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词——青橘一枚
时间:2019-12-19 09:21:11

甫一进门, 赤术的脚便被一卷衣物缠住了。赤术定睛, 看见满地的彩色衣裙, 洁白的巾子。沐浴用的大桶还摆在屋中间, 内里的水早已凉透。
赤术心下了然, 他踱步来到床头,薛可蕊依旧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她身上穿的,自然还是那件逃命时伪装用的左衽袍。
“怎的,小娘子不喜欢她们?”
赤术弯腰,扬起嘴角冲薛可蕊说话。
薛可蕊抬头,眼中的冰凉就像寒冬腊月里凉州的风。
“契丹狗都离我远一点。”
赤术挑眉,脸上流露出了然的表情,他点点头,恍然大悟般开口说道:
“本王给你交代过的事,没有哪一件是可以不完成的。既然你不喜欢仆妇们伺候,那么我赤术便勉为其难,亲自来伺候你吧。”
说话间,赤术大步走到营帐门口,他扬声唤来卫兵,要他立马送一桶热水来。
薛可蕊惊呆了,她自床榻上坐直了身子,一脸惊恐地望着赤术,坐立不安。
“你要干什么?你给我出去,我不要你伺候!”
赤术不说话,只兀自忙碌着,他弯腰一件一件捡起满地的衣衫与澡巾。
卫兵送来了热水,赤术只手提了,大手一扬,呼啦啦全倒进了大桶。他也不管水温合适不合适,一把扔掉手中的空木桶后,抄起袖子,一言不发便朝床头的薛可蕊走来。
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薛可蕊吓坏了,她将自己挤进了墙角,双手抱紧那根雕花的檀木床柱。
果然,如她预想的那样,赤术来到床头,捉小鸡一般将她自墙角给捉了出来。他完全无视薛可蕊那杂乱无章的抵抗,将她直立杵在地上,只手往她腰间一扯,那彩棉的腰带便啪嗒一声应声而断。
左衽的外袍虚虚地散开,麻布的素裙悄然落地,露出内里小衣的一角与洁白的亵裤。
见赤术对自己动粗,薛可蕊忘记了害羞,她变得暴怒,如被逼至墙角的困兽,她奋起挥动拳头,便往赤术的脸上招呼。
赤术长得身高体壮的,他看见了迎面而来的粉拳也不躲避,在他看来薛可蕊的这些抵抗都是无谓的。他将自己的下颌微微扬起,那雨点般的拳头便悉数落在了他宽厚的胸膛和虬结的肩膀上,如雨点打上了棉花包,除了发出些噗噗的闷响,什么作用也起不了。
因着要挥动拳头,薛可蕊没有躲避赤术的靠近,可是她劲虽用了不少,却将自己大开的门户彻底暴露在了赤术的面前。赤术不说话,他牙关紧咬,抬手揪住了她洁白的中衣,两手一个用力,只听得嘶啦啦一声布帛裂响,洁白的中衣瞬间变成了一块破布,轻飘飘坠地,露出仅着一层肚兜的优美的香肩,与胸前一大片如映雪般玉白的肌肤。
薛可蕊忍不住惊叫出声,她如被火燎般缩回了手,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忙不迭弯腰就要去捡地上那早已不成型的衣裳。
赤术怎容她遮掩,只微微躬身拿手指一勾,后背上肚兜的绳结散开,不等薛可蕊回过神来,胸前那块最后的遮羞布便被赤术一把给扯了下来。
薛可蕊慌乱到了极点,她惊叫着就要往后退,撞上身后的床柱再也无法后退。赤术面无表情地逼近早已惊恐万状的薛可蕊,他弯下腰来,抓住她亵裤的边,又是嘶啦一声裂响,可怜的薛可蕊便如光溜溜的笋,坦呈于赤术的面前。
周身再无可遮挡的东西,薛可蕊反倒不再惊叫了。她安静了下来,双手无力地下垂,勉力遮住自己的小腹,她后牙槽紧咬,死命地咬紧自己的嘴唇,将那红润的下唇咬出一层莹莹的血痕,她拿眼死死盯着沉默的赤术,有泪水无声地自那圆瞪的妙目中溢出,眼中的怒火与仇恨直可灼穿那浓墨般昏暗的天际。
“还要本王抱你进浴盆吗?”
