要我还在,”车子平稳地拐进一条大道,道路尽头的前山道大宅像一只巨兽,静静地蛰伏在园林深处,“宗家的产业就不会落在外人手里。”
  “你也不要再去找方念,我事情已经够多了,”话未说完车子已经开进了前山道大宅,宗越理了理衣襟,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没那么多耐心。”
  说完下车大步朝和园走去。
  迟意边开车边往后瞅了两眼,方念乖乖地坐在后排望着窗外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五晚上的道路状况格外地令人堪忧,就过个破隧道堵了快半个小时,迟意猛按了下喇叭,气的想把前面加塞的拖下来暴揍一顿。
  “你从这边右拐,走文化大道把我送学校就好,或者放我到路边我自己搭车回去。”
  迟意单手扶着方向盘,“你可别,我好不容易领个差事,要是把你放走了少爷不弄死我。”
  他表弟真是个好人,巨好的人。
  担心自己女人的安慰,硬是把他绑上了车,他这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倒霉亲戚。
  方念点开手机屏幕,空空的,留言电话什么也没有。
  “你俩在哪被逮到的?”
  他这词用的,好像她跟宗越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一样,“永旺。”
  不过也确实是被堵到的,还带走了其中一个。
  迟意又问,“看电影去了?”
  “看什么电影?”
  “他不是清了场准备带你去看电影,那什么最近挺火的《海王》,说你喜欢。”
  方念一阵无语,“原来是你告的密。”
  “你可别冤枉我,”迟意有些心虚,一不留神压了线,“我怎么可能告密呢,我姑想找人还不容易。”
  “哦,那你来的真巧。””
  迟意摸了摸鼻子,“我刚好路过,真的。”
  他其实想看热闹来着,说出来就有点不厚道,女人,长什么脑子多长点胸不行吗。
  他车开的跟乌龟一样,方念都恨不得下车推他一把,“从我们学校那边走,车少,过了隧道就是,”顿了顿又道:“我不回学校,不让你为难。”
  迟意说:“我倒是想啊,那边都是私家路,没有通行证过不去。”
  方念:“私家路?”
  “不然呢,你以为蓝月湾谁都能进。”
  从永旺到宗越的半山豪宅,迟意足足用了两个多小时,上山的时候走的是另一条道,过了三个关卡。
  几乎是方念刚下了车,就收到了宗越的信息,他问:“到了吗?”
  他改头像了,是只气呼呼的小河豚,昵称了也改了,变成了--河神。
  方念嘴角微翘,给他添了个备注:柠檬精。
  念:“到了。”
  柠檬精:“早点吃饭,乖乖在家别乱跑,我晚点回去。”
  念:“哦。”
  柠檬精:“别睡,等我。”
  方念无声轻笑,上了台阶,少爷就是少爷,别人都是太晚了你早点睡别等我,他倒好,我不回来你也不许睡。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四野山林寂寂,唯有宅子里灯火通明,方念一个人在偌大的餐厅里用完晚餐,体验了把宗越当年的感觉。
  还别说,不用做饭不用洗碗真的挺爽。
  吃完饭无事可做,方念站在露台上看风景,想想昨晚还在这忐忑不安,今晚又能气定神闲地住进这里,就这心理素质,她给自己打满分。
  要搁以前,怕是早都吓哭了,算了,再想以前也没意义。
  她不能活在记忆里,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蓉姐敲了敲门,提了一篮子玫瑰花瓣上来,笑眯眯地对方念说:“少爷说你要泡玫瑰花浴,这是今天早上新摘的,我给你放上。”
  方念囧囧囧,一瞬间想到了某个宫斗片的洗澡戏,顿时脸色有些微红。
  好在这天色很黑,蓉姐离的远也瞧不仔细,方念抓着栏杆深呼吸了几番,“蓉姐,你放着吧我不用。”
  “那我给你放到外间,”蓉姐提着篮子准备往外走,回头提醒了声,“念念,晚上山风凉别吹着了,容易感冒。”
  “谢谢蓉姐,”方念从露台上走进卧室,“蓉姐,你等下有事吗?”
  “怎么了?”蓉姐放下花篮走到方念跟前。
  “蓉姐,你坐,”方念拉着蓉姐在一旁的休闲沙发上坐下,“蓉姐,我今天跟宗越逛街被他妈逮到了,他妈很不高兴,我知道宗夫人一直看不上我,蓉姐,宗越会有事吗?”
