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治郎看向远处,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隐约看到恋柱和蛇柱的身影……
他被拉入了一个梦境。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
行走在一个陌生的山林里,秋叶飘落,寂静安宁,他踩在掉落的红枫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自己的家也坐落于这样的山林之中,炭治郎忍不住想到。
他突然有些想家了。
沿边偶有清脆的鸟鸣,引导着他往上走去,他踩着松软的红叶,迎着这唯一的小道前行,拨开那层层的树叶,一座小屋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是一座再平常不过的房屋,比起他家都有些小,房屋有些破败,顶端的稻草和瓦砾都有部分坍塌,随时都有倒塌的可能。
没有人还会在这样的屋子里居住。
可还是有人坚守在这里。
灶门炭治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见过这个身影,在曾经的梦里。
男人坐在这破败的房屋前,手持一把小刀,一下一下削着手中的木棍,将它表面的不平整尽数抹去,却也没削出一个具体的形状,只是反反复复进行这样的动作,仿佛外物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炭治郎已经知道他是谁了,他走过去,坐在他的旁边,注视着这个男人的侧脸。
他和上次梦中见到的不太一样,长相倒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对比起面对鬼舞辻无惨的冷漠,身上的气收敛了许多。
更加的沉默,更加的寡言。
炭治郎跟以这个男人为原型的人偶对过战,亲身体会过他有多么恐怖。
他没开口,炭治郎也没出声,静静地看着他把手里的树枝削成一个尖刺的形状,然后再插入地面。
男人放下小刀,目光终于看向他,在他脸上流连了一会儿,逐渐下移,停留在他腰间的日轮刀。
眼神久久注视在上面,没有离去。
炭治郎先是疑惑,继而恍悟。
自己的这把刀确实是这个男人留下的遗物。
在缘一零式内部放置了几百年的刀剑,重新经历了打磨被新主所使用,在这一刻又与旧主相会。
他把日轮刀从身上解下来,递到它曾经的主人手里。
男人接过刀剑,摩挲着已然是全新的刀鞘,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怀念。
他开口,面色平淡,说出了一句让炭治郎所不能理解的话。
“这是我替她铸的刀。”
第七十三章
她?
炭治郎捕捉到这个字眼, 一怔。
无论是他,还是锻刀人,都认为这把刀是男人留下来的遗物, 因为无论是从刀的锈度还是使用过的痕迹, 都证明这把刀曾经陪伴旧主游历四方。
不是这样, 又怎会被珍藏在人偶的体内。
炭治郎一个激灵,他突然想起,这把刀被发现时, 刀身上没有铭刻任何的字眼,这对习惯在刀身上刻上字符的战国武士而言,是一件不正常的事。
除非,这把刀本就不属于他。
“她说过,自己的刀运用起日之呼吸时总有几分不习惯。”
少女最初接触的水之呼吸和炎之呼吸刀法相似, 转换起来没有什么难度,可日之呼吸的使用之法在细节处却是截然相反, 刀柄在手掌间运转时, 总会摩擦到虎口处, 给指间造成更大的负担。
她只是随口提了一句, 便自顾自地缩到一边想办法努力克服, 却不想男人把这件事记在了心上。
他找到最初替他铸刀的刀匠,请求他用一样的材料, 铸出一把适合日呼使用者的刀。
少女左手的灵活性也很强, 刀身铸轻一些再加以训练,双刀流想来也可以做到。
只是可惜, 在这把刀没有铸好之前, 他就亲手把少女送了回去。
这把刀从此就挂在了他的身侧,偶尔也会拿出来使用, 直到有一次造成了不少的小缺口,这才重新送到锻刀人那儿。
“请好好使用它吧。”
缘一看向身侧的少年,拍了下他的肩膀。
“你该回去了。”
眼睛睁开,炭治郎站起身,握紧手上的日轮刀,直指鬼舞辻无惨的方向。
他的身体其实已经到了一个极限,却有一股力量推使着他站起来,面对那最后的敌人。
从他昏迷到清醒,也只是短短过了几瞬。
蛇柱和恋柱加入后,局势开始进行转变。
无数的烈火从轰冻娇体内爆出,转化成青蓝色的烈焰,在这一刻她终于释放了自己的全部,不再顾忌其他。
在这一刻,所有人的意识像是被联系在一起,就算所有人爆发了自己的力量,各种冲突之间也相互没有影响,将所有的火力都对准处于中间的那个鬼。
炭治郎手下一转,在全员都没注意的情况下,斩击出来的并不是大家所熟悉的两种呼吸。
鬼舞辻无惨怒目而睁。
“为什么你会使用它?!”