面对情绪已然崩溃的薛可蕊,赤术不再动作,他后退了一步,淡淡地问话。
赤术不动作,只负手沉着眼死死盯着那挣扎在崩溃边缘的女人。
薛可蕊对着赤术无声地流泪,透过她眼中的怒火将那赤术焚烧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她还是低下了头,她挪动僵直的腿,自己走进了浴盆,也不管水是冷是热,她将自己深深地埋进桶里,让那澄净的水漫过自己的胸,淹过自己的肩……
赤术立在胡床的一侧,静静地看着浴桶里的薛可蕊。
他看见了她眼中的绝望。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果然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能下得了手如此侮辱一个有了身孕的女人,更何况她还曾经是他心中最美的那朵花。可是他咽了口唾沫,忍了忍,这女人跟石头一样的硬,他不能让自己被她给硌崩了。
浴桶里的她露出香肩美背,肤若凝脂,玉白胜雪,削肩蝤颈。虽有孕在身,依然有着缠绵的姿态,散发出万般风情。她将自己死死地埋在浴桶的最深处,可是他知道她有饱满混圆的双乳,因着怀了身孕,变得愈发丰满又充实。
“孩子是谁的?”
一片沉寂中,赤术开口问话。
浴桶里依旧沉默,四下里寂静一片。
“本王知道定然不是那痨病鬼的,若是那痨病鬼的,现在你怕是就该生了。只可惜痨病鬼死得早,看不见你替别的男人生孩子的样子。”
浴桶里传来一丝水波声,薛可蕊背对着赤术蜷缩在浴盆深处,泪水滂沱而下。她有些受不住了,她想,自己为何不在尧关上就寻一把剑,一了百了?
沉默中,赤术的面色愈发难看,他紧了紧垂于身侧的拳头,扬眉扯了一个笑:
“明日,我让贵婆子熬一碗药,你喝了,往后便只替我生孩子。”
浴桶里的薛可蕊脊背一僵,周身汗毛倒竖,如有五雷轰顶,将她的神明给重新轰了回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薛可蕊终于不再沉默,她哆嗦着嘴唇转过身来,就那样跪在浴桶里,对着立得笔直的赤术低低地叩首:
“殿下……求求您,求求您放过我的孩子……”
第一次听见她唤他殿下,而不是契丹狗,赤术的眼底有一丝寒意划过,不过只那一瞬,他便重新换上了如常般放荡不羁的笑。
“为什么本王要容忍你生下其他男人的孩子?要知道你是我赤术的奴婢。”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句话。
也不知是水太凉还是她太过激动,跪在木桶里的薛可蕊哆嗦着,摇摇欲坠。她定了定心神,好容易咽下了一口唾沫,重新哑着嗓子开了口:
“如若殿下肯放奴婢腹中孩儿一条生路,奴婢愿当牛做马服侍殿下,今生今世任凭殿下驱使,绝不敢再有丝毫怨言……”
薛可蕊颤抖着说完那些话后,便扬起那张惨无人色的脸,一脸渴盼地望向赤术。
可是,这回却轮到赤术不说话了。
他终于把她弄趴下了,可胜利者却丝毫感觉不到胜利的喜悦,赤术不自觉地变得有些烦躁。
他一边缓步朝浴桶走来,一边若有所思地兀自折着自己的指节,发出咔咔的关节声响。那声音在静谧的大帐内显得那么的突兀,每一声都好像折在了薛可蕊的心上,让她的每一根神经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赤术走到浴桶旁,抬手拿起架子上那洁白的澡巾,轻轻展开了,也不说话,只低垂着眼望着跪坐浴桶里的薛可蕊不作声。
看着他那乌沉沉的眼,薛可蕊明白了他的意思,周身忍不住又是一个哆嗦。可是她没有办法再抗拒他,那个有着恶魔般手段的男人。
一阵寒风吹过,大帐内的烛火奄奄一息挣扎在垂死的边缘,四周似乎更暗了。
