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曹大牛急的,请了村里大夫,看一眼就说准备后事,曹大牛生气了,连夜进城,等清晨城门一开,就去寻那最有名望的大夫,卖地卖家伙,凑足了医药费,才挽回陶氏一条命。
可陶氏也瘸了一条腿,休养了很久。
家中没了田,曹大牛就去给人耕田,还到处打零工,村里人没少说陶氏克夫的,陶氏只能关在家中垂泪带孩子。
待陶氏终于养好了身体,夫妻迎来第二个孩子,这回没钱请人取名了,可曹大牛坚持名字得有书香气,便取了大笔二字。
生了儿子之后,陶氏松了口气,可家中经济愈发困难,曹大牛心想这样下去不行,多方考虑后,咬牙便去跟屠户拜师。
因屠户多杀生,令人感觉造业沉重,一般人家中有田是不会走这一行的,就连曹大牛都觉得自己肯定不长命。
可为了家人,曹大牛还是硬着头皮去学去做,幸赖族中八叔公开养猪场的,都是亲戚,八叔公也能多个出货的地方,才开始合作起来。
如此生活逐渐宽裕,曹大牛心想在村里没田,留在这里客源也有限,便打算举家搬进城里。
祖宅当然是不能卖的,而且也不过几个房间,曹大牛租给了村里人,一次拿十年租子,总算凑了钱到城里租房住,八叔公城里人脉较广,租个摊位交了保护费,曹大牛就在城里落了户。
这也是为什么曹大牛夫妇对八叔公如此霸道插手曹宛乔亲事不敢违抗太过,八叔公实在对他们家有恩情的。
一年年过去,曹大牛赚了钱,首先就是给家里买房,只因孩子越生越多,租的房实在住不下,新买的地方就在菜市里,味儿老大,出入又复杂,也因此价钱还够负担,曹大牛做生意又方便,住着住着也就习惯了。
如此多年积蓄空了,可有了自己的房子,一家人住得安心,都很高兴。
再说到一家人想办法开源的事,曹大牛本就不打算让儿子们继承屠户的事业,他还想着杀生的事自己揽了做,儿子们还是要好好做正经工作的。
再者,也想着把祖传的田地买回来,所以已经联络好了村里,过两三年,曹大笔就能下田工作了,打算将他送回乡间去帮人耕田。
曹宛乔知道这些事后,心中有些着急,曹大笔还要两三年后才能帮家里赚钱,况且恐怕短时间内也赚不了什么钱,八叔公再来一次,她还是得去当人家小妾。
可曹宛乔自己也不会做什么,上辈子做的文书工作,在这里全无用处,认的字都有区别呢,而且她一个姑娘家,到哪里揽文书的活儿?
还有,原身没上过学,基本不识字,她要站出来说会认字识书,恐怕立刻被当作孤魂野鬼丢到庙里去。
她想到从前看过一些小说,发明东西这个她没办法,倒是女红致富还靠谱些,便向陶氏提议。
陶氏只当她开玩笑。“傻孩子,一条帕子才几文钱?咱们费工去做,得的钱只怕还买不上几粒米。”
曹宛乔一愣,仔细问过,才知道像他们这样人家,用的帕子水粉,都不贵,衣裳自己绣几朵花还能见人,拿去卖,店家肯定看不上。
首先就要准备好布料好丝线,才能往高价上靠。
可曹宛乔也想不到其他办法,自己在房间里悄悄的绣,且别说她根本没经验,女红不忍卒睹,还有就是伤眼睛,夜间绣还费灯油,油的钱够买几条帕子的。
她观察陶氏手艺也是普通,给家人们补补衣裳还行,绣花什么的,陶氏家事都忙不过来,哪能鼓捣这些?