  蓉姐给她倒了杯水,顺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是安抚的意味,“念念,你很好,少爷也会没事,夫人只是有些担忧。”
  方念追问了句,“是跟宗越他哥有关系吗,我听说宗越还有个哥哥,他未婚妻是牧州林家的。”
  她知道像宗家这种豪门大户,有多少名门贵女争着想嫁进去,她没有很好的身世也没有强有力的依仗,所有的,不过是那颗还爱着他的卑微的心。
  未来的路会怎样,其实她也很迷茫。
  仅仅是再次抓住他的手,她都要犹豫好久。
  蓉姐在心底叹了口气,宗少爷虽不是她亲手带大的,可她也看着他从一个冰冷阴郁的少年,慢慢的脸上有了笑容。
  那是他生命里的亮光,是他唯一鲜活的色彩。
  “念念,本来这些话我不应该跟你提起。”
  “蓉姐,你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方念信誓旦旦地保证,拉着她的胳膊央求道,“蓉姐,你就告诉我吧。”
  “很久之前的事了,现在都没人提,”蓉姐伸手抹平衣服上的褶皱,“那时我还没进宗家帮工,先生有个女朋友,”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下,跟方念解释了句,“当时都叫他二少,也就是小少爷的父亲。”
  方念顺着她所说的话大胆推测了下,“那个女朋友就是宗越他哥哥的母亲?”
  蓉姐点了点头,“事实上如何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当时二少搬离了大宅和那个女人住在外面,后来生下了大少爷,过了一段时间回来后结识了夫人,然后就和夫人结婚了。”
  跟她猜测的差不多,不受祝福的感情坚持不了多久,报纸上不都那样报道的,为爱私奔的富少迫于各种压力,最后都纷纷回归豪门。
  “那,”方念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她去哪了?”
  听说宗越他哥哥从小长在大宅,那个女人不会也生活在那里吧,还是被养在了外面。
  “她,没了。”
  方念忽然觉得手脚冰凉,止不住打了个哆嗦,“是,不在了吗?”
  蓉姐又给她倒了杯热水塞进她手里,摸了摸她的头,“不是意外,她是自杀的,就在,”蓉姐叹了口气,似是有些于心不忍,“先生和夫人结婚那天。”
  方念手一抖,杯子哐当一声跌落在地,几滴热水溅到她脚背上,烫的方念一个激灵。
  蓉姐慌了,“念念,烫到没有快让我看看,你说我跟你说这些干吗,都怪我这张嘴。”
  “没事,没事”方念赶忙拦住蓉姐要帮她擦拭的手,地上铺着长绒毯子,水晶杯子滚了两滚止住,并未碎掉。
  热水顺着杯口缓缓没入毯子里,只零星地蹦出几点。
  “我去给你拿烫伤膏,再把这里收拾一下重新给你换张地毯。”
  “蓉姐,”方念伸手抱了抱她,“我真没事,你看我的脚好好的,你帮我把毯子换掉就行,再帮我拿块儿小蛋糕,今天晚上的蛋糕很好吃。”
  “好,我这就去给你拿。”
  等到蓉姐走后,方念才扶着沙发慢慢坐下,怪不得宗越小的时候,宗夫人不允许有女的接近他。
  想想其实也挺可怜的,无论是夫人,还是他。
  方念坐在露台上吹着夜风,远眺着灯火辉煌的海岸,她想,她一定不会像那个女人一样,闹得那么难堪。
  再见是留给爱情最后的体面。
  半夜十二点,宗越回到了半山豪宅,推开房门看到床上俯着的身影,长舒了口气。
  幸好,他的小河豚,还在。
 
 
第34章 清明(1)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半多。
  方念盯着飘动的纱帘,有那么一瞬不知身在何处,外面的太阳金灿灿,温暖而炙热。
  她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宗越正在客厅接电话,一通又一通,马不停歇。
  宗越语速飞快地处理完公事,揉了揉酸胀的额角,对方念招了招手。
  方念乖顺地凑到他身边,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这么乖?”宗越有些意外,这可不像她平时的样子。
  方念嗲声嗲气地说道:“金主召唤,人家哪敢耍小性子,我要是不听话还不被金主给抛弃了,多可怜呀。”
  宗越一手撑腮,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捏了捏她的脸,“知道就好,来,给金主一个早安吻。”
  他逆着光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背后是群山苍翠,是万里晴空,修长的指骨抵在脸侧,显得轻佻而又漫不经心。
  方念从光里走出来,她今天穿的是件淡绿色的印染百花裙,行走之间如同百花在她周围缓缓绽开。
  “嗯?”