戴着耳饰,使用日呼的少年,举手投足的一瞬间,竟完美和当年的那个男人重合了起来。
他的目光转向还在一旁的少女,这个世上唯一能使用日呼的应该只有她,是她将这些传授给别人的吗?!
这个女人,还真是跟继国缘一一样讨厌!
自以为是救世主,认为自己能救得了所有的人吗?!
无聊至极,他们的下场最后也只能一
样!
无缘无故背锅的轰冻娇一怔,她是尝试将这套呼吸之法传授给其他人,只是大部分的人并不能做到,就算是几个柱,也掌握不到要领所在。
而且因为种种原因,在之前的柱众训练中,她和炭治郎的训练并不在一起,他并没有正式练习日之呼吸。
他是从什么地方学到的?
突然,有什么声响从远处传来。
是人快速接近的声音。
眼前一花,一个身影从天而降,直接踢中了鬼舞辻无惨的脑袋,把他踹出了数十米远。
“祢豆子?!”
炭治郎手停了一顿,却又很快反应过来。
虽然无限城已经崩塌,但他们仍处于一片阴影之下,没有任何阳光照射进来。
可在不远处,日初正在缓慢升起,光线照亮了漆黑的夜,把所有的阴暗都褪去,吸引人前往。
今日的阳光,出奇的好。
祢豆子刚刚正是从远处赶来,奔跑在阳光之下,她的动作在其他人的眼里看起来可能过于快速,可在鬼舞辻无惨眼里,阳光撒在女孩子身上的模样,异常显眼。
让他的眼刺痛。
就算已经提前知晓,这一幕还是让他愤恨不已。
也就是这一瞬间的愣神,让祢豆子把他踢出了数米远。
祢豆子呈现出半鬼化的状态,口中的竹枷已经取下,却还保留着理智。
“祢豆子!退后!”
炭治郎的声音响起时,祢豆子下意识倒退了两步,头偏开,给炭治郎的呼吸让开了一条道路。
兄妹俩的默契在此刻达到最高峰,在祢豆子成鬼不能讲话的这段时候,炭治郎早就学会了用眼神和她交流,两人在共同战斗时,往往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可以领悟到对方的意思。
鬼舞辻无惨在杀害灶门一家时,绝没有想到今天的场景。
他只是重复着不知道多少次的行为,在闻到那一股熟悉的味道时,他就做出了那样的决定。
站在那户农家的门口前,一个背着孩童的女人开了门,许是将他当成了路过的旅人,虽然对他的穿着打扮有讶异,却还是笑着请他进门歇息。
这个女孩,当时就站在她的身后。
他只是轻轻一挥,连力气都没出多少,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就化为了虚无,倒在了他的脚下。
有个少年模样的男孩还想反抗,举着斧头冲过来,还没有触碰到他,就瞪大眼睛死去。
虽然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可这一家人并没有任何习得呼吸之法的痕迹,在看到他们第一眼的瞬间,鬼舞辻无惨就失去了兴趣。
“别……走……”
那个满是鲜血的女孩,刚才的一击没有击中她的要害,还留下一口气,却还是努力地爬过来,抓住他的脚腕。
像小猫挠痒痒的力道,可指尖却十分用力,陷入了他的皮肤。
虽然拥有强大的力量,强大的体魄,可鬼舞辻无惨外表的体质却和常人无异。
女孩的指甲有些尖利,划破了他的皮肤,一颗血珠渗出来,和少女的血混在一起。
她的呼吸变得极其微弱,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他只是看了最后一眼,把女孩踢到一边,推开门离去。
当时的一时不在意,在命运的旋转下一点点演变,终于演化成了如今这幅场景。
如果能回到过去,他一定会稍微停留一会儿,在这两兄妹没成长起来前彻底扼杀在摇篮里。
不过现在也不晚。
只要能解决他们,把这个女孩留下,他或许也能做到跟正常人一样。
行走在阳光下,这是多么大的诱惑。
两个人不行,三个人不行,那么五个人,六个人吗?
尤其是,当这所有人都以同归于尽的精神拼死一搏,鬼舞辻无惨又会拿什么东西来对抗?
毕竟,鬼舞辻无惨最惜的就是命。
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血,轰冻娇一直在旁观察着这一切,终于让她找到了一丝机会。
她贴近祢豆子,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炭治郎先生!”