但曹宛乔没想到,自己这些赚外快的提议,给了陶氏灵感。
家里不是卖肉的吗?陶氏就留了几斤,腌肉干、熏肉干还是会做的,用心试做了一批,家里人尝过后都觉得不错,曹大牛让她多做些,他平日在摊子上就一起叫卖。
他们有肉源,成本省了不少,家中确实增加了一些外快,陶氏愈发勤奋做肉干,曹宛乔也跟着帮忙。
从备料到煮肉,再到熏制,三个熊孩子也一起动员,速度快了不少,陶氏并不小气,帮忙的孩子们就从利润里拿出零花钱来给,权当工钱,曹宛乔年纪较大,出的力也比较多,拿的工钱攒下来,才攒出那五两银子。
曹宛乔对这里物价概念还是只有一知半解,可五两银子还是不够什么大用处,她自己也知道,可她又没有金手指,这样普普通通的魂穿了来,啥事不会,如今只能帮忙做肉干了。
就是站在厨房里忍着高温煮肉的时候,恍惚想起前世,觉得此刻很不真实。
上辈子父亲单独拉拔她长大,对她宠到骨子里,父女俩感情也好,父亲时常告诉她,让她大学毕业后才能交男朋友,曹宛乔嘴上撒娇抱怨,可心里还是打算听父亲的,有早恋的任何可能她自己都给推了。
却没想到,父亲在她大学毕业前就过世了。
曹宛乔那两年都不知道怎么过的,每天哭着醒来,若不是父亲希望她顺利念完大学,她根本也不想上课。
父亲留下一笔够她读书生活几年的遗产,还有一套房子,生活暂且无虞,可她每日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生活顿失目标,朋友们都心疼她,可她只想躲起来,每日回想与父亲生活的点点滴滴。
勉勉强强毕了业,找了份不起眼的文书工作,到底在人家底下讨生活,曹宛乔才振作起来,生活规律的过着她小白领的平凡人生。
男朋友什么的,自从父亲死了后就没想起来。
还是朋友们看不过去,介绍给她一个人,说是她同个大学正在读博士的学长,给曹宛乔传了照片,脸倒是她喜欢的,皮肤感觉特别好,白净的脸上一双单眼皮,鼻梁挺直,戴着一副金边细框眼镜,个子也高。
就是让人感觉不常笑,专注学习的模样。
曹宛乔想着朋友对她这么体贴,这人脸蛋她也喜欢,就试试。
真见了面,嗯,果真就是她想象的,不苟言笑,一心扑在研究上。
读的还是物理,两个人初次见面,曹宛乔至今都没想起来聊了什么,后来打听,这人还是大学里有名号的男神,高岭之花什么的,她特别惊吓,怎么愿意和她谈恋爱啊?
跟朋友探听过,才知道对方也是看了她照片,可能有符合他审美,才同意见面的。
曹宛乔自认长相不是大美人,圆脸圆眼睛,个子还矮,就是常听人说看了舒服,就这还算个优点,没想到人家男神喜欢的是这种类型。
好歹脸蛋人家看得上,曹宛乔心很大的继续见了几次面,人家男神话虽少了点,可人挺大方,心地……应该善良吧?主要曹宛乔看见他脸就觉得养眼,所以当男神问她要不要当他女朋友,曹宛乔只犹豫了一晚上,便答应了。
后来嘛……曹宛乔觉得没什么值得特别回忆的,反正分了手,她就抛到脑后。
哎,想起来自己上辈子好歹能谈场恋爱呢,这辈子的亲事还如刀悬头顶。
她可是十六岁了,在古代绝对可以嫁人生孩子了,不提八叔公,是不是该积极为自己的亲事打算呢?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人:妳倒是继续回忆交往之后啊!
第3章
既然要为自己的亲事打算,曹宛乔煮完了肉,走到陶氏身边去,陶氏正在备料,曹宛乔洗了手也帮忙。
她状似无意的问:“娘,您什么岁数嫁给咱爹的啊?”