  方念笑眯眯地看着他,“金主,先打钱。”
  宗越一把把她捞了过来,抱在怀里,“打钱?满意再说。”
  花色与月色交织在一起,她是这单调世界唯一鲜活的色彩,是他最爱的人也是他最想听的歌。
  “先吃饭,吃完饭金主带你兜风去。”宗越吻了吻她的额头,体谅她这几天没休息好,早上没叫她,他自己也只不过睡了三四个小时。
  桌上放了瓶粉玫瑰,很淡的柔粉色,花叶上还带着水珠,清新娇艳。
  方念小口小口地喝着粥,感觉怪怪的,他们这算是和好了吗?
  还是别想了,走一步算一步,谁知道明天是什么样子。
  “不好吃?”宗越见她一口燕窝吃了很久,放下筷子问她。
  方念微抬下巴盯着他碗里的白粥,“我想吃那个。”
  “过来我喂你。”
  她其实并不饿,睡的太久都没怎么消化。
  没问他昨天的事结果如何,离开他的这三年,她也成长了很多。
  事有反常必有妖,宗越今天也很不对劲,要搁往常他早当哑巴去了,哪还会关心她吃不吃,好不好吃。
  一顿早饭吃的腻腻歪歪,等他们走出餐厅,时针刚好指向九点半。
  台阶下摆着一辆黑色的机车,黑的发亮巨拉风的那种。
  以前看台言的时候,就经常幻想着如果有一天,她有了男朋友,那个人会不会骑着机车带她在海边兜风。
  后来遇见了宗越,想着小电驴也不错,就从西巷的石板路上穿街而过。
  没想到最后坐上的是辆单车,骑了不足一百米还摔了一身泥。
  “想什么呢,喜不喜欢。”宗越伸手在她脑门上轻弹了下,递给了她一个头盔,还细心地帮她系好。
  方念手扶着头盔晃了晃,谨慎地问了句,“你确定会骑?”
  “试试你不就知道了,”宗越拿起另一个头盔戴上,长腿支地从车身上跨了过去,“上来,金主带你兜风去。”
  方念坐在他身后,试探着用手抓住了他的T恤。
  “抱紧点,丢了我可不负责。”宗越拉过她的手同她十指相扣,握了握,突然回头亲了她一下。
  极快地如同蜻蜓点水般,方念猝不及防,被这个近乎温柔的动作弄的有些羞涩。
  她慢慢地把头靠在他的背上,鼻子也有些酸酸的,怀念这个温度,怀念这种感觉。
  “念念?”
  “嗯?”
  “怕不怕?”
  “不怕。”
  那就好,宗越握着她的手交叠在身前,唇角微弯,只要她一句话,愿为她披荆斩棘万死不辞。
  前两次上山的时候天色都很暗,现在她才在温热的光线中得以窥见半山豪宅的全貌。
  如同她所见,这座宅子很大,有主楼还有附属楼,有游泳池有运动场有空中花园还有林间栈道。
  出了大宅山路是之字形的盘山路,路边栽着成排的景观树,姿态优美枝叶舒展,从半山至山脚,还有大片的花瀑。
  清风拂来,他们迎着光奔向了大海。
  方念脑海里一直回想着一首BGM,“喜欢坐摩托车的时候/轻轻靠在你的背后/让风吹乱你的秀发/拂去我所有哀愁。”(注1)
  宗越骑的很慢,也很稳,就这样什么话都不说,我知道你在,就很好。
  机车最终停在了崖岸边,“下车,小河豚,看看金主给你买的这片海。”
  方念取下头盔放在一旁,蔚蓝的海水漂亮的像美人鱼的眼泪,清澈透亮,崖上开着大片的勒杜鹃,崖下是洁白的细沙。
  海城的海水质量并不好,暗蓝浑浊,只有到很远的海岛上,才能看到这番景象。
  方念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海的味道,“你买的,刻你名字了?”
  “走,刻名字去。”宗越牵着她往下走。
  崖边有条人工凿出来的阶梯,两边都拴着防护铁链,转过平台,方念发现崖下还真有人在。
  几个半大的孩子提着小桶兴冲冲地在沙滩上堆沙堡,看护人坐在伞下,享受难得闲暇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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