脸上热乎乎地笼罩了一层热气,薛可蕊抬手抹了一把脸,发现全是水,抹到了嘴角边,咸咸的,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觉间流了那么多的泪。
她想她这一辈子也没办法再见到冯驾了。
于是她默默地咽下心头的苦涩,她将他的脸自她的脑海深处强力抹去,也将他与她曾经拥有过的数月美好时光从脑海深处强力抹去。她强迫自己关闭自己的心房,哪怕内里早已血流成河。
“殿下……奴婢有身孕,怕是没法伺候您……”
薛可蕊捧着她的大肚子缓缓地从浴桶里直起了身,就那样正对着赤术的面,温顺地垂下了她的眼……
四周再度陷入一片静默,赤术没有动作,也不说话。
很久了,久到薛可蕊也开始不耐烦,以为赤术悄悄离开了,就要睁眼去看,却听见赤术那冷得似冰刀的声音扑面而来:
“忘了那人,听本王的话,一心一意跟我过。”
说完,一股寒风袭来,细棉巾帕被扔上了她的肩。薛可蕊抬头,看见赤术已转身,负手大踏步离开了大帐。
 
 
第一四三章 父亲
秋天到了, 尧关外开始有落叶纷纷而下。大帐内虽然没有生火,但因为卫兵们早已为自己统帅的住所内外都铺上了厚实的毛毡,人呆在暖洋洋的被窝里依旧能舒服到不愿意动弹。
赤术寅时便起了,他踏碎一地清辉在营地背后的高台上耍了半个时辰的大刀,再披着一身晨雾去到尧关的城楼上操练了一个时辰的兵马。
待他再回到中军大帐时, 两名婢女走上前来, 一个给他递来擦脸的汗巾,一个给他送茶。
赤术一手接过婢女送过来的香茶, 一边对那婢女问话:
“本王的小夫人怎样了?”
那婢女迟疑了一瞬, 才开了口:
“回八王爷的话……小夫人她……小夫人起床后便一直哭, 饭食也不肯用……”
“她可还驱赶你们,不要你们服侍?”
“唔, 这倒没有。今日便是奴婢替她穿的衣裳, 梳的头。小夫人她虽是一直哭,却并不再打骂奴婢们。”
婢女垂着眼, 回答得恭恭敬敬。
赤术颔首, 并不以为意,他抬起手来, 随意地冲那婢女吩咐道:
“她要哭便哭吧, 你们按时给她送饭, 她若不吃也随她。”
“是,八王殿下。”婢女躬身道喏, 踯躅片刻, 依然好心地提醒赤术:
“殿下……只是……只是小夫人有孕在身, 如此一直哭泣,或一直不用饭,怕是会对孩子不大好……”
话音未落,递巾子那位明显一愣,忙不迭走到这位正冲赤术回事的婢女身后,不着痕迹地拉她的袖子提醒她。
“这个无碍,她会好起来的,你们该怎样伺候便怎样伺候,旁的,不必担心。”
赤术视若无睹,依旧不以为然地摆手,他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既然她已明白她再也回不去了,他也不想逼她太紧。
薛可蕊就这样在赤术的大帐内住了下来,她不再大吵大闹,不再咒骂,只安安静静地待在大帐内终日以泪洗面,兀自神伤。
赤术却让士兵们另给他腾出了一顶大帐。他不再回自己的大帐歇息,也不准备搭理薛可蕊。
他一门心思地清剿尧关内外的流匪,他是契丹王最聪明的儿子,只不过是收拾这样一群失了主帅的汉人军队,他应付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
他只是偶尔才会唤来伺候薛可蕊的婢女,问她们薛可蕊的情况。婢女们告诉他,小夫人还是老样子,眼睛哭肿了,成了一道缝,连路都没法走了。
赤术只是笑,他无法想象那样一双波光潋滟的妙目变成一道缝,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直到后来,婢女们告诉他,小王妃在床上饿了三天,连哭都没力气了,今日终于用了点菜粥。
赤术听见这个消息时,正在用膳,他点点头,随手抄起一块大肘子送到嘴边,开始大啃特啃——
他知道她舍不得死,她最是能看得清形势,怎么舍得自己把自己饿死?