陶氏顺口就答:“十六、七岁呗。”
真这么早嫁人啊?曹宛乔苦了脸。“和我现在一样年纪。”
陶氏抬头看到女儿的表情,笑说:“那是在乡里,咱们平函城十八岁才嫁的姑娘可多了。”
那就是还有两年时间,曹宛乔略松口气,她试探的问:“我有些害怕八叔公又来介绍亲事,娘心里面有没有什么对象,适合女儿的?”
曹家不是大户人家,年轻姑娘说起这些并不会被喝斥,陶氏之前聊起嫁人什么的,也没避着曹宛乔,所以曹宛乔很自然的就问出了口。
没想到说到自己的对象一事,陶氏却沉了语气。“虽然我也不喜欢妳八叔公说的那些亲事,可妳别跟我探听这些了,我知道妳还记挂妳陶家表哥呢!”
曹宛乔一愣,啊?什么陶家表哥?
“替我将这些东西放进锅里。”
曹宛乔还待再问,陶氏却扯开了话题,她只好帮着陶氏把切好的备料都放进大锅里。
可她心中还是想着这事,十分震惊,原身竟然有意中人吗?
陶家表哥,那就是陶氏娘家的人了,想必之前原身曾经流露出对这啥陶家表哥的情思,让陶氏发觉,陶氏是很疼女儿的,会反对这门亲事,想必是娘家的缘故。
曹宛乔觉得自己的推理还行,可搜索原身的记忆,隐约是浮现一张黝黑老实的面孔,可没感觉原身有其他想法啊?
她挠心挠肺想知道那陶家表哥怎么回事,陶氏是不能再问了,她想了一圈,这家里就这么小,说不定熊孩子会知道?
挑了最大的曹大笔,曹宛乔也不说别的,就问了一句:“你最近跟表哥有没有说过话?”
曹大笔正在院子里帮忙砍柴,说是柴,也就是曹大牛先砍了一半的,让曹大笔好砍些,他听了这话,警惕的看着曹宛乔。“大姐妳又想到表哥了?”
果然这家里知道的人不少啊?曹宛乔故作哀伤道:“我只是关心亲戚,你做什么胡思乱想?”
曹大笔一点都不相信,边继续砍柴边说:“外公家里那么嫌弃咱们是杀猪的,每次回去拜年就最看不起娘跟咱们,大姐就别想着表哥了,外公外婆第一个就不答应妳嫁回去。”
原来如此?曹宛乔这才深刻的感受到有田跟没田的差别,在她看来,屠户可以赚钱,又能吃上肉,实惠多多,却还是被农户看不起,她自个儿不在乎,可陶氏就太可怜了,竟然因为丈夫是杀猪的,就被自己父母嫌弃。
“好吧,这种亲戚不关心也罢。”曹宛乔这就把那啥表哥丢到脑后,说了这句话就走了。
曹大笔听到她这么干脆回话,一头雾水。
其实曹宛乔也不想嫁人啊,在她看来,十六岁还是小孩子呢,自己上辈子十六岁就只担心每日的课业、明天跟朋友出门要穿什么衣服,诸如此类的小烦恼,可搁在这里,为了怕给人当小妾,她竟然必须想办法把自己嫁了。
唉,待在家里多好,其实曹家生活环境这么安逸,还没有上辈子老是被上司喊去教训那么憋屈呢。
曹宛乔为了多了解自己可能还有什么对象可以挑选,开始跟着陶氏上街买菜。
陶氏腿脚不便,曹大牛又忙着做生意,有相熟的菜贩子都是让人固定送上门,可偶尔陶氏还是会上街看看有什么东西,从前的曹宛乔原身很少陪母亲出门,穿越过来后,曹宛乔又不敢轻易去外头,只有非常好奇时跟着全家人在节日时出去过一两次。
曹宛乔扶着陶氏上街,就安安静静当她的沉默少女,陶氏买了几件零碎东西,沿路曹宛乔也没看见什么邻居小哥哥,都是光棍大老粗,或者赤脚剔牙,卫生习惯让她实在受不了。
好不容易看见听说是跟她同年纪的,曹宛乔忽然领悟到,这对心理年龄已经二十几岁的她来说实在太小了!怎么吃得下嘴啊?