遗传自父母的两种个性,就如同他们那段本就不契合的婚姻一样,虽然制造出了她这个完美的杰作,却根本不相容。
两种个性虽然能短时间同时释放,却无法长时间维持。
冰与火相碰会造成什么样的效果?
是会相互抵消,还是会产生更大的威力?
他们现在知道了。
只是与其共舞罢了。
几位柱都没有闪避,无论会遭受到怎样的伤害,这样就算是少女失手了,他们也能寻找机会继续冲上去。
成败在此一举。
祢豆子没有避开,她站在最中心的位置,挡在轰冻娇的前面,为她遮挡最严重的波及。
周遭的所有经历了强烈的挤压,连地面都塌陷了一些,碎成了大大小小的碎石,形成了无数的武器。
这些砸到了他们身上,刮出了无数的伤口。
但这并不是他们的目的,遮挡鬼舞辻无惨的视线,才是最主要的效果。
炭治郎将所有的力量积蓄在手中,发出最后的一击。
终于,将那已经成为褚色的刀,插入了鬼舞辻无惨的体内。
然而,在进入到一个深度,却卡在了一个位置,再也不能前进半分。
鬼舞辻无惨不是人了,甚至已经脱离了鬼的境界,就算砍下他的头,他也能迅速再生。
只有阳光,才能将他斩杀。
炭治郎紧紧握住刀鞘,试图将自己和无惨连接在一起。
笼罩在他们头上的阴影一点点退散,光线正在朝他们走来。
还差一点!
就差一点!
可是这个深度,根本不足以将他盯在原地。
即使有了祢豆子的遮挡,还是被砸出不小伤势的少女从地上爬起来,几步冲了上去。
她握住刀刃,尖利瞬间陷入手心,用力推了进去。
握住这把刀的时候,她一怔。
即便掌心伤口深刻入骨,痛意竟然比想象中要轻。
仿佛,它在保护她。
两份日之呼吸相互叠加,终于成功拖住了他的步伐。
一秒,两秒。
其实根本没过多久,这却是他们人生最漫长的一刻。
鬼舞辻无惨掐住他们的脖子,试图让他俩松手。
几乎喘不过气,指甲陷进皮肤里,轰冻娇眼前发黑,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鬼舞辻无惨用了自己最后的劲儿,他们甚至能听到脖子断掉的声音,也不知是现实还是错觉。
他们终于等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正文完结。
第七十四章
跪在地上的时候, 轰冻娇看着自己已经血肉模糊的手掌,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们真的赢了吗?
失血过多导致头脑发晕, 她仰头看向天空,橙黄色的光线撒在她身上,她终于感受到了温暖,却还是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祢豆子蹦哒过来搂住他们俩,眼泪不断地涌出,炭治郎反抱回去,大声地哭出来。
长男的身份一直压抑着他, 现在, 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哭出声了。
少女迷茫地看了一圈周围,发现大家都是相同的表情。
她又握了一下手里的伤口, 终于有了一点实感。
轰冻娇闭上眼, 放心地倒了下去。
这次就算没人接住她,也不用再担心了。
“娇娇姐。”
轰冻娇正坐在山崖上, 吹着风,听到身后有人呼唤, 扭头一看, 穿着和服的女孩缓慢走过来,对着她笑得温柔。
祢豆子本身是非常温柔的女孩,变为鬼时的她要调皮活泼许多,现在重新恢复成了人类,却也保留下了一部分作为鬼时的习性,看起来更加惹人怜爱。
“已经做好饭了。”她亲昵地搂着少女, 还摇了摇她的手臂, “做了你最爱吃的荞麦面。”
祢豆子的手艺,尝了一次, 就绝不会再忘。
“炭治郎先生可要哭了。”她捏了捏女孩柔嫩的小脸蛋,虽然炭治郎对荞麦面也还算喜欢,但他是热汤党,凉的不太能接受得了,更别提轰冻娇还是重度凉面爱好者。
可是自家妹妹已经叛变了,今天做这个人喜欢吃的,明天做那个人喜欢吃的,在鬼杀队混的顺风顺水。
可怜他,哭唧唧跟在身后,别人想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还要不断阻挡涌来的狂蜂浪蝶,不到半个月,炭治郎就拦截下了不下五个手指头的情书,还把两个上门试图邀约自家妹子出门的轻薄男子打出了门外。
他妹妹还小!莫挨老子!
鬼舞辻无惨已死,祢豆子彻底变回了人类,外表上没有留下任何的后遗症,虽然不知道会不会对寿命有所影响,但现在这种情况已经是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