赤术表扬了婢女,赏赐了她一大袋碎银子。可是他依旧不去见薛可蕊,在外人看来薛可蕊不过是赤术一时兴起捡回来的大肚妇人,如今玩腻了,便被他抛弃。
那倒是,赤术何时缺过女人?一个有了身孕的妇人,怎么可能让赤术一直为她驻足?
直到秋去冬来,尧关内外已被赤术收拾得差不多了,赤术想,过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回王庭见自己的母亲了。
这一天,婢女告诉赤术:今日小夫人主动跟她说话了,小夫人打听殿下您的情况,她问您是王的第几个儿子,还问起您在王庭的职位。
……
赤术终于回了他自己大帐,他解下了腰间的大刀箭簇,挂上大帐一角的木架。再将自己的长靴胡乱一蹬,便和衣躺到了铺着兽皮,散发着幽幽梨花香的床榻上。
薛可蕊端着一碗羊肉汤面走了进来,贵婆子说今晚殿下要回来用晚膳。他喜欢吃羊肉汤面,所以今日特意给殿下备了一些,要薛可蕊给他送去。
薛可蕊进了大帐,看见赤术和衣躺在床上,似乎累坏了。
她不好催他起床,便将手中的汤面放置案桌上。薛可蕊转头看了看床上的赤术,他似乎睡着了,一动也不动,大帐内静谧无声的,就只剩她一人对着面前这碗汤面发呆。
薛可蕊盯着这碗汤面发了一会呆,心想,自己身上若是有毒-药,趁此机会给下到他面碗里,她就能手刃仇敌,大仇得报了。
只可惜她找不到毒-药,哪怕一颗巴豆都找不出来。更何况被捕的时候还被搜刮了全身,如今她身上可谓是一无所有。
薛可蕊抬起了头,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角落那只木架上,赤术才解下的大刀所吸引。就像蜜蜂无法摆脱花粉的吸引,薛可蕊不受控制地朝那柄大刀靠近,那精光内敛的大刀像这世界上最精美的艺术品——
它能轻易就达成她所有的愿望……
就在薛可蕊望着那柄大刀神魂颠倒不知所以的时候,身后传来自男人喉间的,压抑的低笑。
薛可蕊吓了一大跳,转过身来,看见赤术歪倒在床头,憋笑到满脸通红。
一股无名火起,薛可蕊气鼓鼓地立在屋角,竖起柳眉,望着赤术一脸怒意。
“你过来,过来我身边。”
赤术冲她抬起了手,他的长眉轻扬,眼角笑意盈盈,适才的疲态一扫而空。
“你快过来,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见她不动,赤术再度扬声催促。
薛可蕊无奈,只得离开那木架,缓步来到床榻前。
赤术抬手,一把拉住她的柔荑将她扯到自己身边。
“你知道吗?在尧关外十里地那片枯河滩里,有一种草,茎上长着钩状的硬刺,酱汁白且臭,它叫驴儿倒。驴吃了五步即倒,口吐白沫,抽搐而亡,更别说给人吃了。”
赤术的声音低沉又和缓,夹杂着浓浓的柔情蜜意,似乎在与她诉衷肠,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怪异非常。
“你若是想下毒,可以首先考虑这种驴儿倒。我一定会腹烂肠穿,口吐白沫,七窍流血,痛苦身亡。只可惜驴儿倒长得太远,你得先去寻一匹马,再瞅准时机奔出关门,奔到那十里地外采了毒草再回来。”
赤术咂舌,摇摇头,莫不惋惜道:“可惜了,对你来说不大适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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