曹宛乔这边心灰意冷,陶氏都没发现,她牵着女儿的手到布庄去,打算给家人买几块布裁衣裳穿。
布庄掌柜也是认识的,便跟陶氏闲聊起来:“太太您知道吗?县太爷的女儿因为要进宫选秀,让咱们准备了一些上等布料,听说还跟百宝楼订了许多首饰,都是要让县太爷的千金选秀时穿戴的。”
陶氏是第一次听说这事,边挑着布边问:“皇上要选秀了?如果县太爷家的千金被选中了,是不是要做妃子呀?那县太爷不就是妃子的爹了?”
那布庄掌柜却露出微妙的表情。“我是见过县太爷家那位姑娘的……哎,只能说选秀的人这么多,也不一定选得上啊?看县太爷替女儿准备的东西,倒是感觉那位大人挺希望女儿进宫的。”
曹宛乔有些疑惑,上辈子看的电视剧,嫔妃们不都是啥功臣之女,贵族千金吗?她便问:“县太爷的女儿都要选秀,朝廷那么多官员,不就好多人都要选秀?”
因陶氏很少带女儿出门,布庄掌柜只当曹宛乔本来就爱好八卦,便热心回答:“这次选秀规定了六品以下官员家中有女儿的,年纪在十五至十八岁之间,都得参加选秀,人是不少,可还要剔除已经订了亲的跟嫁了人的,剩下的才要进宫选秀呢!”
曹宛乔这才明白过来,她想法单纯,猜测可能高官的女儿落选也不大妥当,可若长得比较感人的,硬纳进宫,苦的也是皇帝自己,不如只收那六品以下的,漂亮的才选进来。
“其实县太爷去求靖王,也就能免了女儿选秀,偏偏不去,还准备这些金银珠宝,可见咱们县太爷志向挺高啊!”
那布庄掌柜笑得神秘,陶氏意会过来,也附和:“要我说,县太爷的千金肯定嫁得好,若去跟别人争宠,也忒辛苦了。”
曹宛乔听到还有免了选秀的事,想起来自穿越到这里,听到众人说的最多的就是封地在此处松州的靖王,在原身的记忆里,靖王并非当今皇帝的儿子,而是在此传承好几代了的,皇帝在这个大晋朝好像没啥存在感,至少他们天高皇帝远的,说到最尊贵的人物,只会提到靖王。
比如布庄掌柜所说的,选秀是皇帝下令的,可彷佛只要靖王阻拦,州内的女子就不需要参加选秀,也不必担心得罪皇帝,靖王就是这么厉害的人物。
不过在平函城,对靖王了解的人并不多,只知道是顶头大BOSS,再威武再强大,也不认识,毕竟靖王府位在松州的州治杭邑,距离此处遥远,平函县说穿也就是个偏远小县城。
陶氏其实早选完了布料,可跟掌柜闲聊,直聊到非得准备晚饭的时间,陶氏付了钱,让掌柜派伙计送布去家里,才意犹未尽的离去。
那些八卦嘛,听听就算了,曹宛乔只觉得离自己很遥远。
谁知道过了几天,她竟会跟选秀扯上关系。
这还得说到那讨人厌的八叔公又上了门,曹家人都学乖了,特别谨慎的接待他,八叔公是个瘦小老头,一双细长眼睛看人特别苛刻,稀疏的白胡须垂到颚下,每次说话就随口风摇摆,让人总忍不住关注他那胡子。
八叔公却彷佛只是来闲磕牙的,东扯西聊,曹大牛就跟着应几句,摸不清八叔公的意图。
后来八叔公忽然往站在一旁的曹宛乔看过来,上下打量,曹宛乔觉得很不舒服,心中厌恶,皱眉侧过身去,才听八叔公说起来:“大牛你还记得你三堂哥不?在京里当太常寺典簿,家里有三个儿子四个女儿的。”